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完全陌生的世界里，这个慧文苑就是莫迟唯一能够安身立命的地方。若是想要离开这里，先不说要怎么能逃出这个地方，即使能逃了出去，她一介弱质女流，身上没有钱，现代社会里学来的生存技能和知识此刻也都派不上用场，在这个连年代都不知道的古代社会，要怎么生存？要是真知道穿越这码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自己至少应该看几本那些不屑一顾的小说，说不定能学几招安身立命的办法呢？
“妹妹，想什么呢？”
莫迟胡思乱想借以纾解紧张心情之际，一个女人的声音突然在她耳边响起。她抬起头，原来是住在自己隔壁的碧池。这几天来，出现在她身边的女人中就属碧池对她最好，她也从碧池身上了解到了许多“情报”，学了不少的“青楼生存须知”。
“碧池姐姐。”看到碧池出现，莫迟不禁微微翘起嘴角。虽然明知道自己不该偷笑这真心关照自己的女子，而且这名字只有自己这个学过英文的现代人才会多想，但每次如此称呼碧池时，莫迟的心里还是有些忍俊不禁。
“我们姐妹何须这么客气，你今天是大日子，还是多歇歇身子为好。”碧池是个言谈爽利的女子，年纪较之墨池略长，也是慧文苑的红人，她先莫迟一年开始接客，此时容貌中既有少女的泼辣俏丽，又透着一股妇人特有的妩媚风流。这份和墨池截然不同的美丽，叫莫迟也暗暗佩服杜慧文的眼光。
“妹妹，这套衣服可试过了？头面首饰也都齐备么？要不要姐姐添补些？”碧池拉住莫迟的手，不住的嘘寒问暖。莫迟也唯唯诺诺的答应着，心里却十分感动。
起初，在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的时候，莫迟也曾满怀戒备，故意借机装疯卖傻。那时候抱着自己，心疼的眼泪涟涟的，就是面前的碧池。
碧池和墨池原来是一同被杜慧文买回来的，两个女孩从小一起长大，彼此之间的情谊自然和这里的其他人不同。就是碧池先一步接客的事，也是当初为了庇护较为娇柔的墨池才主动和杜慧文提及的。一想到眼前对自己殷殷关怀的女子怕是永远不会知道墨池已经变成了莫迟，再不是那个和她一起长大的小妹妹，莫迟便有一种负罪感。
“谢谢姐姐，这就足够了。”莫迟叹了口气，动作僵硬的开始换衣服。明明是极简单的绣裙，却翻来覆去的穿不对地方。碧池看着莫迟笨手笨脚的样子，不禁低声叹了口气。“你也别太紧张了，其实什么事儿都没有，一下子也就过去了。”
“嗯，我懂。”莫迟本来就不是多话的人，自从到慧文苑之后，因为害怕露出什么马脚，话就益发的少了。她自然不能说自己穿衣服如此笨手笨脚，还是因为不习惯这种古代繁琐的衣裙，和紧张并无多大关系。不过碧池倒也很习惯莫迟这副沉默内敛的样子，让莫迟不禁怀疑，原先的这个墨池，是不是本身就是少言寡语的性子？
而莫迟的不习惯，看在碧池眼中，则有了另一层意思。
看着墨池闷声不语穿衣，手却不听使唤的样子，碧池的心里大为心疼，以为这全是因为墨池此时因为害怕而心神不定的缘故。她是真心的把墨池当亲妹妹那样疼爱的，从小到大，姐妹俩一起跟着杜慧文学习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可说是接受了不输给大家小姐的教养。墨池心思单纯，简直把杜慧文当母亲那般孺慕亲近，但碧池却明白杜慧文的一番心血是为了叫自己能更好的以色事人，为慧文苑多赚钱，和杜慧文就没那么亲。杜慧文也不理会碧池的疏远，反正只要她以后能乖乖的帮自己赚钱就行了。
眼下，杜慧文派碧池来带墨池出去，这其中的意义更是让碧池感到不快。说是陪伴，隐隐也有让她充当看守的意思。
墨池突然生病昏倒，醒来以后就变得古古怪怪，杜慧文关怀担心固然有之，但也怀疑这丫头是不是生了逃跑的心思，自己旁敲侧击不说，也让其他来探病的姑娘们都充当了探子。虽然墨池没有流露出什么想逃或是要寻短见的意思，但杜慧文的试探看来并没有结束。
如果墨池真的想逃，那么和她关系最好的碧池陪伴她时自然是最好的时机。可是如果她真的逃了，无论成败碧池都会被牵连，如果她顾忌碧池不逃，又是由碧池带她走到男人堆里去，那将来两女之间也一定会心生间隙。不得不说，杜老板娘的安排确实十分的高明。
碧池就是想到了这一点，才满腹心事，可又怕说出来反而让单纯的墨池心里更难过，毕竟她可是视杜慧文如母呢！
只是当墨池变成莫迟，这碧池的担心却是多余了。
