君心难测- 第8部分

　　　　“表哥年纪到了，自然是该娶妻生子了，舅舅着急也是情理之中。”

　　　　容若听到这句话，心中更加懊恼了，声音不觉提高：“琳儿，难道我的心你当真一点儿也不明白？三年了，我为什么一次次推下亲事？你真的是不知道么？我都是为了你啊！若是你心里根本就没有我，就明明白白地告诉我，让我彻彻底底地死了心，认了命！可是我知道你并不是不在乎我的，知道你的心里是有我的。所以，我才会心甘情愿为你一次又一次地拒绝亲事。可是，你今日说的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以前竟是我看错了你？”

　　　　毓琳见他这样说，更是伤心不已。她不是不愿意告诉容若自己的感情，而是不愿给他希望，然后却又给他带来失望。因为她清楚地知道，舅舅和舅母是绝对不会让自己嫁给容若的。可是，可是看到容若如此难过，她着实是不忍心。她现在有着千言万语要说，她想告诉容若，自己心中当然是有他的，而且还很重很重，可是她却又不能说出口，最后只能化作点点泪珠涌出了眼眶……

　　　　容若见她落泪，有些慌张，连忙缓和下来：“琳儿，好妹妹，你别哭啊，你到底怎么想的，告诉我好么？”

　　　　“表哥，我们是不会有结果的，我不配，我真的不配……”毓琳终于说出了心中最大的心结。

　　　　容若听到这些，却是暗自一喜：“琳儿，你心里还是有我的，对不对？你不是因为不喜欢我才拒绝的对不对？”

　　　　“就算有又怎样？表哥，我们两个注定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只要你心里有我就好，琳儿，相信我，只要我们彼此有情，我一定可以征得阿玛额娘的同意，请旨赐婚的。”

　　　　“表哥，你不要执迷不悟了，舅舅舅母是绝对不会同意你娶我为妻的。”

　　　　“我不信，他们不是一直要我娶亲吗？我告诉他们，只要他们同意我娶你为妻，我可以立刻办喜事。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永远都在一起了！”容若还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之中，却没有发现毓琳眼中的悲哀。

　　　　毓琳看着容若一脸坚定的样子，唯有在心里默默叹息。

　　　　她是个冰雪聪明之人，虽平日里一副什么都不关心的摸样，但是对于任何事情想的都很清楚透彻。容若想的真的太单纯了，在他的世界里，一切都是那么干净，他以为两情相悦就会得到祝福么？

　　　　舅舅他们逼容若成亲固然是为了他今后的生活，为了为府中开枝散叶，但最主要的还是为了巩固自己的政治地位。他让容若娶的不仅仅是府中的少夫人，还是这个少夫人身后的家族势力。可是，容若一直都看不清楚这一点。他不愿提及政事，也不愿正视官场的黑暗，更加不愿相信阿玛会为这些而逼他娶回自己不喜欢的新娘。到现在他还是认为舅舅让他尽快成亲是为了让他今早安定下来，为明府开枝散叶……

　　　　可是，虽然容若看不清，但是毓琳却看得很清楚。所以她知道，以她的身份和地位，舅舅是万万不会让容若将自己娶进府里的。就是清楚的知道自己和容若是不会有好结果的，所以她之前才会那样地逃避这个问题……

　　　　可是，这些和容若根本就解释不清。罢了，还是让舅舅他们亲自打破容若的希望吧。那样的话，他也就彻底死心了。可是，真的是那样的话，自己又应该如何面对他呢？又有何脸面继续留在明府呢？

　　　　不过，现在也顾不了这么多了……

　　　　毕竟，看到容若这样伤心，心中是不忍的……

　　　　想到此，毓琳缓缓地开了口：“表哥，既然如此。那好，琳儿就答应你，你去和舅舅说吧，若是舅舅舅母同意琳儿嫁你为妻，那么琳儿定无二话。”

　　　　容若听到这些自是大喜：“你说的可当真？”

　　　　“自然当真。”毓琳笑了笑。

　　　　“好，那明日我便去求阿玛和额娘，他们那么喜欢你，定然会答应的，你啊，就在此静候佳音吧！”

　　　　说罢，他又一次握住毓琳的手，轻轻一吻，对她露出了孩子般开心的笑容。随后，他便抽身离去了。而毓琳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目光中却透露出深深的哀伤与绝望。

　　　　容若呵，你可知道，这件事只要说出去，我可能就要永远地离开你了……




第十八章　　　谢娘别后谁能惜（3）

第二日，容若果然去找明珠和夫人说了自己要娶毓琳为妻的意愿。听到容若这样说，他们二人皆大惊失色。

　　　　毓琳想的着实不错，明珠为容若挑选的妻子首先便要是大官要员家的千金。因为，若是将这样的女子娶回府中，那么纳兰家无论在权势还是在财务方面便有了更大的依靠，这样势力自然会更加庞大，而自己的地位在朝中也自当更加稳固。并且，这样一来，容若的前途也就不可估量了。可是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容若竟然想要娶毓琳进府。在明珠眼里，毓琳虽然是自家人，可是毕竟只是纳兰府上的表亲，说白了就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弱女子。将她娶回府中做少夫人，于明珠自己于纳兰家都毫无益处。这点，是明珠所不能容忍的。所以，明珠自然是极力反对的。

