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次错过,难道就注定了终究会错过?
为什么每次他离去的时候,两人都没法好好说几句呢?
若是,若是这次他临走前,她赶回来同他讲些话,或者,干脆跟他一起走了,会不会结果就不同呢?
一时间,知遥心绪纷乱,只觉得自己做错了许多,又错过了许多,想挽回——
可如今的状况看来,却是再也挽回不了。
慕小简见知遥在听到自己那句话后刷地下变白的脸色,心道不好,正想安慰她几句,就见知遥身子晃了晃,腿一软跪坐到了地上。
慕小简就算她不了解个中缘由,却也知道那簪子肯定有问题。
她将知遥扶起来坐好,思索了片刻,倏地拔下自己头上的发簪,塞到知遥手中,说道:“这是我生辰时候祖母送我的,虽说不如江老太君带来的那支好,可也绝不会太差。等下你就用这个吧。”
知遥正被自己的纷杂的想法给缠住挣脱不开,冷不防手里被塞了一物,那冰凉的触感使得她蓦然回神,却反应不过来,愣愣地盯着它看了半晌才明白过来,缓缓摇头将东西还给了慕小简。
她心中感激慕小简的情意,她也想领她的情,她比谁都想躲过去这场刁难,可这事根本没有转圜的余地……
“多谢你,可我没有办法。”
是啊,没有办法。
皇上身边的公公都会来观礼,说明皇上肯定已经知道了江衡言的打算。
那簪子,恐怕就是他向皇上求来的信物。
万事都已齐备,若她打乱这一切,遭殃的不会单单只她一人,整个贺府恐怕都难逃责难。
慕小简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却也知道有皇上身边的人搀和到了里面,那么知遥及笄和换掉的簪子这事儿就简单不了。
正着急着不知道怎么安慰知遥,贺知悦匆匆走了过来,催促知遥和慕小简准备好出去。
该来的总得来。
知遥努力克制住强烈的逃跑的冲动,让自己不断地想着慈爱的祖母和母亲,还有牙牙学语的幺弟,以及总是不太着调的父亲和早已改好的夏姨娘及她的儿女。
不为别的,为了贺府这一大家子,她硬着头皮也得上。
不愧是江衡言,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然让她毫无退缩的余地。
到了厅中,她淡笑着扫了众人一眼,便按着先前母亲教导她好多次的规矩配合着仪式的进行。
她发现自己的感觉已经是麻木的了,越是努力想融入到这仪式之中,越是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好似这一切都是给别人做的,她只是个看客而已。
她只是庆幸,在脑中空白一片的情况下,自己依然能做出正确的动作,说出正确的话来。
直到那仿若敲定她命运一般的簪子插到了自己发间,知遥身子颤了颤,才发觉自己方才其实一直在等。
等簪子到了自己发间的这一刻,等尘埃落定,自己再不用期盼着奇迹出现的时候。
只是她明白,这一切还没有完。
待到礼成后,王公公笑容满面地上前来道喜,然后宣读了圣旨。
圣旨的内容,知遥浑浑噩噩地只听到了几个字儿而已——不过是宣布她“死刑”罢了,哪需要注意这许多?
可就这几个字,成功地让她回过神来。
实在是太荒谬了,居然这么急吗?本月的二十八就成亲。
这让她最后一点点的希望也破灭了。
她知道贺行远的去处,那么远的地方,加上派人送信的时间,这一来一回的要耗去很久,估计连她的……大婚,都赶不上了,更不要说花时间想办法解决问题。
不愧……是江衡言。
这时慕小简才明白过来知遥要面对的居然是赐婚,很是震惊。
虽然是做世子妃,听上去很好,可知遥喜欢那小参将的事情,慕小简是知道的,再看那王公公时就多了几分厌恶。
待到接完旨后,慕小简见众人纷纷来向知遥道喜,还对她夸赞个不停,慕小简便想办法找托词将她带出了人群。
待两人独处了,慕小简将伺候的人都轰了出去,将门关好后,才拉了知遥的手在她身边坐下。
安慰的话太过于苍白,慕小简并不多讲,只说道:“你若不肯,我带你去爹爹的军营里去!有爹爹护着你,他们还不敢把你怎么样,待到时机成熟,我帮你给那小参将带个信儿就是。”
知遥感激不已,却也只能在道谢后推却,“……我也想走,可丢下贺府众人,留下他们等死,我却做不到。”
慕小简沉默了。
她是求而不得,知遥这是……连求的机会都没了。
“你别急,我想办法找人给那小参将送消息去。你放心,我爹爹人脉很广,不论他去了哪儿,都能给你找到!等我消息吧!”
