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了……”
周俊点了点头,抚着我的脸颊道:“你安心养病,一切有我。”
不多时李娇端了面来喂我,我开始还不觉得饿,说出那话不过是为了让李娇安心,结果吃了几口,才觉得肚子里空的厉害,竟是一整碗都吃完了。李娇喜极而泣,连声问着周围的人我是不是真好了。
这时李焘风尘仆仆地回来了,又找了个大夫来看我,那大夫仔细给我诊了诊脉,说道:“虽然脾脏有所损伤,但也不是不治之症,只要吃上几服药,是能痊愈的。不过身子亏损了些,日后要好生补着。”
李焘顿时跌坐在一旁,绷紧了的神情终于融动了,满目温情地望着我,哽咽道:“我的瑶儿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李娇听了也是欢喜,抱着李焘又哭了一气。大娘二娘和婉柔都在一旁宽慰着,房间里一直压制着的阴郁气氛也终于消散了。
这时郑戈也把赵太医请来了,那赵太医又诊了一次脉,说的话和刚刚那位大夫差不多,不过赵太医显然发现了些什么,在周俊耳边低语了几句,周俊微微点了点头,请赵太医去开药了。
李娇欢喜的不知所措,只守着我问我是渴了饿了还是累了,一声声地问着,不厌其烦。李焘却像是才发现周俊似的,看着周俊的脸色十分不郁。
张震大约也是觉得李焘的眼神太过锐利了些,轻咳了一声道:“让婉瑶好生歇歇吧,咱们男人就先出去。”
李焘起了身,柔声在我耳边宽抚了几句,我微微点头,朝着他亲昵地笑笑,让他安心。
周俊也俯下身子,想与我说几句话,却听得李焘冷声道:“周大人,先请吧!”
周俊的话卡在喉中没说出来,只无奈地一笑,轻声说了句:“什么都别操心,好生养病。”
然后周俊就在李焘怒视的目光下,离开了房间。
李娇叹息一声,对我说:“自从你和周俊闹了脾气,就这么不明不白的重病起来,我只当你心情郁结,便急忙遣了人去找周俊,可偏生他被派去连州大营,到了今早上才赶回北都。你舅舅气的够呛,只怪他如此薄待了你,我心里也不好受……”
我无奈地笑笑,心道还指不定周俊是被谁拖在了连州大营呢!
婉柔劝慰道:“周大人毕竟是高官,公务繁忙,如今得了消息马不停蹄地赶回来,刚刚急的都红了眼睛,心里还是最记挂你的。不管你们因为什么闹了别扭,把自己都折腾到如此,也该和好了吧?”
“本也不是什么大事……”
“你知道不是什么大事就好,万万别再气着自己了,身子最重要!”大娘也跟着宽慰道。
我都一一应下,待新的药剂熬制好了服下,这才又休息了。
待到再次醒来,天已经黑了,周俊坐在床头打着瞌睡,满脸的疲惫。我叹息一声,抬手轻抚他的脸,他的下巴上竟有些胡渣,怪扎人的倒也有趣儿。
对局
周俊唔了一声,缓缓睁开了眼,低头见我醒了,似是松了口气,放柔了声音问:“渴了没?我给你倒杯水?”
我微微点了点头,周俊转身去一旁的小炉子上倒了些热水,小心翼翼地扶我起来。我觉得比昨天有力气多了,竟也能抬手自己喝水,心里多少松快了些。
“身子好些了没?”
“比昨天好多了,也有些力气了。”
“嗯。”
周俊放下杯子,把我抱在怀里,下巴蹭在我的头发上,一下一下的摩挲着。我微微躲闪,却又被他抱得更紧。
“对不起……”周俊低声道。
我的手伏在他的手上,轻拍了两下,只是轻扬了下嘴角,并未接话。
气氛一时尴尬,他不问我是谁给了我解药,我也不问他打算怎么对付夏灵与叶尚书,或许我们心里都明白,也都恼着对方,却又毫无办法。因为他恼恨阿黎,我却是要护着,而我恼恨夏灵,周俊却无法也不肯撼动她什么。
终了,周俊扶着我再次躺好,细心地嘱咐道:“你身子亏损的厉害,这几日要好生养着,不管什么事情都不要多心,只照顾好自己。”
我点了点头,乖巧地闭上眼睛,一时间也觉得压抑万分,我们之间除了嘱咐对方的身体,居然无话可说了。
心里百般不愿意,却还是找不出可说的话来,身子又疲惫的厉害,终是睡了过去。
周俊坐在床边许久未动,目光冷冷地望着一旁跳动的烛火,沉思了片刻,转而又看向了昏睡的我。
“公子……”郑戈在门外轻唤一声。
周俊闭上眼睛,敛去所有精光,再睁眼又是一片温和。他起身走出房门,对守在外面的若若吩咐道:“你主子身子伤的厉害,万事都不要让她操心,记得每日都让大夫诊脉,对进上来的药也要仔细查看。”
若若拧着眉头,抬头问道:“是不是主子之前的药里被人下了毒?”
