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叮嘱显得有些古怪,莫迟也觉得有些摸不到头脑,但还是点头应承着。
听完莫迟的琴声,萧瑀心中也有了打算,他也不绕弯子,直接说道:“你们既然有意认祖归宗,千里迢迢来到我府上,我自然该留你们住下。只是,若想着沾我什么光,恐怕就要让你们失望。皇上撤了我的官,贬我为岐州刺史,我这也是年前刚刚回来叙职。”
莫迟听的暗暗咋舌,也不知这位萧大人是怎么为官多年的,就算想要敲打对方别生出不该有的心思,也该婉转些,说话直接的未免有些过分了吧?萧郑氏也是一愣,但立刻皱眉道:“叔父说哪里话,我们既然是萧家人,回来认祖归宗是理所应当,我们母女亦非那种趋炎附势之徒,叔父尽管放心。”
独孤夫人埋怨的瞥了丈夫一眼:打圆场道:“那是自然的,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就冲莫迟这孩子这么讨人喜欢,我也要留你们母女住下。”
莫迟急忙笑着谢了,也道:“给叔祖父,叔祖母添麻烦了。”
独孤夫人倒是真心挺喜欢莫迟,笑眯眯的挽着莫迟的手,“侄儿媳妇,我可是要抢你的女儿啦!”
“婶婶喜欢这孩子,是她的福气。”萧郑氏也笑着答。
眼看三个女人相处甚欢,萧瑀自觉自己的责任已经尽到,清清嗓子,“既然这样,那夫人就带她们母女安置一下,我派人去吴王殿下府上,把她们母女的行李取来。”
这次搬家,萧郑氏可就没那么感慨了。女儿那时候的话倒是说进她的心缝里了,住在哪里并不重要,反正只要母女俩能在一起,这就足够了。更何况比起吴王,她的心里还是更信任脾气耿直的萧瑀,怎么说他也是萧家的族长,亡夫的长辈,比起看中女儿美色的吴王自然更可靠些。
只是在萧瑀府上等行李的萧郑氏并不知道,她虽然一心想和吴王划清界限,可她从安州一路带到长安的行李——那些衣服、首饰、胭脂水粉、书本字画甚至是莫迟十分爱惜的那架琴,其实都是她不信任的吴王一手包办的。
李恪虽然早就知道萧郑氏有意依附在萧家,但是也没想到她们母女才去见了萧瑀一面,萧瑀就直接把人留下。以他的立场身份,当然不能阻拦或者为难萧家派来取行李的下人,可是想到和莫迟这么分开,他的心情还是有些不痛快。也罢,既然如此,就当作计划进行的特别顺利,直接想想怎么能向萧家提亲吧!
嗯……如果想向萧家提亲的话,还是先和母妃打个招呼……李恪摸着下巴琢磨着下一步的计划。从安州回到长安之后,他只去向身为皇帝的父亲请了个安,并为自己无意践踏了农田以及权万纪上本告状的事情聆听了几个时辰的圣训,如今再跑去直接提这种事,怕是会自讨没趣,还不如迂回一下,先和母妃说明。
“王爷。”一般情况下,在李恪摸着下巴思考的时候,不会有人胆敢打扰他,但杨伯明显不在此列,而是很直接的叫了出来。
“喔,杨伯!”李恪抬起头,便看到忠心耿耿的老仆站在自己面前,称呼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王爷……”杨伯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平时也就罢了,现在咱们在王府里,老奴怎么敢当这个称呼?”
李恪笑笑,了解杨伯性格的他也不再坚持。“杨管家,有什么事么?”
“王爷,老奴以为……那位莫迟姑娘走了,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杨伯正色道。
“喔?”李恪的神情并无变化,“杨管家何出此言?”
“王爷,从她之前的种种作为来看,这个女子的心机不可谓不深。”杨伯想起自己和莫迟的接触,又想想他所听到的关于莫迟的情报,总结似的说着:“她能轻而易举的讨好他人,聪明大胆,又有野心,这样的女子……”
“正是本王想要的。”李恪接着杨伯的话说了下去。“杨管家,你还记不记得,本王之前曾经对你说的话?本王要找的女人,决不能是那种低眉顺眼、只知道楚楚可怜的躲在房间里抹眼泪的娇小姐。本王好不容易找到这样的宝物,是绝不打算放手的。”
“可是王爷……”杨伯的双唇嗫嚅了一阵,终于还是说了出来,“您知道她的打算是什么吗?她的野心,或者已经到了危险的程度。”
“不过我想,她现在还不算非常危险,是吧?”李恪轻轻的笑了一声。“是的,本王知道她的打算是什么。从她开口说要开青楼的时候,她就已经向本王暗示过了。现在看来,她也和杨管家提过了?”
