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废话!赶紧烧!”施勉喝道。
杨晋转身缓步走向了那个烟雾缭缭的香炉鼎,宝梳斜眼看着他手里那叠东西,心里真是很不甘的!那么厚一叠罪证足以将施李两家严惩,就这么烧了,岂不是又给了这两家翻身的机会?往后要再找机会找罪证,那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了!
“等等,杨晋!”宝梳喊道。
“你想干什么,靳宝梳?”施勉朝她喝道,“真不想活了吗?”
“我不想活了?”宝梳冲施勉轻蔑一笑道,“我原本就不是个活人,你跟我谈活不活是不是有点废话了?施大人,你应该听过关于我的传说吧?”
“什么传说?谁有瞎功夫听你的传说?”施勉恼怒道。
“难道施夫人没跟你提过?我的身世可传奇了!我原先死过,后来又活了,连我亲娘杨夫人都说我不是她真正的女儿,说我是鬼魂附身,山精妖怪变幻而来的,你信不信?”宝梳带着一脸阴邪阴邪的笑容说道。
“你别动!少跟我扯那些没用的!你要再说话,我这一箭射死你……”
“射啊!”宝梳往前迈了一小步,挑衅道,“只管往我心口上射,越准越好!你知道为什么吗?我的的确确不是杨夫人的亲生女儿靳宝梳,我只是魂魄附在了靳宝梳的身上就变成了她,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我告诉你吧,二百五,就算你一箭射穿了我,那也只是柔体受损,本尊的魂魄依旧还在,只需要嗖地一下,本尊的魂魄又可以附着到别人身上。除非你把天下人都杀光,否则你是灭不了本尊的!”
“你少吓唬人了!”施勉紧张地晃了晃手里的小弩道,“本少爷不吃你这一套!就算你是山精妖怪,地府魂魄,本少爷也有法子收拾你!姓杨的,赶紧扔!”
“别扔!扔了这游戏就不好玩了!”宝梳故作一脸阴森森的笑容缓步逼近道,“施大人,你别只是嘴上说啊!光说不练那是假把式,有本事动真格的啊!”
“你别以为我不敢……”施勉的手抖得跟筛糠似的。
“敢就快动手吧!还啰嗦什么呢?横竖我已经在靳宝梳的身体里待腻了,我想换张新脸,顺带再换个相公,换个身家。来吧来吧,”宝梳一副很享受的表情指了指自己的心口笑道,“赶紧成全我吧!我都已经很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下一个会被我附着的人到底是谁了!万一我附着到你娘身上,那你就得乖乖叫我一声娘,知道吗?”
“疯婆子!”施勉情绪有些失控。
“都跟你说了,我不是疯婆子,我只是一缕魂魄而已,我是先知,知道不知道?乖啦,赶紧射了,射完大家好收场吃宵夜了,赶紧的吧!”
“宝梳……”杨晋看着宝梳慢慢朝施勉跟前走去,眼皮子不禁跳了两下,担心地喊了一声。但宝梳却向他抬起了右手,阻止他靠近道:“杨捕头,待会儿看见他射死我之后千万不要来救,立刻跳窗跑听见没有?一定要把你手里那叠东西交到殷大人手里,让殷大人把他们都一网打尽!至于我嘛,半个时辰后又是一如花似玉,到时候我会来找你的。千万别忘了我们的接头暗号——芝麻芝麻,快——开——门!”
“呃?”杨晋蒙了,这算什么接头暗号?
就在杨晋愣神时,施勉情绪忽然失控了,狂喊了一声,嗖嗖嗖地连朝宝梳射了三箭。宝梳立刻一个后滚翻,往后连打了五六个翻滚,躲到了一张八仙桌下。施勉刚想射出最后一箭时,杨晋已经冲上前一脚踹开了他手里的小弩,再一个狠狠地右挥拳,一拳打在他左脸颊上,将他连牙带血地打翻再地!他当场晕了!
施夫人立刻发出了一声惊悚的尖叫,抓起地上一只瓷汤碗就朝杨晋砸去!杨晋躲过后,朝她后颈一砍,她也晕厥了过去。宝梳这才从八仙桌下钻了出来,拍拍手笑道:“哈哈!全部都搞定了!杨捕头你的身手可真不是吹的啊!”
“你真疯了吗?”杨晋转身皱眉地看着她说道,“刚刚那么去刺激施勉,万一施勉真把你射中了怎么办?你还真以为自己是打不死的老妖怪啊?你真太乱来了!”
“我知道他射不中的,”宝梳轻松一笑道,“看他拿弩的那个架势就知道,手腕一点都不稳,稍微刺激刺激他就更不稳了!只要逼着他把那几箭射出来,他就没法再威胁我们了,那叠证据不就可以保得住了吗?”
