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非深看着躺在床上目不转瞬眼神有些涣散的花不语,手掌轻轻拨开了她脸上凌乱的发丝,双眸垂了垂,抹去残留的泪痕,“……不语。”
声音传入花不语的耳中,将她神游的魂儿唤了回来。眼睛眨了眨有些酸涩,她看向床边的时非深,略微惊讶:“将军?”
时非深按下她想要坐起的身体,浅浅“嗯”了一声。
花不语视线四顾,发现这里是一间干净的房间而不是军帐,看着花不语疑惑的眉眼,时非深抢先做了解答:“这里是客栈。”
“均鸣镇里的客栈?”花不语反应过来,士水里均鸣镇不远,他们应该是回到了镇上了。
“嗯,”时非深碰了碰花不语右脸上那条被翎箭射伤的细细口子,问道,“可还疼?”
花不语摇头,这点小伤她没什么感觉:“不疼,”想了想她又补充道,“不过将军你的箭法真是太神了!简直是百步穿杨,说射上眼皮绝不射到下眼皮!”
听着她用激动的语气,配合着灵动的眼睛说出这番话,时非深稍稍沉闷的心里舒坦了许多,手指拨弄着花不语散开的头发,说道:“不疼就好,饿了吧?”
花不语摸摸肚子,诚实的点头。她从昨天晚上就没吃东西了,饿过头本来没什么感觉,只是时非深一提起她还真的觉得很饿。
时非深将花不语身上的被褥掖了掖,起身道:“待会儿亲卫会送饭菜上来,你吃过后就休息一下不要乱跑,本将还有些事务要处理,晚些再来看你。”
花不语急忙拉住时非深的手,半撑起身子:“这里……我不熟悉……”言外之意就是,她怕一个人待在这里。
“这家客栈已经全被包下来了,到处都是天策营的人,你不必害怕,”时非深揉揉花不语的脑袋,再次将她塞回被褥里,觉得安抚程度不够他又补了一句,“本将就在楼下,不远。”
听他这么说,花不语才放下心来,安心的躺在床上等吃的,时非深点点头很满意花不语的表现,随后便出了房门。
“连将军。”时非深边下楼,边对着一直站在门外的连斐岸说道,“去通知各部将领以及澹台公子,到客栈集合。”
连斐岸不解,不是说好了要去临时镇衙商讨的么?怎么改主意了?“这个、将军为何……”
“不必多问,照本将说的做便是。”时非深眉眼平静,下了楼寻了一处正对大门的位子坐了下来。
“是,将军。”既然将军如是说,他便如是做,何必多言。
连斐岸快步走出客栈去完成时非深交代的事,时非深坐在桌边,深蓝的眼凝住刚刚下来的楼梯,心思却飞到了二楼的某个房间里。为何?只因小女人害怕,他便毫不犹豫的更换了商议的地点。镇衙离客栈较远,干脆把他们全都召集到这客栈里,既不会耽误正事,又可以随时照顾到花不语,一举两得。
时非深想到这,“哼”了一声。
一举两得?是一举三得才是。他在见到连斐岸浑身是血、得知花不语被绑架后的心绪不宁,才刚刚从接过花不语身子的那刻逐渐稳定了下来,现在要他离开客栈,他哪儿还会有全神贯注的心思去同大家商议事务?定是要分神的。
当所有人都到达客栈坐齐了后,时非深对这次士水一战以及老秦收服?城覃关一带做了较为详尽的分析总结,而后又对均鸣镇作为继?关之后的边关城镇进行了周密部署,待回朝后定会上奏天子将均鸣镇升为均鸣关,成为西局主要抵御外侵的一大防关。
老秦在吃掉整个虢洱大军后,按照时非深的指示稳定了?城后,便一鼓作气摧枯拉朽,将?城前毫无防备的覃关也一并收于囊中,不费吹灰之力。照大局来看,虢洱国西部地域的五分之三已经归于封陌国领土之下了。
至于时非深为什么要带着几百号人回西局,为的就是将潜在隐患引出来并且解决掉,楚东风与他的黑衣人便是这些隐患。
时非深一边光明正大的请朝廷派遣官员到均鸣镇任职,一边秘密的将天策营在西局的分营人马集合在诫山周围,前者是为了掩人耳目,得知朝廷关注均鸣镇的消息,那些藏在均鸣镇里的敌人便会按耐不住;后者则是未雨绸缪方便调动。探子在时非深的吩咐下已经和任职官员、也就是面具男子接头并且将西局分营的人马交与他,让他配合着行动,虽然在前一战他们赢得很漂亮,但是却不料让楚东风趁乱逃了,然后便发生了小规模的士水一战。
幸好花不语有惊无险,不然不止连斐岸,恐怕时非深会将整个天策营折腾得不得安宁。
其实天策营的人在知道花不语被绑架后,个个都是义愤填膺的。胆敢绑架他们尊贵的大将军夫人,不想活命你就“吱”一声,弟兄们会招呼你上路的!
