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老板,苏家大奶奶,这两个八杆打不着关系的人,竟是同一个人么?
唐惊燕对着小厮看过来的目光,微微点头笑了下。小厮本能回以一笑,一般敢上门就求见王妃的,必然和王妃提前说好时间;像唐惊燕这种没有提前约好,还敢坦然上门的,小厮很佩服。于是道,“苏大奶奶,请稍后,容小的进去通禀一声。”
“多谢。”唐惊燕笑着点头,侧身行了礼。那小厮低着头,不敢直视她美艳的面容,进去了府内。
在唐惊燕在朱红大门前等候的时候,七王爷君炜着暗紫官服,寒着脸出府,身后跟随两三个小厮,快步跑着追随主人。面容冷峻的男人一抬头,就看到了唐惊燕。唐惊燕屈膝行礼,“民妇拜见王爷。”见是她,君炜的步子缓下来,皱着眉看她。唐惊燕确信七王爷不会健忘到忘记她是谁,但君炜这个冷眼探过来,她不得不提醒,“民妇唐惊燕,是苏家少夫人。上次我夫君……”
“行了,本王记起来了,唐惊燕,哼。”见唐惊燕在人来人往的大门口,就敢提他私自叫她救苏卓的事,君炜装不下去了,赶紧出声打断。开玩笑。他身为本朝七王爷,和苏家势不两立。如果让皇兄发现他私自指导唐惊燕救苏卓的事,皇兄又要开始没完没了地疑心他了。想起皇帝陛下对他的疑心,最近一段时间越来越重,君炜不由脸色更加难看。看向唐惊燕,嘲讽,“你真是好本事,顶着苏大奶奶的身份,还开了一家成衣铺来和我抢生意。你就不怕本王报复吗?唐惊燕,你胆子未免太大了吧。”
最近两个月,“锦衣坊”的收入远不如之前。掌柜已经跟七王爷说明情况,并说那个悍妇怎么“胁迫”掌柜答应“丧权辱国”的条款。君炜没有找唐惊燕算账,恰是因为自己王爷的身份。虽然大家都知道,但他总不能真的把“锦衣坊”隶属于自己的事宣之于众。那样的话,他皇兄又得找他谈心了。有个多疑的兄长做皇帝,君炜这个王爷,实在是做的很憋屈。
再加上“天衣坊”和“锦衣坊”有合约,君炜首先是个王爷,其次才是“锦衣坊”的幕后老板。他对于商人的那些事,并不是很清楚。商业竞争嘛,只要掌柜不让他“锦衣坊”赔银子,“天衣坊”又跟他们有协约。君炜愿意当做不知道这件事,让手下人放手去做。但是他不知道,并不代表唐惊燕可以找上门来羞辱他。
所以,君炜的脸色看到唐惊燕后,并没有好转,“你来这里做什么?”
唐惊燕对君炜的冷言冷语很无辜,她想着我没得罪他吧?呃,虽然跟“锦衣坊”的合约有点儿扫七王爷的面子,可是如果不是这份合约,“锦衣坊”的生意早就被“天衣坊”给抢跑了啊。她为他们两个都保住了铺子,这是好事哈。
好吧,就算对君炜来说没那么好,但也没那么差。唐惊燕就厚着脸皮当做君炜不在乎这点小事吧。
于是君炜和君炜身后跟随的小厮,只看到这位苏家大奶奶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我身为‘天衣坊’的老板,衣服上有些问题,想与七王妃沟通一下。”
君炜脸色多少有些不自在,呵,他是“锦衣坊”的幕后老板,他的妻子却去“天衣坊”做衣裳,这真是在打他的脸。七王爷迅速揭过这个话题,“那祝你财源滚滚吧,本王有事先走一步,”与唐惊燕擦肩而过的瞬间,唐惊燕正垂着头等七王爷走过,听到七王爷的话轻飘飘从耳边飘过,“还有,望你周旋好苏大奶奶和‘天衣坊’大老板的关系,不要被苏夫人抓着小辫子了。”
“谢王爷提醒。”唐惊燕严正以待,木然回答。某个方面说,七王爷比她有操守。某些说不得的话,七王爷不会像她那么大声故意说出来。即使提醒,也是用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
