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便好。”大娘松了口气。
“婉真她真的杀了太子吗?”二娘忧心忡忡地问,“狱卒说她杀了太子,和文越私奔……”
“那是谣言。是八皇子杀了太子,还想杀二姐。文越哥哥早有安排,才救了二姐离开。不过也正是因为二姐离开了,所以爹和大娘二娘才会被关起来……”
张震这才开口道:“无妨,只是被关起来而已,你们姐妹三个还平安就好。”
“我们都是半截身子埋入黄土的人,别说是坐牢,便是死了,只要你们姐妹三个好好的,我们都情愿!”大娘决绝道。
“大娘别这么说!”我宽慰道,“大姐临走之前最放心不下你们了,我答应大姐好好照顾你们的。”
张震对我道:“周俊身边的郑戈来探望过我们两次,狱卒也待我们还算客气。你也不用太过操心,倒是多顾着你自己些。如今周俊娶了三公主,你不过是个妾室,若没个孩子傍身,以后怕是让人欺负了去。再说这是周俊第一个孩子,他总会疼惜些,你定要把孩子平安生下来,以后才好在周府立足。”
我无奈地笑了,只觉得我和张震的思路大约从来都不在一条线上的。若是以前,听了这话我只会觉得张震瞧不上我,他认为我是个妾室,还是个要靠孩子才能取得欢心的妾室,依着我以前的脾气定是要与他争执一番的。如今我淡然了,知道张震是在关心我,不管说的对与不对,有他的这份心,我已经很知足了。
鬼节大幕
张兖溜了回来,对张震道:“爹,您放心在这里呆一阵儿,我们定会想法子把您和娘亲们救出去的!”
张震露出了慈爱的笑容,隔着栅栏拍了拍张兖的肩膀,赞道:“好孩子,你十六岁就当上了禁卫军统领,真给爹争气!”
张兖脸色微红,笑着应道:“爹高兴就好!”
“高兴,我儿这般出息,我自然高兴!”
我笑叹一声,倒也真羡慕无比,张震终究是喜欢儿子的,哪怕不是亲生的,但毕竟是他的一个梦。
出了牢房,天色尚早,我想要去七月楼见见萧彧己。张兖垮着脸别着头,就是不肯,直骂我红杏出墙还要让小叔子送去。我臭骂了他一通,却还是被他塞进马车运回了周府。
下了马车就见到周府门口停着一辆超级拉风的镶金马车,张兖哼道:“竟是夏昊来了!”
“他又要做什么?”我也十分不悦。
我拎起裙子,和张兖一起进了府。途径花园的时候,就听到了夏昊爽朗的笑声。走近一瞧,竟以为自己眼花了,夏昊周俊和夏灵在一起把酒言欢,笑得那般亲切,仿佛之前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是……就我自己记得清楚,还是他们的心胸宽广到了可以忘记一切?”我挑眉道。
张兖嘁声道:“这还不明白?装样子呗!朝政上夏昊处理的不顺手,自然来巴结着哥哥了。”
我不愿理会夏昊和夏灵,便径自回了偏院,张兖百无聊赖地陪着我一起,趴在桌子上看着我叹气。
“沉么?”
“什么?”我整理着丝线,不知道张兖突如其来地在问什么。
“唔……孩子这么放在肚子里,会觉得很沉么?”
我笑出声来,看见张兖红了脸,才敛了笑容道:“就是累了些,活动不方便,身子倒也是沉重。”
“听说……小侄女在肚子里也会动?”张兖好奇地凑近了些。
“现在胎动的少了……”我略有些担心,“按理说七个多月应是孩子动的多的时候。”
张兖也一脸担心地又凑近了些,仿佛隔着我肚子就能瞧出他侄女的模样来。
周俊推门进来,就看见张兖猫着身子猛瞅我肚子的模样。
“兖儿。”周俊似是好笑地喊了一声,张兖立刻站直身子,表情刚毅的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是幻觉似的。
“在聊什么?”周俊柔声问道。
我也是说到话头上有些担心,便对周俊道:“孩子眼看着就要八个月了,可胎动却少了许多。我有些担心,不若你让人去请一下昆顾锦,瞧瞧是个什么情况。”
周俊走到近前来,神色略显担忧,轻抚我的肚子道:“我一会儿亲自去请他来看看。”
“我去吧!我去吧!”张兖招呼道。
周俊摆了摆手,张兖就一溜烟地跑走了。
“刚刚夏昊过来做什么?”我问道。
“不少人都觉得他名不正言不顺,处处阻挠,他没了法子,过来寻我。”
“快把这些事情了结了吧……”我叹道。
周俊握着我的手,我也没挣开,只是觉得真的累了,想要歇歇了。
“鬼节就把那些魑魅魍魉都收尽。”周俊在我耳边低语道。
昆顾锦随后就跟着张兖来了,对我抱歉地笑了笑,说道:“这些日子未城有些事情耽搁了,却是误了给你诊脉。”
“别这么说,我把你一个半仙儿皇子当大夫使,才觉得抱歉呢!只是因着一直都是由你在看诊开药,别人我倒是不太放心。”
昆顾锦温柔地点了点头,开始给我诊脉。也不知是不是我多心的缘故,他的表情看上去并不轻松。诊完脉表情也没有松动,而是直接要给我针灸。
我心里惶然,想问又不敢问,生怕听到了什么不好的消息,自己承受不住。
昆顾锦给我扎了几针,见我咬的嘴唇都白了,微叹道:“我也不瞒着你们,孩子是有些问题,或许生下来会天生不足,体弱多病,这些你们最好都有准备。”
我心里难受,周俊扶着我的肩膀安慰地轻拍,只是他心绪也不好。
“眼下天气炎热,你自己的身子也不太好,孩子多少受了些影响。你思虑太过,心神不宁,再这么下去怕是孩子更危险。”
我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连连保证道:“旁的事情我再也不乱想了,以后哪儿也不去,就安心养胎!”
