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羽身边披着一床被子,低着头,紧紧的攥住被子,似乎有点冷。李雅玲冷笑一声,走过去,伸手去拉被子,小羽攥紧,也不抬头。李雅玲停下来,然后从另一端将被子掀开,看见小羽身上穿着一双破破烂烂的帆布鞋,酒吧服务员的白衬衣和黑马甲。她又将被子放下来,将包包挎在手腕,拍了拍手上沾染的灰尘。
“后悔吗?”李雅玲问,看着孩子瑟瑟发抖,似乎轻轻摇了摇头,她又问:“你知不知道我带你走冒了多大的风险,你哥哥要是找到你,可不能告诉他是我带你走的。”见小羽点头,她才转身离去。
李雅玲回到吧台,对小方伸手:“给我拿点钱出来……”突然想到崔衡的叮嘱,她蹙眉,收回手:“算了,算了,我先回去休息了,这一直和供应商周旋,几天才有结果,累死了。”说着,她还抬手掩嘴打了个哈欠。
小方瘪嘴,看着李雅玲扭着腰要走,他叫住她:“对了,雅玲姐,那孩子你不接走吗,我们明天就该放假了,这里也会上锁的,他一个人在这里吗?”
“明天放假了?”李雅玲回过头,诧异的看着小方,又瞄了瞄里面。
小方点头:“是啊,后天就大年夜了,所以雅玲姐还是把那孩子接走吧。”小方笑着:“雅玲姐也送那孩子回家过年吧。”
“他没有亲人了。”李雅玲想了想,又折回来,坐在吧台边上,用手肘撑着下颚:“哎呀,这可怎么办呢,我倒把这事儿忘记了,你说我这好心帮坏忙的,我这几天还要飞法国去,上次啊,有个酒庄的老板,说直接提供红酒给我们,我想着,中间这省了几步,我们的成本也就低了些,可他们不过中国年,约的时间……”
李雅玲没有得到回应,用眼角的余光瞄了一眼小方。小方正在调酒,手里拿着瓶子上下摇晃,似乎没有认真在听她说。
☆、年夜1
她轻咳一声,问:“小方啊,你方便帮我照顾一下他吗,说起来,也是个可怜的孩子,父母都过世了,我也是看着可怜才带到城里来的。”
“那不行啊,雅玲姐,我领这么大一个孩子回家,我女朋友会打死我的。”小方揭开调酒的瓶子,将调好的酒倒出来,递给李雅玲,笑道:“雅玲姐,你尝尝。”
李雅玲端起酒杯,尴尬的笑了笑,抿了一口,放下酒杯:“小方,你就帮雅玲姐这个忙吧,小丽那里,改天我帮你说道,我的面子她还是会给的,那就这样啊,我还有事,先走了。”李雅玲说完,像有人在追她似的,逃一般跑了。
小方冷哼一声:“装什么,还法国,你拿东北话去和人家谈生意啊,大话说多了也不怕闪着舌头。”小方白了一眼,然后摸出手机给若唯发信息。
若唯并没有立刻去接小羽,主要是怕李雅玲又折回来。不过她倒是和小羽一直发信息谈天,小羽不怎么说话,但是打字还是很快。
若唯问:冷吗?
小羽很快就回她:冷,姐姐,接我回家。
若唯愣了一瞬,有点心软,可最终还是回到:一会儿你先跟着小方哥哥走,小方哥哥会想办法送你回去,今晚我就不过去了,明天过来陪你,好吗?
小羽这次过了一会儿才回:好,姐姐一定要来,我等你。
若唯失笑:嗯,会来的,这么冷,不要打字了,把手机收好。
小羽:好,嘻嘻。
若唯也将手机收好,电视也差不多结束了,她便回了房间。床头的杂志还是原来那本,南天阳做封面的那本。若唯拿起来,看着,脑海里有一个人的脸,南天阳,南天阳。
那天之后,她也没再见到这个人,他说大年夜会来过年,是玩笑,还是认真的。若唯分不清,当时就没看清,现在回想起来,便更模糊了。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在城里自然是听不见爆竹声,不过腊月三十早上,年的气息就很浓重。因为城市空了,在这个城市,很多人都回老家过年,城市反而安静下来了。关于年是怪兽的传说,正如现在的城市一般,人们都逃离了,空空如也。
若唯和小羽早早的就换上红色衣服,虽然不能放爆竹有些惋惜,能和家人一起过,也算开心。下午六点,若唯拉着小羽往家里走,街上的车辆和行人都很少。小羽戴上了一顶红帽子,在路上跳着走,很可爱。
若唯笑,不管多大的孩子,怎么样性格的孩子,新年总是开心的。若唯快步跟上,哈了哈气,白蒙蒙的一团,还真是欢快。
而此刻的元家门外,站着一个高傲的男人。他穿着一身浅灰色的毛呢大衣,双手插在口袋里。身后站在曲家桀,曲家桀手里拿着伴手礼。伴手礼是上好的滋补品,和一盒顶好的茶叶,加上水果。