周俊不避讳的点了点头,又道:“此事你不用管,我自会处理。你只细心再细心,万万不要再出什么疏漏。”
若若使劲儿点头应下,随即推门进了房间。
周俊不疾不徐地下了楼,郑戈低头紧随其后。直到出了院子,郑戈才上前几步道:“已经给烟波馆的那位下了帖子,约他明晚去府邸一见。”
“可有回复?”
“还未有。”
“嗯。”周俊轻应一声,表情并无波澜。
出了后院,正赶上张兖往这边走,张兖见到周俊,满心欢喜地喊道:“俊哥哥!”
周俊微微点头,停下脚步,问:“刚从禁卫军营里回来?”
张兖挠头,不好意思地笑道:“他们去喝酒,非要叫上我一起,所以回来晚了些。”
“你今年多大了?”周俊淡淡地问道。
张兖微愣,讷讷道:“十四岁了,虚岁十五了……”
“太过浮躁了些。”
周俊说完,也不等张兖有什么应答,就抬步继续往前走。倒是张兖被说得脸色青白,怔愣了一下,急忙反身去追上周俊。
“俊哥哥,兖儿知错了,兖儿以后万万不会再同他们喝酒去。”
“错了。”周俊并未停下脚步,也不理会张兖。
张兖心急火燎,步步追着周俊,焦急道:“兖儿知错了,以后万万不会再如此浮躁,凡事定会深思熟虑……”
周俊停下脚步望向张兖,张兖一惊,猛的停了话头,懊丧地拍了自己头顶一下,然后就低下头一副老实认错的模样。
“兖儿,兖儿……呵……”周俊寡淡地一笑,“张兖不过是你的一个角色,可你太入戏,忘记自己的本性就不好了。”
张兖沉了脸色,左右看看,所幸四周无人,心里却是怦怦直跳。
周俊继续慢步向前走,张兖低着头亦步亦趋地老实跟着。直到周俊出了府,上了马车,张兖犹豫片刻,也跟着上了马车。
周俊并未赶他下马车,张兖惴惴不安地跪在周俊身边。马车碌碌行驶,张兖却跪的笔直。
就这么一路跪到了周府,待到车停稳妥了,张兖小心翼翼地扶着周俊下了马车,随着他一起进了府。
进了书房,郑戈倒了茶过来,恭敬地递给周俊。周俊放在手中暖着,抬头对张兖道:“坐吧!”
张兖老实地应了一声,规矩地坐在了对面,一下也不敢妄动。抬头看见周俊目光深沉,退却了往日的温和,张兖心里一直嘀咕。
“想问什么?”周俊道。
张兖见状又坐直了些身子,谨慎地试探着问道:“俊哥哥最是小心谨慎,今日为何在将军府就揭穿我的身份?虽说左右无人,但是以哥哥往日的做派,便是在这私下里都不会轻易说出口的。是不是因为张婉瑶的事情……哥哥怒了?”
周俊毫无避讳地微微点头,转而对张兖道:“禁卫军统领徐雄,我不想留了。可你眼下太过年幼,性子又颇不稳当,让我想动禁卫军都无法下手……”
“知儿知错!”张兖低下头,一脸的懊丧与悔恨。
“嗯。”周俊优雅地品茶,淡淡道:“或许张兖可以玩乐任性,可知儿却是不行的。同样都有着神童的美誉,你却是捧出来的,比之那沈耀昔差的太多了。”
张兖咬着唇,又是委屈又是不甘,却未反驳一句。
“明晚我要与人对局,却不知胜负几许……”
张兖狐疑地抬头望向周俊,问:“是烟波馆的那个吗?”
周俊淡淡一笑,张兖却觉得通身的寒意,忍不住战栗。
此刻的烟波馆内,灯火通明欢声笑语,一众女客玩闹的不亦乐乎。有些胆子大的女客连声唤着管事的,非要见见风华公子,管事的笑容艳艳,却三言两语就推了去。
阿黎慵懒地趴在窗台上,手中把玩着帖子,一脸邪性的笑容。
“公子可要应约前去?”小柔十分好奇地问,不管身边的盛子狠瞪向他的目光。
阿黎回身望着小柔,笑眯眯地问道:“你觉得呢?”
小柔歪着脑袋想了想,几分抑郁道:“我不知道,而且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何公子不带婉瑶姐姐走?”
“我现在带走她,让她心心念念想着别的男人?”阿黎挑眉。
“那……公子不带走她,让她一心一意陪着别的男人?”
阿黎嗤笑出声,伸手摸了摸小柔的脑袋,笑道:“她一心一意,可那周俊却心大的很。我知道她和周俊不会有好结果,所以才会放心把她留在这里。”
小柔越发好奇,追问道:“那么公子是想让婉瑶姐姐被周俊蹂躏一番,然后婉瑶姐姐就会发现公子的好,到时候公子再接婉瑶姐姐走,你们就可以两情相悦了,是么?”
