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我唯一的妻子,无论何时。”
李焘嘲讽道:“我听说了你要娶三公主的事情。”
“不过是笔交易,我们之间不会发生任何事情,而且……她会死的很惨。”
李焘冷声道:“如此最好。我已经让崇海和凤钰离开了夏国,但是……我会留在这里看着你。兵器粮草给了你我不悔,不过你若是不能履行你今日所言,那便是你登上了皇位,我也有本事把你扯下来。我李家的财富足可敌国!”
“多谢舅舅信任。”周俊拱手道。
“能让我在乎的人不多,崇海是我的亲子,但他是男人,自己足可以顶天立地。唯独瑶儿被我自幼疼爱,再加上现在她娘亲去了,我更是可以为她倾注一切。周俊,我不信任你的心意,但是我信任你的聪明。”
周俊轻点了下头,目光若有似无地瞥了房门一眼,声音低且轻地说道:“不知舅舅信不信任萧彧己……”
李焘正欲端茶杯,一时有些怀疑刚刚那若有似无的声音是不是自己的幻听。但扭头看见周俊正望着他,李焘顿觉得有几分古怪。
周俊见状轻扬嘴角,声音飘渺地说道:“我知在舅父心中萧彧己的地位比我只重不轻,不过我才是婉瑶的丈夫。若是他背后动了手脚,我不会放过他的。”
李焘脸色深沉,不再言语。周俊站起身来,再次拱手行礼,“舅父想必已经见过婉瑶了,唯恐她再忧心,今日见到舅父之事我不会多言。”
“嗯,明日我就会离开北都。”
“那周俊便失礼不送了。”
李焘摆摆手,道:“去吧。”
周俊离开雅室,便见萧彧己一人坐在大堂里自饮自酌。他缓步走过去站定,笑意满满地说道:“萧老板,好兴致。”
萧彧己含糊地应了一声,转而问道:“之前周大人说有话与我说,不知是什么事情?”
周俊也不入座,低头望着萧彧己,笑意越发浓郁,“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好奇地想问一下,婉瑶去公主府的那一夜,萧老板在何处?”
萧彧己端着酒杯的手一顿,随即又毫无异样地仰头喝了下去,语气平淡地说道:“那一日我有些生意处理,第二日才得到了消息。”
“噢?生意。”周俊微微俯身,双目直直地望向萧彧己道:“那么,萧老板借走的衣裳与布靴,可以还给我了么?”
萧彧己沉了脸,敛目道:“周大人说什么,在下听不明白。”
周俊站直了身子,脸上也没了笑容,冷声道:“萧老板背后捅的这一刀,周俊记下了。”
周俊不再多言,转身离开,萧彧己端着酒杯,神色变幻莫测。昆顾锦此时刚从楼上走下来,见萧彧己独自坐在大堂里喝酒,有几分好奇地问:“刚刚似乎看到周府的马车了,是婉瑶来过了吗?”
萧彧己摇了摇头,闷头开口道:“是周俊来了。”
“他说什么了?”
“没什么,不过是来见见李伯父。”
萧彧己继续闷头喝酒,昆顾锦见状,问道:“你怎么了?心情不好?”
萧彧己苦笑了下,“或许吧……”
我一觉睡到了傍晚,醒来的时候发现若若坐在床前的脚踏上,抱着剑虎视眈眈地盯着长椅。我有些费力地坐起身来,果然见到周俊正卧在长椅上,正看着手里的一本折子。
许是我动作大了些,周俊听到声音转头看向了我,柔笑道:“醒了?稍稍舒活一下,准备吃晚膳吧。”
我有几分不自在,低头不去看他,若若皱着脸,厌恶敌对的情绪还是没有消散。
心不在焉地吃过晚饭,周俊却没有向往常一样离开,反倒是郑戈让人往隔壁的书房搬了一堆书册折子,还搬了个衣橱放在了我的卧房里。
我和周俊分居已经一个多月了,眼瞧着他娶夏灵的日子快到了,他居然把东西搬来了偏楼。
我不悦地板着脸,莲叶和荷花都假装自己不存在,若若见我不痛快,便想去阻拦。
周俊放下手里的书看了若若一眼,突然开口道:“郑戈会武功。”
正在指挥逃避若若阻拦的郑戈身子一僵,见我和若若都瞪他,他讪笑着挠了挠头。
若若听闻大怒,拔剑就砍了过去,郑戈躲得很是利落,若若更加恼怒,两人跳窗出去,我只听见若若的大骂声和郑戈的傻笑声越来越远。
没了若若,下人们更是动作迅速地把周俊的东西搬了过来,我心中愤愤,想要把他赶走,可又不愿与他说话。结果待我气到极致准备开口时,我的卧房又变成了两个人的居室了。
荷花和莲叶拿着上午带回来的画样想转移我的注意力,我却是看什么都不顺眼,发了一通脾气。只是周俊这厮明知道我是在生他的气,他却没事人一眼的继续看他的书,偶尔我瞪他瞪得狠了,他还扭头冲我笑笑。
我捂额暗叹,竟有种阿黎的无赖上了周俊身的感觉!