☆、年夜2
曲家桀上前去敲门,然后退至南天阳右后方,不近不远。
元妈妈开门的时候,面上带着笑容,还穿着围裙。她看见南天阳后先是一愣,再看见身后的曲家桀,她便笑着让门:“曲先生,和你……”元妈妈的眼睛一眼就看出两人的上下级关系,她笑:“两位快进来坐,说起来,上次的事,多亏了曲先生,我们若唯说,曲先生是个好人。”
“不必客气,肖教授。”曲家桀浅笑,看了一眼老板的脸色,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只是多了一丝柔和的微笑。他将手上的礼物递上:“之前和元工说过要来拜访,也不知道元工有没有告诉过您,我们这样上来不会太唐突了吧。”
见元妈妈笑着,他忙介绍:“这位是我们公司的总裁,南天阳。”他顿了一下,接着说:“上次的事其实我也是按照南总的意思去做的。”
“啊,不唐突,若唯说过的,快进来再说,外面冷。”元妈妈又看着南天阳说:“南先生,上次的事多谢你了。”笑着让两人进去,然后冲里面喊:“老元,快来泡两杯茶,曲先生和南先生来了,你陪他们说会儿话,也不知道若唯这孩子和小龙什么时候到。”
南天阳笑着点头,进去之后说:“元妈妈不必太客气,我和若唯也是朋友。”
“诶,好,那你们先坐,我去厨房看看。”元妈妈笑着招呼他们坐下,然后去厨房,小声嘀咕:“我怎么不知道我们家若唯什么时候多出这么要来家里过年的朋友了,不会也是个孤儿吧,啧啧,真是可怜。”
“嘀咕什么呢?”元教授用擦手的毛巾擦了手,然后笑:“若唯就该认识点有格调的朋友,你看那个酒吧男,算了,大过年的,不说他了,不过还好若唯没见他过来过年,不然年都过不好。”
“他敢来!”元妈妈举起菜刀:“我看他还敢招惹我们家若唯。”她用手肘撞了撞老头子:“你去陪他们说会儿话。”
元爸爸应声出去,曲家桀赶忙站起来,元爸爸伸手同他握手:“曲先生,上次我倒没见着你,坐,坐。”他再看着南天阳,南天阳悠然起身,谦恭有礼。元爸爸看着就觉得是教养很好的孩子,他笑:“南先生也坐,招待不周,不要见笑才是。”
“怎么会。”南天阳坐下,笑得和蔼可亲:“元爸爸也不要太见外了,叫我小南就好。”
曲家桀嘴角抽了抽,虽然跟在南天阳身边,什么都见怪不怪,但是南天阳这样亲近还是第一次。他当然不会忘记南天阳的目的,轻微蹙眉之后,他便一言不发,看着南天阳和元爸爸逐渐热络起来。
两人笑着谈论了最近的股市,南天阳倒是给了不少的意见。元爸爸见他对股市有自己独特的简介,比电视上那些所谓专家讲得靠谱多了,元爸爸笑着点头。
☆、年夜3
“啊,对了,你们会下棋吗,我们去杀上两盘?”元爸爸棋瘾上来,笑着说:“前段时间啊,有小龙陪我,那叫一个过瘾,说起来,现在的年轻人,会下棋的少,下得好的就更少了,哈哈~”
“倒是会,不精湛,元爸爸不嫌弃才是。”南天阳起身,跟着元爸爸去了书房,曲家桀去厨房帮忙。
半个小时候,书房里传来元爸爸爽朗的笑声和南天阳轻微的笑声。元爸爸说:“好,好,想不到你的棋艺也不差,和小龙倒是水平相当,以后多到家里来玩才是。”
“好!”说着,两人开始下一局。
元妈妈听着摇头,笑道:“老头子也没别的爱好,就爱一个棋,若唯那孩子也不会,我研究忙,所以啊,一有人和他下上那么两盘,他就这样了,小曲啊,让你和小南见笑了。”
曲家桀笑着,早已经挽起袖子帮忙了,端着锅颠了颠,说:“怎么会,南总素日里工作忙,我也难得听见他这样笑,元妈妈,帮我递个盘子。”
“诶,好。”元妈妈蹲下身拿出一个盘子,然后说:“若唯和小龙怎么还不回来,你先忙着,我去打电话问问。”
元妈妈走到客厅,沙发放的小桌上拿起电话,刚拨通龙天跃的电话,就听见开门声。龙天跃人未到,倒是声音先到了:“元妈妈,我回来了。”他将手里的东西放在鞋柜上,然后换鞋。
“不换了,不换了,快进来,正念叨你呢。”元妈妈笑着招手。自从知道龙天跃是孤儿之后,她便把他当作自己的孩子对待,况且她对他还有别的想法。
龙天跃将东西交给她,是一个花篮,粉色百合中间躺着一只红酒。红酒的颈脖上还系着丝带,看上去品质很好,是龙天跃在英国的时候亲自去酒庄选的。
听见书房的笑声,他问:“谁来了,元爸爸笑这么开心?”
