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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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门-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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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晚,他们在闹市街头看到钟斯女士,她与朋友们吃完饭独自回家,不久,接到一通电话,又一个人外出。
  钟斯个子很小,相貌纤秀,真人比上照好看,穿凯斯米净色衣裤,戴一串金色珍珠,品味优雅。
  她一出街,金瓶就说:「快。」
  三人潜入屋内,秦聪立刻关掉警钟,金瓶走进主卧室,玉露在书房,他们找那七封信。
  五分钟后,一无所得。
  地板家具全无暗格,公寓布置至为简洁,没有多余身外物。
  秦聪问:「会不会已经把信丢掉?」
  金瓶玉露齐齐回答:「永不。」
  秦聪微笑:「女性懂得多些。」
  他们身手一流,说找不到,东西是不在屋内。
  「看。」秦聪用手一指。
  案头有一只考究的纯银照相架,是屋主钟斯女士与一少女拥抱的亲热照。
  没有母亲的金瓶及玉露不禁艳羡。
  他们三人像影子般进屋,闪电似离去。
  钟斯女士永远不会知道屋里曾经有不速之客。
  他们到酒馆坐下。
  「明早,到银行去。」
  玉露看着秦聪,「你最高,与钟斯身型相似,你扮她吧。」
  「我不穿女服。」秦聪抗议。
  玉露暗暗好笑,「一次不算多,师姐易容术一流,你不会觉得尴尬。」
  秦聪叹口气,「为着生活,荣辱不计。」
  他自口袋一里取出一封信,这封信不是他们要找的信,可是,却大有用处。
  这封信随意放在茶几上,是银行的月结单。
  秦聪取出手提电脑,开始操作,他要窃入银行存户资料,查看钟斯记录,电脑经过他改装,功能卓越。
  十分钟后他说:「她在巴克莱银付的确有一个保管箱。」
  「玉露,你负责复印锁匙。」
  秦聪说:「这是她的签名式,奇怪,廿一世纪了,还用这样古老笨拙的手续开启保管箱。」
  金瓶笑,「幸亏如此,统用電腦,被你这种天才按几个钮,中门大开,那还得了。」
  「什么时候去?」
  「下午,收工前五分钟,趁职员已经疲累,急看下班,挑一个过份自信的年轻人,祝你幸运。」
  「这样简单的任务,何需幸运。」
  「不,秦聪,」金瓶说:「我们每一刻都需要运气。」
  「你说得对。」
  他收起手提电脑。
  玉露揶揄,「把你对電腦硬件的知识售予微软,可即日退休。」
  金瓶一边喝黑啤酒一边发呆。
  秦聪问:「想什么?」
  金瓶答:「家。」
  秦聪诧异说:「我们没有家。」
  「就是因为没有,所以特别想。」
  他们回到酒店,分两间房间休息。
  玉露问师姐:「这可是你最后一次为师父效劳?」
  金瓶不答。
  「第一次,师傅派你做什么?」
  「女士甲手上的宝石戒指,」金瓶笑笑,「女士乙也想得到它,不能强抢,只能巧取。」
  「后来呢?」
  「女士乙虽然得到了戒指,却仍然得不到他的心。」
  玉露笑,「我没听懂。」
  「不懂就算了。」
  「你呢,你得到师兄的心没有?」
  「秦聪没有心。」
  玉露却答:「我不介意。」
  「世上有许多男子,你眼光放远些。」
  没想到玉露这样说:「即使有好的对象,怎样交待?『我自幼无父无母,在扒手集团长大』,怎么说得出口,同师兄在一起,不必解释。」
  金瓶不去回答,她佯装睡看。
  第二天一早,他们三人出发回到钟斯家门口。
  穿看校服的玉露看到她出门上班,掏出车匙,便轻轻走上去,与她擦肩而过。
  钟斯一怔,略退后半步,金瓶知道玉露在那短短一秒钟内己经得手。
  秦聪称赞:「做得好。」
  「嗯,不必叫事主吃惊。」
  「未臻你的水准,可是也够一生应用。」
  什么叫一生?