“此次,还是多亏澹台公子出手相助。”时非深对着眼前的面具男子说道。
白袍修身的面具男子微微颔首,说:“将军不必客气,为将军出力乃是在下应尽之职。”
他的声音浅浅的带着几分笑意,温和圆润,俨然就是澹台东流的声音。时非深凝眸注视着面具男子,他的银色藤花面具将整个脸都藏了起来,只露出一双干净又黑的纯粹的眼睛,从外形上判断此人应该就是澹台东流。
时非深收回视线,手持一杯清茗品尝了起来。如今大局已定隐患已除,接下来只要再休整几日便可启程回荆日复命去了,相信很快,虢洱国就会派人去荆日请求讲和并且再次俯首称臣。
随后再说了些关于回程的事,时非深便让他们散了,不知不觉已经傍晚,时非深请面具男子,不,应该是澹台东流上楼去看看他的结拜义妹,澹台东流没有推脱,随着时非深去了花不语的房间。
“夫人可休息了?”时非深问在门口守卫的亲卫。
“回禀将军,夫人没有休息。”亲卫站得直直的,回答。
时非深这才推开房门和澹台东流走进去,此时花不语正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的风景??一株苍翠的无忧树,据说它是佛祖诞生之树,翠绿的树间绽放着金黄色的花朵,为之雀跃。
无忧树,又叫火焰花,梵名asoka,音译为阿输柯树、阿叔迦树,相传释尊于此种树下诞生。2500多年前,在古印度的西北部,喜马拉雅山脚下有一个迦毗罗卫王国。国王净饭王和王后摩诃摩耶结婚多年都没有生育,直到王后45岁时,一天晚上,睡梦中梦见一头白象腾空而来,闯入腹中??王后怀孕了。按当时古印度的风俗,妇女头胎怀孕必须回娘家分娩。摩诃摩耶王后临产前夕,乘坐大象载的轿子回娘家分娩,途径兰毗尼花园时,感到有些旅途疲乏,下轿到花园中休息,当摩诃摩耶王后走到一株葱茏茂盛开满金黄色花的无忧树下,伸手扶在树干上时,惊动了胎气,在无忧树下生下了一代圣人??释迦牟尼。
有人说,只要坐在无忧花树下,任何人都会忘记所有的烦恼,无忧无愁快乐生活。
花不语愣愣地看着生长茂盛、金黄花朵缀满枝头的无忧树,如果传说是真的,尊敬的如来佛祖您能不能帮她解开缠在身上双华醉相思的魔咒?她不要带着牵扯回到二十一世纪,更不想无辜丧命于这个应侯顺天三年。
时非深走近花不语,唤道:“不语,怎么不休息?”
花不语调回视线投在卸下银甲的时非深身上,微笑道:“不累,”然后她注意到时非深身旁的人,有些惊异,“是你?”
澹台东流清澈的笑声从藤花面具下传出来:“不语,这次你受惊了。”
花不语若有所思的摇摇头:“……还好,”她抬眼去问时非深,“你的事情忙完了?”
“嗯。”时非深浅下目光来凝视花不语的眼睛,这双刚才映满金黄色花朵的黑瞳是那么美丽,她平凡的脸在那一霎那变得光彩夺目,让人移不开眼睛。
澹台东流轻笑着说道:“不语有将军照顾着,我也不用担心什么,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回去?”花不语看着澹台东流,仿佛想透过藤花面具看进他的眼里。
“澹台公子现在是均鸣镇的管辖官员,他不能同我们住在一起,要回镇衙去的。”时非深解释道。
花不语转转眼珠,犹豫地开口:“……狐狸?”
澹台东流微微点头,轻轻地“嗯?”了一句,“怎么了不语?”
他真的是狐狸么?为什么她感觉不到他身上狐狸特有的气息呢?还是他因为什么事给隐藏了?花不语摇头道:“没什么,就是好久不见了叫叫你,当初把我一个人留在?城,这笔账还没和你算呢。”
澹台东流呵呵的笑道:“那等琐事处理完了,狐狸再来向夫人请罪,”他转头看向时非深,“那么将军,在下先告辞了。”
“嗯,公子慢走,恕时某不能远送。”时非深点头,将澹台东流送至房门口。
“将军留步。”澹台东流跨出房门,只说了一句便下了楼去。
待澹台东流出了客栈后,时非深对着身旁的亲卫说道:“派几个机敏点的人跟上去,有动向随时汇报。”
“是!”亲卫立马去办。
房内的花不语听到,她盯着时非深毫无波澜的脸,问道:“你也觉得不对劲么?”
