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唐惊燕真的要开始审度以前的唐惊燕到底有多少恶习,而怎么就和苏卓分房睡了:自然是要分房睡的,如果苏卓知道自己的妻子给自己戴绿帽子,又没勇气休妻,自然是只能搬出去自己住了。可是,唐惊燕来到这里这么长时间,并没有见过别的男人来啊?
但那时候,金枝又分明玩笑着说过,“小姐,你是不是毛病又犯了?看不上大爷的皮相了?要不要我帮小姐出去找两个好看的小相公弄进来啊?”金枝没有什么善恶观念,不比玉音那么保守。如果金枝跟她这么开玩笑,那就是唐惊燕的前科并不算少了。
“唐惊燕你怎么这么多问题啊!”唐惊燕头疼,抱住枕头一头载到床上,呻,吟啊。面上烧起红色:亏她刚才还想敲打苏卓呢,结果先被苏卓敲打了。她这个丈夫,根本不像外面传说那样是个草包啊。分明是行为浪荡、心里比谁都清楚。
苏卓站在“景园”院落半晌,小厮提灯来,笑问,“大爷,玉姨娘准备好了热铺盖、莲子粥……还有洞房花烛哟。是不是要去玉姨娘那边啊?”
“去什么去?”苏卓在他脑门上重重拍一下,恨铁不成钢,“你没听见刚才你们大奶奶说什么?我敢在今晚找什么玉什么银吗?回‘明园’吧,爷继续孤枕独眠去!”
几个小厮面面相觑,只好紧跟上。回头看“景园”已经远了,才小声,“爷,大奶奶那么泼辣,怎么不休了她?”
休了唐惊燕?
如果唐惊燕不是知道苏家的“秘密”,他早休了她了。这么可怕的女人,再闹都要休!可是那时候他六神无主,被关在牢狱中,悄悄在唐惊燕耳边说出“上面有人盯着”时,唐惊燕露出一脸惊讶的表情。苏卓现在有些摸不清,唐惊燕是忘了苏家的那个“秘密”,还是在试探他?
这样的情况下,他只能和这个女人同进同退,只有她抛弃苏卓的份儿,没有苏卓休妻的机会。不过那时候,唐惊燕明明被下毒、咽了气……怎么现在又活得好好的?苏善水偷偷跟他说,那时候摸唐惊燕的呼吸时,明明已经没了啊。
结果唐惊燕醒来,性格大变,跟以前判若两人。莫不是、莫不是……借尸还魂的是另外一个女人?!
苏卓被自己吓住了,一想到自己的妻子是个鬼或是个妖怪,就好像看到唐惊燕露出阴测测的笑准备收拾他,他不禁打个冷汗。在小厮询问时,他冰冷的手拍在小厮肩头,“你们,瞒着大奶奶,帮爷在京城里查探一番,有没有什么奇人异士,精通五行八卦的。我要的是那种有真本事的!有的话偷偷告诉爷,爷亲自去拜访。”
小厮不明白他要做什么,只笑闹着问,“爷要得道成仙吗?带上我们吧。”
“胡说八道!爷是那种遁入红尘的人吗?”苏卓在他们脑门上一个个敲打,也笑了。他只细细在敲打了一番自家小厮要小心,此事就算暂时揭过了。
辛玉儿一晚上没等到苏卓,就知道唐惊燕又给自己使绊了。不过谁让她气得没理智呢?算了,这事就当是教训了。她以后得小心点儿唐惊燕那个女人。辛玉儿一晚上把以后的行事作风思量一遍,才熄灯入睡。关于苏卓?哦,这么个草包男人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平时只要哄着点儿就行了。
辛玉儿做了一个美梦:梦里自己高高在上,唐惊燕跪在地上给她道歉。那真是个美梦,辛玉儿在睡梦中笑出声。醒了后又独自回味了一番,赶紧梳洗打扮,为以后拼打。
第二日唐惊燕还在屋里梳洗,辛玉儿刚过门,今天怎么都要一家人去叶氏那里聚一聚。还有昨晚上带回来的夏瑶,她昨天气得忘了,今天怎么也要给众人一个交代的。什么不想做苏家长媳,那都是生气时的气话。只要她还在这里一日,就要继续为未来的生活考量。而且根据昨晚和苏卓的谈心,她发现更多可疑的地方——在这个时候,为防以后东窗事发,更加不能拍拍屁股就走入了。
对于夏瑶,唐惊燕有点儿犯愁了。真的该把她留在苏家,和袁家对立?一个庶女,不太值得吧?
