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气。
没错,吴兆骞的确是冤枉的,可是那场案子里面又有几人不是冤枉的呢?他们只不过是为了稳定天下的牺牲品罢了。可是这些,又如何去承认呢?难道要昭告天下说明他有多么的冤枉,然后隆重地将他迎回来不成?那绝对是不可能的事情嘛!
现在他已经被充军宁古塔二十余年了,想要救回虽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也是不容易的。明珠打从心眼里不愿意管这件事情,可是容若他……
他本来就不同意容若与那些文人走的太近了,可是容若偏偏不听,现在可好了,若是管,无端为自己找了个大麻烦。若是不管,容若心中必然是对自己不满的,况且,顾贞观这个人自己还是比较欣赏的,他提出来了,自己真的是不好推辞……
唉,这件事情啊,的确是太麻烦了……
想着想着,他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这时,下人来报,说容若过来了,他连忙恢复了一脸严肃的样子,端坐在了太师椅上。
“儿子见过阿玛!”容若连忙施礼道。
明珠摆了摆手:“算了,起来吧。”
容若起身之后,小心地问道:“阿玛,我来是想……”
明珠微微笑了笑:“我知道,你来又是为了说营救吴兆骞的事情吧?”
“这……阿玛,我知道这件事是让阿玛为难了,可是……可是儿子实在是没有办法了,这件事,除了阿玛,确实是没有人能够做到了。”容若道。
“唉,容若,你的确是让阿玛为难了,我虽说是身居要位,但是吴兆骞确实也是戴罪之身啊,若是利用自己的职位硬将他带回不是不可,可是那样别人会如何看待我们?”明珠的确很是为难。
容若低头道:“儿子明白……对了,儿子此番前来是因为贞观先生想要求见阿玛,所以儿子先来问您一声,看您有没有时间见一见……”
明珠听了之后,叹气道:“都说出来了,我还能不见么?罢了,你就去约个时间请他过来吧……
几日后,容若果然请顾贞观到了府中与明珠会面,自己也在一旁陪同着。
午饭过后,容若回到了房中。婵儿忙迎了上来,见他微微有了些醉意,便赶紧端出了醒酒汤伺候着他喝了下去,接着扶他到榻上躺下,拿了条薄被盖在了他的身上,顺手掖合被角,然后转身又泡了一壶浓茶放在了旁边……
容若就这样微微眯着眼睛,见她这样为自己忙来忙去,一股温情不禁由心而生,伸出手去拉她坐在自己身边,也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她,眉眼间皆是浓浓的笑意。婵儿让他瞧得很是不自在,便笑着对他说道:“你可真是喝多了,做什么要这样看着我?”
“因为我的婵儿生的美啊,让我百看不厌……”容若依然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嘴角爬上了一丝坏笑。
“你就知道耍贫嘴,看来是没事了。对了,今日贞观先生与阿玛谈的怎么样?阿玛说什么了没有?”婵儿问道。
“还好,其实阿玛对于梁汾兄等人还是尊重的。只是阿玛武将出身,素来不太适应文人之气罢了。今日梁汾兄是来求阿玛帮忙的,自然是收起自身清高,然后好声相求,阿玛见此自然也是以礼相待,故他们也算是相谈甚欢了。”容若答道,脸上依旧带着笑容,看来这次见面的确是很成功的。
“那阿玛可是已经答应营救了汉槎回来?”婵儿欣喜不已,连忙问道。
“嗯,阿玛也是被梁汾兄对汉槎的一片真挚之情感动了。阿玛与梁汾兄交谈时,阿玛一时兴起,便说若梁汾兄喝下一大碗酒救帮忙,原本是玩笑之语,没想到梁汾兄竟然当了真,一口气便将酒硬生生地灌了下去。阿玛见此感动不已,便立刻应承了下来。虽然不知道要多长时间能成功,但是阿玛已答应了便一定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做的。有了阿玛的帮助,这件事就有眉目了。阿玛说先要打通各方面的关系,争取能够将汉槎赎回来。”容若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眉飞色舞地讲道。
婵儿听后唏嘘不已:“没想到贞观先生竟然如此重情义,太令人敬佩了,人生在世能有这样一个挚交,也就不枉此生了!”
容若颔首表示赞同。
后来明珠果然为了营救汉槎而上下奔走,这便是后话了。
之后的一段时间,曹寅频繁上门。说是为容若顶了两天的班,觉得很累,所以应该被犒劳一下。
婵儿和容若都哭笑不得,容若拿扇子敲了敲他的头笑道:“子清,若是想来蹭饭吃你就直说好了嘛,何必如此冠冕堂皇呢?
曹寅振振有词:“前段时间你歇假,还带着嫂夫人去游玩,不但得到了休息,更加促进了相互之间的感情。若不是我在背后替你当值,皇上能放你走么?那样的话,嫂夫人也就没人陪着了!如此说来,本就是我的功劳,所以来讨赏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怎么?你们还要赖账不成?”