“……”对于李恪的话,杨伯还是有些惊讶的。
他完全没有想到,在和自己交谈之前,这些想法,莫迟居然已经对李恪暗示过了?他本以为,以莫迟的身份,好不容易攀上李恪这个高枝,所以特意借机收罗李恪的手下来达成她某些膨胀得离谱的野心。
可是,如果那天莫迟的话是说在和李恪谈过之后,她的立场和目的,就和杨伯原本的猜测完全不一样了。也就是说,莫迟明知道李恪毫无任何企图,只想安稳度日,却仍然在为他的未来感到忧心?她的目的,和自己是一致的?
“是的……”杨伯应这一声时心情有些复杂。他已经发现,自己看错了这个小丫头。
他记得,那时候莫迟特别说到这件事最好不要让李恪知道,就当作是他和她之间的秘密就好。只恨自己太心急,恨不得趁着莫迟搬出王府的这段时间让李恪放弃她,自己把这件事泄露了出去。如今想来,这件事叫王爷知道,实在是弊大于利啊!
李恪沉吟半晌,方道:“其实杨管家大可不必担心,本王的情形,你知道的最多,本王会如何去做,你也很清楚。她并不会干扰到本王的打算,她做的事情,怎么说也还是要依靠于本王,到时候本王自有办法处理解决,不会叫她做的太过出格。”
“……既然王爷这么说,老奴就不再多嘴。”听到李恪这么说,杨伯心里反倒闷闷的,他不希望李恪被莫迟控制,但是听到李恪完全没有听进莫迟的意见时,心里却又有些不是滋味。说到底,也许自己和那丫头的想法,其实是一样的吧……
李恪却没有理会杨伯此时的复杂心情,兀自道:“既然没什么问题,那便按照原计划行事。明日本王就入宫去见母妃,把莫迟的事情告诉她!”
说起莫迟,李恪的笑容变得异常温柔起来。
杨伯点了点头,终于没再说出别的话来。他忽然有种猜测,如果王爷真的娶了这位莫迟小姐,那她能不能做到自己没有做到的事情——改变公主的想法?
第二天一早,李恪便进宫去见母妃杨氏。作为前朝公主,杨氏的身份确实尴尬,但是在李世民的**之中,比她身份尴尬的人比比皆是,倒也不算什么。世人都知道当今皇帝与皇后感情甚笃,在帝后情深这样的背景下,曾贵为大隋公主的杨妃,如今也不过就是这**中一名普通的妃子罢了。
“孩儿给母亲请安。”
“快起来吧。”杨妃的声音轻柔悦耳,相貌依旧华贵美丽,完全不像是一个有着这么大儿子的中年女子。“恪儿来了?”
“母亲。”李恪笑着在母亲杨妃身边坐下,宛若一个没长大的孩子一般。“母亲最近身体可好?”
“好,好。”杨妃笑着点点头。“你和愔儿让我省点心,我的身体就更没问题了。”
杨妃口中的愔儿是李恪的弟弟,蜀王李愔,才刚十五岁的他,正是少不更事的年纪,偏偏又调皮的厉害,去年才开始到封地之官,听说也是胡闹的厉害,杨妃心里好不放心。
听到母亲的话,李恪无奈的笑了笑,“母亲,孩儿的情况您是知道的……”
杨妃秀眉一挑,但很快恢复了温柔平和的神情:“你今天入宫来见我,是有什么事情求我吧?”
“不愧是母亲……”李恪孩子气的嘿嘿一笑。“一猜就中。”
杨妃笑道:“你是我的儿子,你想什么,我还不清楚么?究竟是什么事,叫你特意进宫来见我?”
“母亲,我想娶妻了。”李恪坦率的说出了今日进宫的目的。“我看中了一位小姐,先来同母亲说一声。”
“是啊,恪儿也该续娶了……”想起李恪已经逝世的王妃杨氏,杨妃也有些唏嘘。“不知是哪家的小姐?既然你看中了她,有机会,叫我见见如何?”
