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话的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
我替她拉好被子,又将新买的狐裘大衣盖在了她的身上,疏影坠崖后身子大为受损,最经不地风寒。如今病着,是断不能再受任何一点冷的。
抬眼向窗外看去,狂风卷着暴雪,呼啸而来。世人常说,胡天八月即飞雪,看来是一点错也没有的。
我起身走了出去,轻轻的替她带上了门。
下到客栈楼下,老板娘一见我便连忙起身招呼道:“穆小哥,你那小厮的药还在熬着,一会便好了,你且坐坐,好了他们便会端上来的。”
我微笑着作揖到:“有劳了。”
“这有什么的,不过举手之劳而已。”老板娘不当一回事的挥了挥手,又道:“还有,今儿个依旧没什么人过来寻人,穆小哥,你要等的人到底是谁啊?这大雪的天,出门只怕不易。”
我礼节性的笑笑,没有开口,只是心上的不确定感,一日浓似一日。
已经,第五天了。
“上京清风度漠北”的歌谣,已经传遍了邺城的大街小巷,可是官府那边,却依然动静全无。
是我太过自负,估算错了这形式?还是南承曜出了什么状况,并没有听到这首歌谣?又或者,他听到了,却没能猜出其中隐意?
无数种可能性在我心头横过,不由得苦笑了下,如若他再不来,只怕真要应了疏影说的那句话,连住这客栈的银子都要付不出来了。
此行漠北,我只带上了必须的东西,行李盘缠都是计算好的,虽是留出余地,但仍不太多。
如今偏偏又逢上这雪天,购置炭火和御寒衣物是必不可少的开支,疏影的病也需要花银子去抓药,因此,我可用的银两,其实已经寥寥无几了。
昨日,我也曾去董记商行,想看董爷他们回来没有,如今自己这状况,疏影又病着,也只好厚着脸皮上门去寻求帮助。
可是同样因为这一场大雪的缘故,他们的马队仍阻在城外山上,尚未归来。商铺里的人我都不认识,也自然不好平白给别人添了麻烦。
正想着,客栈的伙计把煨好的药端了上来:“要好了,穆小哥,小心烫。”
我道过谢,起身向老板娘走去:“劳烦你差人照者这个方子再去帮我抓几副药过来。”
“好说,”老板娘拿了呆子,即可便吩咐伙计去了。
我将怀中的钱袋取出,这才发觉,剩下的银子竟是连这药钱都不够开了。
此番出行是做男儿装扮的,身上并没有带着珠钗首饰可以典当。我心内苦笑了一下,自己何曾落到了这样狼狈的境地。
伸手自怀中取出贴身的玉佩,这上好的白玉飞燕佩,是当初南城曜下的定亲聘礼之一,我平日里倒是不常带者的,如今带来邺城远是想可以作为信物或许可以用上一二的。但是没有想到竟然派上了这用场。
我将玉佩递给了老板娘,开口道:“您就暂且拿这个换些因子吧。”
原本日日放在身边,自己也未见得特别的喜欢,可是如今就要这样轻易的给出手了,却是无端的生出了一丝不舍的情绪来,这毕竟是南城曜送给我的第一件东西,也是那些定亲的聘礼中,自己最中意的一件,况且,如若他不来寻我,我身上便连一件能证明自己身份的物件都没有了。要见他,更是万般不容易了。
这样想着,便不由得朝那白玉飞燕佩多看了一眼。
许是看见了我的神色,那老板娘原本收拾玉佩的手吨住,唤了我道:“穆小哥。我是不懂这玉的好坏。但是看你的神色,这必然是对你很重要的东西吧?”
我原本欲否认的,但是忍不住 看了那玉佩一眼,还是抿了抿嘴唇开口道:“其实也没有什么的,只是如果您方便的话,能不能先帮穆钦存上几日,待我寻得亲人便拿银子来赎。”
“看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老板娘一面说着,一面就把玉佩往我手里塞,“我们又不是缺这点银子用,你快自己收好了!”
我忙推辞,她硬是不肯要。把玉佩塞还给了我,“横竖你是要住在我这客栈的,到时候再和我一起结算就行了。我这里走南闯北的来过无数人了,别的不敢说,识人的眼光还是有的,我信的过你!”
我心下感动,也不好再强推。只得接过,再三道谢。
老板娘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道:“小事一桩,有什么可谢的。不过我说穆小哥。这大冷的天,你可得多穿一点,这手冷的跟冰快私的,前些日子我不是见你新买了一件狐裘吗,怎么也不见你穿出来?”