在思索了许久后,慕小简丢下这么几句话,便急吼吼回去了。
知遥望着她的背影,感激至极。
虽说老王爷他们知道这个消息后,会更快地通知贺行远,可慕小简的这份心,让她今日冰冷的心感到了融融暖意。
就……这样吧。
她叹息着。
还有那么多人关心自己,再怎样,也得好好过下去不是?
即使,心里难过得仿若撕裂一般……
待到宾客都走散了,贺府瞬间安静了下来。
知遥与贺行远的事情,老夫人与贺夫人是知道的,她们便没有在这个时候打扰知遥——此刻最难过的,莫过于她。
于是,知遥迎来的第一拨“访客”,居然是贺墨松。
她原以为贺墨松会因为赐婚之事而开心,谁知道贺墨松却是在她屋里枯坐了半个时辰、扯七扯八说了许久无关的话后,突然说道:“这婚事,我明白你的苦处。只是事已至此……你若心里难过,不妨说出来,总好过憋着。”
见女儿呆呆地看着自己,贺墨松又重复了一遍。
知遥的眼泪瞬间就涌上来了。
她没想到一向与她有些疏离的父亲会说出这种话来。
贺墨松见到知遥的样子,松了口气,继而忿忿,“江家那小子的心思,我可是猜到了。看这些年来你待他还跟以往一样,我就知道你没那心思。”
顿了顿,他压低声音叹道:“你的苦处,我是明白的。我这些年终究是愧对你的母亲,可我与紫梦,那是……”
他滞了滞,发觉跟孩子说这个总归是不妥的,便咳了声,道:“爹爹以往只希望你能嫁个自己想嫁的,不要委屈了自己。如今这番情景,怕是无法转圜了,只是你有话也不要总憋在心里,多和你母亲说说,不然伤身。”
紫梦是夏姨娘的名字。
贺墨松说完后,忽然为自己的婆妈赧然,又为自己方才失言说了与夏姨娘的情意而红了老脸,生怕女儿发现,匆匆告辞。
知遥明白他的好意,心中感激。
她与贺墨松相处这些年,关系一直不近不远,如今头一次听他说起这样推心置腹的话来,倒是感觉亲近了许多。
“姑娘,世子爷来了。”
兰灵和兰月得了消息后便来禀报,哪知道正巧看到知遥扶着门框在那边发呆。
明知今日寒冷,可两个丫鬟看到知遥落寞失神的样子,头一次不去催她进屋暖和一下,而是静静等候着,直到发现知遥微微动了动,才由兰月轻声同知遥说了。
见知遥没有反应,兰灵就又试探着重复了一遍。
直到知遥侧过脸来瞧她们,丫鬟们才松了口气。
知遥没想到江衡言会这个时候来寻她,况且她也不想见他,就道:“我与他如今的关系不适合见面,帮我回绝了吧。”
丫鬟们领了命正要下去,就听不远处传来低笑声。
“就这么讨厌我,连见我一面也不愿吗?”
原以为此时院子里没第四个人,冷不防听到声响,主仆三人都吓了一跳。
循声望过去,不是江衡言是谁?
知遥这时候是真的不想见他,转身进屋关门。
江衡言抢先一步抵住了正在关闭的门,硬是凭着力气将门推开,他闪身进屋,见知遥一脸的懊恼,倒是笑了,“你真的这么不待见我?”
知遥一言不发。
江衡言就也不说话,只温和地注视着她。
知遥忍了又忍,最终受不了被他这样盯着,出言激道:“世子爷好大的兴致,居然费了这样大的心思来做这件事。”
见她肯开口,江衡言暗暗松了口气,说道:“不这样的话,你会肯吗?”