婵儿见他如此,笑道:“如此,我还真要好好感谢曹大人的好意了!不知道曹大人到底想要我如何犒劳你呢?”
曹寅听后眉开眼笑,连忙说道:“还是嫂夫人疼我,其实小弟为你们着想还不是理所应当么?也不用太麻烦了,嫂夫人只需要为小弟做一下上次提到的那个酥糖就好了,自从上次回去,我是一直都惦记着呢!”
容若二人听罢,禁不住哈哈大笑,指着曹寅说不出话来……半晌容若才开了口:“子清啊,你真是……唉,我还真没见过你这么嘴馋的人啊……不就是一种点心么?至于让你这么念念不忘么?”说着,他连忙看向了婵儿:“婵儿,你赶紧去给他做了吧,他要是吃不上的话,咱们府上可就永无宁日了……”
第八十章 高才自古难通显(2)
婵儿更是笑道直不起腰来,好半天才缓了过来:“说了半天,就是为了让我下厨做吃的啊?这个倒是好说,不过甜点总要在饭后吃的,我今日先让你吃上一道和酥糖有关的菜!”说罢,她便带着玉儿二人去做菜了。
进膳的时候,曹寅的眼睛顿时就被一道菜所吸引住了,那是一盘肉,皮呈皱纹状,色泽鲜亮,纹似虎皮,看上去便让人食指大动。他连忙便夹了一块放进了嘴里,过后连连赞叹道:“肥而不腻,软烂醇香,真是极品啊!这到底叫什么?怎么会和酥糖有关呢?”
婵儿在一旁解释道:“那种酥糖是明末名妓董小宛所发明的,而这肉食,也是由她所创,所以那种酥糖也叫做‘董糖’,而这种肉叫做‘董肉’。”
曹寅一边狼吞虎咽,一边说道:“董糖还尚可,董肉可就不好听了,虽然这样的名字具有纪念意义,但是叫起来未免也太难受了些。”
婵儿笑道:“是啊,所以这肉还有一种名字,叫做‘虎皮肉’,因为纹路好像是虎皮一般。”
“嗯,这倒是还象样。”曹寅吞下最后一块肉,然后满意地笑道。
容若吃惊地看着他:“子清,你这到底是几天没吃过饭啊!”
“不是我贪吃,是这菜太好吃了些,我简直都快把自己的舌头吞下去了!”曹寅连连解释道。
婵儿抿嘴一笑:“别急,这肉吃了,糖还在后面呢!”说罢,一挥手,玉儿笑意盈盈地便端出了一盘点心。
曹寅凑过去一看,正是一盘块状的酥糖。这些糖长约三寸,宽约两寸,看上去厚薄均匀,色泽为乳白色,带着一种甜腻的香气。
他眼睛一亮,拿起了一块,轻咬了一口。感到它入口即化,香甜浓郁,但是却没有丝毫腻感,不由得说道:“那日容若兄说此糖‘香召云外客,味引洞中仙’,我原本还是有些疑惑的,现在可真的是体会到了!平日里吃过的酥糖也着实不少,可是为什么就不一样呢?这糖是什么做成的?”
婵儿答道:“也不过就是芝麻、炒面、饴糖、松子、桃仁和麻油罢了,可能是选料上和火候方面注意的地方比较多,所以才不好掌握。”
曹寅笑道:“的确是麻烦了些,原本是想讨个方子回去的,现在我看也就不必了,以后我一定经常过来的,嫂夫人一定要亲自做给我吃啊!”
婵儿虽然口中抱怨曹寅是个“馋嘴猫”,但是心中却很是欢迎他,毕竟,他来了还可以热闹些。可是曹寅口头上虽然说要常来,但是毕竟他在当差,所以来的次数也是有限的。因此,大部分时间婵儿依旧是自己一人呆在府里,陪额娘闲话家常,然后抄抄词,再就是坚持不懈地教那只鹦鹉读诗念词。
有一日,容若回府时脸色阴沉沉的,有些不好看,婵儿连忙迎上去,问他出了什么事情。容若低声答道:“梁汾兄说不愿意再留在京城,所以要回南方去了,我极力挽留,可是最终还是失败了。”
婵儿先是楞了一下,随即便安慰他道:“贞观先生才学甚高,但是却屡屡得不到重用,怀才不遇,不想呆在伤心之地也是情有可原。既然这样,不如还是让他随性而为吧,这样可能他还能过得自在一些,既然如此,我们又何必苦苦相留,让他心中更添伤怀呢?”
容若苦笑:“我何尝不知道这些啊,不过我与梁汾兄相交多年,在心中早就将他看成是一家人了,现在他猛地说自己要走,以后再见将会很难,我的心里一下子便觉得空落落的,真的是很难过啊……”
婵儿微微笑道:“即使再难过,也不可在顾先生面前过多地流露,既然留不下,便让他放心地离开。这样做才是正确的啊!否则岂不是让他心中更加伤感?”
