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人都想把闺女嫁给他,可是他一个都不要呢!旁人问他为什么,他只笑而不答,我想,他心里啊,一定是——”
“小暑!”周释之见她越说越收不住只好又出声止住了她。
柳三娘倒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虽然是垂着眸的,可是却忍不住竖起耳朵来听陆小暑说的这些话,越听心里头越是又惊又喜。
说到底,她也是个女人罢了!听到自己深爱的男人为自己做到这个份上,即便再矜持的女人也会心动的。
这么多年她不是没有打听过他的下落,可得到的永远只有四个字:不知所踪!
这四个字令她感到深深绝望的同时又燃起了不灭的希望,那就是他还没有死,他一定还活着!只要他活着,他就一定会找她,他们就还有重逢相聚的希望!
“你们——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柳三娘一颗心被陆小暑那番话搅动得波澜连连,好一会才勉强定住了心神,问道:“是他让你们来找我的吗?不!应该不是!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215。第215章 柳三娘被劫
柳三娘的心蓦地一紧。如果他们是他派来寻她的,那幅画就不会似是而非了。
“柳姑娘不必担心,我们绝无恶意,对白先生更是实打实的敬仰。一切还是明日中午玄武湖上再细谈吧,柳姑娘以为如何?”周释之又道。
“好,我明日一定去!不见不散!”柳三娘想也不想立刻点头答应。
“柳姑娘果然爽快之人!”周释之一笑,拱手道:“那么明日不见不散!我们恭候柳姑娘大驾!”
柳三娘点点头。
陆小暑瞧了瞧柳三娘蒙着面纱的脸,忍不住好奇道:“我们真的不是什么坏人啊,柳姑娘为何不摘下面纱呢?哦,明日我也不这样打扮了!”
柳三娘叫她逗得忍不住“嗤”的轻笑出声,淡淡道:“你确定要看吗?”
陆小暑连连点头,满脸的期待望过去。要看,当然要看啊!这可是准师娘啊!
柳三娘便不再说什么,只是抬手轻轻解开了蒙在脸上的面纱,然后微微抬头,一双清凌凌的眸子就这么朝陆小暑两人看过去。
陆小暑和周释之忍不住眼皮一跳,满脸惊讶,陆小暑差点儿“啊”了出来。
只见柳三娘的左脸上,一道长长的疤痕从眼角斜斜往下横跨整张脸直至嘴角,右脸靠近颧骨的地方也有一块拇指盖大小的疤痕。
她的脸型很完美,皮肤也很细腻白皙,可以看得出来如果不是这两道煞风景的疤痕,必定是个清丽脱俗的女子。
可是这两道疤将她的一切都毁了。她说话的时候,嘴角牵动那长长的一道疤痕不停的动,就像一条蠕动的虫子,看上去异常的诡异。
“准——柳姑娘……这是,怎么回事啊!这是谁干的!”陆小暑努力忍了又忍,方才忍住心中的激荡与愤怒。
究竟是什么人,才下得去这样的狠手!
柳姑娘对她的反应似乎有些诧异,不明白她有什么好激动的,淡淡一笑,说道:“是我自己干的,跟旁人无关。”
陆小暑和周释之不由变色,两人无声交换了一个眼神,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要在这种地方存活下去,以她的姿容才情,若想保全清白之身,除了如此恐怕没有第二个更好的选择了!这是——必然的!
“柳姑娘,白先生他一定会像从前一样待你的,不对,他一定会比从前待你更好!”陆小暑不知道该说什么,却是无比坚定的向柳三娘说道。
柳三娘心中一暖,目光不觉柔和了下来,冲陆小暑微微一笑,轻轻点了点头“嗯”了一声。不知为何,虽然不认识眼前这小姑娘是谁,甚至连她的容貌也没有见过,可是她就是情不自禁的对她生出了好感,一种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好感。
“那我们先走了,明日再见!”陆小暑朝她一笑。
“慢走!”柳三娘笑笑,瞧了一眼桌上那幅画轴,道:“这幅画,可以送给我吗?”
“当然可以!”陆小暑笑着点头。这还用说?
“多谢!”柳三娘笑笑,卷起画轴,亲自送了他们出去。
一路上陆小暑心情都甚低落,忍不住向周释之有几分咬牙切齿道:“你说当年的事情还能不能够查出来?是哪个王八将我师娘逼得自毁容貌!我要斩了狗娘养的!”
见了柳三娘一面之后,陆小暑很自觉的将“准师娘”的称呼换成了师娘。
“……”周释之默默告诉自己,不要拿淑女的标准来要求她,这样对她是不公平的。
周释之轻叹道:“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如今还查这个有什么意思?不过节外生枝罢了!况且你没听柳三娘说了,那是她自己动的手。”
“可如果不是情非得已,哪个女人肯对自己下这种毒手!”陆小暑忿忿,想了想又道:“别说师娘那样的美人了,就是我,我也不愿意变成丑八怪啊!”