对了,阿黎!我猛然想起自己忽视的另一件事情。那几个黑衣人是阿黎派来护着我的,已经救了我两次。他们一定在暗处注意着我的一举一动,而且还是可以信任的。眼下我的势力基本上都不可用了,若是能有他们给我传递些消息,或许我不会像现在这么被动。
那要怎么引他们出来还不被周俊的人知道呢?
苦思冥想了半天,荷花在一旁提醒道:“时辰不早了,主子歇了吧!”
我猛地回神儿,下意识地看向周俊,见周俊放下书站起身,似是要走过来,不禁恼怒地喝道:“出去!”
周俊似是没听到似的,依旧是温和地笑着走了过来,说道:“你先睡,我去书房处理些公务。”
我被他的话噎住,顿了一刻才怒道:“你自己回主院住去!荷花,莲叶,把他的东西都扔出去!”
“莫生气,对孩子不好。”周俊轻拍我的肩膀,仿佛在哄着一个闹脾气的孩子。
我越发火大,拍开他的手哧道:“周俊,是不是非要我扇你两巴掌你心里才舒坦?”
“若是那样你觉得解气,我便无妨。”周俊握住我的手贴在了他的脸上,“只是别弄痛了自己。”
我此刻真想捏捏他的脸皮,看看是不是阿黎这厮假扮的!
曾经我所认识的那个温雅谦和的男人,为何如今变成了这幅模样?会算计谋划也就罢了,如今连脸皮都厚了起来,他还真是往天下无敌的道路上迈进了!
“婉瑶,那一晚的人不是我。”周俊突然开口道,“而且我会为岳母报仇。”
我低头抽回了自己的手,身子失力地坐回床上,一时哑了似的没了言语。
“我娶她却不会碰她,她会死,死的很惨。”
“即使她死了……我娘也不会回来了。”我颤声苦笑道,“她死有什么用?只不过是你图谋里的一步罢了。”
“你希望我不争了?”周俊坐在我身旁,摆手挥退了莲叶与荷花。
房间里顿时静谧下来,我侧头问道:“若是我说不让你争,你肯放手吗?”
“嗯。”周俊竟是毫不犹豫的点头,“我可以随时放手。”
我嗤笑起来,放手?说的简单容易。
“你不信?”
“信,我信你有能力做任何事。”
周俊轻叹,不由分说地抱我入怀,我挣扎地咬他,他却轻抚着我的后背,在我耳边柔声道:“婉瑶,那个位置对我来说不过是个便利的工具,无任何意义。”
“可你终究是要得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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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若若安慰人的小剧场:
一天,若若跑去七月楼找萧彧己,请他教导她学习如何安慰人。
萧彧己问:“为何找我学这个?”
若若道:“每次主子生气或者伤心的时候,我都帮不上忙。但是萧老板和主子说几句话,就能让主子高兴起来,所以想学。”
昆顾锦在一旁道:“难得她衷心,你便教教她吧!”
萧彧己问道:“平日里,你怎么安慰人的?先不说婉瑶,若是荷花和莲叶或者是其他人哭了,你怎么安慰她们?”
“安慰?”若若回想中……
某天莲叶打碎了婉瑶赏赐的玉镯子,心疼地哭个不停。若若觉得她哭得太过烦人,于是喝道:“吵死了,再哭把我就你的玉簪子也弄断!”于是莲叶立刻止住了哭声。
曾经郑戈因周俊受伤而哭,婉瑶让她去安慰,她瞪着郑戈吼道:“一个大男人,哭什么哭!再哭我杀了你!”于是郑戈也不哭了。
还有……
萧彧己抬手止住了若若的回想和叙述,眉毛直跳地说道:“若若,安慰人和威胁人是两个概念。安慰人是让人不要再去想痛苦的事情,威胁人是让人去想更加痛苦的事情!”
“那……如何让人不去想痛苦的事情?”
“唔,可以用她喜欢的事物转移她的注意力,聊她喜欢听的,陪她做喜欢做的事情,只要不在让她有时机想起难过的事情就好。”
于是,每当婉瑶不高兴,若若就会去给她买吃的,婉瑶不开心,若若就和她聊吃的,一直聊到出去再买吃的。然后一个月不到,婉瑶的胃病又犯了。
番外五 没有留恋的时光(一)
周知曾经好奇地问他:“哥哥,你现在能想起的最早的记忆是什么?”
