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摄政王王府,前面的黑衣人,莫非是楚云铮的手下?莫非楚云铮对自己也是笑里藏刀?
看着黑衣人翻墙进了王府,苏晗随之潜入,她是铁了心,一定要弄清楚来龙去脉。
黑衣人在王府里又一通绕,进了一个装饰有山石草木的园子,行至门外,低声唤道:“王爷。”
里面没人应声,门前也没人伺候,甚至整个园子都不见人影。苏晗便栖身在一棵树上,静观其变。
“王爷。”黑衣人又唤了一声。
楚云铮似是没在房里。看样子,有得等了。苏晗换了个稍微舒服一点的姿势。神经刚放松下来,就听到身后有轻微的动静,回身时已晚,身后的人已经扯掉了她的面纱和包裹着头发的黑巾。
更糟的还在后面。
身后的人的手按在了她的天灵盖上,让她一动也不敢动,动就是个死。继而,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手中的短剑被人夺走了。
那人对她并无恶意,东西到手便松开了她,越到地上。
她随身携带的每一样东西都是大有来历,等于给人刻着“苏晗”两个字。必须要把东西拿回来。那人的轻功比她高一筹,她就不信连伸手也比自己好。
苏晗没有任何犹豫,追了上去,想着就算拼命也要把短剑拿回来。这件事可大可小,不能留任何把柄在人手里。
那人脚步如飞,走上一条极狭窄的小径。
左面是假山石,苏晗腾空跃起,脚尖点上假山石,借此发力,势如破竹,袭向那人。
那人却在此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形。
竟是楚云铮。
苏晗想停手也不可能了,只能尽量将力道减至最低。
一面是假山,一面是湖泊,她的速度又太快,情急之下,楚云铮只能向后倾斜,接住她的身躯。
苏晗重重地扑倒在楚云铮身上。
一切静止。
认清现状后,两人皆是一脸愕然——脸贴着脸,唇贴着唇。
顷刻的呆愣之后,苏晗慌乱地眨眨眼,侧开脸,柔软的双唇滑过他脸颊。她一时只觉得气血上涌,脸烧得厉害,想要起身,才发现他双手紧箍着自己。
她气恼地瞪着他。
楚云铮面无表情。
苏晗转转眼睛,瞥见几块棱角分明的怪石,左侧无法容身。
楚云铮道:“别动。”
不动才傻呢!苏晗极力推开他,翻身向右滚去。
“自讨苦吃。”楚云铮这几个字还没说完,耳边就传来了落水声。
苏晗心里别提有多难受了。目的没达到也算了,短剑被他抢走也认了,到现在落水就实在是太倒霉了。
毫无心理准备,自然是要呛几口水的,浑身湿淋淋的上岸之后,楚云铮站在一旁看热闹不说,说出来的话险些气死她。
楚云铮说道:“夜闯王府,轻薄本王,苏将军,你可知罪?”
苏晗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抓狂地道:“我轻薄你?!”
第十六章 毁他清白?!
“难道不是?”楚云铮看她分外恼火又分外委屈的样子,煞是有趣,伸出手去,要扶她起来。
苏晗才不领情,自己站起来,随即气呼呼地道:“告辞!”
楚云铮擒住她皓腕,“不妨稍后再走,喝杯酒暖暖身子。”
苏晗还是没好气,“多谢王爷美意!不必了!”
楚云铮引诱道:“还是不要辜负我一番好意,稍后我把短剑还于你便是。”随即又正色道,“有我在,你必不能顺利出府。”
“是王爷派人潜入我府中在先!”苏晗怀疑自己已经不能和他斯文有礼地说话了。
“稍后我告知你原由。”
“此话当真?”
“本王怎会骗一个小女子。”楚云铮拽着她到居室近前,对等在门前的黑衣人道,“明日再来。”
“是。”黑衣人即刻离去。
两人进到室内。
这园子从外面看,清幽雅致,房间内的布置却很是奢华,不乏金杯银盘玉器,泛着夺目的光泽。五间房是打通了的,门上垂着同色的帘帐。
楚云铮和她一左一右坐到雕云纹罗汉床上,打量着她的样子,狼狈是真的,却不减分毫美丽,若眉宇间的气恼少一些,必如出水芙蓉般夺人心魄。这样一个绝色的可人儿,能有几人不动心?若抛下她的地位,忽视她的兵权,趋之若鹜的大臣,恐怕会踏破她府中的门槛。
他弯起唇角,好心问道:“要不要换件衣服?”
“不必。”苏晗顾自找到一条干燥的手巾,擦拭头发。
楚云铮在一旁自斟自饮。
苏晗尽量使自己的语气显得没那么大怨气,“王爷为何背后偷袭于我?”
“夜入王府,形迹可疑,偷袭已是你的福气。”
“为何夺我短剑?”