周释之瞧了她一眼笑道:“在我眼里你就是最美的美人!”
“谁有心思跟你玩笑啦!”陆小暑忍不住捶了他一下,央他道:“你帮我查查好不好,我心里就是气不过啊!”
周释之只有点头的份,却给她打预防道:“其实还真不一定就跟谁有关,你想想,柳姑娘一个逃出来的弱女子,想要在这个世上生存而又不招惹麻烦她能怎样?毁了容貌是她唯一的选择,今日见她之后想必你也看得出来,她是个骨子里极刚硬果敢之人,这种事只怕在她到醉春楼之前早已料想到、早已准备好了!”
陆小暑一怔,想了想不得不承认周释之说的还是很有道理的,只是心里那一关却无论如何都过不去,便不吱声。
“也罢!”周释之只好笑叹道:“我叫人帮着打听打听便是!”
陆小暑脸上这才缓和了几分,朝他展颜一笑。
第二天,陆小暑打扮了一番,穿着藕荷色绣四樱草的对襟褙子,立领粉红色中衣,领口处别着一枚鸽子蛋大小、红宝石为蕊、白玉为瓣的梅花盘扣,下边系着淡黄色的十六幅湘裙,腰间系着玉佩和精致的流苏荷包,梳着半弯髻,打着垂髾,发髻上弯弯的依次簪着五颗拇指大的珍珠,左边鬓上插戴一支小巧的玉兔衔瑞草点翠金钗,清雅中透着俏丽。
据方渺渺说,若是走路的步子再迈得小一点儿、说话的声音再矜持斯文一点儿,妥妥的一个大家闺秀。
周释之没有方渺渺那么高的要求,看到这样的陆小暑颇有点神魂颠倒了,然后心中开始泛酸冒泡泡,一双深邃黝黑的眸子始终不离她身上,那神情,说不出来的纠结与异常,还有点——叫人心里发麻。
上了马车,陆小暑终于招架不住他这样的目光,硬着头皮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陪笑道:“我,我这个样子是不是很怪啊?有没有哪里不妥?”
“很妥,比什么时候都妥!”周释之说着有点儿咬牙切齿,酸溜溜道:“你可从来没这么打扮过!”
“我就是想给师娘留下个好印象啊!”陆小暑终于一口气松了下来,展颜一笑,灿然生辉,其明媚晃得周释之眼睛都有点儿闪。
周释之见她笑吟吟的,神情恬淡而轻松愉悦,显然半点没有把自己的言外之意听了进去,这下子换他想不过、不甘心了。
他忍不住一把将她揽抱着往自己身上拉过来紧紧依偎着,“小暑!”
“别、别!放手、放手呀!”陆小暑身子一僵,慌忙叫唤了起来,挣扎开了去一边轻轻拍拂拉扯衣裳上的褶皱一边埋怨道:“别碰我!把衣裳碰坏了、发髻碰歪了怎么办!为了这身打扮,我都要累死了!坐着一动也不敢动!你还来招惹我!前功尽弃了,你负责么?”
周释之顿时气结,终于忍不住道:“不就是见你师娘吗,昨天她又不是没见过你!你至于这样嘛!你都没为我这么打扮过!”
脑子里忽然闪过前几日她说过的“女为悦己者容”,好吧,只有在那种情况下、用那种方式来“悦”自己……
陆小暑愣了愣,见周释之眸光微敛、面色微沉朝自己看过来,忍不住掩口咯咯笑了起来,笑道:“你,你不会是吃我师娘的醋吧!”
“我才没有,”周释之面上顿时露出一丝可疑的红晕,有些狼狈的反驳道:“我像那么无聊的人吗?我就是不服气,我可是你未婚夫,你都没为我特特这么打扮过一回……”说着轻轻一叹。
陆小暑好笑,伸手去轻轻拉了拉他的手,笑道:“可是你天天见到我啊,这还不够吗?再说了,我要是平白这么打扮,你、你见了不会觉得奇怪吗?”
就算他不会奇怪,红萼和渺渺她们必定会看怪物一样看她吧……
“当然不会!”周释之笑道:“我喜欢还来不及!要不,什么时候你也特特为我这么打扮一回好不好?”
陆小暑看向他。
周释之握着她的手捏了捏,微笑道:“等我生辰,如何?”
陆小暑想了想,轻轻点头“嗯”了一声。总得给他点情趣啊,不然他郁闷失落之下出轨了怎么办……
“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别忘了!”周释之不觉一笑,这才满意,却是不肯再放开她的手。
两人来到玄武湖畔约好的地点,先上了画舫,就停靠在岸边柳荫遮掩之下。红萼和方渺渺带人等候着,只等柳三娘的马车来了便通报。
可谁知,过了约定的时间将近半个时辰,依然没有柳三娘的人影。不但柳三娘没有来,醉春楼那边连个报信的都没有来。
“怎么回事?难道师娘她变卦了?”陆小暑说着又自己摇头:“应该不会啊,看得出来她心里是记挂师父的,怎么可能会不来呢?”