“唔,这个么……”阿黎歪着头好似在琢磨,只是那抹痞笑透露了他的顽劣性子。
小柔仿佛未曾察觉似的,眼睛晶亮地望着阿黎,等着他的回答。盛子站在一旁,忍不住蹙眉抚额。
小柔见状,很是关心地问:“盛哥哥怎么了?头痛么?”
阿黎一阵儿轻笑,问盛子道:“你说说,周俊此人如何?”
盛子放下手,恭声道:“此人不是泛泛之辈,应谨慎对待。”
小柔叹道:“那个周俊这么厉害吗?”
阿黎微微眯眼,“厉害,若是不厉害,胆敢觊觎瑶瑶的人,我早就杀了。不过……他再厉害,也只是我手里的一步棋而已,再蹦跶,也蹦不出这盘局。”
小柔有几分不甘愿道:“可是让婉瑶姐姐和他一起,我总觉得心里不痛快。”
“瑶瑶她啊,该受受挫了,要不然她总是想当然地依靠着我,如何能知道这世上的险恶与人心呢?”
“那公子到底要不要应约前去?”盛子见小柔追问了半天,阿黎也没恼,忍不住也问了一句。
“你说呢?”阿黎邪魅地一笑。
小柔却笑道:“公子自然是要去的,这样才能显出公子比那周俊厉害本事呀!”
阿黎随手扔了个珠串给了小柔,笑道:“赏你答对了!”
小柔接了珠串,高兴地拿过去给盛子看,盛子头疼地应付了两声。
正在此时,敲门声响起,小柔换上一副乖巧的笑容,前去开门。见到来人,欣喜地喊道:“昙花姐姐,许久不见你了呢!”
夜昙花侧身进了房间,摘下了遮脸的纱笠,似有几分不快,但却仍旧不失恭敬地对阿黎道:“不知公子叫我来有何要事?”
“唔,也没什么大事。”阿黎站起身来,信步走到夜昙花身前,忽的展颜一笑,惊得夜昙花后退了两步。
夜昙花不悦地蹙眉,暗恨自己认识他许久,居然还退不了畏惧,夜昙花深吸一口气,稳了情绪,声音无波地说道:“东宫守卫严密,我不能在外过多停留,唯恐有变,还请公子明示。”
阿黎咯咯笑了两声,邪魅道:“今晚你回去收拾收拾,明个儿夜里,咱们就走了。”
“咱们……走?去哪儿?”夜昙花惊愕地问。
“你说呢?”阿黎挑眉,忽的面色阴厉了下来。
夜昙花张了张嘴,似有几分难以相信,阿黎把手中的帖子递给了夜昙花。夜昙花扫了一眼,微微蹙眉道:“今日听太子说周俊刚从连州大营回来。”
“是啊,这次他可是下了血本了。”
“那公子是想……”
阿黎灿然笑道:“我么,自然是要他血本无归的!”
这一夜
八月十六,夜色正美,那一轮圆月比中秋夜还要显得润泽些。不知何时竟起了风,卷起一些沙尘杂物,在街巷中飞逝。再看那一轮圆月,已不是莹白色,开始只是有些昏黄,后来竟染了血色。猩红的月升至半空中,让这静谧的夜里多添了几分肃杀气息。
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了周府门前,郑戈亲自上前迎接。阿黎慵懒地下了马车,自有盛子伸手去扶。郑戈抬头望向此人,不由得暗叹果真天姿绝色,虽然举止懈怠慵懒,全身上下却无一丝破绽可言。郑戈微微垂目,心道此人绝不好惹。
阿黎担了担奢华的衣袖,一身暗红色的金丝银线锦袍,如同那月色一般,带了丝诡秘的气息。他侧头望了一眼郑戈,忍不住抬袖轻笑,朝着郑戈肩上轻拍两下,戏谑道:“武功底子还是不错的,藏得也蛮好,难怪了便是若若都看不出一丝破绽呢!”
郑戈绷直了身子,却觉得全身通凉,压稳了声音道:“风华公子好眼力,您里面请!”
阿黎嗤笑一声,缓步随着郑戈踏入周府。他轻松惬意,仿佛不过是寻常出游,不时四处看看问问,见到院中的月季看的正好,便要挑一朵暗红色的插在头冠上。
郑戈并不催促,只是全身紧绷着,密切地留意阿黎的一举一动。
阿黎挑完花,笑容越发妖娆,似是自言自语地说道:“用这么大个院子圈养瑶瑶,倒是能让她半年内都分不出别的心思呢!”
郑戈不应话,只道:“风华公子请,我家公子恭候多时了!”
阿黎不恼不怒,继续往前走,郑戈躬身前行,却密切地留意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行至镜子湖边缘新建的水榭,阿黎都不由得赞了一声好景致。只见那水榭伸至镜子湖中,唯有一条悠长的白玉石桥链接。水榭四面通透,各面都挂着竹卷纱帘,水榭外的平台上摆满了丛丛的月季花,湖面上有许多浮萍,且睡莲开的正好。
郑戈在石桥前停下脚步,躬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