她正想着,听金枝在外面冷笑,“哟,狐狸精起得真早啊,还记得来拜见咱们小姐。”
正文 早起风波(1)
唐惊燕站起来,打帘子往外头看。见苏卓背手在前面走,而辛玉儿小媳妇似的跟在后头。苏卓走得飞快,似要甩掉不干净的东西。辛玉儿满面委屈,却一声不吭地追着苏卓的步子。这在唐惊燕看来,简直是“小鸡追老鹰”的游戏,真有趣儿。她在帘边垂站,乐得笑出声。
苏卓听到笑声,抬头看到正妻站在那里,当下松口气,几步奔过来。高兴道,“娘子你起床了啊。”面上表情大有一种“救星来了”的感觉。
见苏卓选择性忘掉昨天的谈心,唐惊燕惊讶佩服之余,也决定照做。她伸手,在苏卓靠过来的大脑门上拍了拍,安抚笑,“乖啦乖啦。”苏卓郁闷,感觉她在逗弄小狗一样。
“奴婢给大奶奶请安!”辛玉儿在门外头停住,行了个礼。苏卓可以光明正大地进屋奔到妻子旁边,辛玉儿这个妾侍,确实没规矩这样做的。她见唐惊燕理都不理她,把帘子打下就和苏卓回屋了,心头一顿气。但转眼看,宁然和唐惊燕那个大丫鬟玉音一起在院子里喂鹦鹉吃东西,当下觉得又鄙视又绝望。鄙视的是,宁然你好歹是个姨娘啊,就天天做着丫鬟的事儿?绝望的是,唐惊燕她真的把丈夫的妾侍当丫鬟用啊!原来那时候唐惊燕说她的时候,并不只是随口讲讲。辛玉儿垂眸细想:她费尽心思进了苏家大门,是为了做姨娘享福来的,可不是为了当丫鬟!
在屋里,唐惊燕又坐下,慢悠悠梳着自己一头乌发,问旁边坐下喝茶的苏卓,“瞧你那点儿出息!辛玉儿怎么你了,让你一大早跑这边来了?”自苏卓从牢狱出来后,一般可不来“景园”晃的,更不用提大早上就过来了。苏卓平时看上去对唐惊燕很恭敬,但唐惊燕心里知道,苏卓一直对她是“敬而远之”。她是无所谓啦,他不来找自己,不更好嘛。
好嘛,在两人未心心相印或水火不容时,相敬如宾、合作愉快,唐惊燕还是能做到的。
苏卓听妻子这么问,当即坐过来,大吐苦水,“你是不知道辛玉儿,简直是个疯子。她卯时初刻就跑来‘明园’,跪在外头,一直喊我起床。一遍遍说不能让母亲怪罪、不能让小姑笑话,不能让她第一天就遭人责骂……谁是她母亲?谁是她小姑?她不过是爷为了出狱被迫纳的一房姨娘罢了,还真把自己高看一等了。”
说起这个,苏卓就觉得心酸,“我被她念叨起床,骂她两句就哭,打她一下就喊。我走到哪儿跟到哪儿,上个茅房都站在外头等着!小厮递我杯水都要抢着给我,还打碎了爷一个青瓷杯!怎么有这么可怕的女人。”
他在倒苦水的时候,几个姑娘都进了屋,在旁边笑嘻嘻地听着。连宁然那样胆小的都在旁边听着笑,她笑大爷大早上就这么可怜。遭苏卓瞪视,宁然赶紧缩回去。唐惊燕别好最后一根簪子,微笑,“这多好啊,以后有个克星能收拾你了,你就不会有闲心老是寻花问柳了。你问问宁然,她高不高兴啊?”
