蜻蜒半信半疑,还是决定听从小姐的吩咐,转身回去睡觉了,她已经决定了,如果他明天醒来真的傻了,她一定说服小姐,把他丢出去。
身后,蝶依放下帘子,将小男孩脱了个精光,又将自己脱了个精光。老师给大姐和二姐讲课的时候,她偷偷听到,传递体温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坦诚相待!
只是,这样,自己算不算失了清白呢?黑暗之中,蝶依一脸纠结,萧招弟却因为身侧的冷源,不断向她靠近,不多时,便将她揽进了怀中,一夜好眠。
不能让蜻蜓发现她的异样,第二日,蝶依早早醒了过来。一摸萧招弟额头,见温度退下去不少,她露出个欣慰的笑容,将衣服穿了上去,也帮他穿了衣服。然后下床。她决定了,要想个办法请个大夫来,不管怎么样,她一定不会让他傻掉或者残废掉的,一定!
小人儿走后,床上的萧招弟也睁开了眼睛,看着蝶依离去的方向,他满脸的挣扎,怀抱中清新的味道还萦绕鼻尖,小女孩的笑脸犹在眼前,他贪婪这温度,这芬芳,可是他……
不可以,他要去将军府,他来华国是当细作的,绝不能贪恋这点小温暖。但是对方为了他已然失了清白,他虽然不大,但也是堂堂男子汉,绝不能不负责任!好在他们都还小,等他长大了,功成名就,他再来对这个女孩负责,也来得及。想到这里,萧招弟唇角一弯,露出了几个月以来的第一个笑容。
天大亮以后,百草园的下人们便又出去溜达玩耍巴结讨好其他主子了。蜻蜓见萧招弟已然大好,对蝶依佩服的五体投地,跑厨房也更勤快了,然而吃饱喝足之后,大家目光放在萧招弟双腿之上,也明白那伤确实拖不得。
“蜻蜓,给我拿把剪刀来!”蝶依目光一沉,已经想到了办法。
蜻蜓不疑有他,拿了剪刀便递给了蝶依。蝶依做到床上,脱下鞋袜,一狠心便将剪刀扎进了脚板心!
“啊——”
“小姐——”
“姑娘——”
三声惊呼同时响起,蝶依疼得满头大汗,浑身颤抖,一把丢开剪刀,脚底下鲜血直流。
“姑娘,你这是做什么?”萧招弟被吓坏了,这女子明明才三四岁模样,怎能对自己下如此狠手?实在是……
“蜻蜓,去外面取点脏泥巴。”蝶依咬着牙,强行控制着自己不要晕倒。
“小姐,小姐你到底要做什么?我去告诉大小姐,我现在就去。”
“蜻蜓,站住!”小女娃这时候倒是体现了她身为小姐的威严,“去取污泥,不然我把你赶出去。”
“小姐……”蜻蜓满脸犹豫,实在不知道该如何。
“快去!”蝶依沉下脸再说一声喝,声音稚嫩,却很好的震慑住了蜻蜓。
取来污泥,蝶依二话不说,将受伤的脚伸了进去。
“你疯了!”萧招弟想拖开她,却碍于行动不便无法起身,只好干着急。看到这里,他是傻子也明白了,蝶依是想把自己的脚也弄成他那般,好喊人来救。他这时候才忽然发觉,他是被他们主仆二人私藏在房中的!
七月的天气,脚伤的发作很快,在床上躺了一天,第二日蝶依的脚便有灌脓迹象。萧招弟看着一阵阵心疼,蝶依却是越来越开心,只要他们的病一样,医生开的药就可以给他用,就可以治好他了!
为了不让人怀疑,萧招弟被雪藏起来,反正更亲密的接触都有了,所以藏自然是藏在床上最安全。都是小小的人儿,占不了多大地方,倒也没让人发觉。
同床的日子里,聊天成了两个孩子唯一的乐趣。而聊天,自然少不得从性命性别年龄身高爱好开始,蝶依一切是如实以告,萧招弟一切都是胡编乱造,当然,他其实很愧疚的,但为了以防万一,不得不如此。
也亏得他谨慎,不然在不久之后重逢的时候,可真没办法圆谎。
他紧紧的将蝶依两个字刻进了心里,还拿出随身携带的玉佩放在了她手心,没有明说,也不知道蝶依明不明白,总归他是当它是定情信物的。他没有问蝶依的身份,怕日后会影响自己的行动,但他把玉佩放在她身上,就一定能在日后找到她!
接下来,蝶依理所当然的生病了,脚下也灌脓了。蜻蜓慌慌张张去告诉萧月娥,萧月娥领了京城最好的大夫来给她看病。开药方的时候,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蝶依说:“大夫,你一定要给我用最好的药,苦一点也没关系的,多开几服药最好,我要多喝一点。”
这个最怕苦最怕喝药的妹妹现在主动要多喝一点?