“下回不能再这样了,”杨晋那责备的口气里带着一丝丝关切和心疼,“证据是小,人命是大,要是一个不小心真把你射中了,朝廷也不会给你颁功勋爵位的。往后再遇着这样的事儿,好好在旁边站着就行了,我会处置的,不需要你强出头。”
“没那么严重吧?他不也没射着我吗?况且我做事向来都有分寸的。”宝梳笑道。
杨晋无奈地笑了笑道:“你那也叫有分寸?是拿自己的命去玩吧?野得跟只猫似的,看来阮曲尘并没有把你收服呢!”
☆、第四百二十二章 苟且地活着吧
“我野吗?我是很温顺的良家妇女好不好?不过这事儿千万不能让我们家阮曲尘知道了,要不然他又回罚我写祖训了!记住了,杨捕头,”宝梳指着杨晋表情认真地说道,“见着我家相公,千万不能跟他提,知道不?他要知道我这么玩,我可就麻烦大了。”
杨晋点点头笑道:“被阮曲尘管着,日子很难过吗?”
“凑合过呗!都老夫老妻了,还能怎么样呢?”宝梳指了指杨晋手里的那叠证据道,“那个你可要收好了!这可是我拿命换来的。”
杨晋把那叠证据揣进怀里拍了两下道:“放心,这是你拿命换来的,我会拿命去护着,才不会对不起你不是?”
“有你这样的态度我就放心了!”
外面闹腾的动静越来越大了。好像那三个捕快已经被人弄走了似的,门外只剩下一些女人在乱喊乱叫乱哭,还拼命地撞着门板想进来。为了不破坏现场,杨晋忙搬了几张方几过去抵住。宝梳也去帮忙,两人死死地抵住后面,不让施家那些失控的女人冲进来。
门一次又一次地被撞击着,震感十分强烈。杨晋一边抵着一边转头对宝梳笑道:“哎,宝梳,要是能挺过这关,我请你喝酒!”
“好说!”宝梳用力地撑着手边的方几道,“我可能喝了,就怕你酒不够!老实说,你们衙门里的人怎么还没到啊?再不来,这门都撑不下去了!”
“应该快了!再坚持一小会儿,除了请喝酒,我还请你临安城三日游如何?”杨晋冲她笑笑道,“你来了临安这么久,大概还没去逛过吧?临安城附近其实有很多好玩的地方,你应该都没去过吧?等你有空的时候,我请你去游一转!”
“行!先欠在那儿,回头再说!我的亲娘啊!这些人跟疯了似的,会不会一着急把门烧了?”
“不会的,他们家老爷还在里……”杨晋说着忽然停了下来,目光向一扇后窗那儿警惕地瞟了瞟。宝梳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问道:“有人吗?”
“好象有……我不太确定。”
“那就先别管了!抵住这门要紧!”
正说着,外面忽然响起了殷大人的声音。两人这才彻底地松了一口气。原来那衙差回去禀报后,殷大人深知事态严重,立刻亲自带了师爷仵作以及三班衙差赶来。
待疏散开了施家的女眷和下人后,杨晋这才将房门打开了。施家那几个女眷一看里面,有的直接吓晕,有的软瘫在地上大哭了起来。殷大人回头喝道:“看住她们几个,千万别放进来了!”
“殷大人!”闻讯赶回来的施家四少爷施正忙喊道,“请你放我进去!我不会乱来,我只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行,就你进来吧!”
施正被放了进去,和殷大人一块儿进了房间,外面是一片女人的嚎哭声。殷大人走进来时,低头扫视了一遍,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道:“这是怎么回事?弄得这么惨烈?可惜了,一个堂堂银光禄大夫就这么没了!杨晋,可知道是怎么回事?”
“属下还未来得及查问,事情就变得不收控制了。属下不得不先关了房门,将施家人挡在门外,以免破坏了现场。”
“做得好!做……哎,这不是阮府的靳宝梳吗?她怎么在这儿?”殷大人忽然看见了大汗淋漓的宝梳。杨晋忙解释道:“听她说,她是送李三老爷失散多年的女儿来施府找李三老爷的。碰巧遇上这么回事儿,就跟着李存香来瞧瞧。刚才我关门拦施家人时,不小心把她也关在里头了,不过要不是她,我估计凭我一个人是挡不了这么久的。”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殷大人点点头道,“既然跟本案无关,那就先行离开,稍后再请到衙门问话。”
宝梳随后就走了,不过不是从楼梯上走的,而是从后窗直接翻下去的。直接从楼梯走的话,估计施家那些女人非得扯住她说个好歹了。
眼看着宝梳被送走后,杨晋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身对殷大人道:“大人,今日这件命案十分蹊跷。”
“如何蹊跷了?”