怎么想得到城火会烧到自己墙头?宁然忙摆手,一溜烟跑出屋子了,“不关我的事!”
苏卓没皮没脸地朝妻子蹭过去,“我要她做什么?有你这么一个能收拾我就好了。再多的,我也消受不起啊。”
“好了大早上的,你别让我犯恶心,”唐惊燕忙闪到一边,正色看他,“我跟你说个事儿:昨夜我带回夏瑶的事,你可该听说了吧?一会儿去见你娘,你娘肯定会问起来的。照你娘和你妹妹的脾气,肯定要把夏瑶留在咱们府上照顾了。可我觉得不妥,苏家和夏家并没有亲戚关系,说不过去。你怎么看这事?”
苏卓一时有些反应不上来,平时这些事,唐惊燕是不会问他的意见的。当然,平时这些事,也轮不到唐惊燕处理。那时候,母亲和妹妹,根本不放心把苏府的事交到唐惊燕手上。现在,毕竟不一样了。
苏卓端着茶盏,沉吟半晌,抬眸瞥见妻子殷切的目光。他低声,“我觉得不妥。袁家有在朝为官的,苏家却没有。夏瑶名义上又是袁林的妻子,袁林打老婆是不对,但袁家和夏家都不吭气,苏家为什么要出头?我知道这事儿放到妹妹手上,她和夏瑶是朋友,肯定要想办法把夏瑶留下。但是夏瑶要留,也不该留在我们这里,说不通。”
“我也这么想!”唐惊燕坐在他边上,越发觉得苏卓心头比谁都明朗了。她是真心询问他的意见,“可我昨天刚救了人,今天就把人赶出去,这点儿不妥吧?”
苏卓瞥她一眼:其实没什么不妥的。唐惊燕这个人的脾气,谁不知道啊?昨天兴冲冲救人,今天烦了把人扔走,大家都会觉得很正常。
夫妻二人面面相觑,一时都无话。外头却突然传来了玉音的通报,“小姐,苏小姐说买了小姐最喜欢吃的如意玉翠糕,要进来了呢。”
唐惊燕和苏卓对视:看,苏善水为她那个闺蜜来了。唐惊燕苦笑着站起,准备迎小姑子进屋。苏卓抓住她的手,在她手心轻轻写了一个字。唐惊燕一愣,却瞬间明白,微笑着点头。
好吧,再来一出好戏吧,她等着!
正文 早起风波(2)
苏善水独自前来,给兄嫂请安。这下辛玉儿也找机会凑上来,给苏善水请早。在兄嫂面前,辛玉儿给自己拜,苏善水微尴尬,更看着唐惊燕似笑非笑的神情,当真和吞了只苍蝇似的,只能干干受了。然后辛玉儿逮着机会,也跟唐惊燕和苏卓请了早安。几人商量,一同往母亲那边去。辛玉儿、宁然两名妾室自然相随,而唐惊燕身边的大丫鬟,依然是玉音守着“景园”,金枝跟往。
自唐惊燕醒来,一直是这般安排。玉音几乎都快习惯了。她靠在门口见小姐她们离去,抚摸着怀里那枚一直没敢掏出来的玉镯,失神:说唐惊燕不重视她,也不是这样的。基本上善后的、金枝可能搞砸的事,都交给自己处理。但跟在唐惊燕身边这种活,玉音却是再也没机会了。是唐惊燕发现了什么,开始提防自己?
玉音摇头否认这个可能性:唐惊燕看自己那个眼神,并不是怀疑。
哎,想也无用,她左右先这样着,走一步是一步。
一路上,苏善水自然说起了夏瑶的事,对唐惊燕昨天的相救感激得不得了。抹着眼泪,又轻声叹气,“夏瑶命苦,嫁了袁林这个不着调的夫君。我昨天帮她上药,后背、手臂、颈项,竟全是伤,触目惊心的很。虽说夏瑶只是夏家不得宠的三小姐,可袁家也太过分,太欺负夏瑶了。哥哥、嫂子,我们能不能把夏瑶先留在府上,住一段时间呢?”