这里面的复杂曲折，墨池或许看不清楚，但换成莫迟，杜慧文这些日子里的试探她早就察觉出来。自幼寄人篱下，善于察言观色乃是生存的必须技能，莫迟早知道杜慧文的关心以外的那些猜疑，所以在她旁敲侧击提起接客的日子时，莫迟虽不情愿，也没流露出一点拒绝之意，更没有拿出什么宁死不从的架势——已经沦落到这一步了，再做这种无用功只会自讨苦吃。她在现代高中生眼里或许是有点古板，可也还没到只为了捍卫贞操就能豁出命去的地步。
何况自从到了慧文苑，碧池的担心，杜慧文的关怀，对从小孤单乏人关爱的莫迟来说，已经足够受宠若惊了，一想到这些，那即将到来的为人践踏的悲惨命运，似乎也都变得也不那么难以接受了。更何况，现在还没到彻底绝望的时候，放弃希望还太早了不是吗？
“妹妹，咱们走吧！”看着莫迟换好了衣服，整理好了头发，碧池暗暗叹了口气，强挤出一个笑容。天色已晚，两个人在房间里便已经能听到楼下的喧闹声了，比平时的慧文苑还要热闹，想来今天为墨池而来的人确实不少。
“嗯。“莫迟轻轻颔首，在心里给自己打气，无奈接受眼前命运，又不代表我就要逆来顺受，还没到最后死心的时候呢！她攥紧了拳头，深吸了一口气，昂起头，轻轻推开了这扇自从穿越到这世界之后就没有走出去过的门。她明白，自己推开这扇门，走出这一步，就意味着莫迟的命运将正式和那个叫做墨池的女子重合，这一下，她是再也回不了头了。
就在莫迟率先踏出房门的同时，突觉一阵不合季节的寒风穿过她的身侧，吹熄了燃着的油灯。她觉得奇怪，下意识的回过头看了一眼，房间里一片漆黑，但仍然看得出窗子是关着的。
“今晚有这么大的风么……”碧池也是一个寒噤，她奇怪的挑了挑眉，但很快就把这事儿抛在了脑后，边走边低声对莫迟叮嘱。“妹妹不要怕，等下我陪你到这台上，台下给每一桌都排好了序号，你看中了哪个，就把那序号告诉我，自有人会去安排。不过以一炷香为限，要是过了一炷香你还没选出来，阿姨必然不会袖手旁观，到那时候，你的身子恐怕就是价高者得了。”
“嗯。”莫迟只觉心跳如鼓，但却强迫自己保持镇定：就当这是考试，就当这是面试，冷静，冷静……
走出房间之后，莫迟才知道慧文苑的规模相当大，从她们住着的后楼出来，沿着走廊绕过去就能看到前厅，和后楼的精致不同，大厅给人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大厅分成上下两层，上层是包厢，可以看到楼下大厅的情况，下层此时则是摆满了待客的长几，将大厅中间的小小高台团团围住，案上放着标有编号的花牌。高台之上，就是今晚莫迟的位子了。
看到莫迟出现，大厅中所有人的目光立刻全都集中到了她的身上。
第三章 花魁眼中谁家郎
更新时间2013…5…1 12：22：59 字数：3644
一走出大厅，莫迟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察觉到那些男人看向自己的贪婪眼神，她的心不禁寒了几分。
就算是能自由选择又怎样，在这里，自己不过是一件商品，而这些客人也无非是一些好色之徒。然而，自己必须要忍辱负重到有机会安然离开慧文苑的那一天……
如果莫迟不是个性足够坚韧，恐怕很难支持自己不会立刻因绝望而精神崩溃。但是此刻，她也唯有默默忍耐着。
碧池似乎也感受到了莫迟内心的复杂情绪，伸出手挽着她的手臂，用自己的温暖，支持莫迟走到了那台上。
从台上一眼看去，下面真是座无虚席，满满当当，然而莫迟视线所及之处，接触到的依然全是那色迷迷的眼光，看了便令人心生厌恶。碧池扶她坐下，然后在一边的茶几的香炉上点起香来。莫迟淡淡的瞥了一眼那香炉，心里却暗暗焦躁，自己这难能可贵的一丝自由毕竟是有限制的，还是要尽快做出决定才好。
正在她为此烦恼不已的时候，突然看到了他。几乎在一瞬间，她就决定下来，在场的所有男人中，他怕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这人大概是这整个大厅里最漂亮的男人。
说男人漂亮大概有些不妥，何况若论风流俊逸，台下也并非没有人在他之上，但那确实是某种让莫迟难以形容的美感，只能恶俗而笼统的形容为漂亮。
前世她虽然不曾关注流行，却也没少见过周围女孩子们欣赏追捧那些帅哥，没少看到街边明星们的大幅海报。但是这个男人和那些所谓的帅哥截然不同，他的五官似乎并不是十分精致，可搭配起来却格外的漂亮和谐，尤其是他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在这个裙带飘香的艳夜显得特别出挑。而且，他看上去虽然比墨池大不了多少，却有着和年龄不相符的成熟，偏还带着一种孩子气似的天真，既不像是书生的文弱迂腐，又不像是武将的粗犷豪放，他好像是两种极端的完美糅合，而且还只糅合了其中的精粹优点，叫人不得不感慨有的人似乎就是受到了老天的眷顾。
