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铭儿的大礼,朕可是非常期待的。”皇上言语之中竟是宠溺,对太子有家国的期望,对他却全是父亲对儿子的感情,没有任何的苛求,是以,皇甫铭志送什么,对他来说都是欣喜的。
“铭儿笑成这样,让母后觉得不怀好意呢。”皇后嗔怒的恼了他一眼,不知为何,蝶依却觉得那眼光与看太子的并不相同,反而复杂万分。
“还是母后了解铭儿。父皇,铭儿送的礼,父皇要是喜欢,就许一个皇子妃给我可好?”
蝶依心里一咯噔,不好的预感在心中蔓延。随即一想应该不至于,这么多使臣在场呢,他不会乱来的。
“哦?哈哈,不知朕的铭儿看上了哪家姑娘,朕一定给你指婚。”皇上大悦,没问其他就已经拍板答应了。
“儿臣谢父皇。”殷勤的叩谢,摆摆手,行云托了个盒子上来,看起手上青筋毕露,可见盒子里的物什很有分量。
皇甫铭志嘴角一勾,走到行云旁边,兀自揭开盒盖,刹那间,满室颜色竟失!
青铜的底座,百条腾龙齐飞,姿态各异,却都极富神韵。而无一例外的,每一条龙口中都含着一颗指甲盖那么大的夜明珠。夜明珠色泽圆润,一看便知不是凡品。腾龙已是如此栩栩如生,好像要挣脱底盘飞起,而上百颗这样的夜明珠,几乎可以点亮一座大殿!
“儿臣送上群龙戏珠,象征至高无上的权利与富贵,恭贺父皇万寿无疆。”
“哈哈哈哈……好,好,好!”皇上高兴的站了起来,连说三个好字,裂开的嘴唇开到了耳后,面色也因欣喜攀上不少红润。
连太后也难为的点了点头,看来老二,比老大更有培养的前途,至少知道什么是权利,什么是富贵!
“正太要出山?呵呵,看来你的对手,是这个双胞胎哥哥呢。”蝶依适时的在皇甫余一耳边提醒了一句。
皇甫余一双眉紧蹙,十八年来,他确实没见过这样的二哥,难道二哥和他一样隐藏了自己的实力?可是不该啊,他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完全没有那样的必要。再者说,就算是隐藏了,为何如今又要暴露?难道……想起那个可能,他越发握紧了蝶依的手,这个皇子妃是自己的,一定是自己的!
“铭儿的礼物,朕非常喜欢,说吧,看上哪家姑娘,朕给你赐婚。”皇上龙颜大悦,自然更不会忘记自己的承诺。
“父皇,赐婚的事情还是等儿臣献了礼物再说吧。”皇甫余一很及时的打断了皇甫铭志的话。
对于忽然冒出来的皇甫余一,皇上脸色一顿,看向他,却是眼眸急剧收缩,连端着酒杯的手都有些颤抖起来。太后说得对,他从来没有好好看看这个儿子,这个儿子竟然长得与他如出一辙,那气度,那眼神,与自己年轻时候毫无二致!
第一次,他对皇甫余一生出了不少的好感,平复下心头的悸动,淡淡点头:“也好。”
皇甫铭志一听,脸色一沉,看向皇甫余一的眼中多了丝挑衅,皇甫余一却恍若未觉,从容道:“父皇升龙殿里的地毯实在硌人,颜色也单调乏味了些,该换换了。”
众臣均是不解,这恍若岔开话题般的言论与送礼好像无大关系吧?皇帝却是不打反问:“依……宝儿之见,该换成什么样的呢?”
宝儿?皇甫余一的乳名,皇帝第一次这样喊他,还带着愧疚,是觉得余一两个字实在是喊不出口吧!三个儿子,两个都是他亲自取得名,可是第三个,当年太监不断询问他,他不厌其烦,吼出一声“多余的孽种”,不想竟成就了他余一的名字!
想到这里,皇帝心口一痛,脸色越发苍白起来。
皇甫余一却只轻蹙了下眉,又若无其事的舒展开,恍若刚刚那一句是错觉,眼珠一转,从容道:“自然是换成儿臣准备的这条了。”
皇甫余一话音一落,门外披云、见月、上善、若水四人走了进来,在大殿中央,一路将地毯展开,从台阶之处到了殿门口。那上面的花纹,别说是百官,就是皇后太后也是满眼震惊。那是一副地图,华国的地图!
华国还没有细致的地图,这地毯却把每个山脉每个村庄刻画的栩栩如生,足见用心之细!
“这是天下第一阁的绣品,将华国完整的版图绣于其上;这又是父皇的作品,因为父皇是华国的编织者。此后,父皇踩在这地毯上,便是将华国万里江山敛于脚下!”浅笑而谈,却是豪情万丈!
“好!不愧是朕的儿子,好!哈哈哈哈……”皇帝再次满面红光,在位二十多年,从未有一刻如现在这般激情满怀,他是帝王,他也曾幻想开疆扩土四海来潮;他也期望一统江山各国朝拜。然而二十年守成下来,岁月磨去了他的豪情壮志,抚平了他的棱角雄心,如今看见自己的儿子,一个与自己那般相像的儿子有此心思,实在是大快人心!
