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杨敬的脾气,定然不会升他为少詹事,他苦苦等待的机会也就没有了。
姚宜之道:“杨大人不是才去了国子监,从国子监去詹事府恐怕不容易吧。”
何明道听着姚宜之淡淡的声音,不由地眼前一亮,杨敬难不成在国子监都没有立足之地?
姚宜之想了想,“大人若是心里有谋划,还是早些盘算。”
何明道是个优柔寡断的人,遇到一点阻力就会左顾右盼,如果让杨敬在国子监站稳了脚跟,皇上说不得真的会考虑将大皇子交给杨敬。
一旦杨敬掌管了詹事府,对他将来都还有坏处没有好处。
所以张戚程才以欢哥为借口不停地去求见杨敬,为的就是拉拢杨敬到身边,眼见杨敬不可能和他们站在一起。
训导太子、亲王之职怎么能交给无法掌控的人。
……
嘉宁长公主坐在皇后身边,屋子里的女官和内侍都退了下去,长公主脸上满是红晕。
“你跟本宫说句实话。”皇后道,“你是怎么看上了姚宜之?”
嘉宁长公主将手里的书递给皇后,“娘娘看看这些书。是臣妹偶然间跟姚三太太借来的,本是要给身边的子侄读书用。却看到了上面注解的字,臣妹的公公说什么也要见见姚宜之,让姚宜之给家里的晚辈讲了几日的经史,娘娘可知刘家二房的长子,从前将长辈气得奈何他不得,如今可是在族学里安心读书,”说着垂下了眼睛,“臣妹还听说姚宜之给发妻守了三年才出来科举。到如今也没有续弦,又看了他写的一本诗册,也就……从前臣妹以为就这样守一辈子也好,要不是皇兄提起让臣妹再嫁,臣妹绝不敢去想这些。”
皇后听着嘉宁长公主说话,今年春天皇上受了风寒病倒在养心殿,嘉宁长公主在宫中亲自看着女官熬药,听说皇上的病没有好转,嘉宁长公主在太后娘娘宫外还哭了一鼻子。
皇上病好之后就下定决心要给这唯一的妹妹再找个好人家嫁过去。
皇上有了这个心思,正好嘉宁长公主心里也有了人。虽然姚宜之有过正妻,又是庶子,可还算有举人的功名在。在国子监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很多人知道这个“姚三郎”,如今姚家将姚宜之过继去了族中,做了正经的嫡子,将来等到金殿传胪,再让他尚主也不是不行。
皇上一直对长公主这门亲事心存歉意,当年先皇在的时候,心中有两个人选,一个是刘家。另一个是出身锦衣卫的陶本谦,先皇问起皇上。皇上还是觉得刘家更合适,谁知道长公主会这么早就守寡。
说着话。大皇子来请安,皇后吩咐宫人,“将紫砂壶拿出来。”
大皇子让人将玩了好长时间的紫砂麒麟拿出来,放在皇后娘娘面前,然后让人将泡好的茶水浇上去。
皇后娘娘看着茶盘里的麒麟,笑着道:“这麒麟好像越来越漂亮了。”
大皇子听得这话挺起了脊背。
皇后娘娘看着大皇子,大皇子从小由她抚养,皇上子嗣单薄,她在大皇子身上格外用心,教育的也严了些,因此让大皇子对她有了太多的敬畏,上次传姚婉宁进宫,姚婉宁拿出这些物件儿,没想到大皇子就喜欢玩起来,她为了让大皇子多来几趟,特意将紫砂壶留在她宫里,这段日子过来,她觉得大皇子不再那么小心翼翼,脸上也有了笑容。
和大皇子说了会儿话,嘉宁长公主退了出去。
皇后娘娘留了大皇子吃过饭才让宫人带着大皇子去休息,大皇子不愿意在永寿宫睡觉,好像始终不能放下和她之间的那份隔阂。
大皇子身边的人都是她精挑细选,几个宫人不可能在大皇子耳边嚼舌根,她要顾着宫外的母家,还要打理宫内的事务,这些年身体虚弱,让她渐渐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皇上……”皇后娘娘微微失神,再抬起头来却看到眼前那抹明黄色。
皇上几步进了内室。
皇后娘娘上前行礼,皇帝将皇后扶起来,“身子怎么样?可好些了?”
皇后娘娘道:“这些日子好多了,也有了精神。”
皇帝点点头,想起嘉宁长公主的事,“向嘉宁问清楚了吗?”
