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个时候,萧彧己收到了昆顾锦的来信,信里关切地询问了婉瑶的情况,并说了他正在夏国四处游历。
萧彧己因着周俊揭了他的底,心中气愤,又想到总是写信关切婉瑶的昆顾锦,便动了让他无比以后无比后悔的心思。
萧彧己去找了昆顾锦,说起了周俊的本来面目,又说出了他对婉瑶的担心。
昆顾锦笑着对他道:“婉瑶是我命定的姻缘,我从未放弃过。周俊本不是她的良配,与其让他最后蒙蔽了婉瑶,倒不如就在婉瑶面前拆穿他的真面目。”
萧彧己当时有些犹豫,昆顾锦却又道:“未城城主身子不大好了,而我是下一任的城主。你知道我的,我寻了婉瑶这么多年,自是会一心一意的对她好。你是婉瑶的朋友,也希望她幸福对不对?”
萧彧己这才点了点头,迟疑片刻,便问起了昆顾锦那五年救一人的讲究。
昆顾锦却反问他:“你可是有想让我救活的人?”
“我的父亲,他的尸身存的很好,在青州的寒魄山上。”
昆顾锦没有立刻应下,只道:“我要去亲眼看看能不能救,你要知道满足条件的尸身太少了。”
若是当时昆顾锦立刻应下,萧彧己怕是还要怀疑的,正是因为昆顾锦郑重地陪他去了青州的寒魄山,才让萧彧己越发的信了他。
昆顾锦给他许下了美好的愿景,极力说只要他肯帮他得到婉瑶,他宁愿逆了天意,帮他救活他的父亲。
萧彧己从未想过自己帮昆顾锦做的第一件事就害死了李娇。他几乎崩溃地质问昆顾锦,昆顾锦却道:“我如何会想要害了婉瑶的生母?是那三公主假戏真做,对三夫人下了毒,我也是后知后觉,却是再无回天之力。”
萧彧己悔恨不已,见到伤心欲绝的婉瑶,竟是说不出什么宽慰的话来,愧疚的心情折磨的他无法言语。
他想要停手了,然昆顾锦却不会停下。萧彧己这才发现这个平日里仙风道骨的未城人居然执拗至极。萧彧己见着他润物无声地接近婉瑶,又仔细照看婉瑶腹中的孩子,便是心机深沉的周俊都未怀疑上昆顾锦,反倒是把矛头指向了他。
萧彧己几欲和婉瑶说出实话,昆顾锦却对他道:“我能救你的父亲,也能作法勾出你父亲的魂魄,让他永世不得超生。”
萧彧己这才知道了昆顾锦内心的狠厉,他暗中送走了母亲和陆妈,把财产偷偷转移到李焘名下。虽然当时他并未想的太深,但是他却知道便是救活了父亲,他已然是对不起婉瑶了。
然后昆顾锦又让他做了最后一件事,萧彧己不肯同意。昆顾锦却道:“真的是最后一件事了,且不是害婉瑶的,是让婉瑶认清周俊的真面目!你可知道张兖?他其实是周俊的弟弟,原名叫做周知的……”
萧彧己忍不住昆顾锦的蛊惑,去找了婉瑶道明这件事,结果却是张震和他的两位夫人也被昆顾锦谋害了。
萧彧己再也受不住内心的煎熬,决定去找婉瑶说清楚一切。可是昆顾锦早就提防他了,竟是在他离开七月楼之前就下了毒。他好不容易熬到见了婉瑶,却是昆顾锦随后就追了上来,给了他致命的一针。
“对不起……”他死前,最想对婉瑶说的还是这一句。
临死前,萧彧己回想自己的一生,才发现自己走错了路。他忽视了眼前的幸福,执念于童年短暂的记忆不肯放手。
父亲死了,或许早有注定,毕竟他本就是在刀尖上讨生活的,并没有死的多么不甘心。而老天让萧彧己碰到了李焘,这本就是他第二个父亲一般的亲人,他却不知足,在见到昆顾锦之后仍想着复活他的生父。
到底是他错了,他毁了给他幸福的李焘和婉瑶,毁了母亲和陆妈的期望,就这么带着一身悔恨和懊丧死了。
他后悔了……
萧彧己再次睁开眼,见到的不是地府,而是粉刷雪白的房间。屋子里奇怪的器具,还有陌生的人。
坐在床头的人,回头拿东西,看她的样貌是个四十来岁的妇人,当那妇人瞧见睁开眼的他的时候,竟是骇地跌坐在地上,几乎是爬到他面前,捧着他的脸,哭的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
随后那妇人冲着外面大喊:“阿准,阿准他醒了!”
接着,有一群人冲了进来,其中一个妇人握着他的手道:“阿准,芸芸已是死了,你万万不可再想不开,要替芸芸好好活下去!”