  金瓶把头靠在秦聪肩上。
  玉露过来,摊开手掌,手中胶泥,印着银行保管箱锁匙的印于,「我去找专家配锁匙。」
  下午,他们在城内观光。
  忽然见到警车呜呜赶至,停在泰晤士河边扰攘。
  秦聪过去一看,轻轻说:「有女子遇溺。」
  遗体被水警船捞上来,用毯子包裹,一只浸得雪白的手臂外露,叫人战栗。
  金瓶默默凝视。
  没想到这也成为观光节目之一。
  金瓶喃喃说:「无论如何,不能横死,要在家里寿终正寝。」
  秦聪把她自人群中拉走。
  回到酒店,玉露哈哈大笑,自背囊中抖出无数外币,自日元至马克,美金到克朗都有,她技痒,又找一笔外快。
  「银包证件全部还给他们,做得真痛快。」
  「你再敢节外生枝,我撵你出去。」
  玉露笑答:「下次不敢了。」
  秦聪也说:「该处行家齐集,你何苦同人家争食。」
  玉露避到露台上去。
  「算了,」金瓶打一个眼色,「来,我替你打扮。」
  金瓶取出化妆箱。
  「师傅只把这套工夫传你一人。」
  「别人嫌琐碎。」
  玉露又回到房间来,看见逐步易容的师兄,「美人。」她说。
  出门时金瓶问:「可需声东击西,混水摸鱼等手法协助?」
  他摇摇头。
  玉露把配妥的保管箱锁匙交给师兄。
  秦聪戴上网纱帽子,走进银行。
  金瓶看看手表,四时四十八分。
  秦聪按钤召职员,一个金发的年轻男子不耐烦地走过来,秦聪要求开启保管箱。
  那人核对过签名,毫不犹疑带他进保险库,用总匙配合秦聪手中的锁匙,把保险箱拉出来。
  秦聪从容地打开箱子,看到那七封信用一条粗橡筋绑在一起,他把信放进手袋,把放着支票的信封放进保险箱。
  照说,他的工作已经完毕。
  可是,保管箱内还有一份文件。
  好奇心叫他节外生枝,他打开一看,不禁一愕,那是一份出世证明文件,姓名一栏是比亚翠丝钟斯,母亲阿曼达,父亲一栏空着。
  秦聪立刻明白了,他看一看证书号码,把它放回原处,退出保险库。
  前后共花了九分钟。
  他把信件交到金瓶手中。
  「那个少女——」
  「我知道,她也有一对招风耳。」
  玉露把金瓶载到摄政厅。笑说:「师兄交给我了。」
  金瓶还没按钤,那秘书已经迎出来。
  金瓶走进屋内,把信件交给他。
  「信件放在什么地方?」
  金瓶抬头,那位先生站在走廊尽头。
  日行一善,金瓶微笑,「在床头柜抽屉内。」
  「啊。」
  她轻轻离去。
  走到摄政公园门口,她忽然转过身子,「你好,沈先生。」
  一直跟着她身后的是沉镜华。
  他笑笑,「被你发现了。」
  金瓶微笑,「有什么事吗?」
  「找你喝杯茶,有事商量。」
  「我正要到飞机场去。」
  「我送你,在车上说话也行。」
  「那我不客气了。」
  一上车他就说:「金瓶,我一直在找合作伙伴。」
  金瓶不出声,自火坑跳进油锅,不是好主意。
  「你总有一日要脱离师门,不如考虑跟我合作。」
  金瓶只是微微笑。
  「待遇优厚,任你开出条件来。」
  「太赏脸了。」
  「我一直留意你处事方式,真是胆大心细,佩服之至。」
  好话谁不爱听,金瓶微笑,「我们是老法经营,人人身兼数职,尽量将营运费用节缩。」
  「你叫我倾慕。」他话中有意。
  「太客气了,」金瓶停一停,「但是我的意愿,却不是另起炉灶,或是独当一面,我最想退休归隐。」
  「这叫做一行怨一行。」沈镜华微笑。
  「我有怨吗?我可不敢发牢骚,不过一个人在什么样的环境下生活,看得出来,文艺小说中出污泥而不染的白莲花根本不存在,住在贫民窟里,头发牙齿皮肤都会早衰,手指既粗又烂,声线粗哑,做贼的,日久必定贼眉贼眼,做戏子则虚情假意,我们即是职业化身。」
  沈镜华微笑,「无论你做哪一行,都有最美丽的眼睛。」
  「我想退出这个行业。」
  「你慢慢考虑,我等你。」
  车子驶进飞机场范围。
  「我送你进去。」
  「你名头响,莫招惹注意。」
  「哪有你说的那么好。」
  他替她挽看行李进去,一路上都没有碰到熟人。
  「再见。」
  沈镜华忽然说:「黑山白水,后会有期。」
  金瓶不禁笑出来。
  她到邮筒先寄出一封信,里边,是她们这一次获得的酬劳。
  在机场里找生活的人越来越多,防不胜防,旅客拖大带小,闹哄哄,顾此失彼。
  金瓶一路走去,只见有人失去手提电脑,化妆箱、整件手提行李……
  但是女士们在免税店仍然把手袋口敞开搁一边不理忙着挑衣物,或是喝咖啡时将皮包挂在身后椅背上,都造就了他人发财好机会。
  候机楼里,金瓶看到了秦聪及玉露。
  秦聪轻轻税:「以为你不来了,在伦敦近郊落籍不错呀,种花读书,或是养儿育儿都是好消遗。」
  金瓶微笑,「真值得考虑。」
