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难测- 第10部分

　　　　婵儿一怔，然后对她嗔道：“你这丫头，大呼小叫些什么？不都说了，书房里面很暗，我去书架上找书，因为有灰尘，所以不小心弄到了眼睛里，揉了半天，这才好些了，肯能是这个原因才肿了吧。”

　　　　玉儿了然，说道：“那等回去奴婢给您抹些消肿的药膏吧，要不晚上公子回来，还以为您哭了呢！”

　　　　“好好的，哭什么？你就会胡说八道。”

　　　　“是啊，公子待您这么好，笑还来不及，当然是不会哭了！”玉儿皱了皱小鼻子，然后挤着眼睛打趣主子。

　　　　婵儿瞪了她一眼，然后无奈地看向了珠儿：“看看，我都把她惯成什么样子了？现在连我都敢打趣了！”

　　　　珠儿在一旁也笑了：“少夫人，玉儿说的也不错啊！”

　　　　婵儿看了她一眼：“还说让你和她多在一起呢！这么快也学坏了！”

　　　　说得两个丫头都笑作一团。

　　　　只是，珠儿还在兀自奇怪，公子的书房虽然平时很少有人进去，可是每日都有专人来打扫，怎么会有灰尘落到少夫人眼里呢？看来，那些人又在偷懒了……

　　　　等回到房中，婵儿立刻让珠儿找来了消肿的药膏。她不能让容若看到自己红肿的眼睛，因为聪明如他，一眼便可以看出端倪的。既然他要给自己营造一个美梦，那么自己就装作迷失在里面好了……

　　　　注：《采桑子》以及前章中的《虞美人》、《如梦令》、《减字木兰花》等词都出自于纳兰性德的《饮水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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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玉树同胞默哀。




第二十二章　　　无语问添衣　　桐阴月已西（1）

之后的日子依旧好似池中的清水一般波澜不惊，直到有一天，这汪清水骤然起了涟漪。

　　　　那日，纳兰一家正在用早膳，突然外面有人来报，说是宫里来人了。明珠有些奇怪，大早晨的，宫里怎么会来人呢？但是奇怪归奇怪，还是赶紧把人请了进来，这才发现是皇上身边的张公公。

　　　　而他此番前来，是为了宣旨。

　　　　于是，明珠连忙带领家人下跪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纳兰府表亲卫氏毓琳，自入宫以来，侍奉君侧。因谦恭知礼，温婉贤淑，故甚得朕心，今特晋为良嫔。纳兰府中教导有功，特赏黄金万两，宝珠三斛。钦此。”

　　　　明珠有些吃惊，觉得这真是喜从天降，于是连忙叩首谢恩接旨。

　　　　接过圣旨，明珠满面笑容地招呼着张公公：“张公公快屋里坐，这么早就来宣旨，真是辛苦您了。”

　　　　“明太傅客气了，这宣旨本就是洒家的事儿嘛！况且，能为您宣旨，也是洒家的荣幸啊！不过今日就不坐了，皇上那边还等着洒家回话儿呢！改日再来讨扰吧！”张公公自然之道明珠在朝中的地位，所以很是谦恭。

　　　　“那我就不留公公了，来人啊，送公公出府。”明珠边说，边从身上掏出了一个精美的玉佩塞进了公公的手中。

　　　　“这，这怎么好意思？”张公公犹豫地说道。

　　　　“公公不必客气，早就知道公公喜欢玉石玩意儿，这个原本也就是给公公准备的，您就收下吧！毓琳年纪还小，在宫里，还要托您多照顾呢！”

　　　　张公公听了以后，眉开眼笑地收下了玉佩：“既然明太傅这么说，洒家也就不客气了。您就放心吧，良嫔娘娘可是很受宠的，皇上对她那真是好的没话说！看样子，嫔这个位子，她也呆不久的。好日子啊，还在后头呐！呵呵，不多说了，洒家这就回去了！”

　　　　张公公走了之后，明珠脸上便绽开了灿烂的笑容。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原来那个他从未放在眼中的外甥女竟是个宝贝。开始将她送入宫中原属无奈，只不过是为了断绝容若的心思。原以为，她进了宫也不过就是个身份低微的宫女罢了，等到出了宫，就给她找户好人家聘出去，这样也算是对得起她了。

　　　　没有料到，她进宫不过刚一年，竟然就得到了皇上的赏识，而且一下子便成了良嫔，这简直就是天上掉下个大馅饼啊！黄金和宝珠算什么？这些他纳兰明珠又怎么会在乎？在他看来，最重要的声望。

　　　　虽然自己的亲妹妹纳兰香惠也已入了后宫，但是不知为何，她一直都没能讨到皇上的喜爱，皇上一直对她都是不冷不热，这还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才没有彻底冷落她。她入宫都已经好几年了，直到现在仍然是个嫔。毓琳竟一下子便封了嫔，真的是不敢想象的事情啊！看来，皇上是真的很宠爱她了！若是毓琳真的得了宠，以后在成了妃，那对于纳兰家来说简直就是天大的殊荣！