容若握着她的手,勉强一笑:“你说的对,的确是不该这般,我不过是一时难以接受罢了……你放心,我没事的。”
“那顾先生准备什么时候动身?”婵儿又问道。
“三日后便走。”
婵儿听罢说道:“那你不如将他请来,我们来一起为他践行可好?”
容若答:“明日我与西溟几人要在散花楼设宴为他践行。”
婵儿惋惜道:“我一向敬重贞观先生的人品和才学,还道说可以与他当面道别的,这下我的愿望可是落空了……不过,你们几人素来交好,这样做也是应该的。只是,我与顾先生看来是难以相见了……”
容若看着她,叹了一口气,并未多说什么。
第二日大约未时左右,婵儿又在房中逗弄鹦鹉,忽然听到了外面有脚步声传来,她起身出去一看,只见容若和顾贞观一同走了进来。她顿觉欣喜不已,连忙便迎了过去:“贞观先生,真的是你来了?天啊,我真的是没有想到你在走之前还能过来。”
容若笑道:“梁汾兄,怎么样,我就知道她见到你定然会高兴的。”
顾贞观朗声大笑:“你将我拉到府中,原来就是为了讨弟妹欢心啊!说什么再单独践行,你若是直说我也会来的嘛!”
婵儿不由得脸一红:“贞观先生,婵儿可没有让容若强拉你入府的意思……”
“哈哈,你虽然没有说,但是容若见你有这个意愿,今日便硬要我走这一遭,爱妻之心可见一般啊!婵儿,容若待你可谓是十二分的上心啊!”顾贞观虽有些微醺,但是却丝毫没有醉态。大笑着开着夫妻两个的玩笑。
婵儿听罢,更觉得不好意思……
“梁汾兄,婵儿如此怕羞,你就莫要逗她了。”容若见到她这种模样,连忙道。
顾贞观依旧满是笑意,眼睛在二人身上扫了几圈:“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
婵儿更加害羞,连忙红着脸转移了话题:“容若,你赶紧让贞观先生进屋吧,看你们都像是喝了酒的,赶快进去喝些热茶解解酒,在这里吹风,受了凉可就不得了了。”
顾贞观笑着接口道:“哎,此话差矣啊!今日天气这样好,进屋去岂不是辜负了大好的春光?我看咱们还是去渌水亭中吧。”
第八十一章 高才自古难通显(3)
容若连连点头称是,与顾贞观抽身便往园中走去,径直到了渌水亭中。婵儿连忙吩咐玉儿她们准备好热茶,然后紧跟着也去往了亭中。
坐在渌水亭之中,看着园中景色。只见花园中春色旖旎,一片大好风光,繁花似锦,蝶舞蜂飞,颇有生机勃勃之感。在亭中静坐着,只觉得和风拂面,很是舒适。几人一同观春景,听莺啼,实乃人生一大乐事。
容若笑对贞观道:“梁汾兄,今日将你硬邀到府中,确实是因为婵儿。因为她屡向我提及敬佩你的人品和才华,现在你即将远行,不知何时再见,她总是觉得遗憾。所以我才想了却她的这一桩心愿啊。”
婵儿在一旁点头称是:“是啊,贞观先生无论是才学还是品行都乃是人中楷模了,婵儿对此很是敬佩,真真是舍不得先生离开啊!”
贞观连连摆手:“弟妹真是客气了,要说起才华,我又怎么能比得上容若呢?他才真正是年少有为啊!我真是空比他多活了近二十年啊!”
婵儿笑道:“贞观先生这可是谦虚了,在我看来,先生的许多词就连容若也是望尘莫及的。莫说别的,就说那首《断序令》,世上几人能够做出?只怕连容若也是自叹弗如的吧?”
容若接道:“没错,的确是如此啊!梁汾兄,在婵儿面前,你就不用自谦了!”
贞观没有顾上理会他的话,只是惊讶道:“哦?弟妹竟知道我的《断序令》么?”
婵儿掩口轻笑,随即便开口吟道:
“断红兼雨梦,当归身世,等闲蕉鹿。再枕凉生冰簟滑,石鼎声中幽独。活火泉甘松涛嫩,乳香候,龙团熟。地偏丛桂枝阴,又吐丛菊。花时约过柴桑。白衣寒蚤,体负深杯绿。青镜流光,看逝水银波,漂残落木。瓜蔓连钱,草虫吟细,辛苦惊髀肉。从容乌兔,丝丝短发难续。”
“弟妹果真是才女啊,对词竟然能够过目不忘!这首词,可是很难记住的啊!”贞观目瞪口呆了好一会儿,这才抚掌叹道。
“那是因为先生写的出色,否则婵儿怎能记得?”婵儿笑道。
容若在一旁开口问道:“我还真的不知道你竟会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