“能不乱想是最好。”昆顾锦笑着安慰道,“其实孩子都七个多月了,你大可以考虑一下孩子的名字、衣裳、摇篮这些东西,这样你也会欢愉一些。”
我瞥了周俊一眼,据郑戈说周俊写下的名字都有十页多了,但无一例外都是女孩儿的名字。
“诶……昆顾锦,你是半仙儿吧?”我试探道,“能不能告诉我孩子是男是女?”
昆顾锦正在收针的手微顿,笑得有几分牵强,转而抬头望我道:“不管是男是女,你都会很疼爱他的,不是吗?”
“话是没错,不是正好守着你这个半仙儿呢吗?万一要是男孩子,某人写了十页纸的名字都作废了。”
周俊却望着我道:“周冉这个名字可好?男孩儿女孩儿都可以用。”
我点了点头,觉得还挺好。
昆顾锦笑道:“你们两个和睦相处,对孩子才好。”
周俊浅浅一笑,并未应话,我心里觉得像是被揭穿了什么似的,有些不舒服。
两日之后,北都城内就贴满了告示,声称八皇子夏昊已被皇上立为太子。为正储君之位,皇上与太子当日将巡游北都城内,接受百姓瞻仰叩拜。
伴随着告示的贴出,周俊在偏楼里的时间越发少了,若若咬牙切齿地告诉我周俊日日往夏灵那里跑。我以预料到了这样的情况,我觉得没什么可烦恼的,既然周俊说了七月十五,那夏灵怕是也就只剩下七天舒坦得到时间了。
昆顾锦从那天之后倒是每天都来一趟,只是来去匆匆,似乎真的有很多要忙的事情。我问他,他也只是说未城的城主不太好了,他要帮忙安排些事情。
只是昆顾锦话里话外总会问到我周俊准备怎么处理这些杂事,我已经下定决心不去理会了,但是大约太过提防,也没有与他说七月十五之事。倒是昆顾锦问我七月十五那一天有什么打算。
“打算?若是真有百鬼夜行,我或许会去看看的。”
昆顾锦道:“八皇子邀请我去参加,我一时不知该不该应承。”
“随你喽,其实他们倒也真像是百鬼夜行!”
尽管我没打算去在意,但七月十五一早,就觉得气氛与往日不同。周俊昨晚宿在书房里,一早便过来看我。虽然他云淡风轻只是笑着嘱咐我今日不要出门,但是他身后的郑戈却是少有的严肃。便是若若都有几分惊讶地看着郑戈,忘记地拿剑砍他了。
周俊同夏灵一同出了门,夏灵志在必得地得意笑着,周俊却仍旧淡淡的。夏灵掀开马车的车帘,看着一旁骑马的周俊道:“何必如此紧张?夏昊身边的人我已经安排好了,到时候只需我哭上一哭,大位就能到手。”
“你就不担心有什么意外?”周俊侧目轻问。
“意外?今天就应该是一场意外。”夏灵依着车窗勾唇一笑,“我的皇夫,只有我们合作才能同时控制宗室和朝堂,而且也只有男女之间才没有利益冲突,不是吗?”
周俊淡淡道:“就怕你幕后的男人太多了,或许会忘记谁才是你的皇夫。”
夏灵笑的越发得意,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摆了摆,叹道:“总要让你也有些忌惮的,这样你才不敢生出除掉我的念头。”
周俊笑而不语,双眼中的冰冷被阴云的倒影模糊了去。
皇宫外面,仪仗奢华的大队人马已经在等候了。已经瘫痪的皇上被人搀扶进了帝王用的金龙帝辇,夏昊昂着头高傲地缓步走来,淡金色的太子宫服极尽精致。
礼部尚书立刻躬身上前,对夏昊道:“太子殿下,您的车驾已经准备好了。”
夏昊略点了点头,回身看向帝辇后的第二辆马车,颇有些不悦地蹙起眉头来。
“不是让你们准备新的车驾了吗?”