　　　　这个消息对于他来说真是太惊喜了！

　　　　听到这个消息，夫人自然也是开心不已。其实，她自毓琳入宫开始，便一直有着一种愧疚，总是觉得自己害了她，让她到了宫里去受苦。而现在，她总算是放了心。在皇上身边伺候，那可比进纳兰府中强多了。虽然只是一个嫔，可是那也比做纳兰府上的少夫人好上几倍啊！现在，她也该知足了。而且，这下，容若可以彻底地死心了，他能和婵儿好好过日子，自己也就了却了一桩心病了！

　　　　可是，婵儿听完这个消息以后，心里却猛地一颤，毓琳成了皇上的嫔妃？天啊，这样的话，容若该怎么办呢？他怎么能够承受这样一个重大的打击呢？想到此，她连忙转过头去看容若。

　　　　只见容若早已脸色大变，面色瞬间变得苍白，几欲昏倒。他慢慢地站起身来，然后向外面走去，脚步竟微微有些踉跄。夫人见状面露焦急之色，生怕婵儿看出什么来，所以连忙起身喊他回来，可是他却如同没有听到一般，还是走了出去。

　　　　见状，婵儿赶紧跟着起身说道：

　　　　“阿玛，额娘，公子好像不太舒服，您二老别担心，我这就过去看看。”说罢，便也跟在了容若身后走了出去。

　　　　夫人更加焦急，暗自嘀咕着：“原本是喜事，怎么就闹成这个样子了！”然后她便忐忑不安地望向了明珠，只见明珠本来满是喜色的脸也一下子暗了下来，语带愤怒地说道：“这个孩子怎么搞的，难道到现在还是忘不了吗？现在毓琳已经成嫔妃了，由不得他去惦记了！”

　　　　容若就这样一直向前走着，却又不知道要走到哪里去。一瞬间，他好像觉得自己的心都被掏空了一样，整个人都轻飘飘的。而脑子里也是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了。虽然从毓琳进宫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做好了失去她的准备。可是他真的高估了自己，因为当她成为良嫔这个消息传来的时候，自己根本就承受不住。她怎么会成了皇上的女人？这怎么可能？天啊，这样一来，岂不是着的连一丝希望都没有了么？

　　　　他踉踉跄跄地走进了书房，关上门，然后走到桌旁，整个身子仿佛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一般滑倒在了椅子上面。伸出手去，然后将那卷画抱在了怀里……

　　　　好一会儿，他才用颤抖的双手将画卷缓缓地打开。望着画上毓琳那绝美纤丽的身影，他好像看到她一点点地离自己远去，而自己却是只能呆呆地看着她一点点消失，却无能为力……

　　　　本来他认为，虽然毓琳进了宫，可是，毕竟还有出宫的那一天。自己还可以再见到她的。即使那时的他们已经回不到从前了，可毕竟还可以有一个美好的愿望留在心中。但是现在，一切都已经不可能了。

　　　　老天可真能开玩笑啊，自己怎么能够想到，那个带走自己真心的毓琳，现在竟然成了皇上的女人！到现在，一切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了……




第二十三章　　　无语问添衣　　桐阴月已西（2）

毓琳再也不可能回到自己身边了，甚至，自己自此永远都不可能看到她了。因为他很明白，后宫中的女人，只能一辈子住在那儿，致死都不能离开……

　　　　无论他如何地想念，如何地爱恋，都不可能和毓琳相见了。因为，她已经不再是那个和自己谈诗论词，倾吐心声的表妹毓琳，而是高高在上的嫔妃娘娘了……

　　　　此时此刻，无止境的思念倐地化为了深深的绝望，然后又幻成点点泪花争先恐后地涌出了眼眶，一滴滴地落在了那卷他精心描绘的画卷之上，晕成一朵朵令人心痛欲绝的泪之花……

　　　　男儿有泪不轻弹，那是，未到伤心处。若是男儿泪落，那才真的是到了伤心之至的时候了……

　　　　泪眼朦胧中，仿佛又看到，那落花满阶的暮春时节，那个小小的院落中，那围着栏杆的金井边，两人那天真无邪的初见。那一瞬间，容若真的以为自己邂逅了爱情，他真的认为自己等待的人，能够和自己携手的人出现了。

　　　　但是，却从未料到，在这纯洁美丽的初见之后，后事竟然截然不同。自己那几年，只不过是做了一个美梦罢了。

　　　　现在，梦已经彻底地醒了，而残留下的，只不过是他那颗已然破碎的心。

　　　　那种令人窒息的绝望紧紧地纠缠着他，他无法摆脱，只能去承受。失去她，他以后又该如何？胸口一阵难以忍受的剧痛，让他不由得伏在了桌面上，久久不愿起身……

　　　　而就在此时，书房的门外，婵儿正在犹豫徘徊着，但却最终没有将门推开。她想，这时的容若定然是不愿自己陪在身边的，这样的痛苦，他没有办法让别人一同来分担，而只能独自一人承受。