“认出你容貌,开个玩笑罢了。”她的样子,即便只一个侧脸,他便可认出。
苏晗其实还有问题,却实在不能问出口,她不知道他为何箍着自己不撒手,若他没那么一手,她又怎么会落入水中。
而楚云铮不止有问必答,似是深知她心中所想,道:“小径上皆是尖利碎石,前几日才铺就而成。你出袭力道谓之迅猛,本王被碎石所伤,一时动弹不得,想让你缓上片刻,谁知你却等不得。”说到这里,笑着摇一摇头,“自讨苦吃。”
苏晗无言以对,只好言归正传:“那么,王爷遣人到我府中是何意?”
楚云铮从容应道:“人为何到你府中,我还不知,只知我的命令是暗中察看太后党羽的一言一行。”继而,别有深意地瞥她一眼,“你该不会是早就有意投靠太后吧?婚事,莫非是你的障眼法?”
“胡说八道!”苏晗早已把身份的高低贵贱抛在了脑后,拧眉瞪着他,“若如此,我嫁给时开不就万事大吉了?平白多一个奴才,何乐不为?”
楚云铮忍得极辛苦,到最后,却还是逸出了低沉的笑声,“苏将军,夫妻与主仆是两回事。”
“我晓得!”苏晗摔下手里的手巾,为自己满上一杯酒,一饮而尽,随后把杯子重重放到梅花式样的黑漆小几上,回味一下酒的味道,问,“什么酒?”被刺激大发了,她怎么也不能再和他好好说话,语气一直恶劣。
“美酒。”楚云铮逗她上了瘾,“你允诺来看望太妃,出征之前定要兑现。本王鲜少做偷盗之事,但若与你礼尚往来,还是能自降身价的。”
苏晗想起了那匹一身杂毛的小马,完全来自于对礼尚往来这四个字最直接的反应,不由冷哼了一声,不接话,又倒了酒来喝。
“慢用。”楚云铮起身走向西稍间。
苏晗四下环顾,没看到自己的短剑,追了上去,“还我剑,我要走了。”
“稍等片刻。”楚云铮隔着帘子道。
“等不了!”苏晗唰一下撩开了帘子,当即瞠目结舌——楚云铮正在宽衣。
楚云铮褪下锦袍的动作未停,眼睛里尽是戏谑的笑意,“苏将军,莫要欺人太甚,你是存心要毁我清白么?”
毁他清白?!一个大男人,怎么好意思说这种话的?!苏晗内伤了,自己明明问心无愧,却硬是无法答对他这话。这就是所谓的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锦袍落地,楚云铮身上只剩了纯白色的中衣。中衣上有多处渗出点点鲜红,腿部最是严重。
苏晗唰一下放下了帘子。
楚云铮轻笑着褪下上衣,活动了一下左臂。最严重的伤在左臂肘部,硌得太狠,当时几乎失去知觉,现在疼得厉害。潦草地敷了药,换了干净的衣物,回到厅堂。
苏晗的脸红扑扑的,也不知是被他气的还是因为尴尬所致。
楚云铮继续发扬风格,温声道:“自来男女授受不亲,将军虽是特例,可今日却是不同——”他语声顿住,看着苏晗。
苏晗飞快地瞪了他一眼,便又闷头喝酒。说吧,你就说吧,你死了是要下拔舌地狱的!这是一定的!她恨恨地诅咒着他。
“你与我有了肌肤之亲,又有为我宽衣之意,如此一来,本王别无他选,只得娶你进门。那把短剑,不如就留作定情信物。”
苏晗越听脸色越差,听完之后,已经被气得连话都说不利索,恨声道:“你你你……你这话,你这话怎么能这么说?!被人听到,岂不笑掉大牙?”这话要是传出去,她哪里还是什么第一女将,分明就是第一se魔。只是要来这里为自己解惑,事情怎么就演变成了这个样子?真是最可怖的噩梦。
楚云铮取下腰间的玉佩,仍是笑意温和,“我回赠将军此物,如何?”随即提醒道,“这是我的府邸,你来此间,一而再对我示好,可谓用心良苦,我怎能辜负?”
他还越说越像那么回事了。苏晗想扑过去痛打他一顿,刚要起身就意识到,此人是她绝对不能再靠近的,忍着气坐下,恨声道:“太后刚为我指婚,你便说出这种话,你可知这是什么罪名?再者,事出有因,我是存心的么?你以为我愿意么?”
“指婚……”楚云铮像是才想起那件事,思忖片刻,笑容中多了几分寒意,“秦朗的面相,其实不像是短命之人。怎奈遇人不淑,和你定下亲事,下场注定凄惨。”
于是,在他口中,苏晗直接由第一se魔变成了扫把星。
第十七章 整治家风
苏晗脑海中闪过秦朗清雅、淡泊的身影,暂且放下了这半晌的气急败坏,漠然道:“若表里如一,他就算想死也会有人阻拦;若表里不一,就是咎由自取。”
“竟和我想到一处去了。”楚云铮轻勾唇角,“当同饮此杯。”
当痛打此人。苏晗在心里给他对了下句,手却已不随心地抬起,将酒杯送到了唇边。侧头看他,肃冷玄衣,却意态风流。此时的他,亦是悦目,只是太可恨。
把酒杯推到一旁,她探出手去:“王爷……”
楚云铮极自然地握住了她手,鹰隼般的黑眸之中盈一丝浅笑,“怎样?”