　　　　夫人一向是支持容若的，但是令容若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夫人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竟然和明珠站到了一边。当然，她并不是因为毓琳没有权势地位，而是从另外的角度考虑的。府中娶来的少夫人，首先是要协助她管理好整个明府中的事情的，所以必须要有好的亲和力，而毓琳在府中很少和人交往，人人都说她清高孤傲，不易接近，这种性子的人如何让下人心服口服？她又怎么当好整个明府的少夫人？还有，毓琳身子骨弱，三天两头生病，一副病西施的模样，若是真的嫁给容若，到底是让谁照顾谁？况且，以她的身子骨，如何能健健康康地为纳兰家开枝散叶？夫人并非是不近人情之人，也并不是不喜欢毓琳，可是将她留在明府中好好照料没有问题，让她嫁入明府却是万万不可的。

　　　　最后，他们都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容若的请求，说是绝对不可能让毓琳嫁给他，让他趁早死了这条心。容若听他们这样讲，心中根本无法接受，可是任他怎样请求，他们丝毫没有动摇，铁了心要断了容若这个念想。

　　　　最终还是闹得不欢而散，容若也自然是无功而返，他伤心欲绝，去找毓琳倾诉，毓琳却是一副了然的样子。因为这件事原本就在毓琳的意料之中，所以她才会显得这么平静。

　　　　容若提出的这件事情却是让明珠夫妇警觉了起来，他们从来没有想到容若不成亲的原因竟然是为了他们的外甥女——卫毓琳。毓琳在府中三年，除了，每日请安之外，很少与他们碰面，总是一个人静静地呆在自己的房间里，不长出来，所以与府中任何人的交往都很浅。既然如此，容若又怎么会喜欢上她，而且还为了她推掉了那么多件亲事呢？这件事情实在是让他们预料不及。可是容若既然已经提出，就必须要去解决。现在他们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如何既阻止了毓琳嫁进明府，还能让容若死了心地乖乖成亲。而明珠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觉得只有一个办法行得通，那就是将毓琳送进宫去。因为只要毓琳进了宫门，容若就会彻底死心，他就算再坚决，也没有办法去向皇上请旨去娶一个宫女进府的。

　　　　私底下打点好一切之后，明珠便遣夫人去和毓琳讲清楚。原本夫人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所以有些惴惴地对毓琳说了出来，但是出乎她意料的是，听了这个消息之后，毓琳非但不哭不闹，甚至连一丝勉强之意都没有表现出来，而是痛快地答应了这件事。并且还答应着先瞒着容若，等自己走后再告诉他这个消息。

　　　　不是毓琳无情无义，而是她不想再让容若为难了。若是再这样纠缠下去，只会越闹越僵，非但对自己和容若没有任何好处，还让容若成了不忠不孝之徒。若是因为她而让容若和舅舅闹翻的话，那自己又该如何自处？现在既然已经知道不可能与容若在一起了，还不如让他彻底死心。否则，在这样相处下去，只会让他陷入更大的矛盾与痛苦之中。那样反倒是害了他。所以，她必须要离开。

　　　　终于，一天清晨，毓琳被一顶小小的轿子接走了，从此离开了容若的世界，走向不可知的未来……

　　　　可是，她这一走，却给了容若致命性的打击。那日他像往常一样走进了那个小小的院落，却没有看到他想要看到的人。空荡荡的房屋中，只有珠儿在伤心地哭泣着……

　　　　而当他听说毓琳是被送进宫的消息时，就好似遭遇了晴天霹雳一般，几欲昏死过去。他疯了似的跑出毓琳住的院子，大声地喊着毓琳的名字，悲痛欲绝。他觉得天地在那一瞬间全部都失去了颜色……最后，他再也无法支撑自己的身躯，颓然倒地……

　　　　毓琳走了，甚至连一封书信都未曾留给他，而是走的干干净净，就仿佛是从未出现过一般。但是，她却带走了容若的一颗真心。

　　　　容若从此大病一场，甚至未能参加当年的科举考试。病好之后，已是第二年了。此时的容若早已是心如死灰。虽然表面上他仍然是谦恭有礼的纳兰公子，但是内心却是充满了绝望悲观。因为种种原因，他不能逃避一切，可是，他可以将自己的心门紧紧地锁起来，不再对任何人开放……