“姐姐,脚痛很不好的,我都没法出去玩,我多喝一点好得快。“蝶依是这么解释的。
“傻瓜,不是这样的。喝药有喝药的道理,哪里是多喝就能好得快的,你呀,老老实实按照大夫的吩咐来喝。”
“就要多喝,就要多喝,多喝一点我觉得它好得快!”
在蝶依蛮横无理之下,她如愿以偿了,也如愿以偿的引起了萧月娥的怀疑。
于是她派人盯紧了百草园,纵使蝶依再怎么小心翼翼,还是被萧月娥发现了端倪。怪不得大夫说她的伤口中有泥巴,看起来像故意弄出的伤口,原来她真是故意的,为的就是给那个男孩疗伤!
不愿意直接教训自己的妹妹,萧月娥一直等到蝶依伤好能够下床走路,才决定出手解决这件事情。趁蝶依出去遛那只鹦鹉,她独自一人进了百草园,进了蝶依的房间。
“蝶依,你回……”萧招弟在这里小半个月,早和蝶依混熟了,话也多了起来,听到开门声以为是她回来,却不想是另一张脸,顿时呆在了原地。
“你是谁?”萧月娥没有惊讶于他的容貌气质,她和蝶依不同,她是萧家的掌上明珠,常年和贵人打交道,出入皇宫等地,看多了气质不凡的人,自然不会被萧招弟吸引。而蝶依能看见的,也只有随她回府的三皇子,那还是远远的看,所以萧招弟就如鹤立鸡群那般,脱颖而出。
“我……我……”萧招弟挣扎着,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这时候的他也只是个单纯的孩子,没有学会太多的谎言与勾心斗角,竟不知该如何应对此时的场景。
“我不管你是谁,你一个男孩子,天天在蝶依房里,会毁了她的名声。而且她为了你吃了很多苦头,她是我心尖尖上的妹妹,我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现在你的伤也好了,这些银子你拿着,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吧。”萧月娥是强势的,不给萧招弟任何反驳的余地。
“我……”萧招弟想说不想走,但是想起来自己的目标是将军府,又顿住了,他本来就是要走的,“我可不可以再见见她?”
“不行,你直接走吧,她现在对你那么好,怎么会让你离开。你直接走了,时间久了,她就会忘记你,当你没来过,快走吧。”
萧招弟垂眸,其实他真的想再见见那个可爱的女孩儿呢,想再看看那个为他受伤流血,陪他说话玩耍的孩子,可是……
罢了,分开是暂时的,等他完成父皇交代的任务,他一定会回来的,他要娶她,和她携手,鸟瞰天下。
番外 3 彼时年少2
“小姐,小姐,不好了……”被叫回来拿东西的蜻蜒完完整整的看到了刚刚的那一幕,想着蝶依对男孩的喜欢和付出,在萧月娥发现之前,已然飞奔出去,希望还来得及。
“怎么了?”拿着鹦鹉的蝶依扬起笑脸,一派天真。
“小姐,大小姐要把公子赶走,她已经去百草园了,怎么办?”
“什么?”蝶依一惊,手中的笼子掉在地上,鹦鹉一声惨叫,却没能引起她分毫注意,“你说大姐姐要把他赶走?”
蜻蜓急急点头:“小姐,咱们快回去吧,现在回去,也许能拦住他。”
蝶依二话不说,拔腿就跑,那以往她疼爱不舍得伤一分一毫的鹦鹉却被丢在了地上,孤零零的扑腾着,分外可怜。
百草园,萧招弟站在院墙边上,看着那个洞口,双手死死的握成拳。进来的时候是因为被恶狗追着,加上神志不清才会慌不择路,可如今出去,她竟然还要自己钻洞,这……实在是太损他一国皇子的威严了!
“不是我刁难你,而是府中无人知道你的存在,你只能从这里走。三妹妹在府中本就不讨喜,如果让人知道她还私藏了你在房中,被姨娘告状,更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三妹妹对你极好,你总不能害了她吧?”萧月娥苦口婆心。
“我看你也不是穷人家的孩子,如果真的有心,喜欢妹妹,就回家差人来府上提亲,如若不然便忘了这半月的事情,以后不要再打扰我妹妹的生活。否则,下次再见,我定不饶你!”虽然年幼,但母亲走了三年,萧月娥已经学会怎样独当一面,怎样如母鸡一般护住自己的妹妹,自己关心的人。
萧招弟没有说话,这半个月里小女孩为他所做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他相信萧月娥说得没错,蝶依是个不受宠的女儿,所以救一个人都要偷偷摸摸,穿的衣服也是半新半旧,住的院子也是杂草丛生。他的存在,会给她带来伤害。在他没有成长之前,没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她之前,他确实不该出现了。
深深的忘了一眼这个救他于水火危难中的地方,萧招弟别过眼,钻进了那个洞里,此后一里一外,咫尺天涯!
“哥哥,哥哥……”蝶依急急跑回来,却只看到萧月娥一人站在院中,顿时急了,“姐姐,你把哥哥怎么了,你把哥哥怎么了?”