  玉露说:「师兄担心你迟到。」
  「我还到哪里去呢。」
  她拎起行李上飞机。
  「从前,任务顺利完成,你总是很高兴。」
  「从前我年幼无知。」
  飞机引擎咆吼,金瓶说:「玉露,相信我吗?跟我一起走,你读书,我结婚,重头开始。」
  玉露却说:「师姐你累啦,睡醒了没事。」
  金瓶叹口气,闭上双眼。
  飞机在曼谷停下,司机来接他们三人。
  师傅破例迎出来,满面笑容。
  她从来不称赞他们,这次也不例外,但是身体语言却表示欣赏。
  客厅中央,一只硕大的水晶玻璃瓶里插看莲花莲蓬,香气扑鼻。
  「金瓶,来这边坐。」
  秦聪识趣地退出。
  玉露说:「我去试新衣。」
  师傅轻轻对金瓶说:「我来能使你改变初衷?」
  金瓶摊摊手,「我已不能再进一步,比家庭主妇更不如,人家还可以升做婆婆,过几年又做太婆。」
  师傅揶揄她,「廿一岁想做太婆?」
  金瓶也笑了。
  「我留得住你的人,也留不住你的心。」
  「师傅,我们四六分账可好?」
  师傅更加讽刺:「你四我六,还是你六我四?」
  金瓶知道谈判又一次失败。
  这时,师傅伸出手来,缓缓脱下手套。
  自从认识师傅以来,她就戴着手套,金瓶从来没问过为什么。
  这时,师傅把双手放在膝上。
  金瓶凝神,她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师傅穿著灰绿色丝绒便服,头聚拢在脑后,皮肤五官与当年金瓶第一次看到她之际并无太大分别。
  她眼光再落在那双手上,忽然看出端倪,嗯了一声,无限震惊,整个人颤动。
  师傅轻轻脱下双手上做得栩栩如生的假拇指,她每只手,只剩四只手指。
  原来师傅一直有残疾。
  可是戴上义肢手套的她,叫金瓶全然不觉。
  她若无其事地说:「自己不能动手,只得倚赖徒弟。」
  「师傅是什么时候受的伤?」
  「那时,你还没有出生。」
  「师傅,我替你报仇。」
  她微微笑,「或出身是孤儿,又遇人不淑,突罹恶疾……都是命运,无仇可报。」
  「师傅,我一向不知道这事,我太粗心。」
  「是我不叫你们知道。」
  「是怎么一回事?」
  「你哪里有空听陈年往事。」
  「师傅你别生气。」
  「我不气恼,我只是感慨,我同你说过,扒窃是我王氏家族生意,家父即我师傅,当年,他也想脱离家族另起炉灶。」
  金瓶不再出声。
  「为什么?因为他最辛苦,因为其余叔伯都游手好闲,坐享其成。」
  「发生什么事?」
  「他们设计了一个圈套,让我父钻进去,他被对头逮住,我只得去替他赎身。」
  金瓶混身寒毛竖了起来。
  她胸口闷纳,有呕吐的感觉。
  「付了赎金,人家仍然不肯放他,只得再加利息,那一家人知道父亲最疼惜我,也明白失却拇指,再也难以工作,才肯罢休。」
  金瓶下巴几乎碰到胸前。
  师傅这时说:「秦聪玉露,你们也都听见了?」
  他们原来就站在门口,这时缓缓走近。
  师傅轻轻戴回义肢及手套。
  「你们一定想问,到底痛不痛。」
  他们三人哪里还敢出声。
  「不,一点也不痛,那把小刀,实在锋利,在场叔伯又很快为我止血,从头到尾,竟一点也不觉痛,像是一早知道,拇指已不属于我。」
  她站起来,轻轻叹口气,走返书房。
  玉露用手捂住面孔。
  秦聪喃喃说:「金瓶,换了是你,你会怎样选择?」
  「我没有父亲,假设我是生父爱女,那么,我也不会觉得痛。」
  玉露问:「那是一个怎么样的陷阱?」
  金瓶微笑,「世上所有圈套,都一样设计,记住,玉露,开头都一定对你有百利而无一害,结果,要了你的贱命。」
  「我怎样才知那是陷阱?」
  金瓶答:「若果那件事好得不像真的,那么,大抵它也不是真的。」
  玉露说:「我去楼下游泳。」她声音有点不安。
  秦聪问:「你仍坚持要走?」
  金瓶点点头。
  「你怕师傅问你要拇指?」
  「做这个行业,纯靠年轻,每年样子不同,亲友有时都认不出来,可安全过关,现在定了型,非常不便。」
  「那沉镜华,对你说了些什么?」
  「陈腔滥调,老生常谈。」
  「可是,他还自觉十分新鲜?」
  金瓶笑出来。
  「长年困在唐人街,就会有这个毛病。」
  金瓶仍然笑而不答。
  「师傅那么多房子,我最喜这一幢。」他看着河景赞道。
  「你是男人,自然喜欢这里。」
  「师傅不喜欢英语社会,认为太过机械化。」
  金瓶看看自己双手,缺少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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