眉一挑,苏晗轻笑出声,“王爷,可是嫌伤不够多,要再添一处?”
眉梢轻扬,勾出英气;眸如水,清澈映寒;唇轻启,红润诱人。楚云铮敛目,视线落在她手上,手小巧,指纤长,肌肤柔韧,丝丝微凉传入他手中。
他松了手。
不怕添新伤,怕不能克己。
苏晗的手却没收回,“王爷,我的东西。”
楚云铮随手便把玲珑七彩玉佩放到了她手中。
苏晗想把玉佩摔碎,一个晃神间,便笑着收入囊中。
楚云铮似笑非笑,转了话题,“可曾想过,战事之后,你何去何从。”
不讨好皇帝,太后也不会留她太久,早晚会找人取而代之,被削官夺爵只是时日长短的问题。
苏晗言简意赅,“随遇而安,被贬为庶民也无怨言。”年少轻狂之后,才知平淡是福。剑舞黄沙,无上荣耀,其实是别人眼中的快意。一将功成万骨枯的落寞悲怆,只有她知道。经历之后才知道。
“第一女将,克夫之名或是下堂妻,一文不名。”楚云铮数着她曾经的、日后的身份。
“是,一文不名。”苏晗笑一下,“到了那时,还望王爷给苏家一条生路,不要学人逢高踩低。”
楚云铮却道:“你一文不名之日,便是我娶你为妻之时。”
苏晗脱口问道:“王爷醉了?”
楚云铮从容笑道:“醉不醉又有何不同?本王从不失言。”
万变不离其宗,这一晚上,他的目的便是拿她寻开心。他想惹她继续生气,她偏不让他如愿,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如此,我依然可享荣华富贵。”
他只是道:“有我便有你。”所谓荣华富贵,她放在过眼里么?没有。若在意,便不会舍了进宫之路,走一条荆棘路。
“谢王爷。”
晓得她只是随口搭腔,楚云铮也不以为意,优雅执壶倒酒,“你只管拭目以待。”
苏晗怀疑他真的醉了,醉后看不出分毫端倪的人也是有的,例如她的师父。皱眉扯了扯身上湿淋淋的衣衫,起身下地,“告辞。”
楚云铮颔首,“好走。”
苏晗取出玉佩,笑若娇花照水,“这玉佩,是王爷入我将军府窃取短剑的凭证。王爷莫要忘记才好。”
楚云铮也由着她颠倒黑白,“岂敢。”一物换一物,她喜欢势均力敌,他成全就是。
苏晗回府的第一件事,自然是把正在打瞌睡的丫鬟一嗓子唤清醒,服侍她沐浴。
除了被他气得头晕眼花,除了一身湿哒哒粘腻腻,此行算是一无所获。抿了抿唇,掬起一捧水,没好气地拍在脸上。
若他不是摄政王,她无论如何也要打残了他,可惜他是。也只能是自己生会儿闷气,之后尽快忘掉。
翌日,宫中传出消息,皇帝和太后都称病,传了太医诊脉。早朝由此免了,皇帝传召了几位近臣到寝宫议事。
苏晗的天下兵马大将军,担任镇守京城重任。眼看着要出征,兵部合议之后,推选卫荻涛接任苏晗之职。
上午,苏晗就忙着和卫荻涛交接兵权。卫荻涛曾在她麾下先后任中郎将、先锋官,能攻能守,又正是血气方刚的年岁,假以时日,定能成为风流俊杰。
午间,苏晗在花名册里挑选随自己出征的良将,忘记了时辰。红玉便将饭菜送到她案前,摆饭时道:“这半晌了,秦大人都在被幕僚取笑,笑他不去为自己布置新房,却来给未过门的新娘子修缮府邸。”
苏晗转转眼睛,“稍后你去知会他一声,让他得了闲便把庚帖送来,再随便给我几件定礼,这亲事就算是妥当了。”
红玉强忍着笑,道:“这岂不更招人笑?”
苏晗捧起一碗白米饭,连夹了几筷子菜到碗里,“笑就笑,慢慢就习惯了。人在官场,就不能要脸——他若给你脸色看,你就这么告诉他。”语毕,大快朵颐。
红玉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笑出来。
苏晗漫不经心地瞥她一眼,“快去,别误了我的终身大事。”
阖府无一丝喜气,将军却这样吩咐,这桩婚事绝对有猫腻。红玉有点好戏开场前的兴奋和期待,当即应声而去。
吃罢饭,苏晗没来由地觉得空落落的,丢了什么东西的感觉。翻找一遍,发现那块玲珑七彩玉佩不见了。
想了好一会儿,苏晗记起,玉佩是随手放在了枕边。回到凌烟阁去找,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