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笑,笑容之下,竟有些战战兢兢。女眷更是不必说,句句话都是在隐晦地讨好,试图和她攀上交情。
苏晗想要确认的,只有一点——这些人怕的究竟是被皇帝倚重的摄政王,还是他楚云铮本人。
若是前者,自不必说,若是后者,那他就有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嫌疑了。再想到皇帝赐婚之事,苏晗心里隐约有了答案。
其实不论他是什么立场,在他这个位置,都会有风光无限的锦绣光景,日后也少不得成为皇帝的心腹大患。
没什么不同,一切只在他是选择隐忍还是显露锋芒。
佞臣、枭雄这些词汇代表的那些人,苏晗自心底,不觉得有多好听,却也不反感。她知道自己如今该做的,是与他同心协力,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是不用去费心思量的事情。不论他要做什么样的人,她都得追随着他的脚步。
她从嫁他那一日起,就已经和他脱不开干系了。之前是被诸事束缚住了人,到今日,却是被他束缚住了心。
客来客往的厅堂中,她不时有意无意地看他一眼。他面容带着些许疲惫,双眼却是熠熠生辉,偶尔对上她的视线,眼底平静无澜。
以为过去了,心里的自责却是过不去的。
什么都不计较,忽略了她一番伤人的言行。这其实比打她一顿还让她难受。自知有错,想受到惩罚,却不被惩罚,这滋味也是很难受的。
这日子让自己给过的……
肖复、卫荻涛、赵静成等人一起过来的时候,苏晗自心底里笑了出来,也就将心中的千丝万缕暂且抛在了脑后。
楚云铮知道,自己在场的话,她和这一班人都有点放不开,没办法畅所欲言。她如今在这府中,不似往日,平时若想见到这些人就难了些,有这机会,就让他们多聊聊近况。念及此,便随便找了个借口出门,以便他们说话自在些。
苏晗细打量了卫荻涛等人一番,见一个个神采奕奕的,看不出任何不妥,由此明白肖复并不曾为难他们。而肖复虽然话少,与这些人却不生分,被人打趣时也只是默不作声,从而更能确定他这肖衣卫指挥使与武将之间并无嫌隙。
可喜可贺的局面。
卫荻涛、赵静成等人初时有些不习惯,不论是将军变成了王妃,还是素来男装打扮的人忽然变成了绝色女子,都让他们有几分尴尬。
苏晗的尴尬不比谁少,表面上却若无其事,逐一问过去,打趣一句半句,气氛也就缓和下来,变得轻松许多。都是要习惯的,包括她自己,要习惯这些改变,处之安然。
有人提起了时开,苏晗眼神黯了一黯。她想起了时开在秦府说的话,想起了他在朝堂与在两军阵前的左右逢迎和安守本分。他知晓是非轻重,他骨子里是向善之人,所以会在最该隐忍的时候反倒跳了出来,所以如今过得最苦。做人难,做官更难,尺寸太难把握了。这一关,楚云铮说他能过,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可下一次呢?他还会不会这么幸运?
念及此,苏晗忍不住自嘲地笑,笑自己杞人忧天。时开又不傻,自然会吃一堑长一智,即使不能官运亨通,也能安稳过活,实在不需她多虑。
境遇不同,心境也就不同。以往真的是什么都忘最坏最消极的方面去想。而如今,得知自己能够安然无恙,该记挂的、不该记挂的,便全部捡了起来。
众人告辞之际,肖复坐着没动,等人都出门了,这才对苏晗道:“王爷身上的伤,没有大碍吧?”
苏晗学着他说话的方式,慢悠悠地道:“似乎是没有大碍,你也看到了,言行如常。”
肖复竟没留意到她是故意言辞闪烁,脸上又现出了昨夜曾出现的歉意、不安,“都怪我身手不佳,若非王爷挡下那一箭,我怕是已然丧命。”
苏晗这才晓得,楚云铮的伤究竟所为何来。她在心里叹息着,若非她从中作梗,与他前去的就是叶无涯了,想来他也就不会受这种皮肉之苦了。她才是那个最应该内疚的人,苦笑一下,道:“肖大人言重了,王爷若要责怪,也怪不到你头上。放宽心吧。”
肖复视线扫过苏晗,面容归于平静,站起身来,边走边道:“王爷赴险没有千次也有百次,即便换做别人,只要是他看重的,他都会走这一趟。所以,我仍是不安,王妃却不需挂怀。”语毕,人也已出门。
这话说不说没什么差别,完全起不到安慰的作用。苏晗没奈何地翻了翻眼睛。
晚间,王府总管张罗着燃放烟花爆竹。这对于在前世看过海上烟花、庆典烟花的苏晗来说,实在是没什么意思,再加上这府中的人各过各的日子,一点热闹的气氛都没有,也就更觉无趣。
楚云铭、楚云钊夫妇一整日都没现身,静太妃就更不用提。只有一些侍女应景儿地看看热闹、笑闹了一阵子。
楚云铮过的究竟是什么日子?这以后时日久了,怕是会把她闷出病来的。
晚间,躺在床上,苏晗若有所思地凝视着身边的人。
那边的他,一点反应也没有,看了一会儿已经陈旧不堪的一本古籍,熄了灯,自顾自睡了。
她想说说话,又找不到话题,只得作罢。
之后连续三日,日日如此。白日里对她言语温和,夜里一句交谈也无。他这算不算是冷爆力?苏晗真服了。
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苏晗尤其如此,哪怕她缺理,也忍不下这情形。
这晚,苏晗就坐在他身旁,等他放下书的时候,问道:“你的伤好些了没有?”
