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翠兰其实心里也很相信自己兄弟的人品的,但是男人家嘛,有的时候在外头一时心动风流做出点什么事情来也很难说!
苗翠兰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有道理,不由试探着道:“你是不是在外边——做了什么对不起玉儿的事情让她发现了惹她伤心?不然她也不是不识大体的,明知你这就要出远门了,断断不会跟你闹的!”
“姐姐,你想哪儿去了!”苗楚河顿时哭笑不得,无奈道:“我最近哪儿能有那个心情呀!”
苗翠兰哼道:“谁说一定是最近了?没准是以前的事儿叫玉儿给发现了呢?你仔细想想,同她解释清楚劝好了她。不然这上路了你心里就能安定?”
苗楚河不禁扶额,无力道:“姐姐,我和玉儿好不容易才走到一块,如今我们又有了瑾儿,我很珍惜跟她在一起的一切,从来没想过别的什么呀!您就别胡思乱猜了!”
苗翠兰不禁急了,便道:“那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倒是说清楚呀!你不好劝她,我去劝劝她也好!”
苗楚河便叹道:“她在怪我,怪我在豫章管了这客栈纵火一案……”
苗翠兰更糊涂了,睁大眼睛忙道:“这,这又是怎么回事?如果是这样,那就是她不对了。你和秦川好歹同窗一场,在豫章多呆几天等个清白结果也是应该的。”
“姐姐!”苗楚河只得轻轻说道:“这案子,是我去报的,疑点,也是我发现的……”
苗楚河便简单的将自己如何去事发现场打算祭拜秦川一场,之后无意中发现了疑点报官,却被官府敷衍了事推脱,于是便私下里自己查……
后来乌先生也去了豫章,找到了他,两个人便一块儿查。恰好又有钦差下来巡视地方灾后重建及生产恢复情况,两人便设了个局将此事大庭广众光天化日之下曝光了出来,逼得钦差不得不彻查……
苗楚河没有说的是,乌先生在豫章找到他之后,先是苦劝他放弃此事,不要再查,否则很可能会惹祸上身、性命不保。
但苗楚河哪里肯听?秦川枉死,看到秦家的惨样他已经很痛苦难过了。再在豫章看到那么多家庭的悲伤哭泣,枉死的士子们在天之灵岂能安息?而他若一无所知也就罢了,既然知晓了此事若什么也不做权当没有发生过,他这辈子都不会安心的!
乌先生苦劝无用,长叹一声,便同他一块儿查访此事,又设法将此事曝了出来。随后案件审理清楚,他们这才回了枫叶村。
这件事苗楚河原本不打算跟姐姐和妻子说的。但佟玉儿感觉十分敏锐,先前早就存着疑心了,哪里这么好打发?苗楚河一不留神就叫她给问的说漏了嘴,不得已便将事情跟她说了。
佟玉儿听了又惊又怕,只觉得浑身透彻的冰凉,一颗心怦怦狂跳,就那么直直的瞪着苗楚河,半响说不出话来。
之后,便是一通爆发,同苗楚河不依不饶、又哭又闹,自那天晚上起,便不再搭理他。任凭他怎么安慰哄劝赔不是,她愣是一个字也不回应他。晚间躺下便侧身向内,瞧也不瞧他一眼。
苗楚河无可奈何,又不好在姐姐姐夫面前显露出来,这几天心里何尝好受?只有比佟玉儿更加煎熬的。
谁知苗翠兰听完了,也是背后一身冷汗,又惊又后怕,瞪着苗楚河低喝道:“你这做的什么事呀!你吃了雄心豹子胆了你就敢这样?你知不知道万一叫那些人发现了会是什么下场?你就这么轻贱这条性命?我们这些人你都不管不顾了?”
苗翠兰说着说着忍不住眼眶都湿润了,鼻音窸窣的说道:“我看玉儿做的没错!你这种人,真是要把我们都给气死!我也懒得理你了!”说完抬脚就要走。
“姐姐!”苗楚河大急,连忙拉住了苗翠兰,轻叹着苦笑道:“姐姐你别这么说,我心里时时刻刻都记着你们,怎么会忘了你们呢?我做事岂是这么没有分寸的人?我当然会保护好我自己。秦兄他们遭了这样的飞来横祸,我不知道便罢了,既然知道了我怎么可能不闻不问?姐姐,这种事我万万做不来!别说对不起跟秦兄的一番交情,这辈子我也不会安心的!”
苗翠兰气道:“你一个人能有多大的能耐?就算要闻要问你就不能匿名上报京城大官、让京城里头的大官来管?你逞什么能啊?你一个小小的举人,在人家知府老爷的眼中算什么?又在豫章那样的地方,万一人家得了什么风声了结你还不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到时候我们怎么办?你的妻儿怎么办?你帮了秦川那么多,也够对得起他了!再说了,你即使非要管不可何必一定是现在?等你中了进士做了官再来查不也一样吗!”