“那就是出了什么事,”周释之微微蹙眉,便吩咐方渺渺派人骑着马赶去醉春楼打听。
陆小暑面色也有些变了,沉默不语。
“别担心,”周释之安慰道:“也许是柳姑娘有事临时耽误了,咱们再等等!”
“嗯,也许是路上堵车了也不一定!”陆小暑也点头。
堵车?周释之不以为然,却没有同她争执,胡乱点头。
谁想,大约两刻多钟后,那前去探消息的随从骑着马急匆匆的奔了回来,跳上了船便急道:“不好了!少主、陆姑娘,柳姑娘出事了!”
☆、216。第216章 扬州来的暴发户
“你说什么!”陆小暑霍然起身,眼睛猛然睁大。
“小暑,别急。”周释之握住她的手轻轻捏了捏,仍旧拉着她坐下,向那随从说道:“快说,怎么回事!”
那随从顾不得大口喘气,便一五一十的将事情说了。
原来柳三娘今日原本是按约定时间出门的,谁知在路上被一位从扬州来金陵游玩的富商队伍惊了马车。
原本也没什么,柳三娘这样身份的人,加上今日有要事,虽然自己是受害者一方吃了点亏,但是肯定不会向那富商讨要说法什么的。
可好巧不巧,她的面纱无意中脱落了,被那富商看见了容貌。那富商一见之下便看呆了眼,再看她的马车,分明打有青楼标识,这一下哪里还客气,便大喇喇的上前搭讪。
柳三娘虽是这一行中人,但这些年来做的都是教习歌舞的事,哪里看得上这人?便客气婉拒了。
谁知这富商一根筋认定了,非但不放弃不退缩,反倒越来了兴致,还当柳三娘是在玩欲擒故纵,言语间不由得轻佻放肆起来。
柳三娘就算涵养再好,也受不住这些风言风语,当即动了怒命马车离开。那富商哪儿能容许他离开?一声呼喝,十来个家奴凶神恶煞的围了上去,不由分说将柳三娘强行抢了去,还冲着柳三娘的车夫撂下狠话:“不过一个妓女,敬酒不吃吃罚酒,还当自个立牌坊吗!回去告诉你们老鸨子,人,大爷我带走了,就在红花巷的田家别院,值多少身价银子回头叫她派个人去拿就是!不拘多少,大爷我出得起!”
“属下去了醉春楼,醉春楼的老鸨子连妈妈正急得团团转,柳姑娘并非卖身给醉春楼,这事儿连妈妈也做不得主。见属下去了,便将此事同属下说了一遍,还说,能不能请两位公子出面帮忙……”
那田大老爷既然敢当街抢人,还撂下狠话,可见来头肯定不小。连妈妈做的就是这种人的生意,若要她为了一个柳三娘下死劲的去得罪田大老爷,显然是不可能的。
“真是岂有此理!”陆小暑听得气急败坏,气忿忿道:“这是怎么弄的!师娘都毁了容貌了,那姓田的居然还缠着不放!他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
“你先别急,”周释之也觉得有些奇怪,忙安抚陆小暑道:“我这就叫人去打听打听,看看是个什么状况,那姓田的,又是什么来头!”
“可是师娘如今是羊入虎口,谁知道那姓田的会对她做出什么来呢!万一,万一——就算救出了她、杀了那姓田的,又有什么用!不行!”陆小暑柳眉一挑,说道:“我要去红花巷!现在就去!”
“小暑,你别冲动!”周释之连忙拉住了她,道:“咱们现在什么情形都不知,你去了难道硬抢吗?万一动起手来惊动了官府——”
“那你说怎么办!”陆小暑顿时心口一堵,周释之的身份还不能见光,江宁知府衙门是个大衙门,万一真那么倒霉撞到枪口上,别说救人,不把自己折进去就不错了。
周释之想了想,说道:“咱们去找胡师爷,请他设法出面帮着周旋一二。即便那姓田的不放人,料想也不至于敢做出什么来。再说了,柳姑娘也不是那么轻易就素手无策的人,咱们得相信她。”
“对、对,胡师爷,还有胡师爷!”陆小暑顿时眼睛一亮。胡师爷那人看着倒是不错,交情加上银子,不怕他不肯从中周旋一二。
“可我还是不放心!”陆小暑转眼又道:“我还是决定要去红花巷,哼,就说是醉春楼派去伺候柳姑娘的丫头便是!你不许拦着我!”
陆小暑一边说一边动手拔去发髻上的各种珠钗簪花,一边叫着“红萼、渺渺!”,命她二人速速买一套小丫头的行头回来。
周释之想了想觉得如此也好,至少他们都可以放心。再说以陆小暑的本事,是不轻易能吃亏的。
“那你小心点!我马上叫人去查他的底细,这就亲自去拜访胡师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