我笑笑,礼貌的应了几句,便端了药上楼给疏影服下,她病势未稳,喝过药之后很快便又熟睡了过去。
我替她拉了拉被子,便起身到客栈后面的马厩去看“逐风”和紫燕骝,隐约听得到老板娘的声音响在堂前,似乎是有客人来了,这大冷的天,也算难得。
天寒地冻的,饶是千金难求的宝马,此刻也显得有些无精大采。懒的动弹。
见我来了,方嘶鸣了两声,就着我手中的草料吃了起来。
我一面摩挲着他们的脖颈,一面微笑着轻声与他们说着话,潋告诉过我的,马儿也是有感情的,也会寂寞的,需要人去和他们说话,他们能听得懂,现下我不声不响的骑走了他的宝贝“逐风”。虽然是料定了他不会不允许的,但是也断然不敢委屈马一,二的。
身后传来了一阵静静的脚步声音,我没有理会,心想大概是同住客栈的旅人前来看马,于是依旧自顾自问的同“逐风”和紫燕骝说着话。
等了片刻,仍然不见有人上前,身后也没有再生响动,我略微觉得有些奇怪,正欲转头,却忽然听得有一个淡淡带笑的声音响在这呼啸的风雪之中,蕴涵着漫不经心的冷,和让人晕眩的魔性。低低沉沉的在空气中萦绕不绝…
“竟然真的是你……”
我飞快的回头,慢天飞雪之中,那人身披狐裘遗世独立一般的站着,幽雅似风,清贵如月,俊美异常的面容上,沾了一大片的雪花,而唇边淡淡的弧度,却依旧是,完美一如往昔。
这样的风神气度,除了南城曜,还能有谁?
乍见到他,一时之间,从上京出发后沿途的种种劳顿担忧,进不了邺称官府的种种无奈焦虑,以及银两用尽的种种窘迫拮据全都不受控制的飞快掠过脑海,我心中竟然涌现出了几许连我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的委屈情绪。
眨了眨眼,很好的抑制住突然上涌的微微泪意。面上却是清清浅浅的笑了。
我对着他,微微笑道:“殿下要是再不来,我可就没有因子开房钱了。”
他莞尔一笑,上前向我走来,在看到我略显单薄的衣裳时微微皱了下眉:“这么冷的天,也不多加件衣裳。”
我用力眨了一下眼,又一下,依旧微微扬起脸笑道:“如果我说,我没有银子买衣裳,殿下信不信?”
下一秒,在我还没有反映过来之时。突如其来的温暖就这样猝不及防的袭来,将我整个人包围。
他敞开狐裘密密的裹住我与他,其实他抱着我的力道并不大,只是因为共同裹在狐裘之中的缘故,两人的身字,还是不可避免的紧紧契合着。
而他低沉磁性的声音,带着温热的气息,就这样轻轻拂在我的耳即:“现下不冷了,恩?”
第38章
随南承曜一道出了客栈,这才发觉门外等着一小队的人马,皆是披盔带甲,饱经风雪,竟然像是刚远行回来一样。
南承曜似乎是看出来了我的疑问一样,揽着我的腰轻声笑道:“我前几日带人到漠北各处转了一圈,今日放回邺城便听得处处都在念诵这首‘上京清风’。”
我微微觉得有些羞涩,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眼睫笑道:“我都到邺城五天了,一直都见不到殿下,只好想出了这个法子。”
他微微笑道:“若非如此,我又怎么会猜得到你在这里呢,只怕王妃就着的要露宿街头了。”
我闻言不由得一笑,抬起眼来看他,这才注意到周围的气氛诡异得过了头,方醒悟过来自己此刻仍然是男装打扮,却被他揽在怀里同披一袭狐裘。
大窘,不由得怪自己被狐裘一暖整个人都懒倦下来了,一时都没有留意才出了这样的状况,一面不动声色的就想要往他怀抱外挣。
他却没有放手,依旧一手拢着狐裘,一手牢牢的揽着我的肩膀。似笑非笑的斜看了我一眼,也不说什么话。
我又是羞窘又是无奈的在他的怀中轻声说道:“殿下还不快放开我。是想叫人说成是断袖之癖那?”
他垂眸看我,莞尔一笑:“若是如此清俊的美少年,我是倒不介意的。”
“殿下。”
许是看我面上的恼意,他笑了笑放开了我,又解下身上的狐裘亲自披到了我的肩膀上。
“殿下……”
我欲推辞。话没有说完便被他漫不经心的笑着打断:“怎么,想通了?还是两个人更暖和是吧?”
我无奈的看着他。知道多说无益。他一笑,举步上前对着属下吩咐道:“留一个人在这打点,其他人随我回府。”
一面说着,一面回身看我,微笑着示意。
我连忙开口道:“殿下,如今疏影身体不适恐怕多有不便,还是我留下来,等打点好了即可便赶过官府去。”
他如今既然安然无恙,那么这些信笺便不急于这一刻交付于他知晓,他的随行皆是清一色的男子,疏影一个姑娘家的。又卧病在床,照顾起来实在是很不方便。
南承曜倒也不勉强我,对着我点头微微笑道:“哦,她也跟来了?”
