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最高指挥使严进进入皇城再也没有出来,这一段时间去了哪里,做了什么,所有一切都是迷,多少人暗暗猜测,这个可能的去向还有最终的结局。
整个京城看似平静,私下里早已暗潮汹涌,昔日依附严进朝臣纷纷出动,想尽办法和锦衣卫撇清关系,这是在危境来临之前作出的正确选择。
出入官场多年,哪怕只是一点风头,都能从里面嗅出一丝不安味道,这一次已经不是简单的不安那么简单,弄不好又是一次胡惟庸般的大案,到时整个京城血流成河,谁也脱不了干系。
梆梆梆,门板被人用力敲响,嘎吱一声,手臂出现,侧院小门被人打开,一顶轿子停在外面,前面站着几个衙差打扮的人。
一名家丁打扮的人守在门前,似乎早已清楚有人要来,侧门打开,轿子抬入,侧门随之关好,那人低声道:“大人,王爷在里面。”
“有劳。”
轿子再次抬起,每次经过转弯位置都有人把守,不可否认,这间宅院规模够大,也够气派,仅仅是守门的家丁就有几十人之多。
“大人,到了。”
轿子停下,帘子掀起,快步走出一人,从轿子上下来,双手一拉身上长袍,顺着台阶上去,门开始,里面背身站着一人,快行几步来到近前躬身跪拜,“王爷救我。”
“起来说话!”
那人转身,面色威严,肤色略黑,正是燕王朱棣,当日平蓝玉一案立下大功,蓝玉一死,大明军中可大用之人寥寥无几,朱元璋多疑,始终相信自己人,李景隆毕竟年轻,一来带兵经验不足,二来难以服众,那些多年摸爬滚打的军中将领未必会服一个乳臭未干的娃娃,朱棣不同,早年率兵征战,有军功在身,加上又是王爷身份,办起事来同样容易。
最为重要一点,朱棣始终是自己人,知子莫如父,朱棣有本事,论个性,诸多皇子之中性格杀伐果断和朱元璋最为相似的便是此人,可惜身为老四,出生比朱标晚了几年,朱元璋这些年全力教导朱标,当年纵马驰骋打天下的日子已经过去,现在需要的是一个爱民如子,受人尊敬的好皇帝。
朱标身为长子,又是太子之身,这个大哥确实有样,私下里如果几个兄弟犯了错,第一个站出来求情,为此没少挨朱元璋的训斥,倒也无所谓,始终是自家兄弟,同样因此积攒了人气,下面这些朱家子弟对朱标极为敬重。
此时,这个人为何出现在燕王别馆之中,从脸上神色判断,必然出了大事,朱棣面色阴沉,“本王警告过你,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出现在这里,否则就是惹火烧身。”朱棣面色阴沉,话音中透出斥责之意。
那人跪在地上连连磕头,“王爷的话,卑职铭记在心,时刻不敢忘,此次突生事端,担心牵连王爷,所以连夜前来。”
“起来说话。”
朱棣脸色稍有缓和,始终是自己人,情面上总要过得去,一旦连这一点最基本的东西都失去,试问还有谁愿意投到自己这边,为自己办事。
朱元璋为了大明江山也算是煞费苦心,早年边地不稳,乱贼横生,十几年过去,北元连遭大败元气大伤,只能退走远地躲避大明边军追杀,加上连着十几年风调雨顺,百姓衣食无忧,乱子同样没了,唯一担心的是自己归天之后大明的未来。
皇位之争向来残酷,多少朝代最终并非丧于敌人之手,而是来自内部的争斗,不可一世的大元帝国就是最好的例子,血淋淋的教训,朱元璋绝对不允许这种事在自己的子孙身上发生,索性下达皇命,皇子成人之后要前往封地,一来处理封地事宜,了解民间疾苦,二来远离京城,免得和京城里的官员有所交集,只要京城这个地方不乱,整个大明的天下就不会乱。
朱元璋的想法无疑是好的,可惜忽略了一点,有些事明的不行,暗的往往可以,尤其是在官场这种地方,走明的大多行不通,多少人一身才学,最终碌碌无为,多少平庸之辈最终平步青云扶摇直上,其中关键就在于一个关系在里面,当所有人懂得其中的道理,这种关系变得越发复杂。
别看燕王、秦王、晋王这些人远在边地,身份在那摆着,私下里偷偷表忠心做事的不在少数。
“卑职得到消息,朝臣弹劾严进,自从当日入宫之后再也没有见到严进,锦衣卫大营同样被统卫营的人围住,锦衣卫的天要变了。”那人起身来到近前低声说道,不时偷眼查看朱棣脸色,同样担心那一句话说错惹怒了燕王。
“锦衣卫的天变了,关你何事?”