这个男人独自坐在稍靠角落的位置，和周围那些拼命想坐得更靠前好博得美人青睐的男人们截然不同，他甚至还和人群拉开了一点距离。此刻，他虽然也注视着莫迟，但也仅仅是一脸好奇，似乎并没有参与其中的兴致，也没有那种渴望被选中的期待。
他的漂亮固然出众，但更重要的是这种与周围人截然不同的态度，才吸引了莫迟的全部注意力。
对方显然也察觉到了莫迟的视线，两人四目相对的时候，那男人露出了如孩子一般淘气的笑容，眼睛亮晶晶的，居然还有点天真的味道。看到这个笑容的瞬间，莫迟只觉得耳根发热，连忙附耳告诉碧池那男人的号码。一旁的杜慧文不愧是挑通眼眉的人物，早已看出莫迟看中那男子，立刻吩咐了人来请那男子到后楼去等着一度春宵。随后莫迟也在丫鬟的带领下退场，大厅自有碧池在台上献上舞蹈镇住场面，不叫其他客人因为没有中选而争风吃醋。
呵……想不到自己第一次这么认真的去欣赏一个男人，居然会是在这种情境下。跟着丫鬟回房的时候，莫迟在心里暗暗苦笑。刚刚自己看着那男人脸红的样子，如果被自己那些同学们看到，恐怕会像是看到什么新大陆一般的大叫大嚷起来吧？
不过，这种害羞，大概也只限于今晚了吧？到了这种地方，改变自己好去适应新的命运和环境是必然为之的。等过了今晚之后，莫迟就将与其他青楼女子无异，开始她迎来送往的生涯。只要想到这里，她就情不自禁的咬住了下唇，强行咽下自己根本还未成年的抗议。不过，不管怎么说，自己的初夜对象，毕竟还是由自己的意志决定的，单就这点，她就该感激杜慧文了。
一路上用胡思乱想来麻醉自己，莫迟终于脚步沉重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轻轻推开门，刚想松一口气，一股陌生的男性的气息便扑面袭来。
那男人竟然早已在房间里等着她！
莫迟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的被堵在门口，他离她好近，那双眼睛依旧亮晶晶的。她还未来得及点燃油灯，因此在这漆黑的房间里，男人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尤其醒目，就如夜空中的两点繁星。
“你……叫墨池对吧？”
“嗯。”明知道他说的是哪两个字，但此刻她却宁愿把它当成自己的名字，莫迟。
这样面对面站着的时候莫迟才发现，男人的身材相当高挑，比她高出一个头还要多。这么近的距离，她必须仰起头才能和他对视着说话，实在很别扭。
男人俯视着莫迟，和她对视了一阵，笑着退了一步，让她可以关好房门。“为什么选中我？”
“你很漂亮。”莫迟坦言以告。能借此和对方稍稍拉开一点距离，她总算可以松了口气。
“漂亮？”男人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似的放声大笑，“慧文苑也很会教你说话啊！即使还是处子，也仍然深谙讨好男人的方法？”语尾的语气轻轻上挑，似乎对莫迟的回答根本不信。
“请让一下，我要去点灯。”莫迟神色一黯。
“点灯？”他下意识的让开身子，然后在她身后调笑。“你喜欢亮堂堂的做么？”
亮堂堂的做？莫迟一时间没明白他的意思，直等到她剔亮了桌上的油灯，这才明白他意有所指的话。是啊，他不管再怎么好，终究只是来和自己……做……的。
“那要看你高兴。”她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背靠着桌子，再次面对他。说实话，再次面对这男人时，她有些失望。她本以为他应该和其他的男人不同，但是现在，看起来她想错了。
会出入青楼的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男人饶有兴致的盯着莫迟。仔细看去，她倒和这里的其他姑娘们完全不同，不，是和他所见过的任何女性都不一样。她很美，这毋庸置疑，不然的话她也不会被冠以花魁之名，更不会……那么值钱。但他所感觉到的不同，在于那双眼睛。
那是一双蕴藏着太多复杂感情和思想的眼睛。他可以肯定，她最初看向自己的眼神里存有某种期待，但如今，那种感情已经荡然无存。所剩下的，只是漂亮的瞳仁里的冷漠与空洞，这眼神竟让他心里微微发寒。
莫非，他刚刚的话冒犯到她了？呵，自己是不是想太多了，她不过是个妓女，虽然今天是她的初夜，自己将成为她第一个男人，可她没有瑟缩，也没有恐惧，这就是她早已经对这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