也不等我回答,便微微转过头去对着身侧一个眉目清俊的少年吩咐道:“秦昭,你留下来护卫王妃。”
面前众人即便是身经百战,在听到我身份的时候却都免不了微微一惊,却又顾及着此刻在外面,行礼的动作生生忍住。
虽然知道不应该,可是他们此刻左右难为的样子还是让我有些忍俊不禁。而南承曜则没有那么的好心,直接轻声笑了出来,他潇洒的翻身上马,对一众下属笑道:“走吧,先随我回去好了,日后见面的机会还有,不急这一会。”
他率领着众人渐渐远去了,秦昭则留下来帮着我打点这一切。
这是一个眉目清俊的青年,看上去不会比潋大上太多,一双眼睛仿佛蕴藏着整个天地一般的宽容和平,身上的气息沉默,干净而容忍。
这样的年轻,又是这样的气质,我实在是没有办法把眼前的秦昭与众人口中的那个厮杀于血雨腥风中战无不胜的龙飞将军联系在一起。
他自然是察觉到了我的视线,只是依旧大大方方的行事,并不避讳,却也一直沉默,不说一个字。
我上楼去唤了疏影起来,小丫头听闻三殿下来了 ,似乎一下子清醒了不少,喜滋滋的,看上去也精神了很多,
我略微放下心来,扶者她下楼去,秦昭已经打点好了一切,牵了“逐风”和紫燕骝等在客栈门外。
他的大名是早已经传遍漠北的,在邺称人心目中,几乎是可以说是天神一样的人物了。
因此,此刻拼着天冷,仍然是聚集了不少人在他周围,目带崇拜和敬爱。
他显然更善于应付凶神恶煞的敌人,而对民众这样毫无保留的热情,虽然是善意有礼的应对,到是到底有些手足无措,大多数的时候只是安静的默然倾听。
可是即便是如此,也阻止不了他周围的人越聚越多。
他看见我下楼,目光中似乎是松了一口气,快步过来,就要搀扶一身小厮打扮的疏影。
手伸到一半却突然僵在了半空中,进退不得,许是想到了既然我是女扮男装,那么疏影恐怕也是女子一样。
我微微一笑,将手中并不重的包袱递了过去,轻道:“劳烦将军了。”
他伸手接过,然后或许因者过轻的重量微微一征,看了我一眼,随即又安静的垂下眼眸,举步去往门外牵马。
南承曜说那一席话的时候声音并不大,夹杂在风雪声之中,只有他周围的几个下属听到。
但是他亲自过来,又留下了秦昭,这足以让所有人对我的身份好奇不已了。
老板娘或许是之前因着秦昭的寡言沉默不敢强推,此刻见了我下来,几步上前来就往我手中塞银子,“穆小哥,你既然是三殿下的人,那便是我邺城的恩人,这房钱我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收的。”
我连忙推辞,却怎么也推辞不过,只得把银子往柜台上一放,对着她作揖到地。
她吓了一跳,连忙过来搀扶我,“穆小哥这是在做什么啊?”
我看着她的眼睛诚挚的开口道:“这几日里,蒙老板娘多加照拂,大恩不言谢,如今分别在即,还望老板娘千万别让穆钦为难。”
“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有什么可为难的……”
我再一揖到地,然后看着她慢慢开口,语音清缓坚持:“您错了,三殿下治军。向来市军纪严明,其中第一条便是不能打扰人民,行军打仗之时尚能做到‘冻死不拆屋,饿死不劫掠’,现如今,穆钦如何能违反军纪占您房钱,所以我说,请老板娘千万别让我为难啊,穆钦一个人事小,坏了三殿下的军纪可就事大了。”
“这……”她面露难色,急迫万分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我知道邺城民风淳朴,这老板娘又是个仗义热心肠,若真是就这样走了,她必然要懊恼上几日。
于是我微微笑道:“身在邺城,老板娘还担心没有机会为国家尽一份心吗?这几日我在你这‘半溪’,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做‘邺城烧酒到半溪’了,果真是名不虚传,如今这天寒地冻的,行军将士都需要烧酒暖身,待我回去秉明了三殿下就到你这里来大量采购,你看可好?到时候老板娘可不要藏着不舍得拿出来啊?”
如是说了,她方高兴起来,笑道:“穆小哥你放心好了,我一定会把最好的酒给你们留者!”
我笑这与她到别,出了门,先帮疏影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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