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儿隐忍胸口不断涌上的苦楚,自觉胸闷难受,逐渐疼痛不已。“极好。只是把这嫁衣上的宝石卸掉,我不喜欢过于奢华。”
齐多听闻叩拜领命,悬在嗓子眼儿的心总算是归到原位。在门外等到宫女捧出来的嫁衣后,便也领众人退下。
美人挥手遣退了所有人,徒留自己一人跌坐在床榻上,安奈不住地黯然伤心。
不知何时茗夏推门而进,见到美人失魂落魄的神情,冷眼冷笑:“我还说你到哪儿去了。原来是躲在屋子里偷偷抹眼泪呢。”
洛儿抬眼,眼瞅茗夏幸灾乐祸的神情,自是生厌,也懒得理睬搭话。
“如今这穿的大红嫁衣却要嫁自己不喜欢的人。那样的滋味难受吧?或则…再一次让白公子眼睁睁目睹你死一次?!他终究也只能束手无策。”阴狠冷笑,让人毛骨悚然。
“茗夏,你永远当不了天女。”美人灵动的黑瞳闪烁流动,嘴角一扬,笑得倾国倾城:“因为我才是真正的天女。”
茗夏受伤般恶狠狠地凝视眼前淡定自若的洛儿,藏在袖中的拳头直冒青筋。“你一日没有紫晶还魂扣,我便不会承认你是天女!你有圣物护身又怎么样?!还不知是不是赤炎童子设的玄幻法术套在你身上蒙蔽姥姥而已!”
“那我们拭目以待。”淡淡几字,话已至此不再言语。
茗夏眼瞅着美人一脸淡然,心中自是悬疑。见美人沉默不语,也不自讨没趣,坐在一边把玩手中一块绿得通透的翡翠玉佩。
在这宫中司空见惯诸如此类的玉器首饰。价值连城,贵重漂亮的玉器在洛儿的屋里便能挑出三四件。洛儿眼光一瞟,不经意间瞧见自然会留意。别人手中拿着倒也不奇怪,只是茗夏手中会出现这类东西却不常见,倒或许是哪个讨好献媚的家伙见风使舵地送赠。头一侧,不以为意,心里却盘算着即将来临的日子。思及此处,却又是人心惶惶。
又过了五日,洛儿穿着一身月牙儿色的衣袍正在偏殿书房习字。
一个宫女恭敬地站在室外轻声道:“启禀天女,皇太后请天女过去暖安宫。”
“来凤祥宫传话的宫女还说了什么?”放下手中笔,抬眼。
“未说,只是请天女前去。”坦诚。
“那好,你去回那宫女的话。我换身衣裳便前去。”洛儿颔首,眼瞧着一双白净的玉手毫无异常。心中自是忐忑一片。弄虚作假自是瞒不过那老太婆的眼,倒不如让她自己发现实情。眼下皇太后却不敢拿她怎么样,毕竟还有五日虞王就班师回朝与她大婚。倘若回来发现新娘已殁,皇太后自然也担不起这个责任。转念一想,倒也释然。一会儿贴身伺候的宫女便拿来外袍给洛儿披上。
“走吧。”是福是祸终究逃不过。一声叹息,带着两个侍女便出了凤祥宫。
这种情况茗夏是万万不会跟去,她媚眼冷笑,远远冷眼瞅着那离去的月牙色身影。
一走进暖安殿的正厅,洛儿便规矩地叩拜在地:“给皇太后请安。皇太后万福!”
“起来吧。天女这几日过得可好?”皇太后赖洋洋地斜靠在贵妃椅上。
“回皇太后的话,奴婢每日在凤祥宫为王上祈福做法,一切安好。”起身,谨慎回答。
“听说天女最近一直在凤祥宫不出殿门半步,却也真是大婚前修身养性。”嘲讽。
“回禀皇太后,奴婢一直生性喜欢清静不喜热闹。自是安静在凤祥宫。”乖巧。
“天女宫的人自是冷僻,你如今这样倒也不奇怪。”皇太后见洛儿并未私底下拉拢权臣,倒满意这个答复。停顿,凤眼冷厉一抬,又说道:“前线连连传来喜讯。今日得到探子回朝的消息,王上已除掉青贼,收复青国大胜凯旋归来,五日之后必定能回到大虞国。”
“奴婢再次恭贺皇太后,贺喜皇太后!”说完,垂首,又跪拜在地。
“这怎么能是哀家一个人的喜呢?”话中有话,别有用心。“前几日哀家听闻绣工坊做好嫁衣送到凤祥宫。怎么样?那衣裳还合你心意?”