唐惊燕对这个男人的好感度+1。他比她好。
七王爷君炜刚走,到府内报告的小厮就出来了,“奶奶里面请,我们王妃请奶奶进去详谈。”一路引着,其院中只觉异香扑鼻,奇草仙藤愈冷愈苍翠,牵藤引蔓,累垂可爱。王府构造华而不奢,飞楼插空,雕甍绣槛,有种严肃中的小优雅。
唐惊燕见着七王妃,发现这是位很优雅的贵族妇女。坐在龛边看书,见到她来,便微笑起身。七王妃约莫有三十五六岁年纪,脸上不施脂粉,肤色白嫩,看人的眼神,肃穆中自带有和气,并不显得尖锐。
唐惊燕跪下行大礼,“望王妃赎罪。惊燕本是苏家少夫人,自行在外经营‘天衣坊’。接下王妃的生意,民妇夜不能寐,实在不愿欺骗王妃。特此前来表明身份,王妃若觉得民妇不端,民妇愿意赔偿王妃的损失。请王妃赎罪。”
唐惊燕这是刚才告别七王爷后,突然想到的。如果七王爷知道她的身份,那么七王妃必然也是知道的。七王妃要给自己做衣裳,不会找一家不知底细的新铺子做衣裳。说不定七王妃下单,不仅是“天衣坊”衣物的魅力,还有七王爷推荐的效果。那么,与其唐惊燕和七王妃说着表面话,还不如开诚布公,大家说起话来也诚恳自在些。
七王妃见她突然行这么大的礼,先是惊讶,听完了唐惊燕的话,严肃的双目中终于带了笑意。亲自下榻扶起唐惊燕,“快别这样见外。本王妃是请你做衣裳,又不是打探你的身世。便是得知你本苏家大奶奶,我也不过感慨声‘多才多艺’罢了。还能吃了你?倒是你亲自拜访,让我觉得惊讶。”
唐惊燕不再低头,抬眼瞧着七王妃的面容。心中和自己的设计图相重叠,有了基本的印象,才低头笑,“是王妃定的一套衣物,民妇因不知道王妃想要什么风格的,自己拿不准,所以想亲自来见王妃一面。不同的衣裳配不同的人,民妇不敢对这个随便拿主意。如今见着王妃,民妇心中有了数,知道该如何做了。”
七王妃着人做衣裳这么多年,还第一次听到这样新奇的说法。一般她都是让人把尺寸直接报出去,下面人赶紧做出来给她。但七王妃很少有特别喜欢的。今日唐惊燕冒着身份被揭穿的危险,还亲自来见她,非要见她这个人,可见这也是实心的孩子。七王妃去“天衣坊”做衣裳,不过是图着名气去的,但从来没报过太大的希望。她同时,还让自己的老主顾“锦衣坊”也做着一套衣裳。想着到时“天衣坊”的衣物她不满意,还可以有“锦衣坊”这个备选。毕竟她的衣裳,一直是“锦衣坊”负责的。
从现在开始,七王妃才对自己定下的那身还没开始做的衣裳有了兴趣。有唐惊燕这样的奇女子亲自操手,恐怕这套衣裳会给她惊喜。
七王妃笑着请人给唐惊燕看座,“你这孩子,还真挺谨慎的。既然你来了,那便多坐坐说说话,看看你那衣裳,还需要我配合些什么。”
如此,七王妃这么好说话,唐惊燕便放下心,着实打听了打听七王妃的喜好。喜好什么花草山水啊,不喜欢什么颜色璎珞啊。自己满意的衣裳是什么样子的,自己穿过最讨厌的又是哪种类型。接不接受改进创新,能接受的话,又能接受到哪种程度。有没有什么特殊的癖好,比如什么样的衣裳绝对不会碰,什么材质见到就难受。
七王妃对唐惊燕充满了惊讶,唐惊燕问的何其详细!她以前从没被问过这样的问题。不过一件衣裳而已,和自己的兴趣有什么关系?但七王妃左后并不是很忙,就慢慢回答唐惊燕那些问题。有些东西唐惊燕怕记错,还专门拿纸笔来记下。七王妃看着唐惊燕握笔的别扭方式,却态度端正执着,微微笑着喝茶:哦,她这次去“天衣坊”的碰运气,好像碰对了。唐惊燕是个妙人,会给她一份完美的答卷。
全部都讨论完了,唐惊燕渐渐有些坐立不安,一会儿看看七王妃,一会儿又低着头,目光闪烁。七王妃看出来了,鉴于她心情不错,就和气问,“苏大奶奶是还有什么问题吗?需要本王妃帮忙吗?”