皇后娘娘将嘉宁长公主那些话说了。
皇帝坐在临窗的大炕上,“姚宜之这个人,朕已经让人去查问,和嘉宁说的差不多,人还算聪明,他的兄长在吏部做的很好,写了一手的好字,明年的春闱定能考中。”
说起姚家,皇后想起了姚三太太张氏。
她对这个姚三太太没什么好感,姚婉宁向她求了太医给姚三太太看病,她本没放在心上,后来随口一问,那个姚三太太根本没有病。
“在想什么?”皇帝看着皇后露出思量的神情,低声问过去。
皇后娘娘就将心里的疑虑说了,“姚三太太和嘉宁一直要好,嘉宁也是因为姚三太太才认识了姚宜之,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有心牵线。”
听得这话,皇帝皱起眉头来。
那个姚宜之到底是不是有心算计嘉宁。
表面上温和儒雅的人,如果长了一副奸人的心肠,还真的要好好思量思量,能不能让他做嘉宁的驸马。
皇帝坐下来抿了口茶。
“詹事府那边怎么样了?”皇后娘娘问过去,“大皇子应该进学了,定了詹事府詹事,也好着手选四方名儒,在挑选年纪相当的才俊进宫伴读。”
皇帝想到这件事眼睛沉下来。
多年的夫妻,皇后察觉出皇帝的怒气,也就不敢多说话而是静静等着皇帝开口。
“那个杨敬,这么多年都不肯入仕不说,私下里还说了许多大不敬的话,这些朕都可以不放在心上,朕依旧用他去国子监,这才几日,国子监几位博士对他颇有怨言,朕看他是故意为之,好让朕再放他归野。”
“大周朝不是没有名士可用,左春坊的何明道、礼部尚书哪个都能任此职。”
“皇上消消气,”皇后娘娘低声道,“若是能用何明道和礼部尚书,您何必这样动气,您心里最喜欢的还是杨敬,杨敬在外这么多年,再入仕势必生疏,您没有让他直接去詹事府,就是想要给他时间去适应。”
“皇上已经做了这么多,不妨再等等看,若是那杨敬辜负了皇上的苦心,再将杨敬治罪不迟,别一时怒气让大皇子错过了个好师傅。”
皇后总是能按住他的怒气,轻软的几句话,让他胸口那团火也熄灭了。
那就再看看,看看杨敬到底是什么样的品行。
……
婉宁帮沈氏准备好了点心送去给杨老太太。
每天都去送,做的都是家常的点心,有时候送去的是沈氏和沈四太太做的针线。
沈四太太笑着道:“没想到还都收下了。”
话音刚落,外面的下人进来道:“太太不好了,六爷找不到了。”
昆哥找不到了?
沈氏和沈四太太怔愣的功夫,婉宁问过去,“六爷不是去了学堂吗?怎么会找不到?”
“是去了学堂,每天都是这时候下学,可是今天六爷将身边的小厮遣开了,等到小厮去学堂里找六爷,六爷已经不见了。”
第一百九十章 欺负
沈四太太脸色苍白,“怎么会不见的,好端端的人,学堂就那么大,怎么会找不到人。”
管事的将昆哥身边的小厮领过来。
小厮脸上一片惊慌的神情,“是六爷让我们走的,六爷……让我们去外面等。”
反反复复就是这几句话。
沈四太太慌张的已经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婉宁道:“学堂有几个门?”
“两个,一个前门,一个后门,平日里后门是不开的,我们也就没过去守着。”
去学堂的又不止少爷一个,所有的下人都在外面等,他们也不好就坏了规矩,后门上更是没有人去的地方,他过去瞧过,只有一个弯腰驼背的老仆管着门,只要看到有人过去就会斥骂,半点不留情面,他们也试着偷偷去守着,结果那地方是个风口,谁站上一会儿都要冻得发抖,谁也受不住。
小厮不敢强词夺理,忙磕头赔罪,“都是我们没守好门。”
这样看来只有可能是从后门走了。
婉宁道:“学堂那边还有我们家的人吗?”
小厮点点头,很快却又摇头,显然也是慌张中已经乱了方寸。
婉宁吩咐管事,“快出去问问,再打听一下学堂那边有没有别人家的少爷也没有回家。”
管事忙应一声。
婉宁道:“让贺大年跟着去,再叫上殷江,仔仔细细地找一遍。”
管事的出了门,沈四太太这边已经站不住,沈氏也是勉强稳住心神,“昆哥那么聪明,不会遇到什么事。”
沈四太太抿着嘴唇半晌道:“会不会和婉宁那次一样。”
沈氏听得这话。心里一片冰凉。
光明正大的从学堂绑人,这种事不是没有可能,沈四太太看着跪在地上的下人。“你们怎么敢离开六爷,我是怎么吩咐的。为什么让你们四五个人留在那里?”
