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要的不是对不起,我什么都可以给你。”何雁昕想拉住顾逸的手,被他闪避躲开。
“你真的这么讨厌我吗?电话不听,连跟我见面都不愿意?我们曾经那么亲密,那天晚上,你还抱着我……”
“你确定是我主动抱你的吗?”顾逸突然昂声说,“我的酒量向来极好,堪称千杯不醉。但是那晚,我竟然醉得不醒人事。雁昕,我一直不戳穿,是真的想为你留点尊厌。一个女孩子对一个男人下药,说出去怎么都不是光彩的事。如果大家当没事发生过那就算了,可是你偏偏到处散播谣言,说我对你始乱终弃,那就别怪我狠心!”说到这,顾逸的脸愈加的冰冷,目光像利剑般,直刺进对方的心脏。
何雁昕在他的指控下节节后退。“你……你胡说!我……我没有……”
“别在我面前耍手段!我今天能说出来,肯定有证据!记住,我不是你随便惹得起的!”
“你……你……”他说的话愈加的狠,何雁昕被他脸上的暴戾吓得连话也说不完整。别过头时看见站在门边的笑笑,她恼羞成怒,转身挥手打了顾逸一巴,大声哭喊:“你胡说!你胡说!”
生平第一次被女人打,顾逸那堪受辱,他反手掳住何雁昕的手腕,想以牙还牙。那边笑笑喝过来:“顾逸!”
顾逸顿住,咬着牙望着笑笑走过来,手上的劲没减半分。
“放手!”笑笑再加重了语气。“这巴掌,就当是你欠她的!”谁叫你一开始就让她随便。
顾逸从没这么憋屈过,偏偏他在乎的人脸色严正,他只好气极地用力把何雁昕甩开。
得到自由的何雁昕,捧着被抓得血红的手哭喊着跑开。
K场后门是一块空地,错错落落的停了些汽车。俩人在空气中对恃,紧紧的盯着对方,谁也不肯先低头。
“你终于清楚真相了!”顾逸还没从刚才的愤怒中平复过来,被打的一边脸火辣辣的痛。
“顾逸,其实你有没有跟她上过床,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我们之间的问题根本不在那个上面。”笑笑重重地叹了口气。“你总是这么骄傲,对想要的东西永远志在必得。你得到我,却又努力的想让我适应你的生活,从没问过我这样开不开心。顾逸,我其实是个很脆弱的女人,我有很多缺点,我……”她有些哽咽,“我达不到你的标准,我不想再为了讨好你去勉强自己应合。这样的生活太累了,我只想要自由。”
“我从来没有限制你的自由!”顾逸听着她的话心冷了半截。原本以为真相大白,她便会释怀,不再生气了,谁知事实却并非如此。
“对!但那只是一时三刻的忍让,时间久了便会故态复萌。如果我们一直这样,只会引起无休止的争吵,恶性循环,日子久了,便会彼此怨恨。顾逸,真正的爱不是要对方改变,而是互相尊重,互相体谅。请原谅我到现在才明白,我知道你对着一个懦弱任性的我也不容易,所以……”她用力地喘气,似乎接下来那句话,掏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我们还是暂时分开,直到大家都能无条件地接受对方的缺点,而不是将就!”
“说到底,你还是不信任我?仍然坚持要分手?”顾逸侧着头,脸上神情瞬间变得异常冷峻而幽邃,双眼散发着凛烈的寒光。努力了那么久,到头来还是得到一样的结局,这让他心灰意冷。“假如这是你想要的,那随便!”
他说完后,轻轻的转身,慢慢地,消失于夜色里。
笑笑抬头,望着天上的繁星,眼泪如缺堤般,无休止地流。她的心,在他离去的一刻已经碎了。
64
》
生活就像一潭死水,上班,下班,回家,平静得没有丝毫生气。
每天傍晚从巴士下来时,她都会不其然的望望他以往站过岗的地方。每每见到只有那支孤单的电灯杆,她都会失望地慢慢踱步回家。她变得沉默,不爱说话,脸上的笑容也很久没出现。家里俊俊有时会闹着开些玩笑,父亲跟阿姨都会笑不可支,但她却想哭。
她觉得自己越来越难融入他们了,不是家人的问题,事实上自从上次在厨房跟阿姨说过那番话后,她对自己的态度改变了很多,不再冷言冷语,父亲也因为她跟顾逸的分手和重新努力工作后舒心了不少。但每次看着他们越客气越小心翼翼地跟她说话,她便越加倍的感到拘谨。
她就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过着行尸走肉的生活。
每天晚上她会固定的给小清打个电话,李嘉依然没有出现,她其实知道,这个男人将要跟一个家世与其相当的女人结婚。她不敢告诉小清,怕她会想不开。她自己的心都千疮万孔了,却仍要为别人的事担心。
踏入十一月,她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那晚她依旧打电话到小清家,可是几次去电都是忙音。她有不好的预兆,果然到第二天接到飞哥的电话。上次唱K之后,他已经好久没有主动找她了。他告诉她,小清昨晚在家割脉自杀,幸好发现及时,送到医院抢救后没有生命危险,不过情绪依然不稳定。
原来她昨天终是按捺不住,跑去李嘉的家找他。大概是知道他要结婚的消息,还被他的家人羞辱了一顿,却依然见不到负心人,所以才会做傻事。
笑笑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个消息,挂线后马上打电话给顾逸。
电话响了很久对方才接听,话筒里传来的声音冷淡而生疏:“有事?”