“已经没事了。”楚云铮拍拍枕头,示意她睡下,之后,抬手就熄了放在床头小柜上的灯烛,“不早了,歇下吧。”
苏晗却抓住了他的手,等眼睛适应了昏黑的光线之后,瞪视着他,“你若是还生气,就打我一通好了。每日这样不死不活的,这日子怎么过?”
楚云铮失笑,“这是什么话?我生什么气?”难道自己冷落了她?他只是这几日的事情太多,身心也实在是有些疲惫,话也就格外地少了些。
再者,虽说同塌而眠,可有些话是他说的,他总不好言犹在耳就反悔。他不是圣人,不是柳下惠,每夜抱着个自己钟情的女子却不能碰,时日长了谁受得了?不把心思放在她身上,想着朝政等事入睡,他每夜还能好过一些,这是事实。可她误解了,而且炸毛了,事情有点儿难办了。他扯了扯唇角,无奈了。
“这叫什么事儿啊?”苏晗气鼓鼓地丢开他的手,躺下身去,背对着他,“我想通了,又轮到你跟我较劲了,夫妻之间都是这个样子的?那我原来不愿嫁人还真没错。”
他板过她的身躯,柔声问道:“想通了什么?”
“想好好跟你过日子啊,你不稀罕就算了!”苏晗掐了他一把。
他的笑容漾开来,“这话真是再好听不过了。”不待她应声,便欺身索吻。
“你……”苏晗喘息着推开他,“这会儿肯理我了?不做哑巴了?”
“不理你,是怕情难自禁,笨东西。”他一面说着,一面将她紧紧拥在怀里。
炙热的吻,肆意的手,令她渐渐迷失在他的气息之中。
没有计较,没有挣扎,只有一室暧昧的、急促的呼吸声。
他舌尖一卷,含住了她一抹嫣红。她是这般甜美、you人。
苏晗被这份敏感刺激扰得身形一颤,侧开了头,手抬起,却只是轻轻捉住了自己一缕发。
他褪去她仅剩的衣衫。
苏晗轻轻扭动着腰,腿近乎僵硬地并拢起来。有些紧张,不,是很紧张。某些事,在想象当中很简单,真要实地演习,还是太有压力了。
他的手转而向上,唇吮住她的唇。
她体内升起了一股奇异的热浪,身体、神经,都逐步麻木。她稍稍醒过神来的时候,两人之间已经没有任何阻碍。
苏晗忍不住轻哼一声——完全是来自于对即将要发生的事情本能的害怕。
她不合时宜地问他:“你、你、你伤全好了?”语声不止结结巴巴,而且有点哑,还有点发抖。
“嗯……”他漫应着,去分开她的双腿。
苏晗的腿并拢得更紧,极力拖延着时间,“万一、万一把伤口挣开了可怎么办?”
这个小混蛋!在这时候捣什么乱?!他没好气地堵住她煞风景的小嘴儿,狠狠侵蚀着掠夺着她的甘美。
苏晗狠狠吸进一口气,手紧张地抓住了他的手臂。心里郁闷到家了——早知道有今日,前世就该做做这方面的功课,不至于对这回事一知半解,也不至于会在此刻傻兮兮的开始胆怯、怯场——她想跑。
意识到她的紧张,亲吻转为安抚的温柔,继而离开她的唇,询问道:“后悔了?”
苏晗轻轻摇头。后悔跟这种害怕是两个概念,若是后悔倒好解决了了,大不了再在他面前出一次糗。
他放下心来,复又吻住她。
没事的,没事的。她安慰着自己,尽力去配合他。
……
苏晗呼吸几乎凝滞。这种疼——太疼了!要命啊!怎么比以前受伤的时候还疼呢?!感觉要死了似的。她顿了片刻,才想起来出声讨饶:“慢一点儿……”
他细细地吻上她甜美的唇瓣,迟缓片刻,便又转为迅速。
她让他失控。太美好,即便有着怜惜、理智,仍是无法控制自己。
苏晗欲哭无泪。想开口怒斥,可他的吻是那么温柔,温柔得要溢出水来一样;想投入其中,可他的需索又太猛烈,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剥了一样。
这事儿太不美好了!她的手紧紧握成了拳,恨死了男女之间这档子事。
一大早,苏晗还未睁眼,就锁紧了眉头。好疼,好累啊。怎么像挨了一顿打似的?随即想到了昨晚的事,闷声哼了一声。不累才怪,某人需索无度,她是累极入睡的。
睁开眼,看到身边的楚云铮似要醒来,顾不得天色还未亮,就急吼吼地坐起来,飞快地穿上衣服。
楚云铮不解地看着她,“有事?”
