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闪电般地出指,夹住钢丝,指尖猛地吐劲,百炼钢也立时断为两截。“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你确定?”他有露出诡异笑容,转身往前窜了几步,复又回来,却让我真正心头一颤,打了个哆嗦。
他手中提了个人,我非常熟悉,并下定决心与之共度一生的男人。
而这个男人一副痴呆的样子,空洞的表情让我想起当日那名分舵弟子。直到现在,那名弟子仍是这副神智不醒的模样。
我的喉咙发干了。b
“我这药名为‘三入梦’必须连服三剂药。只服了第一帖的人完成我的命令后会像做了一场梦般全部忘掉而清醒过来。服下第二帖后,整个人成了牵线木偶,失去神志。三剂全服下的人外表看来与常人无异,却能遵从我的任何意志。”他拍拍柯墨的面颊,“我只给他服了两帖药,而这第三帖,就看你的了。”
“什么意思?”我按奈下想剁下那只手的冲动,道。
“很简单,施全力与弥儿打一场。”恶魔血腥地一笑。
心一拧,我怎么会不知这老贼打的是什么主意!茨岫与我多年知交,说什么,我也不愿与他作生死之搏。若是他将我杀了,自是万事皆休,但若是……我这一生岂不是活在地狱般痛苦的内疚与自责中了?可不打不行,老贼一手掐在柯墨的喉上,一手正捏着颗赤色的丹丸欲塞入其口中。
“如果你能赢,也许,我会放了他。”g
他虽这么说,但定不会守诺。我正踌躇,身体反射地向右一歪,左耳旁一声嘶啸,一道银光划过。我堪闪开这招偷袭,又是一阵如暴风雨密集的拳脚攻击,一一逐招化解,却是不极不轻松。四拳相交,轰地各退两步。
我的脚陷地半寸不到,只有一个浅印,茨岫的脚则陷入两寸多。
钢丝已被当作暗器无法收回,茨岫双手收回袖中,袖内藏有什么武器吗?看来这回就算我不想动手,他也已收到庞老贼的命令,绝不会放过我了。
待那双缩回袖中的手一伸,便勾出漫天红影,如一张巨网瞬间将我上下左右所有的方位封死!只消眨眼时分,即可将网中人缚成一条红烧鱼了。更骇人的是这红网网眼之间,闪闪银芒,若是不知究竟贸然欲从网眼间穿过,只怕不成刺猬也做穿山甲了。
这回我若放水,自己只怕真是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眼见“鱼网”顷刻间将会收紧,我也无暇寻思什么巧办法了。“红姬”出手,只在周身演了一套快刀,运了五成力道的刀刃击撞网眼间的银芒。我已看出这银芒比起红网着力容易。茨岫那头操纵红网,距离远,我若以力撞击银芒,便可乱网线方向,使之出现破绽之处。
果然,红网一乱,我趁隙跃出。再看时,茨岫已收了网线。此时静看,根根红线分明,尾端还各有银针一枚,被持在手中。这姿势,这武器,这场景!
我顿时暗叹:东方不败——
早知道茨岫出身洞庭山庄,亦清楚洞庭山庄的本行即为刺绣。可如今在我几乎已淡忘了他曾是洞庭山庄庄主的时刻,看到这副情景,愣是严重破坏我的战斗情绪。
不过,茨岫是不可能明白我的“东方不败”情节的,他十指翻飞,挑起一轮新的进攻。(终于圆了我“东方不败”的梦:))
我素知他武功极高,却未曾与之正经交过手,但见那许许红线在他的操纵下,灌注内力如铁丝钢绳,擦过面颊一阵火辣辣,好不厉害。且根根银针狡如长蛇,迅如闪电,捉不住轨迹,稍不留神便是穿肉而入。
我既不愿伤他,又不想把自己变成刺身海胆,一时之间,只得尽力闪避,好不辛苦。瞥见老贼一旁凉凉作壁观,更是恨得咬牙。
针线是长距离武器,而以我的“红姬”的长度,无法达到有效攻击范围。这时就非常羡慕电影中的特效镜头——一刀劈下,三十丈外石砾纷飞,水浪成山。
如果能让**近攻击,或者加长“红姬”的攻击范围……
我灵光一闪,这招可以一试。
趁着茨岫放出数条红线刺来的机会,我合身一卷,拼着银针刺入体内,以己身的内力将线附在身上,像卷面条一样,将线缠住,瞬间以让对手意想不到的方法欺近。同时,“红姬”脱手甩刃,直刺过去,目标茨岫的棉门,刹那间已至。
遭此惊变,茨岫也端的厉害,仰身做了一个板桥闪过“红姬”,即刻撤手将缠在我身上的线抛开。
他这两下做得正确无比,反应迅速,可惜,尽在我预料之中。
手指一抖,“红姬”以比去势更加迅猛的速度倒飞。茨岫正做板桥,纵然变招欲起也已晚了。“红姬”的刀柄准确无误地敲在他的玉枕穴上。
我提线将刀收回,这线是之前柯墨替我绑的。他说要用这线将我死死绑住,免得一个不留神,就莫名跑了。绑在人上古怪,索性就绑在刀上。嘿,他用的也是红线呢。
惟恐一个穴道很快会被冲开,我又点了几个独门穴道,这才放心将茨岫搁在一旁,准备专心对付庞老贼。
“精彩,精彩,三年一别,向堡主的功夫又进一层了。”庞枞癔装腔作势地点点头,“就不知,面对自己情人的时候,是否还能这样下手?”正说着,他便要将丹丸塞入柯墨口中。
卑鄙的家伙!
