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落在了前面。”
“醉鬼。”楚云铮笑着轻斥,让肖复落座。
香绮潇却被肖复弄得微红了脸,继而又觉得好笑,抿嘴笑了一下。今日她穿着浅红色牡丹纹素软缎上衫,深绿色百褶裙。这样娇滟的颜色,亦不能夺走她半分的清丽纯净,只是衬得一张小脸儿愈发地眉目清晰。
六个人落座后,楚云铮命人传膳。长长的红木桌案,上手是楚云铮和苏晗,左手是楚云钊、利文清,右手是肖复和香绮潇。
利文清看着苏晗面前放的几道口味各不相同的菜肴,便好心地问道:“嫂嫂可有什么忌口的?若有不合心意的,我来调换一下。”
苏晗笑道:“还没有,放心。”
香绮潇和楚云钊目光中带着猜测,看向利文清。
“你们还不知道啊?”利文清因此而有些小小的得意,“嫂嫂有了喜脉了。”继而,有些怯怯地扫了楚云铮一眼,“称呼嫂嫂,是不是不妥?”
楚云铮不以为意,微微摇头。
楚云钊却有些无奈地瞥了一眼利文清——这么大的事,她不告诉自己也就罢了,居然还好意思得意。
香绮潇微笑着给楚云铮和苏晗道喜,之后,看了肖复一眼。
肖复仿佛什么都没听到,正忙于倒酒。
香绮潇又看向楚云铮和苏晗。苏晗正对着楚云铮往她碗里夹的菜皱眉,楚云铮则无视她的反应,又将一碗汤放到她面前,说了句“先喝汤”,手落在她肩头,轻拍一下,等苏晗拿起汤匙,才收回了手,唇边逸出一抹尽是宠溺、温柔的笑。
楚云铮从来也没掩饰过他对妻子的在意、珍惜,也不吝啬流露,虽然张扬独断霸道了些,却足以令天下女子羡妒苏晗。
而另一种感情,却是隐忍的。无人得知,却更让人心惊。
情字因人而异,没办法比较。
有些女子就是这样,同为女子,旁人想不出比她差在哪里,却令男子侧目,不知不觉便倾了心,失了魂。只因她活得率性,活得是她自己。
香绮潇的苦笑一闪而逝,言语妥当地和苏晗、利文清不时交谈几句,看着三个男人不停地端杯,喝水一样的饮酒。
饭后,喝过一盏茶,有宫女进门通禀,说是可以移步至后花园了。
六个人便起身,转到后花园的水榭。水榭外延的桥面上,已经摆放好桌椅、酒水、果品。
听到烟花声响起的时候,苏晗睁大了眼睛,望向天空,随后便站起身来,走到桥尽头去观看。
楚云铮随之起身,走到她身旁。
在这朝代,不逢年不过节的,这种东西是看不到的。苏晗没有预料之下,自然是惊喜不已,笑着问了楚云铮几句,继而,和他一起欣赏夜空中的璀璨风景。
这哪里是辽王庆祝生辰,他分明是在大张旗鼓地哄发妻开心。
烟花不断升到空中,尽情释放美丽,掩盖了星与月的美,喧嚣了这静谧的夜。璀璨的夜空之下,那对一举一动透着温情、默契的夫妻的身影,格外生动。
香绮潇收回的视线,落在身边人脸上。
肖复晃着杯子,看着琥珀色的酒液,神色如常。
香绮潇看住他。
肖复慢慢地喝酒,偶尔,看一眼漫天烟花,视线也无刻意回避苏晗的意思,偶尔甚至会在那道身影上停留片刻,和看别人时一样。
只是不看她。
和他动心思,自己还是太嫩了。香绮潇垂下了头。
“我心里的事,该不该由你来提醒我,该不该是你坐在我身边,冷眼看我的笑话。”肖复仍旧没有看她,抬头望着空中,语声不高,却有着穿透力,一字不落地传入她耳里,“如果成亲只是残忍,如果成亲只是积怨,那么,输的是你。”
他的侧脸在烟花光亮的折射下,忽明忽暗,冷漠的弧度一如桥下冷寂的静水。
他终于放下了酒杯,慢慢站起身来,一步一步,走远。
身影孤独,却透着寒凉。
留下了她一个人形只影单,看此时绚丽景象。
其实,只是想看到他哪怕流露出丝毫的落寞、痛苦甚至是恨。心绪流露,她才能窥探到他心底哪怕一丝丝的情绪,才能了解他,才能走近他。
很明显,适得其反。
心计这东西,她一直都学不会。
轻轻叹息一声,在他身影消失不见之前,举步相随。
这万丈红尘,你为伊人执着,我为你执着。
就算什么都不能做,可是你终会发现的,陪伴你的人,是我。
这晚,苏晗带着满心的喜悦,和楚云铮一起返回宫里,歇下后,她认真地看着他,“你是不是有好多好多的钱财?”