“李嘉在哪里?”笑笑劈头便问。
“我不知道。”
“小清昨天自杀了。”笑笑强忍住激动,佯装平静地叙述。
电话那端静默,良久才开口。“情况如何?”
“死不了,但情绪极不稳定!她在市一人民医院X楼X房,你让李嘉过去,把事实说清楚!”
“他快结婚了!”回答如此的冷血,笑笑顿时怒了。
“他要为自己做错的事负责任!既然一开始就给不了她幸福,为什么要去招惹?现在人家为了他要生要死,他却躲在背后不敢出现?顾逸,你就庇护他一辈子吧!你所谓的兄弟义气,就是让他一辈子当乌龟,即使杀人放火也有人替他顶着!”笑笑说完后“啪”一声挂了线。
事后她有些懊恼,明明说了要平心静气的诱劝,却还是按捺不住。请了假去医院探小清,她在睡觉。望着床上苍白得几近透明的小脸,还有床边满脸担忧的小清妈妈,笑笑更怨恨自己的无能。
她没有待多久,出到病房意外地踫到顾逸,他正拿着花蓝前来。看到笑笑站在面前,他怔愣了两秒。笑笑冷眼看着他走进小清的病房,生疏地问候,然后尴尬地退出来。
“李嘉呢?”笑笑倔着脸质问。
“他不会来!”他冷冷地回答。
笑笑冷哼,“孨种!你们都是一丘之豹,做错事就只会逃避!”
“你说什么?”顾逸揪着她的手臂,龇牙怒问。
“你就只管永远好好保护他吧!”笑笑甩开他的手,转身离去。她对他的做法很失望,就像他对待何雁昕般,以为不听不闻就能解决问题。
“你别走!说清楚!”被无故安了个罪名,顾逸心有不甘。他追着她下楼,成功在首层的梯口逮住她。“你说谁孨种?”
“放手!”笑笑拼命甩他攥着自己的手,无奈他箍得死紧,她怒极下大叫:“公众场合你别拉手拉脚!”
顾逸随即扯着她大步往医院停车场走去。
“你干嘛?”他走得太快,笑笑甩不开他只有小跑才能跟上他的脚步。他找到自己的车,拉开副座粗鲁地把她扔进去,并不顾她的反抗扣上安全带。
之后他迅速上车,笑笑想趁这个空档逃跑又被他扯住。雅阁发动后传出一声怒吼,倒后,回旋,如箭般飞了出去。
车子开得飞快,他用尽全力踩脚下的油门,连冲了几个红灯,上了了道。被按下的车窗吹着“呼呼”的风,笑笑的身体被抛得左摇右摆,只能死死地拉住右边车门顶上的扶手把自己稳住。
“停车!”车速太快,限速80的车道,他开到120,甚至还在加速。她的心脏吓得快跳出来,额上冒着冷汗,肚子隐隐作痛,胃在翻滚,好想吐!
顾逸依然不理,心里仍为她刚才那句“孨种”而愤怒不已。从没在一个女人身上花过如此多心思,她是首个。他为她费尽心神,百般讨好,今天却被她如此看轻。飞驰的车速给了他快感,他知道她难受,仍想给她点教训,他不是非要看她脸色不可。
忍受着阵阵晕眩,笑笑单手拉着扶手,另一只手却捂着嘴,不停的干呕。
这样的声音让他分心,他转过头,见到她颤抖着身子,头发被风吹得零乱,脸色白得像纸。他心下一紧,逐渐收缓了速度,慢慢把车靠右边停。
车还没停稳,笑笑已经解开安全带推门跑出去,蹲在路边的花坛狂吐。
有见及此,顾逸也顾不上熄车,追了出去。地上有稀烂的粥,还有菜,更多的是黄胆水,她脸容痛苦,吐无可吐的时候仍然用手大力地捶胸口,似是想要把五脏六腑都要吐出来为止。
“别!”他揪着她的手阻止她自虐。
笑笑用力推开他,猛地站起来。眼前的昏黑让她跄踉了几步,她不管,开口哭喊:“顾逸,你做人都是这样,从来不管别人的感受?你总是以自己的意愿为前提,从不理人家要不要的吗?”
她哭得整个人在抖动,身体像被人抽去了筋骨。
“我……”顾逸不知道自己逞一时的骄傲会让她这般痛苦,他自责得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我真兴幸……跟你分手了!”