“姐姐,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苗楚河唯有苦笑,心道这怎么一样?到了那个时候黄花菜都凉了,哪儿还等得到我来查?
苗翠兰忿忿道:“回来了并不表示你做得对,更不表示我们不会担心!你这样叫人怎么放心!”
苗翠兰说着“哎呀”一声不由道:“你这就要上京城了,天高皇帝远我们都不在你身边,你要是再做出什么来,那可怎么办!不行不行,我看京城这一趟你还是不要去了!乖乖的留在家里吧!中不中进士、当不当官无所谓,我可不想有一天像秦家伯母那样……”
“姐姐……”苗楚河心中暗叹,心道原本还指望着姐姐帮忙说说话呢,现在倒好,姐姐的反应比玉儿还要激进。苗楚河少不得一番安慰加再三的解释和保证,苗翠兰这才一叹闷闷不语了。
苗楚河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央求道:“姐姐,你帮我劝劝玉儿好不好?再有几天我就要走了,我实在不想这当口还跟她闹别扭……”
“还不都是你自己干的好事!现在知道为难了!”苗翠兰恨恨瞪了他一眼,起身便走。
“姐姐,求你帮帮我吧!”苗楚河见状急忙道。
“知道了!”苗翠兰没好气道:“叫什么叫?我这不是去帮你了吗?我告诉你,要不是看在玉儿的份上,我不想你走后她一个人在家里闷闷不乐我才懒得理你呢!你呀,就该受着这教训!别忘了刚刚答应我的话,这一路上给我安安分分、规规矩矩的进京,考好了无论中不中立刻就给我回来!”
苗楚河听毕一连声的答应。苗翠兰这才喃喃低骂着,叹息一声,去找佟玉儿了。
佟玉儿这几天心中悲苦委屈交加,着实也愤懑熬得难受。苗翠兰一说,她便忍不住扑在她怀中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诉。
苗翠兰见了不忍又心酸,差点儿自己也流下泪来,劝了好一阵,佟玉儿才渐渐止了哭声。
五天之后,苗楚河便启程上京。这一次照样有佟家的老仆陪同。佟玉儿特特跟母亲通了气,挑了一个年轻机灵的、一个中年沉稳的靠得住家仆,加上年轻力壮的车夫,一共三人陪着苗楚河一起上京。
这日,苗楚河从苗家村出发,陆忠和苗翠兰、佟玉儿等与苗家村三叔公众人一道相送。
三叔公等自然是满心骄傲与喜悦,透着殷殷的期望。苗翠兰、佟玉儿等则是心中悲喜交集,又酸又涩,好容易忍着泪眼看他去了。
苗楚河走后,家里的气氛也沉静了两天。之后才慢慢的好起来。
正是炎热之际,山中倒也清凉。苗翠兰夫妇新作坊那边刚刚正式开工,每日里夫妇俩都要过去守着。
这个季节庄稼都在地里处于茁壮成长的时期,除了稻田里需要隔上几天就去看一次田水别的事情几乎都不用做。
夏日炎炎,林放也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装模作样的念书,不时装病,与周源一起找陆小暑姐妹玩儿,无非也就是钓鱼划船、山中乘凉打猎采摘野果等。
这天陆小暑和小雪回来,佟玉儿见了便向陆小暑笑道:“乌先生说是有事情要找你呢!叫你过去一趟!”
☆、102。第102章 作画暴露了
“师父要找我?”陆小暑在水井旁正洗手洗脸,闻言抬起头眨了眨眼睛。清亮的水珠挂在睫毛上、白里透红的小脸蛋上,十分可爱叫人疼惜。
“师父他可是好久没找我了!”陆小暑撇撇小嘴,笑着问道:“小舅母师父说没说什么事情呢?一定要现在过去吗?”
佟玉儿好笑道:“这个倒没说,是村里一孩子过来传的话,叫你一回来就过去呢!赶紧去吧,乌先生没事定不会找你的。”
陆小暑“哦”了一声甩了甩手起来,心中暗道:没有坏事师父才肯定不会找我呢……师父找我,准没好事儿!
陆小暑来到乌先生这儿,乌先生正在竹堂里作画,听见她在外头喊“师父”便应了一声,吩咐她进去。
师道尊严陆小暑饶是调皮胆大也并不敢轻易亵渎,恭恭敬敬的门口躬身行礼应了一声“是”,这才从容的走了进去。
“师父!听说您找我呀!”进了竹堂里,陆小暑的表情一下子便欢快了许多,眸子里流光溢彩,笑吟吟的向乌先生说到。
“唔,”乌先生此时正一手松松背在身后,一手执笔,微微弯腰临窗作画,阔大质朴的书桌上铺呈着一张雪白的长幅宣纸。
夕阳的余晖从窗户照射进来,将屋子里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柔和的金色。他整个人笼罩在这层淡淡的金色中,令陆小暑突然生出一种不敢仰视的感觉,不觉呆怔在了当地。
片刻乌先生没有听到背后响起什么动静,这可不像他这小徒弟的作风,便有些诧异的提笔直了腰身,转头向后,见她在哪儿发呆冲她笑了笑,示意道:“小暑啊,你过来。”
“哦,师父!”陆小暑回神,笑得眉眼弯弯的上前。
“你看为师这幅画如何啊?”乌先生微笑着淡淡问道。
“师父的画自然是好的,那还用说——啊!”陆小暑脱口而出的称赞还没有说完,便在口中转成了惊呼。
她自己的画作她最清楚不过,师父手下这一幅画分明就是她化名碧藤山人时画过的松风烟雨图,只需要瞟过去一眼她便可以断定,画风笔法有异,构图布局几乎丝毫不差!