　　　　而当明珠再一次小心翼翼地和他商议亲事之时，他没有再激烈地反对，只说了一句“但凭阿玛做主”便不再出声。明珠虽然知道他心有不平，但是见他一松口，心中还是高兴不已，他认为，只要容若娶回新人，自然可以拉回他的心。于是，他第二日便立刻向皇上请旨，随即向两广总督卢兴祖的府中下了聘。

　　　　这门亲事，容若没有拒绝，也许，他根本就是无意拒绝。因为，在他心中，若是没有了毓琳，娶谁，于他来说都没有分别。他娶的不是自己的爱人，那只不过是一个明府的少夫人罢了……

　　　　而再后来，便是婵儿嫁入府中了。




第十九章　　　忆来何事最销魂（1）

听完这个故事之后，婵儿恍然大悟，心中更是百感交集。挥了挥手让珠儿先退下去，自己无力地靠在了床头。

　　　　她知道，自己并不是怨，更不是恨，她心中充满的是一种深深的感动。另外，还有对毓琳的羡慕。她是多么地羡慕毓琳能够得到容若的真心啊！因为这份真心恰恰是她想得到却无法得到的。

　　　　那么，今后她又应当怎么办呢？她知道，自己是绝不可能将毓琳从容若的心中赶走，然后取而代之的。因为，若是容若能轻易地让自己取代毓琳的位置，那他就不是深情的纳兰公子了。

　　　　可是，现在毓琳已然进宫，想要与容若旧梦重温不大可能，除非容若等着她出宫。但是那最少也得是五年之后了，而且万一在这五年之中出了什么变故的话，像是被主子赐了婚，又怎么办呢？何况，即便是她最后顺顺利利地出了宫门，阿玛和额娘又岂会接受她和容若的情事？纳兰府上也最多也就是让她做一个侧室，说不定还只能是个侍妾。自己倒是无妨，可是就算自己能够接受，以毓琳的性子，她也未必肯从，容若更是断不会让他心上人受委屈……

　　　　那然后又该怎么办呢？

　　　　凭心而论，她并不愿意让毓琳回来的，不是么？若是她回来，容若岂不是更加冷落自己了吗？

　　　　不，不对，自己并不是心胸狭窄的女子，怎么会有这样不好的想法？

　　　　天啊，自己这到底是在想些什么？为什么心里会这么乱？

　　　　婵儿抚了抚发昏的额头，觉得自己有些承受不住这些事情了……

　　　　正当婵儿胡思乱想之时，门被推开了，容若走了进来。他刚刚进门，就看到婵儿一脸愁容地倚在床边，好像在思考着什么，眉头紧紧地皱在了一起。他觉得很是不解，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于是便走上前去询问：

　　　　“婵儿，你怎么了？不舒服吗？还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婵儿此时正在想心事，冷不丁地听到容若的声音，顿时受了惊，一下子变得面色苍白，满脸惊恐，反倒是将容若吓了一跳。心下奇怪，不知道为何她的反应会如此之大。

　　　　待看清是容若，婵儿这才平息了下来，知道自己刚才失态了，不由得红了脸。容若见她如此，觉得好笑，开口问道：

　　　　“你胆子很小？怎么吓成这样？”

　　　　“是，让公子见笑了。婵儿自幼受过惊吓，所以胆子甚小，一点小事就会受惊，甚至……甚至到了晚上……”婵儿的声音越来越低，等说到此处更加觉得不好意思，于是干脆停了下来，只是垂头不语。

　　　　“晚上如何？”容若见到她这种娇柔之态，不禁又问道。

　　　　“晚上……晚上婵儿不敢在漆黑的房间独眠，一直都是玉儿她们陪着才可以安然入睡……”说完，婵儿羞得就差没有找条地缝钻进去了。

　　　　而容若看着自己娇憨的夫人，心中不禁一动，一种保护的欲望犹然而生。他轻轻地走到她身边坐下来，然后扶着她的肩头低声安慰道：

　　　　“不怕，以后夜间我会早些回来的，你看可好？”

　　　　婵儿见他如此，心里顿时一暖。她微微地点头，然后将头倚在了他胸前，掩饰了刚刚落下的泪滴。这样的男子，若是心中有她，那纵然是死也甘愿了。可是……自己终究还是没有能够在他的心中占有一席之地……念此，悲伤之情不由得涌上了心头。

　　　　而容若轻轻地安抚着怀中娇小柔弱的人儿，心中也是一片凄然。不知道毓琳现在如何了？自己柔香软玉在怀，置毓琳于何地呢？可是，若是让她对婵儿冷漠不仁，他却又是做不到的，即便是不爱她，也不能就此伤了她的心啊！

　　　　这种矛盾与不安时常充斥着他的心，让他觉得自己不知道究竟该怎么样做。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平静地过去。容若和婵儿在任何人的眼中都是恩爱的少年夫妻，鹣鲽情深，举案齐眉。早晨婵儿着妆时，容若有时也会为她画眉，用温和的目光注视着她；夜里容若读书时，婵儿也会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