“儿臣也给母后和皇祖母准备了礼物。”趁皇上开心,他倒也知道看准时机。
“哦?宝儿有心了,有心了。”太后已是泪眼婆娑,她的孙子,终于长大了。而另一边,皇后却是盯着一张黑透的脸虚与委蛇,她对三皇子的不喜,从不掩饰,看起来,倒是个单纯的人儿。
皇甫余一淡淡一笑,恭敬道:“送皇祖母百子千孙衣,祝皇祖母吉祥如意。送母后万年雪参,愿母后凤体安康,长乐千岁。”
皇甫余一话音一落,两个宫女便捧了东西向太后、皇后而去。
太后拿起那百子千孙衣,禁不住老泪纵横。“哀家的孙子长大了,懂事了。”接过春风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眼睛,又道,“不过哀家还是盼着早日抱曾孙,给件衣服可打发不了哀家。”
看着太后娇嗔似的撒娇,皇甫余一面色一暖,回道:“皇奶奶说的哪里话,此番这礼物,可不就是感谢皇奶奶和母后给余一找了这么好的皇子妃么!余一和蝶依情投意合相亲相爱,还请父皇早日为我们定了日子,也好满足了皇奶奶的心愿。”
呃……
百官汗!
蝶依满脸黑线,你丫的大胆了点不,这种话能在大殿之上说的么?因着四面八方的视线,蝶依羞红了点,低头装鸵鸟。
皇上先是一顿,尔后再次大笑:“哈哈哈哈,看来朕的儿子一个个都翅膀硬了,想要单飞了。也罢,如今就封三皇子为贤王,由钦天监选定日子,与萧家……”
“父皇!”皇甫铭志再次冲了出来,打断了皇上后面的话,“父皇,长幼有序,您刚刚答应给儿子赐婚的,儿子喜欢萧蝶依!”
轰——
满堂乱!
正文 34 争锋
“铭儿,胡说什么呢,退下!”皇后疾言厉色,十足的为儿子担忧。呵斥过皇甫铭志,又转向皇上道,“皇上,铭儿不胜酒力,定是醉了,让人扶他下去休息吧。”
皇帝点了点头,平复了心中的怒气,是醉了,一定是醉了。
“母后,儿子没醉。儿子就是喜欢她,反正我和三弟是双胞胎,倒是不介意娶同一个媳妇的。”迷蒙的言语,倒确实有几分醉意。
“胡闹!来人,将二皇子待下去醒酒。”皇帝第一次对这个儿子恶语相向。
行云、流水连连上殿,拉起自家殿下就走。皇甫铭志却不死心,不断回头大叫:“母后,母后帮我,我要娶妃啊!”
……
一场闹剧就此落幕,皇上的好心情去了大半。摆摆手道:“封三皇子为贤王,在皇宫附近寻个好地段,择日开工建府,至于婚事……择日再议。”
“父皇!”皇甫余一听到这句话没有谢恩,却是直接抬头看向高高在上的皇帝,满眼指责。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因为二哥一句话,就退后自己的婚事,当初指婚的时候也是这般一句话砸下来,如今迟迟不定婚期,又是为的哪般!
被皇甫余一眼中的指责看得心中一紧,却终究割舍不下对二皇子的疼爱,摆了摆手,道:“就这么定了!”
“谢父皇!”咬牙切齿的谢恩,隐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欣长的背影一片落寞,百官都看得出他的隐忍。
“萧小姐实在是魅力无限,竟然引得各国使臣轮番赞赏,如今又是两位皇子争风吃醋,不知萧小姐究竟有何魔力?”皇后言辞不善,一下子便把矛头指向了蝶依。
“蒙各位贵人厚爱,臣女惶恐。”蝶依心中有气,却无处可发,只得忍着答话。
“哦?萧小姐的意思是这满堂宾客皇子都瞎了眼,不约而同的就厚爱了你?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萧小姐若拿不出点本事,怕是很难让人信服呢,莫非是不给哀家面子?”皇后双眼微眯,射向蝶依的目光如霜如电。
“臣女诚惶诚恐!”头埋得更低了,丫的,还就不信你能杀了我!
皇后见她双腿微颤,头几乎夹到了裤腰带上,嘴角不禁露出一抹冷笑:“看来萧小姐却是很惶恐。听闻三小姐下了普度山没有直接回京,却跑遍了大半个华国去给皇上寻找礼物,可有此事?”
蝶依一愣?寻礼物?靠,谁造的谣?转念一想也对,自己逃婚,连二皇子都看出来了,又岂能逃得过他们的眼,估计这是老爹想的权宜之计?可是,丫丫的,现在怎么圆谎?怎么不提前通知一声啊……
“萧小姐不说话便是默认了。只是听闻萧小姐文不成武不就的,也不知寻了个什么礼物?”