礼部尚书抹汗道:“殿下赎罪,实在是时间紧迫……”
“混账!”夏昊怒斥,“去把周俊叫来!”
周俊下了马,还没走到夏昊的跟前,就见夏昊几步上前,面目狰狞道:“你怎么没让人赶制本宫的马车?难不成还让我坐夏昇这个死鬼的车驾游街吗?”
周俊轻瞟了一眼那辆太子的车驾,云淡风轻地说道:“太子的车驾,您稀罕么?”
夏昊一怔,收敛了脾气,冷静了下来。
“我让礼部去做新的帝辇了,这旧太子的车驾实在没什么好在乎的。”
夏昊扬起嘴角,拍着周俊的肩膀道,“说的极是!只是哪怕只有今天半天,我也不愿坐夏昇的马车。”
“既然这样,那不如太子就坐父皇的帝辇吧!”夏灵随着周俊而来,笑容款款地说道,“一则彰显您对父皇的孝顺,二则也昭示了您身份的尊贵。”
“极好!”夏昊满意地点头,便朝着帝辇走去。
最后的黄雀
北都的天空灰蒙蒙的,天气也有些闷热,惨白的阳光略微刺眼,照的一切都是灰白。北都的店铺都关了门,百姓们几乎尽数上街,等候叩拜瞻仰皇上和新太子,因等候的时间太过漫长,不少人开始窃窃私语。
“早听说八皇子和太子侧妃曾经相爱,你们说是不是他把旧太子……嗯……然后把那侧妃金屋藏娇了?”
“若真是如此,那张将军一家怎么会被关进大牢里?”
“说不准她是恨那张二小姐当初嫁给了旧太子,所以杀了她和旧太子,然后还把将军府的人抓起来了!”
一时揣测纷纷,各种谣言层出不穷。
维持秩序的禁卫军毫不阻拦,有些话多的还要附和几句,或是说些不为人知的“□”。
“我在宫里执勤的时候,曾偷偷听到八皇子诅咒太子不得好死呢!”
周围的人纷纷惊呼,接连问道:“果真如此?”
那禁卫军煞有介事地点头,啧声道:“这帝王家啊,哪里有什么亲情,倒不如咱们过的平和自在!”
“可不是,早听戏文里说这皇位就是杀人不见血的刀!”
又有个好奇地问:“听说张小将军是现任的禁卫军统领?”
“我们统领现在姓周了,改了周丞相的姓氏。”
那边立刻有几个人附和道:“周丞相可是个难得的好官,不管朝廷还是战场,是惩治贪官还是救济灾民,样样都出色!”
其他人纷纷点头,“年纪轻轻地就有如此能力,倒真是我们夏国的福气!”
提前巡视的张兖听着一旁的颂扬声,咧嘴笑了起来,对着身后的副官说:“这事办的不错,回去给兄弟们加赏钱!”
在百姓们越发热烈的讨论声中,车队从皇宫驶去了帝庙,短暂的祭拜之后,游街正式开始。
车队行驶到哪里,哪里就是跪拜声一片,金灿灿的帝辇在人们的视线中越行越远,不少人追着车队往巡游的终点皇宫正前广场行去。按惯例,本应是皇上在城楼由百姓再次瞻仰叩拜,如今皇上瘫痪,新太子夏昊便来代替。
皇宫前的广场上挤满了围观的百姓,帝辇在宫门前停了下来。人们争先恐后地踮着脚张望,希望瞧瞧皇上和新太子的庐山真面目,但是不知什么缘故,一群宫侍围了过去,帝辇上却没有任何人下来。宫里的总管太监大声喊了一句,并敲了敲帝辇的边框。
而此刻帝辇中的夏昊迷茫地睁开了双眼,惊诧地发现皇上正倒在他的怀里。他厌恶地蹙了蹙眉头,准备叫人把皇上移走,却突然发现帝辇内的两个太监已经倒下,身上有殷红色的血迹蔓延。夏昊惊慌地低头看向皇上,皇上胸口上正插着一支匕首,显然已经断气。
礼部尚书沈大人亲自上前,大声喊道:“恭请皇帝陛下,太子殿下!”
夏昊慌张极了,看着自己全身是血,哪里能下得去,随即低斥:“把帝辇驶入宫门内!”
沈大人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似的,洪亮的声音宣告道:“太子殿下,如此不合规矩!北都全城的百姓只有在这一刻才能瞻仰您和皇上的真容,宫门前下车也是列次游街后的规矩!”
“本宫说不行就不行!你若是再多话,别怪本宫不客气!快驶入宫门!”夏昊歇斯底里地喊道。
夏灵此时下了马车,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帝辇前,状似不经意地掀开车帘,娇声问道:“父皇,太子殿下,出什么事情了?”
猝防不及的,帝辇里的一切暴露在了正午灰白的阳光下,夏灵的尖叫声响彻云霄:“你、你丧心病狂!杀了皇兄还不够,现在又要杀害父皇!”
皇上胸口上插着一柄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