萧彧己完全不知他们在说什么,只愣愣地任由他们对他哭诉,对他欢笑。
直到出院后,萧彧己到了那个所谓“他”的房间,在记事本上见到了两个熟悉的笔迹……
番外八 十年后
十五岁的周冉一身白衣,坐在湖畔的水榭之中,手里随意拿着本书,目光却飘渺地凝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
那湖面上飘着一艘略显简单的画舫,画舫离着岸边不算太远,依稀可以瞧见船头上趴着一个妇人,正伸手去够一朵全然盛开的莲花。她的姿势实在有些不雅,可神态恣意俏皮,脸上的笑容宛若豆蔻年华的少女。
画舫内走出的男子俯身揽住了妇人的腰,防止她掉入湖中,一脸宠溺爱护的表情,继续任由那妇人去够那朵稍远的莲花。却是那妇人撒娇耍赖一般推着男子,不肯让他帮忙。
周冉忍不住轻笑,引得岸边一群女子看的发呆。
“那是哪家的公子?”当头一个衣着华贵的少女问向身边的一众女子。
有巴结这女子的少女见她脸颊红晕,便上前道:“王姐姐,既然咱们本就是要在这水榭办诗会的,倒不若去问问这位公子。若是他也有意就一起与咱们品评诗作可好?”
姓王的华贵少女顿时笑颜如花,扭头对一众女子倨傲道:“虽说咱们早就定好了要在这水榭举行诗会,可到底有个先来后到。既然是我提议的,那我便去问问这位公子!”
众人也不揭穿,只随着那少女一起往水榭走去。
听见声音的周冉把玩起了一旁的茶杯,却仿佛什么都未听到的似的,继续看着那妇人趴在船上对着那朵莲花张牙舞爪地招呼。
“这位公子,小女子姓王名秋色,是新上任的新安郡郡守之女。因早与姐妹们约好在水榭聚会,却没想到公子先到一步,既不忍无礼让公子离去,又不忍就此散了诗会。不知公子可有兴致,与我们姐妹一同行诗?”
周冉嘴角挂着淡淡的笑,目光却丝毫没有望向身后的女子,只那少年特有的沙哑温润的嗓音道:“怕是姑娘找错了水榭,这里是私地。”
“这淋漓湖怎么会成了私地?”王秋色身后的一个少女不服气地反驳道,“这新安郡都是郡守的,怎么这小小的淋漓湖却成了你家私地?”
“不得无礼!”王秋色怒斥那少女一声,却又缓和了颜色对周冉道:“不知公子如何称呼?也不知这水榭是哪家的私地?”
周冉只见船上的夫人勾住了那荷花的花茎,正欲露出笑容,却见那妇人惊呼一声,顿时松了手按进水里,身子也朝湖里歪去。
周冉顿时起身,却见那妇人身后的男子牢牢地把她抱进了怀里,倒是那妇人竟是双手抓了条鱼出来。只见男子蹙眉似是在训斥,而那女子却只顾着手里抓着的大鱼,笑个不停。
许是那妇人发现了周冉的视线,欢喜地朝他招手道:“冉儿,瞧瞧娘亲空手抓了条鱼!”
声音略有些远,周冉却听得清楚,带着醉人的笑容朝着妇人点了点头。
倒是一旁的王小姐瞧见这一幕略蹙眉,问道:“那位是令堂?”
周冉见画舫朝岸边划来,转身对着王小姐道:“淋漓湖有十八处水榭,只有这一处是私地,不招待外客。姑娘还请与友人们离去,家慈不喜外人来此。”
王秋色好声好气地与周冉说话,却得了如此冷淡的回答,顿时小姐脾气发作起来道:“我早就选了这处水榭,怎么你说是私地就是私地?我是郡守之女,难不成连湖畔一处水榭都进不得?”
周冉不急不怒,悠然道:“莫不是郡守之女就能私闯民宅?”
王秋色大怒,还来不及发作,就听得头上一个少女娇媚的声音道:“与她聒噪些什么,直接砍断了腿喂鱼就好,生生扰了我的好梦。”
“极好!”又有一个少年的声音附和道,“哥哥,姐姐,你们觉得是砍到小腿好,还是砍到大腿好?是现在砍了好,还是等娘亲吃完鱼再砍了好?”
王秋色身旁的女子怒道:“哪里来的恶毒小儿,居然如此放肆!”
忽的,一男一女从水榭棚顶上翻身而入,几乎是瞬间晃了一众人的眼。那女子容貌无双,一举手一投足都勾人心魄,尤其是那一双眼,喜怒嗔恼都是风情。她身旁的少年年纪看着略小,却是与那女子有七分相似,不过多了几分英气,眉目间也略有几分说不出的邪气来。
周冉又翻出两个茶杯,倒了茶问:“宝珠可是晒着了?瞧瞧脸都红了,过来喝些茶水,莫要招了暑气。”
逢生指着自己的脸颊道:“哥哥且瞧瞧我的脸可红了?”