“啊,对了,小南,叫南天阳……”元妈妈看着龙天跃脸色下沉,她问:“怎么了,你这孩子,怎么一直傻站在门口,快进来。”她想到什么,关切道:“上次走得着急,是不是工作出什么问题了?”
龙天跃浅笑:“那倒不是。”
元妈妈点头,拉着他去书房:“进去吧,你们年轻人在一起才有话题。”她笑,推开书房的门,对爸爸说:“老元,你让他们年轻人下,你来给我帮忙吧。”
“啊?”元爸爸舍不得战局,看着桌上他的白子暂时小胜一筹,他蹙眉:“这局完了啊,完了我就来,啊……”元爸爸感觉腰上被人捏了一把,抬头看着元妈妈,只好放下棋子,笑:“那小龙,你和小南下,我去帮忙。”说罢,他揉着腰,和元妈妈出去了。
元妈妈关上书房的门,嗔他一眼:“你什么眼力劲儿,难道看不出火药味很重?”
“什么火药味?”元爸爸不解,扭了扭腰,不是很痛。
☆、年夜4
元妈妈瞪了他一眼:“我感觉吧,这俩孩子都是冲着若唯来的,你说,这难道不会宣战什么的,你在里面,他们怎么好说开。”元妈妈笑得一脸的得意:“哎呀,这两个孩子啊,我看着都不错,诶,你说谁更好,小龙呢,我们是了解的,虽然是个孤儿,行为举止也是很有风度。”
“你想多了吧。”元爸爸摇摇头,率先去帮忙摆桌子。
书房里,龙天跃在南天阳对面坐下,捻起白子。南天阳也没抬头看他,脸上一直挂着笑容,精力都放在棋局上了。见龙天跃在一颗孤立的黑子旁边下手之后,他立马跟了上去。整个书房静谧得诡异,连两个人的呼吸声都听不见,只有落子的声音。
十分钟后,龙天跃将白子放下,他终究是输了。他抬起头,直直的盯着南天阳:“小羽呢?”
南天阳抬起头,疑惑的看着龙天跃,微眯眸子。
龙天跃轻笑:“呵,为了让我来不了元家,所以把小羽藏起来,南天阳,身体留着肮脏血液的人,还真是卑鄙,做这样的事有什么意思吗?”
“呵,谁不是呢?”南天阳勾唇一笑,将黑子悉数捡回,放在盒子里。他的动作极慢,关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慢慢的挑出黑子。这场景,宁静得像一幅水墨画,美好得容不下一点杂质。
龙天跃面色一沉,脸渐渐变得苍白,他咬牙:“南天阳,不要用这种事不关已的态度和我说话,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元若唯身边打转的目的是什么吗?”
“那么,你呢?”南天阳缓缓抬起头,黑子都捡完了,全部被他握在掌心。然后,他将手放在盒子上面,棋子慢慢的从他手里落进盒子里,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龙天跃一怔,冷哼:“南莫安的儿子,还真是和他一样变态。”
“我不否认。”南天阳笑着昂起头,看着龙天跃,龙天跃的手已经握成拳头,指节泛白。南天阳满意的勾起唇角:“啊,说起来小羽的血统更纯正,呵……”他低笑一声,似乎很愉悦。
“南天阳!”龙天跃低吼一声,身后拧住南天阳的衣领。
他双目腥红,彷佛眼眶快要迸裂一般。见南天阳不动声色,只是噙着一丝嘲讽,他又渐渐松开南天阳。他们谁有资格嘲笑谁呢,龙天跃便也失笑出声,然后越发笑得大声。
南天阳抬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掸了掸灰尘:“天跃,小羽,不在我这。”
龙天跃一怔,随即低头,抬手扶额。小羽,小羽,他能去哪里。一个完全没有生活能力的人,又不爱说话,离开之后,他该如何生活呢。
他也是前几天英国的电话,说小羽突然不见了。怎么可能突然不见了,他问过英国那边的老管家。老管家说,那个下午阳光很好,小羽要出去走走。因为小羽很少提出这样的要求,管家还为此很开心。
☆、年夜5
这几天,他都留在那边,满大街的找小羽。他甚至去了贫民区,混乱的无人区域,能去的地方都去了,可就是找不到小羽。那几天他都快疯了,每天穿梭在伦敦的大街小巷上。他心里一直害怕是帮派寻仇,可小羽被他保护得极好,知道他身份的人不多。
最后他的人终于想办法查到,小羽出关了,回国了。至于是谁带走小羽,他想不到,直到知道南天阳在元家,他才觉得是南天阳的诡计。
而元若唯这边,和小羽跑着跳着一路走过来,竟然有些热了。她本想脱掉外套,却被小羽拉住,小羽表情严肃的摆摆手。若唯笑了起来,这小子,不会照顾自己,倒是学会照顾别人了。若唯将衣服拉好,此刻,他们已经在小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