“皇恩浩荡,奴婢身份卑微,怎能承受如此龙恩!?”虚情假意谁又不会呢。
“你这孩子平日里冷冷冰冰,毫无喜乐。虽然姿色美艳出众,却真是一名名副其实的‘冰美人’。将来若是由你来当这大虞国的王后自是要改掉那冰冷的态度。”假慈假意。
“奴婢一切听从皇太后的吩咐。”洛儿眼瞅着光亮的大理石,心中明亮。这皇太后眼下不就要让她做个乖乖听话的傀儡么?!眼瞧大虞国即将大难临头,皇太后在这权势中也风光不了几日,她自然是恭敬从命。
“王上要封你做王后,已属违背宫中条律。不过这天下的天子一言九鼎,又岂能儿戏。既然你即将穿上嫁衣做大虞国的王后,却万万不能忘记在这后宫之中还有哀家的权势。王上可以让你做王后,哀家便也能让你做不成这个王后!”威胁。
“奴婢谨听皇太后教诲。”心中一叹。
“王后你万万不能伤她半分。好歹她与王上夫妻那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哀家会向王上替王后要个贵妃的封号。也不至于让我们金家在朝廷中少了威严!”言辞例行,不容抗拒。
“奴婢遵命。”仍旧跪拜着不敢起身。
“起来吧。”皇太后语气一软,伸手朝美人招了招手示意上前,“你过来。”
洛儿抬头,不明其意,只能听从款款上前。
“把手伸出来。”命令。
洛儿心一颤,猜测到老太婆的意图,无处可躲也只能地硬着头皮将无暇的双手伸到皇太后眼前。
皇太后一瞧,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侧脸瞅向身边贴身伺候的宫女宜兰。宜兰见状,也略有一愣。两人面面相觑,疑惑万分。
“今日哀家本要赐你半颗解药。可如今你手上无半分中毒的迹象…大胆奴婢!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哀家眼中玩偷龙转凤的把戏!哀家竟被你轻易蒙骗了过去!”皇太后自是单纯地认为洛儿并未服下毒药。
“奴婢惶恐!”洛儿又跪拜在地,镇定道:“启禀皇太后!奴婢从未在皇太后面前玩弄花招,那日奴婢的确是吞服了药丸。皇太后身边的宜兰可以作证!可至于为何没有药效,奴婢是想到也许奴婢是天女转世。自然这世上的凡俗物品都伤不得奴婢半分。”
皇太后听闻半信半疑。又忆起上次王后恼羞成怒伸手便要挥向天女,那天女跪拜在地未曾动弹,倒是王后却因此伤了自己的手。那伤痕却永久无法抹去。可见这天女所说也不是没有半点道理。
“既然如此,哀家伤不了你半分。”冷笑,“你别忘了,在你身边还有其他人。哀家掌控不了你,却还能通过她们来达到目的。”停顿,再无掩饰半分,继续道:“你别以为哀家年事已高老眼昏花,不知道你派你的贴身侍女迎春潜伏在熙宁宫。你想保护哪个世子,哀家自是了若指掌。你是百毒不侵,可别人却是性命垂危。”阴狠冷笑。
“奴婢惶恐!奴婢教导手下人无方,不知还有这类事情。还请皇太后教诲!”心中一颤,果然是只老狐狸。妄想在她眼皮底下庇护他人,却终究暴露踪迹。
“你倒是推脱得一干二净。哀家今儿个就告诉你,你能吃得那苍形草。别的世子也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服下!”那雍容华贵的容颜上冷漠无情,“这天下只能是大虞国的!只有王上自己的世子才可以存留在这个世上!别国的世子没有别的出路只有死!”
洛儿倒吸一口凉气,脊梁骨不时发冷。
“这苍形草的毒,百命丸是解不断根的。而眼下这苍形草的解药在这世上就只有两颗。要做这解药,寻求药材制作也得花上半年。再进贡到大虞国好歹也要花费一年的光景。你别想着能轻易在王上那里求得半颗!一旦王上统一江山,那余下的世子统统都是死!”冷笑出声。
“奴婢一切听从皇太后旨意!”牙咬切齿,唯有隐忍。这次迎春事迹败露只能等她回来之际再商对策。
“再过五日便是王上大喜之日,你好生在凤祥宫迎接圣驾。下去吧。哀家累了,你好好想想今天哀家对你的这番话。”皇太后微微闭眼,玉手一挥,示意退下。
洛儿即可领命不愿耽搁一分时辰,立马恭敬起身便离开了熙宁宫。
在回凤祥宫的途中,洛儿示意车銮停下片刻,唤来马车外的宫人小声道:“你去王后的金萃宫打探一下,看那边事态如何?”
那宫人领命乖巧的退了下去。
坐在摇晃的车鸾中,洛儿心神不宁。此事绝不能怪罪迎春,只是这深宫中的人心可怕到她不曾料到的那一步。眼下看来各国世子都已服下了苍形草,命丧黄泉那不过是迫在眉梢之事。就算大虞国灭亡,可这些无辜的世子也会一同陪葬,实属冤屈!更何况她还亲口答应了虞慕飞要保昊国世子的性命!事到如今也唯有等到虞王回归之日,得想尽办法从皇太后那里要到那两颗解药才行!能救一条性命也是一条!洛儿终究不是神,抗不过命运的延续,也只能听天由命!