楚云铮语气淡淡的,“我的家当不是归你管么?”
“你什么家当归我管了?府里的银两哪儿到得了我手里?”
“说吧,要多少银两?要做什么?”
苏晗捏住他的脸一通揉,“我就是想知道而已,我能花到什么?再说了,我也不是没傍身的银两的。”
她说了实话,楚云铮倒有些为难了,“没清算过。”
苏晗呵呵地笑起来,“其实我是想把你跟香绮漠比较一下,看谁的钱财多。”
“他富甲天下,目前就财产而言,是他比我富裕。”
“我怎么不知道?”苏晗对大周出名的富户还是有所了解的。
“真富裕的人,聪明一点的,都忙着隐姓埋名隐于市井。”楚云铮把脸埋在她肩头,有些沮丧似的,“才发现你这么笨。”
苏晗不服气,“那他现在不就快闻名天下了么?”
楚云铮轻易地就把她噎了回去:“他不是不想要那些财产了么?他再有名,也比不得他的妹夫有名吧?”
苏晗用手捂住脸,“你说得对,我是真笨。”
楚云铮开怀而笑,把她搂在怀里,“只要你这笨笨的小无赖。”
苏晗得到了安抚,继续发问:“他也就三十左右的样子吧?怎么会有这么多财产呢?”她是真心的羡慕嫉妒恨。
“因为他如今的财产,有七成是一个老怪物送给他的。老怪物时常觉得活累了活腻了,把财产给了香绮漠就消失了,不知道去了何处。”楚云铮说完,又告诉她这话的来源,“我也是听肖复说的,不知几分真几分假——这种事,也没必要查清原委。”
“原来是这样。”苏晗摇着他的手,“我能不能跟你商量件事情?你看……”她对香绮漠的经历的好奇心泛滥,想得到他的允许,去问个清楚。
“不看,睡吧。”楚云铮语声温和,动作却麻利,熄了灯烛,把她的脸按在臂弯里。
“不看也得看,不听也得听……”
楚云铮吻住她,半晌才放开她,语声里有笑意,“看在我们女儿的面子上,你安分几个月吧。”
“什么女儿啊?”苏晗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了,“你说了算么?”
楚云铮不跟她争论,“那就是儿子。”
“废话!”苏晗掐了他一把,“不是女儿就是儿子,都被你说齐了。”
楚云铮低声笑着,“早晚儿女双全,自然要说齐。”
想得真够远的。苏晗抬手蒙住他的眼睛,“你快些睡吧。”
楚云铮不止想得远,为苏晗安胎做的准备也很充足。第二日一早,就有两名医女住进了凤仪宫,负责每日给苏晗把脉,另外就是留意苏晗的衣食住行,若有不妥,要即刻向楚云铮禀明。
对于这一点,苏晗觉得再好不过,乐得配合。百无聊赖,她想起昨日大臣们给楚云铮送来的贺礼,知会了他一声,带着红玉、翡翠去清点礼品。
翻看礼单的时候,有人在门外交给了红玉一样东西,红玉把手里一个长条的锦盒交给苏晗,道:“说是肖将军昨夜拿过来的。”
“谁?”苏晗话问出口也反应过来了,解嘲地笑,“还真不习惯他现在这官职。”继而把东西打开来,神色便是一滞。
肖复送的是玉笛,是在山东时,她和他抢夺过的那把绿玉笛。
苏晗心里酸酸的。
不留任何念想了。他让楚云铮看着他娶妻,让楚云铮看着他以绿玉笛为生辰贺礼,了却了他仅有的和她算不上联系的一丝联系。
肖衣卫的势力若是全部运转起来,肖复在大周的地位,不会比楚云铮低。可他只在京城做楚云铮的左膀右臂,后又追随至此地,俯首称臣。一切,并不仅仅是他无意荣耀,他只是重情,看重兄弟情分,知晓男子活在天地间有所为有所不为。
“好男儿,当如是。”苏晗叹息一声,捏着自己的下巴,愈发不好过了。
肖复,你对你自己,是不是太狠了?狠得让人看着都不忍。
苏晗丢下手里的东西,走出门外,忽又顿住脚步,转身走回室内,坐下来,又拿起礼单来看。
红玉、翡翠看得莫名其妙。
“把东西收起来吧,辽王问起就拿给他看,不问也不必在宫里提起。”苏晗说得有气无力的。方才是想去看看他现在在做什么,情绪如何,出了门才意识到,自己若关心他,现在什么都不说、不做,才是最稳妥的方式。
就是命吧。
情债,她这一生,只想还楚云铮的,只想和他在一起。
别人,不行。
别人,也从未对她有任何逾矩的要求。就是这一点,才让她难过,让她眼睁睁看着却无能为力,让她没良心地无视都做不到。
心不在焉地把堆成小山的礼品全部入库,便漫步在府里,四下游走。
看到马厩里一匹匹生龙活虎的宝马,苏晗暂且放下了心绪,目光闪烁,潋滟着光芒。
翡翠看她迈步前行,说话都不利索了,“您、您、您要做什么?”