周冉好笑地递了杯茶给他,道:“还是白嫩如初。”
宝珠接过茶,一饮而尽,扭头瞪向王秋色道:“怎么还不滚?真想碎尸喂鱼不成?”
逢生在一旁道:“姐姐可是不知变通了。她自以为是郡守之女,在这地头上人人都得巴结她。这等愚昧的人啊,你和她说什么,她都觉得你放肆,还以为自己回去能把你碎尸了呢!”
宝珠坐到周冉身旁,鼓着脸道:“和着你和娘亲就住在这么个蠢人满地跑的地方?”
“到底不如你和逢生在鸾城的名气,我和爹娘都低调的很。”
逢生望向湖面,扭头对两人道:“继父和娘亲这就快过来了,哥哥姐姐不想法把这些蠢人赶走?若是父皇的话,现在人早成渣滓了。”
“嘁,那老头子才不会这般利落,他可是要等着看热闹的!”
“继父今次不来么?”
“本是都出了城的,却是被母后拎回去了。”
王秋色听着他们的言语,嘲讽道:“你们胆子倒是不小,竟说什么‘父皇’‘母后’,当今圣上只有一子,却还未满周岁。你们居然冒充皇子公主,真是不想活了!”
“小舅舅何时有了子嗣,我竟不知。”逢生好奇道。
“五月初六生的,不过是个昭仪的孩子,小叔叔不太欢喜。”
王秋色见周冉语气平淡,没有丝毫作假,又听他们竟是称呼皇上为小舅舅和叔叔,一下子就有些摸不清楚。不得不缓和了语气问:“当今圣上姐妹也有几个,不知……令堂可是国姓?”
宝珠啧声道:“这是哪里来的一个傻缺?”
“姐,你这语气可是学了父皇一个十成十呢!”
“一边去,再多话下次不带你出来了。”
“姐姐不带我出来,鬼子哥哥却是肯带我的。”逢生得意道。
“表哥也来了么?”周冉笑着问。
“正是,鬼子哥哥说他的生辰快到了,过来见见娘亲,好把姐姐娶走!”
周冉笑望了宝珠一眼,“傲嵩这两日也过来,舅爷和大舅舅可是想让宝珠嫁回来的。”
一旁无所适从的王秋色这次吓白了脸,旁的人她或许不知,也被他们谈话中各种关系扰的头脑发乱。可傲嵩这个名字,凡是在周国的闺阁女子又有哪个不知?那是李丞相的嫡孙,皇上的义侄子,北都城里最风流倜傥才华卓越的公子!
再一想能称李丞相为舅舅的,称皇上为小叔叔的,那只有太上皇之子,张皇后的独子了!
王秋色大惊,立刻跪了下来。后面一众少女去却还不明白其中的弯弯道道,只是见王秋色跪下叩首,一个个面面相觑。
周冉摆了摆手,淡漠道:“退下吧。”
王秋色踉跄地起了身,立刻喝着那些少女顷刻退出了水榭。
宝珠哼道:“哥哥倒是性子好。”
周冉笑而不语,又亲自倒了瓮里的泉水去煮茶。
逢生翘着腿一坐,姿态像极了阿黎,却是满目笑容地问周冉道:“今次舅爷和大舅舅可要过来?”
“舅爷大前天来了就没走,径直递了折子说是告老还乡。只把大舅舅扔在朝里,无奈的很。”
逢生嬉笑道:“父皇总是骂大舅舅吃里爬外呢,倒是姨娘和姨夫在尧国住的很是安稳。”
说话间,船已经靠岸。婉瑶抱着那条不大不小的鲢鱼跑进了水榭里,周冉连忙起身去扶,宝珠也扯了婉瑶的手臂,瞪眼示意逢生把鱼抱走。
“你们可瞧见了?我竟没想到自己还会空手抓鱼!”
周俊稍后上了岸,笑着拍了拍宝珠的肩膀,道:“宝珠都长成大姑娘了。”
宝珠灿然一笑,抱着周俊的手臂道:“许久不见继父了,继父可想我?”
“自然是想的。去年你说想要的连弩,我已经让人做好了,待回家去你且瞧瞧。”
“继父最好了!”宝珠欢呼道。
婉瑶见了好笑道:“瞧你这样子,难不成你爹竟连个连弩都不给你不成?”
宝珠哼道:“老头子怎么不给?他直接拿连弩射我!”
逢生把鱼随手扔进了周冉乘泉水用的瓮里,笑嘻嘻地凑到周俊身边道:“继父只给姐姐准备了礼物吗?”
周俊轻笑道:“自然也少不了你的。那用前未城精钢制成的软剑,你可喜欢?”
“自然是极喜欢的!”
婉瑶坐在周冉身边,笑他道:“你怎么不问你爹要些东西?”
周冉温柔一笑:“我有娘亲在身边,旁的又如何比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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