“不!我不是故意的……”他从她身后箍住她的腰,想把她抱紧。
她气在心头,用尽力气在他的手臂上咬了一口。
他吃痛,猛地松手。她趁这个时机跑回他的车,冲上驾驶座,“呯”声关上车门。
顾逸见她要开车,吓得脚软。他往车子狂奔过去,可是才眨眼,雅阁已经左右摇摆了几下,然后呼呼开出。顾逸跑了十几米发现自己根本不可能追得上,慌忙招手截住一辆经过的出租车。
两辆车子一前一后飞奔,顾逸每看见前面自己的车走个蛇型都吓得整个心脏狂甩一下。他不知道她会开车,但显然她的技术很烂很烂。
笑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驾走他的车,她只想快速逃离,所以上车后即使手忙脚乱,她还是咬着牙关不肯停下来。她知道他在后边追,她很怕,怕他会追上。肚子扯着痛,她瑟缩着身子,进档,再进档。眼前的景色飞快掠过,她根本看不清楚是什么,手又往控制杆推了一下,车速好像减缓下来,“呯”的声响,车子猛然一撞。
弹出来的安全气囊撞得她差点晕过去,车门迅速被打开,顾逸焦急的声音吵个不停。
“笑笑……笑笑……”
他一定吓死了,不然为何声音这么破碎不清?她感到自己的身体被小心地拉出座位,肚子突然传来锥心的痛,她一抽搐,体内有湿润的液体流出来,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身体剥落。
她大惊,似乎知道是怎么回事;只能喃喃说着:“不……不……”
意识开始模糊,她像在浮游。顾逸的身体抖动得很厉害,她就一直飘,似乎找不到目标,耳边不停传来顾逸的叫声:“笑笑……天啊……好多血……!”
他在哭,对不对?她很想告诉他,自己没事,可是手始终抬不起。
身体被突然抽离他的怀抱,接着有轮子快速滑动的响声。顾逸的叫声变得沙哑而急速:“医生!医生快点过来!救救她!求求你们求求她!”
“笑笑,老婆,对不起……我爱你!你一定要没事,求求你,一定要没事!”
笑笑用尽气力揪着他的手,气若犹丝地呢喃:“顾逸,顾逸……喜喜洋洋……不要让他们有事,不要……”
她应该知道,一早知道,喜喜洋洋必定会来。是她的疏忽,她该死!生离死别之际,她终于开窍,一切都不重要了。他的自大不重要,她的尊严也不重要。老天爷,求求你,不要带走他们!
又一阵剧痛,她哭了。手上使劲,她想他给她力量,可是他的手却突然松开了。她想大声叫顾逸,无奈只来得及发出“啊”的一声,然后便跌进无尽的黑暗中。
65(终)
》
喜喜洋洋第一个学会叫的名字是爸爸,他们在农历新年那天学会走路,两岁多的时候从楼梯上滚下来,撞破了头颅。入读幼儿园第一天,她因为担心整天没吃饭。到把他们接回家后,俩个小宝贝抱着她哭得凄凄惨惨,足足有四个多月不让别人带,放学就要跟着她,连上厕所也得在旁边看守。他们第一次联手捉弄老师,被她训斥;第一次嫌弃她做的菜,害她伤心。十年的时间,也苦也有甜,有辛酸,有泪水,却仍然无法割舍,她为人母的那份浓浓的爱。
是她不好,她把他们给遗忘了。对不起,孩子,妈妈对不起你们。妈妈再也不任性,再也不跟爸爸吵架了,你们别怕。
很多很多关于他们的画画,重叠又重叠的出现。笑笑很想用手去抓住什么,却发现自己就像睡觉被鬼压床般,无论怎样努力都使不上劲。她试着咬自己的唇,意志集中,有些痛,手往上一挥,猛地坐了起来。
睁开眼,房间内是一片的白,白色的床单,白色的窗帘,连床尾电视柜上插着百合花也是白色的。她疲累地眨眨眼,房内无其他人,旁边床头柜上有一架记录心跳的仪器发出“嘀嘀嘀”的声响,还有手上挂着的点滴。
这是病房吗?
她脑内一闪,病房?啊!她的喜喜洋洋!她大惊,摸着自己的肚子,下|身没有痛楚感,那是没事?迅速拔掉身上的仪器,把脚放到地上,才站起来,房门被人从外边打开。
她转身,谁知双脚无力,身子一软,有人在她倒下的那刻冲过来把她接住。
“老婆!”说话的人乍惊又喜,笑笑抬起头,眼前的人是顾逸,可是……
“你?”是他没错,白皙瘦削的脸,高挺的鼻,还有薄薄的唇,都是她熟悉的面孔,但他却明显是十年后的三十多岁的样子。
“怎么了?认不得我了?不会是失忆吧?”他微笑着摸了摸她的额,体温正常,心放下了点,手顺着轮廓滑到脸上,轻轻摩挲,语带呢喃:“我的睡公主,你终于醒了。”
睡?笑笑被他的话惊吓得呆了。
身体被顾逸温柔地抱进怀里,他用下巴抵着她的发顶,闭眼感慨:“我就知道,你会醒过来。你不会这么狠心,舍得扔下喜喜和洋洋,对吧?还有我,你也不要了吗?”
熟悉的气味,熟悉的怀抱,这是他没错,可是哪里不同了?笑笑懵懵的不知所以,她明明出了车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