“不肯又如何?左右不过只有十多日的时间了。”
江衡言细看她神色,道:“我还不知道你吗,若是你不肯的事情,就算是行礼前一晚,你也敢独自一人跑走。”
知遥嗤了声不理他,江衡言笑道:“我今日来,就是想跟你说一声的。”
他凑到知遥耳边,见她躲开,他也不管,只是用她听得到的声音低语道:“不管你跑到哪儿,我总会捉到你,所以,躲也没用。”
见知遥不理睬他,江衡言坐了会儿便也离去。
只是在临走前,他说道:“我有多在意你,你是知道的,谁也不能将你抢了去。”说着,他打开门来,寒风瞬间冲进屋内,将他最后半句话吹散了开来,听不甚清。
“……就算是行远也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奋发奋发~~~看来大家都是支持行远的对吧?木有言哥哥的粉?叹,言哥哥好悲催~抚摸他的小脑袋~~
☆、终于归来
待江衡言走后,知遥将自己关在屋里一整天,谁也不见,连晚饭都没用。
兰灵原本晚上要值夜,见知遥不开门,便坚持要在门口守着,被兰月硬生生拉走了。
回到了她们屋,兰月才点了兰灵的额头斥责道:“你闹性子也不看看时候,你如果在门口待着,姑娘担心你,还能静下心来好好想事情么?今儿晚上我们轮流在这屋守着,左右离得不远,隔上一小会儿看看姑娘屋里还亮没亮灯便是了。”
兰灵不解,“亮灯怎样?不亮灯又怎样?”
“亮灯,便是姑娘还没想明白,我们就小心地守着,明儿看看状况再说。若是没亮灯,许是姑娘想通睡下了,便可放心一些。”
出乎兰月的预料,知遥的灯亮了一晚,第二日开门时,却又是笑眯眯的样子,仿佛与往常没有任何的不同。
兰灵见状非常高兴,庆幸姑娘又回到以往的样子,同时抱怨兰月那想通没想通的说法根本行不通。
而兰月则是更加担心知遥了。
去到长辈们那里,老夫人与贺夫人表现得也好像与平时没有什么不同,同知遥讲话的时候态度也同往常一样,只是在她的面前绝口不提有关婚事的任何问题。
知遥明白祖母与母亲的体谅,心中感激,陪着长辈们说话的时候更是笑得开心自然,任谁也瞧不出她有任何难过的地方,就连贺墨松都觉得自己可能想岔了,这亲事女儿其实是满意的。
只是知遥院子里的人都知道,自那日起,姑娘屋中的灯就再没熄灭过,彻夜地亮着,但得了兰灵的吩咐后,谁也没有说出去。
这样好似风平浪静地倒也过了几日。
置办嫁妆这样的事情,到底还是得紧赶着做,对婚事再不情愿,该做的事情一件也不能落下。虽然大家刻意避开了知遥去老夫人及贺夫人那边的时间,可早一些晚一些的事情总会发生。
所以某日从贺夫人院里回去的路上,知遥不可避免地就遇上了正让人抬着几口箱子去让贺夫人过目的含蕊。
两方人相遇,都愣了。
不用看那些箱子里装的东西,单看含蕊不自然的表情,知遥就知道里面应该放了些什么。朝含蕊笑笑,知遥便走了,没多问一句。
只是自此她便整日地窝在自己院子里再不出来,偶尔到院门一下,也是听闻慕小简要来,去院门处等她罢了。
贺墨松曾经亲自来说让知遥出去走走,知遥抿着嘴笑却不说一个“好”字。
贺墨松生怕她憋出病来,执意如此,知遥又不肯,到最后还是贺墨松被老夫人与贺夫人叫走了。
知遥的日子便这样平静无波地过了下来。
到了二十六这天,离成亲的日子只有一日了,知遥瘦削得越发厉害,不过短短十几日的功夫,过年时候做的衣服已经松了一大圈,且由于整日里不出门,皮肤更加白皙了,近乎透明,一双杏眼显得格外得大,只是那双眼睛里,已经失去了往日的灵动活泼。
兰月一进门就看到知遥望着窗外的单薄背影,心里发慌,不由自主唤了声“姑娘”。
知遥缓缓回首,望着她一笑。
兰月望着她眉间化不开的愁绪,心里难过,有心想安慰她几句。
一旁的兰灵发觉兰月神色不对,忙拉了她一把,朝知遥笑道:“给姑娘做了点心,姑娘用点可好?”
知遥慢慢颔首,“嗯”了一声,就又回过头去,将窗户开得更大了些。
两个丫鬟走到她身边,将食盒放到桌案上,就听知遥忽然指了窗外问道:“往日里大公子最喜欢白梅还是红梅来着?”
不等二人回答,她又喃喃说道:“是白梅吧……又好像是红梅?”低头望望窗外那落了一地的花瓣,她笑道:“看我,不过才两年功夫,就什么也记不得了。”
重新望向屋外美景,知遥叹道:“我两年就能忘了关于他的这许多事,不知他忘了我,又需要多少时候呢……”
兰月大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