　　　　但是，即便如此，要她回房，她却又着实放心不下。

　　　　所以，最终，她便选择了傻傻地立在书房的门口，一动也不动。

　　　　她真的很担心容若，因为她已经了解了容若对毓琳的感情。她明白，这件事情对于容若来说绝对会是一个巨大的打击，一个令他难以接受却又不得不去面对的打击。

　　　　原本她想，若是等到毓琳出宫，她便设法将毓琳接回到纳兰府中，然后让她也嫁给容若便是了。婵儿自认不是小气的女人，虽然会羡慕，也许也会嫉妒，但是，只要容若开心，她一定高高兴兴地把这件事办到。而且，毓琳虽然比较孤傲，可以她对容若的感情，应当是会答应的。那样的话，也算是两全其美的好事。

　　　　但是，她也万万没有想到，皇上竟然会把毓琳收为嫔妃。这下，毓琳是绝不可能再有出宫的一天了……

　　　　容若现在一定是伤心绝望极了，而婵儿何尝不是同样伤心！因为，如果以后能将毓琳接到府里，了却了容若的一桩心事，那么就再也不必让他生活在痛苦之中了，那样，只是自己一个人痛苦。可是，现在，一切都已经成了梦想。毓琳永远不会再回来了，容若一定会永远都活在思念之中。这样一来，不仅是她痛苦，容若和毓琳同样痛苦……

　　　　善良的婵儿怎么忍心看到这样的局面呢？所以，现在她的心中同样是难过苦楚的，为了容若，为了毓琳，同样是为了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容若才渐渐地回过神来。看着手中的画，翻着自己为毓琳写的词，心中又是一阵颤抖。可是，现在一切都已成定局，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可想的了……

　　　　猛然间，他想到了婵儿楚楚可怜的面容。天！自己因为伤心，竟然忽略了她的存在。自己今早失态成这样，她该怎么想呢？容若不由得暗自埋怨起了自己，她是自己的妻子，他怎么可以将她忘在脑后呢？想到这些，他强忍着心中剧烈的疼痛，起身向着门口走去。

　　　　容若刚将门拉开便看见婵儿一脸担忧的在门外徘徊，心中不觉一暖，随即又是一紧。她已经在这里等了多久了？难道她从一开始便在这里等候吗？现在的风这样凉……自己从一开始就忽略了她的感受，可是，她却一直在为自己担心着……

　　　　想到这些，容若的心中不由得生出了一丝愧疚。

　　　　而见他出来，婵儿的脸上却有着一闪而过的喜悦。她急忙迎了上去：“公子，您……没事吧？”

　　　　容若轻轻摇了摇头，然后握住了她的双手，立刻眉头一皱：“怎么会这么凉，虽然天气转暖，可是风还是比较冷的，你为什么不回房去呢？”

　　　　婵儿看着他，轻轻一笑：“看你的样子，好像很不舒服，我心里有些着急，又不敢进去打扰，所以就想在这里等你一会儿。现在见你没事，我也就放心了。没事的，我并不觉得冷。”

　　　　“还说不冷，手冷的和冰一样。”容若一边说，一边抓着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嘴边哈了口气，然后用双手搓了搓，拉着她往房中走去。

　　　　好在，还有她陪在自己身边，或者，无论出现什么事情，她都会陪在自己身边。没有了毓琳，身边有她的陪伴，或许，对自己也是一种安慰吧……

　　　　到了夜里，容若独自一人挑灯出门，悄然来到了毓琳曾居住过的那个小小的院落。恰逢满月，月色下苔痕显露，青竹苍翠，在如水的地面洒下了斑驳之影，显得凄怆无比，一如他此时此刻的心境一般。抱着满怀的愁绪走近，然后站在台阶上推开了门，望着空无一人的房间，想着已然离开并且再也无法相逢的人儿，回忆着以前的点点滴滴，心中更是增添了一份凄凉。

　　　　走进屋内，点起了一根蜡烛。四下望去，房间内依旧是那么素雅整洁，一尘不染，仿佛主人从来都未曾离开过，或者说，是从来都未曾来过这里一般。而那三年的时光，仿佛只不过是自己做的一场早已了无痕迹的梦境。

　　　　毓琳就好像是一阵轻柔的风，匆匆而来，又匆匆离去，除了在他的心中，丝毫没有在明府中留下任何存在过的痕迹。




第二十四章　　　无语问添衣　　桐阴月已西（3）

那些共度的时光，还历历在目，时常会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可是现在却早已是人去楼空。

　　　　犹记得两年前的一个深冬之夜，他来这儿找她，却见她正在抄写佛经，心中觉得很是奇怪，不知为何。上前相问，她回答说：“不过是为了静心。”他听后，顿起敬佩之心。世人皆在追名逐利，而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却活得如此了然，如此顿悟。

　　　　一时兴起，他便要替她抄写。她抿嘴一笑，只说他凡尘之气过重，并不适合佛经，但话虽如此，她还是把笔递给了他。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