“娘娘,老臣的女儿并非如此不堪!”一向在朝廷之上小心翼翼的萧仁贵站了出来,皇后的讽刺,他听不下去了,愧疚也好,心痛也罢,总之不想听到别人这么侮辱她。
蝶依讶异的抬了抬眉,老爹冲动了……
果然,下一刻,皇后话锋一转,冷笑道:“哦,原来如此。是哀家的不是。不知三小姐会些什么,可曾读过女戒?”
……“不曾。”谁有空读那些祸国殃民的东西,靠!
“可曾知晓三从四德?”言语之中轻蔑更重了一分。
……“不知。”新世纪的三从四德倒是清楚得很。
“可曾学过刺绣,习过琴艺,做的一手好菜?”已经是赤裸裸的鄙视。
……“不曾!”再度的咬牙切齿,靠,老子不会的你知道完了!
“呵呵,将军爱女心切,可如今也听见了,三小姐可不就是个有爹生没娘教的。看来各位贵人确实是错爱了。”冷冷的话语,不带一丝温度。
云鹤群几番想冲上来,却被左相一次次拉住,最后直接点了穴道,封了哑穴,这样的时候,蝶依若是不靠自己解决,永远在京中站不稳脚跟。
皇甫余一双拳紧握,滴滴鲜血从掌中滑下,却不自知,打压了他十八年,如今连他爱的人也不放过,皇后,皇后!
萧招弟目光不知放在何处,手中紧紧攥着的杯子,却不知何时碎了,酒水满桌皆是。
玉无情紧紧的攥住一根银针,生生压抑着直取皇后性命的冲动,煞气弥漫,将周围一干人等吓得面色煞白,大气不敢出。
北辰和花想容相对来说淡定很多,这两人比其他人更了解蝶依,虽说心里不舒服,却总觉得她不是任人欺负的人,谁让每一次交锋被欺负的都是他们呢!
“我想皇后大概是醉了,否则一国之母,不该如此见识浅薄才是!”她可以忍受她一直嘲笑她,却无法忍受她连死去的人儿一起嘲笑,没品!蝶依悠悠的话语似从地底传出,缓缓抬起头,星眸如海,挺直的背影正气凛然。一股强大的威压以她为中心四处发散,生生将皇后顿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隐藏实力?丫的,姐受够了,不教训教训你,你都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太后见状,终于露出一丝笑容,她看人,从不会有错,这个女子,定是前途无量的,如此强大的气场,比皇帝更甚,看来宝儿要努力好好驾驭才是。
“你,你说我见识浅薄?”皇后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却终究是高高在上了二十多年的人,连太后都拿她无可奈何,怎会容忍得了一个小辈的指责!
“眼里除了三从四德便是琴棋书画,不是浅薄是什么?作为一国之母,你可曾放眼天下,看看这三国鼎立的大势?你可曾居安思危,思索着如何辅佐陛下让国富民强?你可曾侧耳聆听,关注百姓的心声?”四个问句,让皇后哑口无言,皇上目瞪口呆!
“你以为你是一个平凡的女子,可以在丈夫撑起的一片天下无忧无虑?你是女子,你更是皇后!作为将门之女,父亲从小教我心怀天下,所以我不会琴棋书画,不懂三从四德,可我从不以此为耻。”
“因为我知道什么叫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知道什么叫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知道塔娜小国大旱,陛下应该未雨绸缪,防止他们入关抢粮。我知道欲富国先富民,兵战不如商战!如果我是你,我不会鼠目寸光的把评价人的标准认作琴棋书画,我会想方设法让其他的女子都有能力有闲心来学习琴棋书画!”
静,寂静,前所未有的寂静!
刚刚被变得一无是处卑微到尘埃里的女子,此刻恍然天仙下凡,她英姿挺拔,满脸的倔强和不屈;她义正言辞,满心的家国天下;她也许无才,却以最平凡的言语,说出了最真挚的感情!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她周身仿佛被淡淡的光晕笼罩,迷了满堂的眼。那些男子们,一个个因着这番话热血沸腾,华国有如此女子,何俱齐燕?女子们,或羡慕或自责,都在感慨着为何自己就不如她那般的勇敢,果决?
自然,也少不了愤恨的、嘲笑的目光,却只能深深藏在心里,凌晚清看着皇后惨白的脸,握紧了双拳,恶毒的眼神一扫而过,这个该死的萧蝶依!
萧仁贵更禁不住红了眼眶,有此女儿,知足了!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浩琪如醍醐灌顶,三小姐一语惊醒梦中人!请受浩琪一拜!”太子忽然出席,对着蝶依便行了个大礼,蝶依没有闪躲,直接受了,以她的能力,受太子这一拜,还受得起。
然而,这样的举动无疑在皇后脸上打了一巴掌,虽然她也被说得哑口无言,却终究不甘心,不想竟然被自己的亲儿子给搅得颜面扫地,一时间气血上涌,颤抖着手指着堂下,咬牙切齿却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见自己的姑姑这样,凌晚清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