“你呢?”周俊放下书册反问。
周知垂着头讷声道:“我最早的记忆就是从假山上摔下来,娘亲……说我是丑八怪……”
“这样啊。”周俊淡淡地应声。
周俊最早的记忆是什么,他一点印象也无,因为他的记忆,似乎从未有过什么特别的地方。
周俊年幼的生活里只有周斯,周斯的爹娘,周斯的奶娘,周斯的夫子,周斯的侍从……而他的活动就是和周斯一起吃饭,和周斯一起学走路,和周斯一起学认字……似乎那不是他的童年,而是周斯充斥着一切的世界。
五岁的时候,周斯带来了许多和他年纪相仿的男孩子让他挑选,说是给他的侍从。那是他第一次见到那么多的陌生人,不过他还是给他们定义为“周斯的仆从”。那些孩子或紧张或严肃,都很期待的望着他,只有一个时不时摸头傻笑,他觉得那个孩子的表情很有趣,便留了下来。
“二少爷好,我……奴才……呃……属下叫郑戈。”郑戈似是有些羞涩,脸蛋红扑扑的,浅褐色的眸子里满是笑意。
周俊好奇地打量着郑戈,觉得他与众不同。头一次周俊有了种这个人或许不是周斯的谁,而是他的谁的奇妙感觉。
郑戈还在傻笑的时候,被周斯一脚踹倒在地,周斯厌恶地蹙眉道:“这个东西太弱了,要不你再挑个厉害些的?”
周俊摇头,对趴在地上讪笑的郑戈道:“你会厉害起来的,不是吗?”
郑戈忙不迟迭地点头,浅褐色的眼睛满是兴奋的光,“我会变得十分厉害的!”
六岁的时候,周俊第一次独自走出偏院,在花园里站着发呆。郑戈总是夸赞外面的世界,他以为外面的世界就是偏院的外面,所以才会独自出来。
周俊觉得外面很无趣,除了满院子的花,池塘里的鱼,这里没有什么特别的。在他看来,这些景致书和画册里都有,他既然有了书,又为何要出来看这些呢?
正待周俊转身想要离开的时候,一阵儿铜铃般清脆的欢愉笑声传来,一个小姑娘追着一只蝴蝶,晃晃悠悠的跑了过来。
她穿着桃红色的丝裙,脖子上挂着银质的长命锁,头上梳着两个发髻,桃红色的发绳缀着银色的花,时不时碰撞作响。她的笑容比这春光还要明媚,声音比黄鹂还有清脆,他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情绪,只觉得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抹亮色。
他站在花丛后面看了许久,看着她和下人做游戏,看着她对着她的娘亲撒娇,看着她咯咯地笑着同每一个人说话。她是那么快乐无忧,竟也感染了他,让他有了想要扬起嘴角的冲动。
“阿俊,你怎么在这里?”周斯站在他身后,不解地望向他。
而他还定定地望着那女孩的背影,意犹未尽,根本没有在意身后的周斯。
周斯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不悦地蹙眉,说道:“那是个疯丫头,十分惹人讨厌。”
周俊回身看向周斯,第一次反驳他道:“不,她很惹人喜爱,让人快乐。”
周斯顿时黑了脸,不由分说地扯着他回了偏院,一路说道:“以后别自己跑出来,要是被爹和娘看见,少不了又要找你的麻烦……”
周俊却什么都听不进去,似乎那女孩儿的笑声盈满了耳廓。
第二日周俊又独自出了偏院,依旧躲在花丛后等着她的到来。她这日换了鹅黄色的春衫,像是迎春花似的,头上还带了两个小铃铛,那叮叮当当的脆响伴着她欢愉的笑声,是他听过的最动听的声音。
周斯见他又站在这里看沈宁儿,还看的这么专注,脾气本就急躁的周斯立刻火了。
第三天,周俊再次站在了花丛后,他甚至在想今天她会穿什么颜色的衣裳,眼睛还会不会笑弯的事情。
只不过今天沈宁儿刚到花园掐了一朵花,笑容还来不及浮现在脸上,就被紧随其后而来的周斯一把推在地上。一旁的侍女惊呼出声,周斯却把她们都轰走了。他接连踹了沈宁儿好几脚,沈宁儿哭个不停,眼泪混着泥土,把她白净的小脸弄得狼狈不堪。
“求你,别打了……求求你……”她哭喊着,声音疵裂扰人。
周俊站在花丛后,觉得似是一场美梦遭遇了现实,瞬间破碎。那让他痴迷了两天的笑声此刻变成了狼狈求饶,让他意识到原来那不是可以点亮他人生的美好际遇,而只是一个虚幻的误会。
他以为她像是天上的金童玉女一般快乐无忧,却原来她不过被周斯推打就会轻易地哭着求饶的小丫头。她不是天上的玉女,不过是凡间里另一个害怕周斯的普通女孩儿罢了。
从那以后,周俊再也没出过偏院,只是要了更多的书来打发时间。周斯见他如此,待他越发好了,无论他想要什么,周斯都会帮他办到。而他要过的,其实只有书。
书籍一车一车地运往周俊的院子,周俊则彻底把自己沉浸在其中。在书里他可以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更加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