李恪勾起嘴角,开心的点了点头,“好的。”
五十章 且将真心藏玉壶
更新时间2013…6…14 19:00:24 字数:3171
简单介绍了莫迟出身于兰陵萧氏,和萧瑀是族亲的这个“背景身份”之后,李恪又和杨妃随便聊了几句,就告辞离开了。母亲笑着听他说完的态度让他觉得踏实了不少。以莫迟的个性,母亲见了她一定会喜欢的。
可是李恪怎么也想不到,等到儿子一走,杨妃脸上的笑容就挂不住了。
萧莫迟……这个出身于自己母族的名字,并没有如李恪所愿,让杨妃生出亲近的感情。相反,杨妃的心中反倒有着深深的不安。
在她的计划中,两个儿子的妻族确实是越卑微越好,在为儿子未来的考量中,杨妃最大的心愿就是让儿子远离所有的政治纷争。所以,当初为李恪选择的第一任妻子杨崇敏,就是杨妃同族杨誉之女。杨誉并非什么重臣,在政治上对李恪不会构成任何助力。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是前朝杨家的族人,这就给李恪的某些血统打上了一个更浓的印迹。
但萧瑀就不一样了,他如今虽然仕途不顺,甚至被皇上贬黜出了长安,但毕竟也是朝中重臣,很受李世民的重视。他和昔日王朝的亲缘关系,随着萧皇后从突厥回到长安,已经淡化得不值一提,反倒是因独孤夫人和嫁入萧家的襄城公主,而和李家越发亲近起来。
李恪在杨妃面前有意无意的特别强调莫迟之父虽然出身豪门萧家一族,却是一介商人,家道已经中落的意思,杨妃完全能够明白。按理说她应该可以放心,李恪一向是个听话的孩子,他一定不会违逆自己的意思,去娶一个什么大家小姐回来,然后拉拢朝臣,生出一些不该有的心思。
可是知儿莫如母,杨妃有种直觉,这个叫做莫迟的女子的出身绝不会像李恪说的这么简单。李恪对自己,还有隐瞒。而且,这隐瞒必然和这个萧莫迟有关。在这之前,李恪还从未向自己这个当娘的隐瞒过任何事。
当然,孩子们翅膀迟早会硬,不可能事事都受自己的辖制。自己对儿子已经相当过分,所以杨妃终究还是不忍心戳穿儿子的隐瞒,更不想再刨根问底的追问下去。
不知不觉中,自己的儿子也已经二十岁了啊,想想那个人二十岁的时候,正是满腔雄心壮志,后院的女人们又在这一年为他生下了三个儿子。而现在的李恪呢?他不过想要个想要一个喜欢的女人为妻罢了……想到这里,杨妃的心中满满的都是不忍与愧意。儿子听了自己的话,不露出半分锋芒,尽量让自己看上去肆意妄为,但内心何尝不曾感到痛苦?
李恪和当今的太子李承乾是同年出生,仅仅差几个月。李恪自幼便很聪明,读书上和李承乾不相伯仲,习武更是因为身体天生就比李承乾健壮而更胜一筹。但是论受宠的话,李恪却远远不及李承乾。
李恪聪明过人,知道李承乾的地位不可撼动,又深明因血统导致自己的立场微妙之处,加上自幼被母亲稍嫌任性的决断洗脑,才造成了李恪如今的复杂心境。莫迟不明就里,直接想要点燃李恪的雄心,自是相当不易。
“晏筠,在想什么呢?”李世民走进来的时候,故意没有让宫人通传,却没想到杨妃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不禁无奈的出声唤着杨妃的闺名道。
“啊,陛下。”杨妃被吓了一跳,急忙起身行礼,“臣妾失礼。”
“爱妃不必多礼。”李世民伸手扶住杨妃的柔荑,细腻的触感让他心中不由得一荡。杨妃自幼养尊处优,保养极好,虽然年近四十,仍然皮肤细腻不输给少女,尤其是一双素手,更是**之最。李世民和杨晏筠虽也算是老夫老妻了,但每次拉到她的手,仍有种爱不释手的感觉。
在后/宫年年有新人的这种环境之中,杨妃到这个年纪仍能得到李世民的宠爱,并不是没有理由的。
“好久没有来看望爱妃了,听说今天恪儿来了?”李世民环着杨晏筠的腰一同就坐,然后若无其事的问。
杨晏筠无奈的笑道:“是啊,今天刚来过。上次我为了他在封地闹得不像样的事说了他两句,他好几天不敢来见我。”
杨晏筠说的轻描淡写,语气中却宠溺维护,一副对儿子宠爱过头的慈母形象,让人甚至不禁感慨这样的母亲,定然会把孩子宠坏。
“这个恪儿,闹得也太不像样。”李世民恨铁不成钢似的叹了口气。“只希望权万纪能把这孩子的坏毛病都改过来,否则实在叫我难以安心。”
“臣妾教导无方,请陛下降罪。”杨晏筠听了,立刻代儿子请起罪来。
李世民毫不介意的笑着将杨晏筠重新搂回怀里,“孩子不懂事,也不是你的责任。恪儿调皮,也是我这个当父亲的管教不严。”
“这么说,是陛下的错?”杨晏筠抬起头,朝李世民笑。“那恪儿再顽皮闹事,臣妾可是不负责了。”
在李世民视线范围内的时候,杨晏筠永远是笑着的,那是一种骄傲的,自信的笑容,也是当初李世民在隋炀帝的皇宫之中第一次见到杨晏筠时,脑海中留下的最深的印象。那个御花园中,笑得骄傲的小公主,后来竟然心甘情愿的以妾室的身份留在自己身边,少年时的李世民也是为此感动过、自豪过的。
杨晏筠的笑容,一向是两人之间最好的催情剂,就是到了现在,看到她这样的笑容,李世民也仍然觉得自己像是个毛头小子一样心底涌起一种冲动。旁边的宫人们早不知何时悄然退下,只剩当今的天子声音低沉却沙哑的唤着妃子的闺名:“晏筠……晏筠……”
杨晏筠微微阖起眼睛,极尽情动的迎合着,春意横生的脸上仍带着笑意。
云雨过后,李世民伸出手,轻轻的抚摸着力疲伏在自己胸口的杨晏筠那一头秀发,看她满脸幸福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