咳咳。
唐惊燕掩着袖子干咳,目光斜瞥苏卓一眼:哎呀,我就说你这个能干的妹妹从来不给我请早安,这么早过来,还带了我喜欢的糕点,肯定没好事。果然吧果然,夏瑶的事儿提出来了。
苏卓转目光,不和唐惊燕对视。皱着眉看苏善水,“哎,袁家真过分!以前在温家住的时候,看你们姐妹几个围着老祖宗和乐融融,没想到一眨眼她就嫁给了这么个豺狼!我们苏家是该收留!妹妹,到时我跟母亲说。”
苏卓这一番话,让苏善水直感激得点头,却让唐惊燕差点儿噎住,瞪大眼。先前他可不是这样说的!
就怕那对兄妹真的达成共识,抓住苏卓话里的讯息,唐惊燕赶紧插进去,“不妥,万万不妥!苏家和袁家向来没往来,就因为你认识夏瑶,我们突然要把夏瑶接过来住,得罪袁家,一点儿都不好。苏家现在可是布衣家族,而袁家还有在朝为官的!得罪袁家,对我们一点好处都没有。”
“可是袁林那么欺负夏瑶,嫂子昨天还相救,今天就不管了吗?如果嫂子不想管这事,还不如昨天不救呢!”苏善水反驳,却没有那么理直气壮。因为站在家族利益上,唐惊燕说的是实情。他们真不该和袁家对立——可她毕竟和夏瑶做了多年姐妹,如今眼睁睁看着她嫁进狼窟,实在不忍心。
“我也没说不管啊,”唐惊燕悠悠道,止了苏善水的忧愁,“我们和袁家没关系,温家和夏家可是有往来的。你不是也说,年少时你们姐妹几个都喜欢住在温家吗?”她能想起这个,得感谢刚出门时,苏卓在她手上写了个“温”字。也对,现在夏瑶这件事,只有温家能管。不管苏卓是为了让唐惊燕做坏人,还是让唐惊燕在人跟前耍威风,唐惊燕都感激他的提醒。
见苏善水眸中亮起,唐惊燕笑,“我听夫君说,温家还是能庇护夏瑶的。”
“对,嫂子说的对!”苏善水立马接口,“当时夏瑶出嫁,就在老祖宗跟前哭过,老祖宗才找来了夏家主母过问,没想到夏夫人也是被蒙在鼓里,毫不知情,老祖宗没办法,安慰了夏瑶一番,也只好那样了。虽然老祖宗平时并不重视夏瑶(要不然也不会连夏瑶出嫁这种事都能算了),可夏瑶起码是在她双膝下长大的,算是半个娘家。夏瑶在袁家受了委屈,回娘家哭一会,也是合理的。”
“如果夏夫人也在温家就好了。”唐惊燕插话。
苏卓在旁边道,“这会儿刚早上,夏夫人应该确实在温家和温夫人说闲话。”她们那个年龄的主母,已经把家中事务卸下交给儿媳妇,自己当然就喜欢串门。而温家人多,几位夫人都喜欢去温家。
唐惊燕微笑:看,万事俱备,只欠“夏瑶”了。
当他们商量之际,突然有小厮慌慌张张跑来,喘气喘得不行,“大爷、大奶奶、大姑娘,有事不好啦!”
几人问过去,那小厮才哭着答,“是夫人要小人来报,说袁家来要少夫人。她心里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赶紧拖人来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夏瑶怎么在我们府上了?”小厮累得大喘气,学叶氏说话倒真是很像。逗得几人都笑出来。
既然已有对策,也不怕袁林找上门来了。反正夏瑶不在他们家!
唐惊燕吩咐,“善水,你赶紧去找夏瑶,让夫君送你们从后门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