夜里迎春意外出现在凤祥宫。洛儿自是将下午见皇太后之事告知了她。那迎春听闻之后泪雨如下懊恼不已,却未曾辩解一句。洛儿见她哭得伤心,也不忍再责备一句。只得告知她在大婚之前不用再去熙宁宫。一切只等虞王归来,趁机战乱之时在皇太后手中抢得苍形草的解药。
没过一会儿白天洛儿遣去金萃宫打探王后消息的宫人也前来回禀。内容也无外乎是些王后郁郁寡欢,伤心不已之类的话语。
杜甫的诗句中:只见新人笑,谁闻旧人哭。可眼下洛儿这个被迫的“新人”却也是内心苦楚,笑不出半分。
日月穿梭,斗转星移。五日的光影不过手中细沙潺潺流过。
清晨,天还未亮,朦胧之时。十几个宫女喜气洋洋欢天喜地的涌进天女的寝宫,将洛儿推醒。陆续有宫女伺候她沐浴净身,华丽的浓妆,穿上一层层繁重的单衣,最后一层殷红金丝凤凰游的大红嫁衣,乌黑的青丝梳成一个发髻,头戴王后桂冠,镶嵌翡翠宝石的各式金叉步摇晃在耳边,奢华富贵云集一身。
铜色的镜中投影出一位倾国倾城,美若凡尘的绝色美人。身上的映红更村托出美人的肌肤胜雪,肤如凝脂。
身边宫女脸上个个都惊叹不已,却有前车之鉴知晓天女不喜他人议论自己的美貌,不敢有一丝恭维的言语。
“王上现在到什么地方了?”美人灵目暗淡,面无表情轻声低语,瞅向镜中的迎春。
“探子回禀眼下王上已进了城门!眼下举国欢腾,甚是高兴!”思量片刻,又说道:“王上进宫之后要朝拜祖宗灵位。再回殿内梳洗更衣!国师算了八卦说辰时是吉时!到那时在圣坛上王上与天女行大婚之礼。”
洛儿沉稳点头,不悲不喜。心中自是盘算着虞慕飞此刻将会潜伏在大虞国城外何处?那易轩呢?此刻又会在哪里?而这次她又能如何趁乱之际和童子返回魂灵山?耳边的黄金翡翠步摇晃得她头隐隐做疼。
“怎么了?”迎春蹙眉,一脸担忧。
“时辰快到之后再来传话。你们都下去吧。”玉手一抬,那室内簇拥的十几个宫女领命纷纷退下。
洛儿眼一抬,瞅着镜中之人,伸手就要拔掉发髻中的黄金步摇。迎春见状一挥手便挡住美人。“这好好的又是做什么?”
“我不想嫁。”短短四字,苍白无力。
“我知道你心中所想的那个人。那虞王今日能活几个时辰尚且未知,你又何苦认真置气!”迎春轻声一叹,唯有相劝。
“从小我就以为我嫁人那天必定是这辈子最幸福最开心的时刻。你知道么?女孩子待嫁之日,穿上嫁衣嫁给自己心爱的男人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两人身着礼服在教堂里共同宣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语毕,一丝哽咽。
“如今我这身嫁衣尊贵华丽,头戴价值连城的珠宝却并不能让我感到一丝欣喜和幸福。”
“洛儿…”迎春一时哽咽,泪如雨下。
“这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不能与相爱之人在一起。”眼里干涩得直发疼,镜中那倾国倾城的美人此刻黯然伤神,痛苦万分。
“洛儿,你我都是命苦的人…这辈子却只能终生孤老!”说完,迎春将洛儿拥进怀中。
洛儿不解,疑惑地推开抹眼泪的佳人,“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妹妹果真以为姐姐是铁石心肠么?当年玉宁公子对我悉心照顾,恩爱有加。就算我如何冷言冷语,必定也是温言相向。从未说过一句重话一个重字!”哽咽,“姐姐从小是孤儿,没有受过如此的关爱与疼惜,已经备受宠若惊。可就算自己如何爱那个人,我是天女宫的宫女却是无法改变的事实!”迎春痛苦地闭了闭眼,继续:“练过天女宫秘籍的女子此生都不能与男子有肌肤之亲,否则必定经脉俱损命丧黄泉!”
洛儿听闻,呆愣片刻。一时半会倒未曾有丝毫反应,只是忆起那日在圣龙泉中遇见涟漪,那时她也曾说自己命在旦夕。趁童子走火入魔迷乱心智之际,将紫晶还魂扣尘封在还魂汤的泉眼里。最后强撑着仅有的一口气逃到魂灵山脚下投河自尽。涟漪当时却未曾解释自己如何受伤,现在想来男女之事羞于开口,也属正常。洛儿猛然间如受重创般惊醒,倘若童子若是知晓这期间的实情,又不知要如何悔恨懊恼。轻声一叹,无限惆怅。再转念思及自己更是断肠寸断,痛切心扉。原来果真是有缘无分,她来这世间走一朝却无法与心爱之人厮守一生。
倘若不是涟漪在这世召唤失足落水的洛儿,想必眼下她早已溺水而死走上了那黄泉之路。哪里又有命尝尽这世的酸甜苦辣,荣华富贵?!如此一想,倒呆滞般咧嘴一笑。
“我不能侍奉玉宁公子一生。如若不能与他厮守一世,我又何苦去辜负他的情谊?就算他恨我也罢,怨我也好。他若平安,我便幸福。”情真意切。
“他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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