下人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不停地磕头。
“如果六爷找不着了,你们就别想……”沈四太太一口气没上来,几乎昏厥过去。
沈氏忙上前安抚,“别急,别急,嫂子别急……我们慢慢找,肯定会将昆哥找回来。”沈氏说着话眼睛里也有焦急的神情。侧头去看婉宁。
婉宁道:“昆哥让下人在门外走,应该是有什么事,学堂里应该不会轻易进外人,就算是绑走了昆哥也是在后门上,既然后门有下人在守着,只要去问问就知道了。”
说话的功夫,管事过来禀告,“忠义侯府上来人了,说是侯爷和六爷约好了一起去骑马。”
沈四太太听得这话想起来,“是有这样的事。昆哥会不会自己去了忠义侯府。”
从学堂到忠义侯府还有一段的距离昆哥不可能过去。
她记得昆哥说过,要跟着崔奕廷学骑马,婉宁抬起头看向童妈妈。“让人去崔大人那里问问,看看有没有昆哥的消息。”
童妈妈还没有出屋门,门上的管事慌里慌张地进屋,人还没有站稳,就开口道:“回来了,六爷回来了,是跟着崔大人出去了。”
听得这话,沈氏顿时透了口气,这样一放松整个人也差点站不住。颤声道:“这孩子,怎么出去也不说一声。”
说话间婉宁已经提着裙子走出门。
昆哥低着头进了院子。后面是穿着锦衣卫官服的崔奕廷,深红色的官服仿佛给他的脸上增添了一抹端肃。
“去哪儿了?”婉宁低声问昆哥。
昆哥转头去找身后的崔奕廷。还没说话,崔奕廷道:“我陪着昆哥去骑马了。”
昆哥绷起的肩膀明显地落下去,仿佛是找到了依靠。
崔奕廷和昆哥有什么事在瞒着她。
两个人之间这样细微的变化也就只有她这个惯于察言观色的人才能看出来。
崔奕廷不笑的时候,身上有种让人敬畏的气势,说起话来也仿佛不容质疑。
换了旁人舒口气也就算了。
婉宁却接着问昆哥,“那么多小厮跟着,怎么也不说一声。”
昆哥抬起头来,目光有些闪烁,“我……忘记了……想起来的时候就晚了。”
“从哪里出的学堂?”
“后门,”昆哥道,“从后门走的。”
既然跟着崔奕廷去骑马为什么要从后门走。
婉宁尽可能将声音放得轻缓,“忠义侯还等着你过去。”
昆哥点点头,“我已经让人去说,这段日子我就不过去了。”
说着话沈四太太和沈氏已经迎出来,婉宁道:“快去跟舅母说一声。”
昆哥去了屋子里,婉宁向崔奕廷蹲身行礼,“我弟弟真的是跟着崔二爷去骑马了?”
崔奕廷看着婉宁,没有立即回答,微风从她眼前吹过,她抿着嘴看似很沉着,眼睛里却透着怀疑。
崔奕廷道:“我答应昆哥了。”
到底是什么事,崔奕廷在帮着昆哥遮掩。
崔奕廷目光十分的沉着,“这几天我去接昆哥,若是遇到我在宫中当值不能出来,我就让陈宝将昆哥送回来,昆哥要跟着我读书,你放心,我会将昆哥好好地送回家。”
婉宁道:“昆哥是在学堂里受欺负了?”一整天都在学堂里,如果有事也跟上学堂有关。
崔奕廷道:“昆哥虽然还小,却有自己的主意。”
崔奕廷没有否定她的意思,也就是说她猜对了。
说话间昆哥已经从屋子里出来,几步走到崔奕廷跟前,“师兄去教我读书吧!”
崔奕廷点了点头,昆哥脸上这才露出了些笑容。
……
松先生画完了眼前的春山图,书童忙上前接笔。
“沈家有没有人过来?”松先生问过去。
书童道:“没有。”
杨敬的学生来他的学堂读书,松先生冷笑一声,杨敬那个眼高于顶的得意门生,如今却要在他的学堂里受罚。
何明道说的也没错,那个沈元坤也不是什么神童,不过就是比常人聪慧一点点,否则怎么能私下里败给他的学生。
“就算沈家找过来也无话可说,先生什么都不知晓,是学生们私下里要比试,输了的人要被罚打二十下藤条。”
松先生扬起眉毛,“明日那个沈元坤是不会来上课了。”
……
“二爷。”
陈宝挑着灯笼迎上来。
崔奕廷看向吴照,“都谁打的弄清楚了没有?”
吴照道:“用藤条打了二十下,是翰林院邱大人家的公子,比沈六爷大两岁,三年前就跟着松先生读书。”
二爷准备要怎么办,是将人绑了打一通还是……
沈六爷被打他们是立即就知道了,沈家下人没有守在学堂的后门,他却遣了人一直等在那里,所以才能将学堂的事告诉二爷。
崔奕廷淡淡地道,“带着人回去歇着吧!”
这样的事,昆哥自己就能动手。
“七小姐那边要不要说?”陈宝犹豫再三,二爷这样帮忙沈家不一定能领情,办好了不用说,万一出什么差错,说不得要怪在二爷身上。
崔奕廷翻身上马,他答应的昆哥的事不能说,婉宁那么聪明,用不着他去说什么,也会将整件事弄个明白。
第一百九十一章 打回来
第二天一大早,童妈妈带着殷江进门,殷江将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