“怎么了?为师画的不好吗?”乌先生见她如此反应倒是诧异的瞧了她一眼。
陆小暑心下不禁暗暗狐疑打鼓,不知师父究竟是知道了呢还是不知道呢?听见他这么问,陆小暑当然不可能先自就承认了,便忙呵呵的陪笑了笑,连连点头道:“好啊好啊,好极了!师父的手笔还能错的了嘛,呵呵!”
乌先生一双乌黑的瞳仁瞅着她,眸光泛泛轻动,嘴角似笑非笑的微微翘着。
“师父……做什么这样看我呀?莫非我说的不对么……”陆小暑叫他这么看的有点儿心里发毛,总觉得师父特特的叫自己过来不会是叫自己看一幅画这么简单。
“对不对么,这也难说!”乌先生优雅的搁下笔,向旁边退开了两步,示意她上前细看,笑眯眯问道:“你细细瞧瞧,这幅画能值多少银子?”
陆小暑的心“咚!”的一下狠狠用力跳了起来,勉强陪笑:“师父……师父的画都是无价之宝,怎么能——”
乌先生摆摆手止住她,说道:“这个世上哪儿有什么无价之宝?无价之宝不过是个说法,其实自然也是有价的。你说,这画比碧藤山人的如何啊?”
陆小暑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咬了咬唇,怯怯的瞟了乌先生一眼,好不楚楚可怜。
乌先生脸色一沉,拂袖呵斥道:“小暑,你还不说实话吗!”
陆小暑是个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主儿,虽然敬重师父,而且明白十之八九师父是知道什么了,但是师父没有把她切切实实的逮着,她才不会上这种诈降的当!便梗着脖子道:“师父要我说什么呀?我不知道呀!”
“你还嘴硬!”乌先生就知道她不是个会说实话的主儿,只是没料到嘴巴竟然这么硬,自己这个做师父逮了她个措手不及又这么明显的逼问,她竟然还不肯承认。
陆小暑耷拉着脑袋不做声,却是嘟了嘟嘴,一副大感不服的神情。
乌先生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对这个小无赖一样的徒弟似乎什么明示暗示都不管用的,还是懒得同她打太极,因为她根本就不会接!还是直截了当的来得痛快!
想及此乌先生便冷笑一声,沉下脸道:“碧藤山人,了不起呐!出了名发了大财连师父也不认了!”
陆小暑顿时白了脸。
乌先生瞪着她没好气道:“别跟我说你不知道碧藤山人是谁!哼,我自己教出来的徒弟什么手法、什么风格我一清二楚!哼,若非这次我出村偶尔见到,还真不敢相信呐!原来我的徒弟这么有本事呐!”
“师父!”陆小暑不敢再隐瞒,便奔过去拉扯着乌先生的袖子恳求道:“师父,徒儿只是一时小孩儿心性贪玩,不懂得轻重所以就,所以就这么着——了!可是,没有人知道是我,真的没有人知道的!”
“你小小年纪,胆子倒是不小!简直太胡闹了!”乌先生不由叹气,望着陆小暑,有点不知拿她怎么办才好的无奈。
还碧藤山人,还什么世外隐士,还什么花白胡子的神秘老人,亏她想得出来!
“你可知道这事儿的真相要是叫人发现了,会闹出多大的事儿!”乌先生轻叹道。
陆小暑不服气道:“万一要是倒霉被发现就发现呗,这也没什么嘛!难道女子就不能作画吗?难道女子作画画得好便该死?”
乌先生瞅着她道:“你这是哪里来的不服气?为师有这么说过吗!这不是女子不女子的问题!林家金石斋到时候都不会放过你!”
陆小暑一呆,旋即明白了乌先生的意思。
是啊,一直以来她都是以碧藤山人的代言人同林家金石斋联系,经由她的口述,碧藤山人乃是一位出尘脱俗的白胡子世外隐士。林家金石斋对外的宣传那可真是不遗余力的!
如果有一天自己的身份揭穿。好么,碧藤山人就是自己、自己就是碧藤山人,这不等于是玩弄人家林家金石斋吗?他们势必会落为世人的笑柄,到时候,岂能轻易饶得了自己?没准连带着家里人也会受到牵连!
到了那个时候,即使自己这画画得再好,又有几个人还肯收藏?一者自己与林家金石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们成为了笑柄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