时非深坐到床边,随意的把玩花不语肩头上垂下来的发丝,悠然说道:“想打发本将,光有熟练的演技是不行的。”
原来他也看出这个面具男子不是澹台东流本人,但是他对澹台东流熟悉到不行,连“狐狸”这个只有他们自己三个知道的昵称他也了明于心,想来不会是普通人。
“我觉得自己见过他,只是想不起来到底是谁。”花不语皱了皱眉,她很肯定自己的直觉没有错,就是没有印象在哪儿里见过。
时非深揽过花不语,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本将迟早会查清的。”
花不语浅“嗯”然后闭上眼睛,享受着时非深身上传来的温暖。一室宁静,平和温馨,他们再无只言片语。
第三十三章 扑朔迷离 '本章字数:3365 最新更新时间:2012…07…11 15:46:07。0'
均鸣镇内的大致整修已经完成了,这几天时非深很清闲,每天都陪在花不语身边,天气晴朗的时候就带她上街买衣服吃好吃的,阴雨绵绵的时候就待在客栈里跟她讲讲以前战场上的故事,下下棋。总之一句话,除了上厕所他们几乎天天形影不离,羡煞旁人。
尤其是天策营里的一帮光棍们。好了,他们的大将军都娶老婆了,他们这些光杆司令也该筹划筹划进洞房的步骤了,不然每天看着将军、将军夫人出双入对的,心里还真不是滋味儿。
他们要女人!要很多很多的女人!要很多很多漂亮的女人!
这是弟兄们心底的呐喊,强烈的愿望。
于是,听到基层的声音,时非深挥了挥手,承诺:“回荆日后,本将请大家到飞花琉阁一醉方休。”
大将军一言既出连马都没有,弟兄们便伸长了脖子掰着手指等待回荆日的日子。
“飞花琉阁是什么地方?”花不语抬起迷茫的眼睛问向在看书的时非深。
时非深头也不抬地干脆答道:“青楼。”
花不语的嘴角有些抽搐,心有不安的补充问道:“荆日里最大的一家?”
这时,时非深终于举起深蓝如矢车菊蓝宝石般的眼,毫不犹豫的回答:“封陌国最大的一家。”
… …
“你不是号称不近女色的么?”
“本将只管喝酒。”
… …
去青楼喝花酒他还言之有理?花不语额上挂满黑线,这个大将军不论做什么说什么都是最有理的那方。
“我也要去!”在回家之前,她可一定要见识见识永不会在朝代更迭中衰败的燕瘦环肥聚集宝地。
时非深继续看书,悠悠否决:“你敢去,本将就废了你的腿。”
“凭什么你都可以去!?我也只喝酒不近女色!”花不语为争取路票,努力的拍案。
“就凭本将是你的夫,说一不二,”时非深眉眼认真,字正腔圆,“何况,你的存在也是女色,那句‘不近女色’的蠢话你不妨先收起来。”
花不语哑言,时非深每晚都抱着她睡觉,虽然只是抱着偶尔亲亲,但这也算是近了女色的。
“我还以为你是出了家的。”花不语嘟囔,嘴巴撅了起来。
时非深一把拉过花不语,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头枕着她的颈间,说道:“你想去可是为了监视本将?”监视他有没有背着她偷吃。
花不语不爽的掐了掐时非深的大腿,傲傲地回道:“谁那么无聊去监视你?我不过是没见过青楼,想去开开眼界罢了。”然后回去就和老陶她们吹嘘吹嘘,长长脸。
时非深将花不语闹腾的手攥在干燥的掌中,眼睛深处抹上了一层淡淡的笑意:“本将不准。”这就是他的最后通牒,不准便是不准。
花不语甩掉时非深的手,推开他的怀抱站起来,一跺脚一狠声:“晚上你别想进房间!”撂完话,花不语大步流星头也不回的出了房门。
专制!大男子主义!可恶的死将军!
门被愤愤地摔上,花不语故意将楼梯踏得“嘣嘣”响来喧示自己的不满。房内的时非深放下书,嘴角微微勾了起来,他看向窗外,说道:“保护好夫人。”
窗外的无忧树枝桠间一动,一个人影飞窜了出去,速度极快:“明白。”
无忧树金黄的花朵飘落几瓣进房间,时非深凝着残花略有所思,然后他起身拾起花瓣,随意的夹在书页间,毫无留恋的也出了门。
他得去趟镇衙,会会他的知己。
花不语带上些礼物去拜访了方伯方嫂,他们很热情地邀请了花不语在家里吃晚饭,花不语倒也不客气,大大方方的接受了人家的好意。
方尹不在家,听方伯说是到邻镇找他姐姐去了,要几日才回来。虽然人少了些,但是这餐饭还是吃得很开心的,聊聊家常说说话,就好像爷孙两代相聚其乐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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