苏晗有些生气,“我看看都不行?!”
“那还好,您可不能骑马,这里面有几匹马性子烈得很,还没驯服呢。”
“我就那么傻么?!”苏晗更生气。
“不傻,您就是胆子忒大了点儿,奴婢不得不仔细着。”
苏晗被堵得没话可说了。这些人,现在都是楚云铮那条战线上的人了,统一的任务就是看着她。
“也不怕累得你们吐血!”苏晗恨声咕哝着,继而吩咐在一旁偷笑的红玉,“去把工正所的人找来,我有事要他们办。”
红玉应声而去。
苏晗要做的事,是在王府里建一个驯马园,将这些宝马好生安置起来——马厩的活动范围毕竟太小了,她觉得太委屈它们了。
至于驯马园建在哪里、要建成什么样子,苏晗一概不管,只让工正所的人开动脑筋去向,何时选好地方、有了她满意的建造格式,就能动工了。
这边厢为宝马建造新居,苏晗又想起了那只淘气的猫儿,便吩咐下去,让负责照顾猫儿的人仔细些,勤给那十几只猫儿洗澡,必须保证她最爱的那只不会近墨者黑。
工正所的人绞尽脑汁,终于拿出了让苏晗满意的建造格式,第二日便破土动工。因为苏晗要求尽快,自然是有多少人就出动多少。一众人每日大张旗鼓地忙碌,成了王府里很不协调的一景。
楚云铮初时以为她只是将马厩翻修一下,没想到弄得这么大排场。这日黄昏,和肖复无意经过,看了俱是哑然失笑。举目四顾,就见苏晗正坐在椅子上眯着眼望着夕阳,和站在一旁的蓝静竹有一搭无一搭地说着话。
楚云铮看向肖复的时候,肖复也正看向他。
“明白。”肖复简短地道。离开王府,回到府中,坐在厅堂的椅子上,唤了属下到面前说话,吩咐道:“上官曦瑶还活着?”
“活着。”
“去问她,蓝静竹此行有无目的。”肖复的语声比平时要快,却显得更冷静,“告诉她,我正在找帮她恢复容貌的法子。她若不肯说,一只手。”
“是。”
在西次间喝茶的香绮潇听到这几句话,手轻轻抖了一下。话虽简短,却是充满了血腥气。深吸进一口气,用了很久,才勉强镇定下来。
晚饭时,香绮潇不理会肖复是什么态度,直言道:“消失的上官姑娘,是被你劫持了,你还把她的容貌毁了。”
本该是问句,她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
肖复没说话。他在京城的时候,只要出了人无故失踪的事情,旁人就会自然而然地想到他。这根本不必问,能做到让人在街头凭空消失的人,他若认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香绮潇继续道:“你要继续折磨她,只是为了问出蓝静竹是善是恶。你是为了保护我师姐,怕她腹中的胎儿出什么岔子,是么?”
话说的委婉,可她这眼神——和上官曦瑶讽刺他是情圣的眼神一模一样,淡淡的讽刺,淡淡的嘲笑。
肖复放下了筷子,站起身,又缓缓落座,解下酒壶,喝酒。
想跟她解释,苏晗也关系着楚云铮乃至如今辽国未来的走向。苏晗若是出了什么差错,如今已有些歇斯底里的皇帝必定会大举进军此地,那么,辽国将会面临一场恶战。
涂炭生灵之事,若能避免,为何不避免。
安稳的现状,悠然的时光,若能多过几年,为何要提早结束?
也的确是,苏晗是楚云铮无法失去的人,也是他不想看到陷入险境的人。
可若解释,这话说起来就太长了,要从头说起。而从头说起的话,很多事又是不能告诉她的,告诉她的话,也许就会成为下一个麻烦。想了半晌,发现还是什么都不说更稳妥。
该怎么告诉你,想信任你,却还不能倾心相待,因为你太敏感,因为你的不信任。
你的目光,比千言万语还要伤人。可我不能怪你,因为你只是最真实的流露。
你这单纯的傻孩子,现在真希望你能每日敷衍我、哄骗我,如此,我心里才能好过一些。
什么都不能说,只能沉默。
酒壶空了,可以回房歇息了。
肖复再度站起身来,“你歇息吧。”
“你……”香绮潇挡在他面前,“你说过要善待我,所谓善待,便是花烛夜后分房而睡么?”
肖复勉强勾出一丝笑,“我的确是说过,可我还说过什么,你记得么?”
“我帮不了你。”香绮潇坦诚地告诉他之后,手轻轻拉住了他的衣袖,“你帮帮我吧。”
肖复挑眉,静待下文。
“你今夜留下来。”香绮潇语速很流畅地说道,“我要一个孩子,我在王城内认识的女子都身怀有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