“王爷问的好,锦衣卫的眼线遍布各地,当年卑职暗中操作为王爷私开矿场一事。”
“够了。”朱棣一声怒喝,那人吓得身子一震,几乎同时,门外快步冲入两名侍卫,手持弯刀精神抖擞。
“王爷。”
“没事,下去。”
“是。”
门外有侍卫守着,多半是听到朱棣喊声进来查看,听到指令快步走出,再看那人早已跪在地上,面色惨白浑身发抖,不停磕头,额头位置鲜血直流依然不停。
“好了。”
“王爷,卑职一心为王爷做事,不敢有丝毫懈怠,卑职一人身死是小,唯恐连累到王爷!”那人说完抬头看着朱棣,其中话中有话,随着两者之间关系的建立,无形中形成一种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特殊关系在里面。
“你是在威胁本王!”朱棣面色阴沉,早已听出对方话外之音。
“卑职不敢,只是担心一旦被抓走,受不了大刑说了不该说的话,王爷放心,卑职对王爷忠心不二,就算是死,也不会出卖王爷。”
“说得好。”朱棣说完停了一下,看着眼前之人,“严进的事本王会考虑,你先回去,记住,这段日子照常做事,尽量不要和任何人接触,最重要一点,不管发生什么事,再也不许来这里,否则本王也保不住你。”
“卑职记住。”那人连连磕头,此时得了燕王承诺,等于拥有一块免死金牌,自己出了事,燕王也要跟着受牵连,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保住自己,这样大家都好。
“去吧。”
“卑职告退。”整个人从地上爬起,顾不得去擦额头上血,整个人几乎是弯着身体从里面退出去。
来到外面直奔轿子,帘子掀起,喊了一声,轿子抬起顺着原路返回,此时房间内只剩下朱棣一人,面色阴沉,顺势拿起桌案上的笔。
“叫三保总管来。”
“是。”
时间不长,一人进入,不过二十三四岁左右年纪,样貌俊朗,生的十分干净,快步入内,“王爷叫我。”
“刚刚工部的卢江来见本王。”
三保眼珠一转,“莫非是为了严进的事而来?”
朱棣点头,“还是三保聪明,这个家伙,什么都好,就是胆小,听到消息,自己反而坐不住,这样下去,迟早出事。”
“王爷的意思是?”
朱棣手腕一抖,手中笔随之一动,桌案上出现一个字,三保恰好看到,面色微变,“三保立刻去办。”
“你办事,本王放心。”说完手臂一挥,马三保身形随之退出房间,动作干净利索,不愧是燕王身边第一高手,只是从方才一个举动已经可以看出,此人身怀绝技武功不俗,不然如何能得燕王如此器重委以重任。
竹笔落下,朱棣顺势拿起,写在纸上的是一个大大的“死”字,为了解除麻烦,这一刻朱棣彻底动了杀机。
第0325回 皇城乱 三
一顶轿子走在街上,整个内城的街道略显昏暗,前方几名衙差手持灯笼带路,轿子随着前行发出嘎吱、嘎吱声响。
轿中坐着一人,体态微胖,脸色白皙,左腿翘起,脸上露出得意之色,早已没有方才狼狈之相,能有今日这样的地位自然有些手段,当初投靠燕王,目的就是有朝一日,一旦自己出事,有人给自己背后撑腰。
“大人,内城城门怕是要关了,不如找个地方住一晚,明天一早出城!”一人来到轿子前面小声说了一句。
“不行,今天一定要出内城,守门的人和本官有交情,尽管去就是。”
“走。”
轿子直奔内城城门方向而去,正如随行所担心的那样,外城城门日落之后立刻关闭,内外皆有守卫兵士把守,除非拥有出行的令牌,否则任何人不得通过,内城关闭时间相对较晚,可惜到了这个时辰,怕是早关了。
“站住。”
接近内城城门,远远看到火把光亮,几人手持大枪快步上前,借着火把光亮隐约看到一顶轿子晃晃悠悠过来,立刻出声提醒。
“成统卫,有事耽搁,还望行个方便。”轿子一侧布帘掀开,露出一个圆乎乎脑袋,为首之人连忙施礼,“是卢大人,今日为何这么晚?”