“嗯,是有事。”苏晗动作麻利地下床,唤人打水洗漱。没事也先这么说着吧——以防万一,生怕他心情好,再来一次,那她可就挂了。
楚云铮看到她脸色微红,微微一笑,没多想,也起身更衣。今日算是个大日子,皇帝上朝,一批官员将被罢免,从而也将有一批新的官员替补。皇帝对这批官员的挑选可谓慎之又慎,可吏部交上去的那份名单上的人,都是他与肖复想要提拔的,选谁都是一个结果。
楚云铮去上朝之后,苏晗立刻没了精神,慢吞吞走回寝室,软趴趴倒在床上。去给静太妃晨昏定省之前,她得先歇歇。
这房里的事,还真是个问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解决掉,才能让她没有现在这份为难。
“王妃,您……没有哪里不妥当吧?”翡翠迟疑地问道。
“心里不妥当。”苏晗闷声闷气地道,随即明白过来。翡翠整理的床榻,自然不知道床上的血迹从何而来,此时多半是以为她的小日子提前了。她就又补了一句:“没事。”
说着话的时候,几日未露面的叶无涯求见,苏晗忙命人请他到厅堂说话。时候还太早,她怕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之后,又有些不安——本是师徒,如今相见却要成为求见,这师父的心里怕是不大好过吧?
叶无涯带来了调配好的药材,放下之后,道:“连服七日,不得饮酒,不得食辛辣油腻之物。”
“记下了。”苏晗请他落座,他不坐,索性自己也站起来,看着药材,惑道:“真的有用么?”到此刻,还是不太能相信这一事实。
叶无涯也就解释了两句:“什么病症也终究只是病,只是有的常见,有的不常见。与你境遇相同之人也是有的,放心,你已无事。”语毕,深凝了她一眼,“好生休养,莫要辜负了众人心血。”
苏晗点头。
“都在京城,相见不难,此际便不久留了。切记,他人如何待你,你也要等价相报。”叶无涯放下这一句话,又叮嘱了翡翠几句,便离开了王府。
这师徒情分,不会因为这王府门槛属于楚云铮就日渐淡薄了吧?刚这样一想,苏晗就否定了。从来就是这样。叶无涯现在这个样子,和她住在将军府的时候一样。他那时候,有两次到了京城都懒得见她,找人传句话就算完事。只要是这种地方,就会让他自心底抵触。闲云野鹤,就算把他关在金山银山之中,他也不会动容。又是天生的和任何人疏离的性子,随他去吧。
随后,苏晗掐着时间,去了静太妃那里。坐在厅堂等候的,除了楚云钊、利文清、利文沂,还有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男子。
楚云铭。她嫁进来这些日子,习惯了这个人称病待在房中,此时相见,很有些意外。
楚云铭脸色有着几分病态的苍白,容颜和静太妃相仿,透着几分贵气,眼神有些阴郁。见到苏晗还算客气,露出一个温和的笑脸,拱了拱手,“一直未曾给大嫂请安,还望大嫂不要见怪。”
苏晗还了礼,微微笑了一下,没有接话。
进到里间请安的时候,苏晗察觉到一道目光锁在自己身上。别人没有理由如此,不用看也知道是楚云铭。她不知道他为何,更无从晓得他心里的想法。只有直觉告诉她,那道视线绝非出自善意。时间久了,她心里就有些恼了。这是在做什么?也不看看场合,太过分了吧?
利文沂故意咳嗽了两声。
利文清不屑地轻哼了一声。
两女子不管分别出自什么心理,都适时地帮苏晗解了围。
场面有些尴尬。
静太妃脸色阴沉不定,这还是苏晗第一次看到她将情绪显露在脸上。随即,静太妃便端茶送客,留下了楚云铭夫妇说话。
“唉,唉……”利文清出门之后便是叹气不已,啼笑皆非的样子。
苏晗心里不快,整日记挂着这件事。
晚间,楚云铮回来的时候,一双眼格外明亮,唇角有浅浅的笑意。他平日喜怒不形于色,此时这样,已是心绪颇佳。
吃饭的时候,楚云铮告诉苏晗,时开、苏月已经获释,而丞相蓝辉祖,也正从流放的途中返回京城。
苏晗闻言,一颗心终于完全落地,却也有不解之处,“蓝丞相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