“蝶依,没有哥哥,只有姐姐知道吗?乖,你的鹦鹉呢?”萧月娥本想教育她一番,但看着她因为着急而红透的脸,看着那跑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她又不忍心了。蝶依从小就很懂事,不跟人争什么,也不哭不闹,唯一亲近的就是自己。如今好不容易有个在乎的人,却被自己赶走了,一时之间肯定难以解释的。
“你骗我,你骗我,你把他赶走了,你为什么把他赶走,我讨厌你,讨厌你!”蝶依哭着便向前,俯身也想往那个洞口钻去,她知道哥哥一定是从这里走的,她追出去找他,肯定找得到的。
“蝶依,回来!”萧月娥脸色大变,一把拽住她拉了回来,蝶依哪里是她的对手,一下就被拉出老远,还直接被她推进了房里。
“成何体统?为了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野孩子你伤了自己已经够荒唐了,如今你堂堂将军府的小姐还去钻一个狗洞?”萧月娥是气急了,才会对蝶依如此疾言令色。
“体统,什么体统?哥哥钻得我就钻不得,我是人,哥哥就不是人?我从来都不和你们争什么,从来都不和你们抢什么,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自己喜欢的,和你们没有关系的人,你就这么容不下吗?”长期的抑郁再瞬间爆发,虽然她还小,可是有些事情,她已经懂了。
奶妈还在的时候,她活的无忧无虑,以为这样的生活就是幸福,可是有一天,她去姐姐那里玩,看到那个男人也在,看到姨娘和二姐姐也在,那时候那个男人抱着姐姐,姨娘抱着二姐姐,他们四个人有说有笑,看起来好和谐,好幸福。
她在旁边足足站了有半刻钟,却没有任何人发现自己,她忽然觉得自己就是那多余的一个,根本融不进这个家!
那时候,她回去问奶妈,那个男人是谁,为什么她从来没见过;为什么那个男人不会抱着自己;为什么姨娘和那个男人不会来自己院子里吃饭;为什么姨娘从来不对自己笑……
那是第一次,她知道什么叫心酸什么叫嫉妒,她知道有些东西,是姐姐有的,而她可望不可即。
有了第一次,便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她发现了大皇子、三皇子会常常找姐姐玩,发现表哥也常常在姐姐身边,甚至姐姐还会去外公府上住,可是她,永远都只是眼巴巴的看着。
无数次,她都仰起头问奶妈,为什么他们不喜欢自己,为什么他们不和自己玩。她也是将军府的小姐,还是嫡出的小姐,她的身份和姐姐是一样的,为什么他们只看见姐姐,却看不见她?
奶妈只是温柔的笑着,抚摸着自己的头,将自己抱进怀里,却并不说话,然而她还是听得到她隐隐的叹息,无人的时候,她更是看见奶妈躲在角落里偷偷的哭泣。
后来她懂了,是她的问题让奶妈心疼了,是她害奶妈哭了,所以以后她再也不要出百草园,再也不要问这些愚蠢的问题了。是自己的就是自己的,不是自己的,终归求不来的。
可是就这样委曲求全,命运还是没有放过她。就在半年前,那个大冬天,她小小的身子冻得瑟瑟发抖,这百草园极其简陋,四处透风,根本无法御寒。而府上又克扣她的炭火,没有暖炉,屋子里更是如寒冰冷凝。
奶妈心疼她,一时气愤就跑去理论,却不想撞上姨娘心情不好,竟然是竖着出去,横着被抬了进来,屁股之上大片大片的血花,看起来触目惊心。
那时候她哭着求着,求姨娘给她请一个大夫,她却说奶妈冲撞了主子,没有乱棍打死已然是轻饶,罪人不能请大夫。于是她又哭着求着去见姐姐,却赶上姐姐去了丞相府,没有人给她传信,也没有人放她出府,于是她的奶娘就那么伤重而亡!
于是百草园,才剩下她和蜻蜓相依为命!
“蝶依,住嘴,谁教你说这种话的?蜻蜓,你是怎么照顾主子的?就让她学成这样?”萧月娥又气愤又伤心,气愤的是,蝶依一个将军府的小姐竟然拿自己和一个来历不明的贱民相比。伤心的是,在她眼里,竟是如此看待一心一意为她的自己。
岂料她话一说完,蝶依便母鸡一般冲到了蜻蜓面前,牢牢的挡住了萧月娥凌厉的视线:“蜻蜓,你还想对蜻蜓怎么样?奶妈被你们害死了,哥哥被你赶走了,你还想对蜻蜓怎么样?你想打死她?那你为什么不直接打死我?关心我的人都被你们害死了,你们就是要看着我生不如死是不是?”
轰——
萧月娥后退两步,脸色苍白,直直坐到了凳子上,她看见了,蝶依眼里,是满满的仇恨!
是什么让她们姐妹变成了这样?她记得以前蝶依很喜欢去她院子里玩,很喜欢粘着她的,是什么改变了她们?蝶依有多久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