杨晋指着旁边还晕着的施夫人道:“属下赶来之时,惟独施夫人没有中毒,其余人都中了毒。其中李桦大人夫妻和施老爷已经毙命,李三老爷尚在昏迷之中,现下已经被送到楼下救治了。属下刚刚验过了,毒是来自这碗羹汤中,也就是说是有人故意下毒的。”
“立刻将厨房一干人等控制起来!”殷大人朝外头衙差吩咐了一句。
“另外,”杨晋捡起地上那只小弩道,“属下之前进来时发现这只小弩很不合时宜地出现在李桦大人手中,而施老爷身上也中了一箭,箭尖上是有毒的。属下听管家说,今日只不过是场家宴,为何会有这种带毒的小弩出现在这儿?这不该是家宴必备的东西。”
殷大人接过那只小弩瞧了瞧道:“这弩做得挺精细小巧的。我听说李桦大人的父亲从前是个将军,善制弓弩,这会不会是李家的东西?”
“倘若是,那就更奇怪了。一场家宴而已,带弩做什么?莫不是早就算计好了要杀人?而且,大人您请看看这个,”杨晋从怀里掏出了那叠证据,递给殷大人道,“您看过这个,或许就明白了。”
殷大人从杨晋手里接了过去,一张一张地翻看了起来,越看脸色越凝重。还未看完,他便抬头肃色道:“杨晋,即刻派人去问奉山将军请援,封施李两府查办!另再着人将施李两府在外的人悉数带回府中,不得有误!”
一旁正伏在父亲身边悲泣的施正忙起身问道:“殷大人,为何要封施李两府查办?竟有这么严重?”
殷大人冷笑了一声,晃了晃手里的那叠证据道:“施四少爷,你们施府和李府到底干过什么勾当这里可是写得一清二楚的!我看你也不必回官署去了,就留在家里操办你父亲的丧事,接受查问吧!”
施正一听,整个人差点栽了下去。杨晋随即派人问奉山将军请了两队人马,将施李两府各自包围了起来。施家这边由杨晋看着,李家那边由殷大人亲自过去说明。不多时,林提刑也带人匆忙赶到了施府,准备对死去三人进行详细的尸检。
施夫人醒来时,发现自己正在一间客房里,身边还站着两个衙差看守着。她一个鱼挺跃起,那两个衙差忙喝道:“别动!”
“放肆!”施夫人抓起枕头砸向那两个衙差道,“知道我是谁吗?敢这么对我说话!去!把你们殷大人叫来!”
“殷大人不在,”杨晋闻声走了进来,挥挥手屏退了那两个衙差,又道,“殷大人亲自去李府上报丧了,顺便封查李府!”
这消息如晴天霹雳一般,震得施夫人呆若木鸡!老半天她才缓缓回过神来,眼神里落满了惊恐和绝望,还有些不甘心!她想起了杨晋手里拿着的那叠东西,恐怕就是那叠东西断送了施李两家的前程!难道说,这就是自己三哥给自己的惩罚?灭了她所能依靠的两个府邸,再让她沦为卑贱的官婢任人买卖,这比直接将她所做过的事儿全部揭露出来还要残忍和无法忍受!她是高高在上的李家千金,也是施府唯一的女主人,更是临安城出了名的贵妇人,怎么可以沦为卑贱的官婢呢?三哥啊三哥,你果真太狠毒了!
“施夫人,我劝你还是老实点吧!任何的挣扎和反抗只会令你自己受伤的,毫无用处。那些罪证里面没有提到你,你最多会因为你丈夫的事情而沦为官婢,所以,好好保住性命,苟且地活着吧!”杨晋嘲讽道。
“啊……”施夫人暴躁地大吼了一声,从*上奔下来掀翻了屋内的圆桌,然后指着杨晋喊道,“去告诉你们殷大人!是我!是我下毒杀死他们的!是我!叫你们殷大人来抓我,赶紧去!”
杨晋蔑笑道:“下毒之事与施夫人有干什么干系吗?施夫人又何必为守住亡夫的名誉而顶罪呢?”
“什么!你说什么顶罪!我没有帮人顶罪!是我下毒的!”施夫人怒吼道。
杨晋摊开手一笑道:“但据我们所查以及李三老爷的证词,今日之事是李桦大人和施老爷因为分账不匀而其引发的。施老爷与李桦大人这些年官商勾结,把持着临安城管辖内的盐,粮,茶的明卖和走私,获利不下数百万。毒是施老爷下的,与施夫人你没什么干系!”
“什么?”施夫人气得瑟瑟发抖道,“他居然这样说!他胡说的!他完全胡说的!抓我!抓我去坐牢!还有还有!那个李存香,那个李存香是我叫人卖到窑子里去的!她回来不就是为了找我算账的吗?叫她来,叫她指证我!听见没有?”
“有这事儿?可我刚才听李存香本人说,她只不过是被人卖到外地去做丫头了,并没有被卖到窑子里。这趟回来只是想跟双亲团聚,并不是来找你施夫人麻烦的。”
“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存香她恨毒了我!她恨毒了我!她怎么可能不是回来找我报仇的?”施夫人气得快疯了!她不愿如此窝囊地活着,宁愿体体面面地去死!可等到她想死的时候,居然连个可以死的罪名都不给她!
“抱歉了,施夫人!我们衙门办案是要讲证据的,不能随便给你诬陷罪名的。我能明白你想为亡夫守住名誉的心情,但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