唐惊燕站起,支吾半天,叹口气,“王妃别怪我吞吐,实在是这事不好开口,怕王妃为难。”
“不是关于衣裳的事?”七王妃茫然一下,点点头,放下手中茶盏,“好吧,你说说看。太过勉强的,我当然不会同意。但如果只是举手之劳,我还是能做到的。”
唐惊燕听七王妃的口气不是很差,就把苏善水进宫的事说一番。七王妃皱眉,明白了,“你想让本王妃说情,让你的小姑子顺利入选吗?这个……我是可以做到,但太麻烦了。我一个王府之人,不方便跟宫中娘娘们太接近。”七王妃的语气有些凉了,你不过帮我做套衣裳,我又不是没付钱,为什么还要让我帮你的小姑子说情进宫?唐惊燕,不要太过分了哦。
唐惊燕连连摆手,“民妇绝对不是这个意思!这样麻烦的事,民妇不过帮王妃做衣裳,有什么面子让王妃帮那么大的忙呢?民妇是想着,苏家现在就很好,善水进宫,不一定能得到什么,更大的可能是受委屈。我和我夫君都觉得,善水的幸福更加重要。所以虽然善水参选了……民妇想求王妃说个情,让善水被刷下来。”
唐惊燕看着惊讶的七王妃,心中笑。你不帮忙要求难的那个,那我的要求比你预想的要低,你总可以帮了吧?人总是有这点劣根性,一旦发现自己要面对的情况比自己预想的要简单,就有种占了便宜的错觉。唐惊燕是故意先说善水进宫的事,让七王妃猜。等七王妃觉得她不识好歹,她再说出自己的真正要求,表明“我还是很识好歹”的。
果真如唐惊燕所料,面对唐惊燕这个次一等的要求,七王妃脸上的笑又回暖了。不错,要让善水被选上,七王妃还得进宫去和那些妃子们攀交情、说好话,一层层上去,麻烦死了。但想让善水选不上……简直太简单了。从第一关,就能从最低一层的妃子那里暂停。
于是七王妃沉默下,道,“难得你和苏公子都不是贪婪之人,肯为妹妹考量。本王妃若是拒绝你的要求,实在是说不过去。这样,你把你那小姑子的姓名年龄等选秀信息写下来,我记着,过几天帮你问问看。”
唐惊燕这下是真的高兴了,她的要求终于得到满足了!赶紧真诚道谢,一再表明苏家一家都乘王妃的情。如果王妃以后有什么吩咐,苏家一定不会让王妃失望。说到那里,唐惊燕觉得“一定”太绝对,就临时改成“尽量”。
七王妃也不知道听没听出来,似笑非笑地看唐惊燕一眼,“不必言谢。”
不论七王妃心中怎么想的,唐惊燕心中却是一块大石头落地。她这段时间,经常想着用什么方法让苏善水不用进宫。今天终于达到这个目的了。虽然会让叶氏和苏善水小小失望下,不过比起她们发现苏家永远不可能崛起的绝望感,这点小失望不算什么。
接下来,为免苏善水落选后失落,唐惊燕开始想办法帮小姑子物色不错的夫婿。不过一样,暂时压着,先不敢让苏家的那两个女人知道实情。晚上回去,唐惊燕跟苏卓说了苏善水的事,又问了问秦铭白天的表现。
苏卓对秦铭没啥看法,吃喝玩乐的一个优雅少年公子而已。倒是对苏善水的事,发表了下看法,“你去求王爷的情,以后七王爷出什么事,说不定会和我们苏家绑在一起。”他说完便沉默了,又想起当年,君炜其实是有能力继承皇位的。现在的皇帝能坐在那个位置上,不过是君炜当年没太下力气去抢皇位。
不过听说,这些年皇帝对七王爷一直不太满意。苏卓担心,这中间恐又生出什么变化。
唐惊燕笑着给丈夫捶肩,“绑在一起又有什么关系?你就是太过不争,太过满足现状。苏家总要有个盟友,一味孤立,其实并没有什么好处。与其四大家族缠得死死的,不如眼下七王爷递了橄榄枝,我们接着。七王爷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不然我的‘天衣坊’在京城是存不下去的。你想这些,不如想一想你考不中的话,该怎么安慰你娘。”
苏卓叹气,好吧,他有个精明的老婆,这些闲事不用他管。眼下最重要的,确实是科考。哦,考是一定考不中的。他得先想想,怎么能让叶氏放宽心,不要再让他年年去考。那简直是自取其辱啊。
苏卓低声和唐惊燕商量,“你觉得,买官如何?”
“买官?”唐惊燕凝眉,“这……上头怕是不会同意吧?皇帝不是不太喜欢苏家人入朝吗?”而且官场中,买官是很明显的罪证啊,千万不能被查,一查就是过错。他们刚和七王妃建立了友谊,就要去挑战王法么?这个,有点儿太大胆了。
苏卓道,“是不喜欢,但苏家真的没有一个人在朝,看上去也不好看。只要不是太过分,皇家人是会睁眼闭眼的。你不用太担心,皇室虽然对苏家盯得紧,但还没到扭曲的地步,不然苏家是真的没法存在了。要说买官,确实不太光明。但为了安慰母亲,只有这一条途径。我们当然不会去选那种大官,稍微在官场上挂个名就行了,我也不是非得去穿官服走动。”他笑一笑,“本来这事以前是不会考虑的。但一直当缩头乌龟,反而不正常。要低调,并不是得完全低到尘埃里。还得时时出个声,证明苏家还存在着。”
顿一顿,回头看唐惊燕,“不过你这个反应,好像不是很赞成?”他出身苏家,又不是光明天使。苏卓的考虑,一直是以苏家为重的。什么官场黑暗啊名声不好啊,从来不是他行事的准则。
而唐惊燕和他不一样,唐惊燕受过那么多年的教育,行事光明磊落,讲究一个“理”字。买官,终归不太好听。可是唐惊燕不是拘泥于礼法之人,她知道自己这个现代人,当然许多想法和古人不一样。可她所在的是古代,不是现代,她要的是适应这个社会,而不是改变这个社会。再说苏卓也说了,即使要买官,也是挂名的闲官。
唐惊燕俯身,从后抱住丈夫,微微叹气,“你考虑就好,我不懂这些事,但我支持你。做什么前,还得考虑考虑我。”
苏卓侧头,在妻子面颊上轻轻一吻,“睡吧。”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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