“办了一点事,略有耽搁,留在这总是不方便,还望成兄弟行个方便。”
“自己人,规矩不能变,想要出去只能走侧门。”
“也好。”
“你过来,为大人带路。”
那人答应一声,手中火把向前,只能隐约看到后背,随着布帘放下,轿子抬起一直向前,随着离开,越发僻静,这里已经接近内城边上,为了行走方便,有人在不起眼的位置弄了一个大洞,平日用石块或者其他东西挡住,这种地方原本就偏僻没有人烟,除了自己人之外几乎没有人知道。
“大人,就是这。”
布帘再次掀开,卢江面露不悦,这个家伙,平日里拿了自己好处,说的倒是好听,没有想到这一次让自己一个堂堂工部侍郎去钻狗洞。
“这么小的洞,本官的轿子如何过去?”卢江坐在上面有意刁难,心里一百个不情愿,就算从这里钻过去,同样要赚足脸面。
“大人如果想过去,只能从这里钻过去,别无他法。”那人说完退到一旁,路就这么一条,自己不过是一个带路的,说那么多废话有什么用,弄不好惹自己一身不是。
“放肆,我家大人怎么能从这种地方过去!”随从上前,平日里跟在卢江身边,这一次能够跟随必然是亲信。
“算了,你们几个留在这,天亮之后把轿子从正门抬回去。”
布帘掀起,卢江从上面走下,随从连忙上前,嘴里小声说着什么,卢江弯身下去,大洞看着小,完全足够一个人钻过去,时间不长,卢江带着四名亲信离开内城。
从内城钻出,心中不免感慨,忍不住回头看去,对面露出光亮,别看只是一洞之隔,例外世界完全不同。
从这里过去,里面是内城,达官显贵住的地方,外面是外城,普通百姓生活区域,尤其是这里,接近内城几乎没有民居。
远处隐约透出几点昏暗光亮,应该是外城的后街,那里是野男人享乐的地方,什么人都有混乱不堪。
里面传出声音,光亮随之减弱,应该是有人将石块重新堵在里面,这样做的目的也是担心被人无意中发现,所有人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大人,天快亮了。”
“走。”
没了轿子,只能靠走,虽有几分不情愿,也是没有办法,双手向上一撩,由人护着离开墙根,五道黑影向前,完全没有注意到内城城墙上方站着一人,脚尖一点向下落去,几个闪身消失不见。
噗噗,“哎”,“啊”两声惨叫,声音算不得,听着格外清楚,就在卢江带人离开不久,位于身后两名随从突然倒地。
“谁!”
卢江吓了一跳,不过转身的工夫,两个随从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暗处走出一人,另外两名随从纷纷抽出弯刀。
“要你命的人。”
“英雄饶命,我上有八十岁高堂奉养。”
“够了。”这种把戏,如果是在别人口中说出倒也能够相信,可惜站在眼前的是卢江,一个必须死的人。
“你想要什么,多少银子,我都给。”
“留着你的脏钱下地狱去吧。”
人影一晃,卢江只觉得眼前一空,两名随从手中刀尚未发出,身体直直向下倒去,对方出手速度实在太快,这卢江虽是文臣,倒也学过一些把式,眼见对方厉害,转身便逃。
一道黑影接近,左脚一勾,嘭的一声,卢江整个人向前翻滚,前面恰好是一个斜坡,加上身体胖的缘故,这一下就跟一个圆球一样向下滚去,顾不得痛,一咬牙从地上跃起向前冲出。
还是慢了,地上出现一道影子,从面前一直向后延伸,握在手里的是代表死亡的利器,“是朱棣要杀我。”
“已经迟了。”
寒光一闪,尸身倒地,几乎同时,内城角落石块被人移开,大洞内钻出十几个人,俱是燕王身边亲信,快步来到近前,看了一眼倒在地上五具尸体。
“大总管,里面已经解决。”
“清理一下,今天见过卢江进出王府别馆的一个不留。”
“守城的那些人也要?”那人用手比划一下,做出一个杀人动作。
“那些是自己人,懂得分寸,处理好眼前这些就好,一定要快,不能留下任何痕迹。”
“大总管放心。”
水桶拎来,尸体被人挪走,装上事先准备的大车,在京城这种地方有人消失再正常不过,就算是卢江这种身份的人,只要没有证据,人没了也就没了,地上血迹冲刷干净,此时天色微亮,十几道身影快速离开。
“王爷,事成。”
“辛苦了,坐下。”
“是。”
马三保顺势坐在椅子上,燕王转身,脸上略带疲惫之色,一晚没睡,来到京城,不比自己的封地,时刻都要提防,举止、言行都要有所考虑,没有人可以肯定,燕王别馆之中没有皇上的眼线,尤其是那些神出鬼没的锦衣卫。
燕王倒也规矩,来到京城之后一心读书写字,养花弄草,此时严进出事,反而有些坐不住,“王爷,是否还有担忧?”
燕王点头,“矿山一事,本王还是放心不下,此事若被父皇知道,后果不堪设想。”朱棣极为清楚朱元璋的脾气,有些事就算是皇子之身同样不能去碰,尤其是这种带有忌讳的大事,矿山重要性不必细说,拥有矿石就可以自己打造兵器,甚至可以提炼金银,事情的严重性远非表面那样简单。
“知道这件事的外人已经不能再泄露消息,王爷是担心自己人?”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一点本王倒不担心,唯一无法确定的是,这些年锦衣卫是否查到什么对本王不利的事,有严进在,或许还能压下来,严进一旦倒了,所有事都要公布于众。”
“三保曾经命人打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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