我早料到他有此一招,已将身上插的一枚针拔下藏在手中,此时疾发正中丹丸,随线一扯,爆裂。恐他继续,“红姬”轻鸣,连人扑将过去。
如果说,游历江湖的三年中,有什么是让我一直耿耿于怀的,并非柯墨的负情,而是庞枞癔的武功。
当日,凝清山上,若说是胜了,胜得侥幸,胜在二对一,胜得我心中有憾。三年中不只一次在想,若能再对上一回——
如今,竟叫我心愿得偿,虽在这样的环境下实现,但仍有几丝欢喜。
也许,这就是练武者的天性,渴望强敌,超越自我极限,达到新的武学高峰。即便是我这个拥有千年后记忆的人,亦不能免俗。
迅速过了两招,“七鳞”与“红姬”擦出刺目的火花。这是彼此之间的试探,试探对方三年后的实力,修正已有的认知。
三年,一千多个日夜,庞枞癔显然没有将武功放下,老贼的修为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了。不过,以进步的速度和程度而言,我更胜一筹。
这一仗,我并非没有胜算。
以下省略战斗篇5000字……
“咯”清脆的断裂声,“七鳞”这把绿得妖艳的利器节节碎裂,以慢动作分格表现一代妖刃的最后枝解动作,稀拉拉,裂成一堆碎片。
“哇”庞枞癔连退七步,终是忍不住,一口血喷得衣裳星星点点。
面上再无半分自恃之色,身子怪异地抖了抖,一扭,委顿于地,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我方喘了口气,一放松,真气立刻散入四肢经脉,收不回来。我苦笑,连回收丹田的气力都没有了,看来这次没有个把月别想恢复功力了。而且,至少有一个月不能妄动真气与人动武。
再看木然呆坐于地的柯墨,他身中的毒,又该怎么解呢?
此后的三天仍忙得让我连调息养伤的时间也没有。放了烟火弹招来逆云堡的人后,先是将庞老贼抓住,关起来,如何处置再说了。当然为防有变,喂他吃了颗散功丸。然后,将庞老贼安排在各门派的人一网成擒。这些人由于老贼昏迷而变得痴痴呆呆,挺好解决。也暂时关押,想办法给他们解毒。
逆云堡和白庄的人合作找寻柯墨的七个师弟们,终于在一个掩埋过的土洞里找到了人,所幸的是,七个人均是通晓龟息功的高手,三天时间只是磨去了半条命,躺几天就没事了。
好不容易迫在眉睫的事了了,刚想休息一下,郑司易从九江赶来。此君被中毒后的茨岫一掌击中心脉,硬是从黄泉路上爬回来,才清醒就赶了过来,真是痴心一片,日月可见!可惜茨岫痴傻依旧,惹得郑情痴险些以泪洒面。
面对这一大片中药人,其实可以找庞老贼要解药。奈何老贼一旦清醒就极有可能会操纵他们。更何况,以老贼的性格会去研制解药不太可能。
江湖上众多数得出名号的神医都请来了,然而闭关研究了五天五夜,得到的答案均是四个字:无能为力。
看着痴痴呆呆的柯墨,我突然一阵沉重感涌上心头。他的眼空洞,里面怎么都映不出我的身影。一想到他今后都将是这样,我恶狠狠地打了寒战。一种彻骨冰凉瞬间从头顶浸渗至脚心,令我不住发颤。
这个人已不是柯墨了,不是我所爱着的,有着无比温暖怀抱的柯墨。
我该怎么办,失神地盯着眼前这个傀儡,我还能怎么办!
“也许,他有办法。”有些迟疑的声音,不十分肯定。
蒙析小心地想掰开抓住自己颈子的手,失败。唉,姓郑的是这样,姓向的也是这样,一听没救都傻了,一听有办法都疯了!
“韩泊,韩师弟拉!他是神医啊!”衣领一下子被甩开了。
“对,还有韩泊。”我喃喃道,“他在哪里?”
“三年前,他跟着秦鸣消失了。”
秦鸣!
我冲!
龙潭总坛
“我要找秦鸣!”我重复着已说了三十遍有余的话,这里是最后的希望,就算让我说到声带流血也再所不惜。
“前任潭主真的不在。”淳于西若头疼地道。已有两名执法长老在阻拦过程中倒下了,三年不见,向拟的武功又进步了。
我压抑住翻腾的内息,一个月不到我就妄动真气,还连打两架,看来内伤又加重了,要忍住一口血不喷出来已是不易。“我在哪儿能找到他?”
淳于西若为难地看看眼前这个明显身体不适却在硬撑的青年,“对不起,秦潭主吩咐过别让任何人知道他的行踪。”
“你,你这是干吗?快起来!”淳于西若不知所措地叫道。
我咧嘴一笑,“淳于姑娘,我知道我在为难你,可我必须找到和他在一起的韩泊,我真的,真的,求求你!”
瞪着这向来高傲,此刻却决然跪在自己面前的男子良久,淳于西若留下一张字条离开了。
“莫北崖,西容院”
西容院三个字挂在败落的门墙上,风雨刮得字迹班驳不堪。油漆剥脱得十分难看的门搭配着爬满狰狞常春藤的矮墙。这实在应是座废宅。
换了从前,我很难想象秦鸣会住在这里,而且一住就是三年。他是个非名马不骑,非锦衣不着,非顶级龙井不品的浊世贵公子!
站在这扇不挂锁,半虚掩的门前,我深深再一次肯定:踏入门后,将会是场硬仗。
但,不得不入。
隔门遥摇送了个音,“向拟求见。”
我知道淳于西若一定已经通知秦鸣我会来,所以也不多客气,送个音后,径自推门入内。
秦鸣和韩泊果然已经坐在屋内了。
对于他俩没有避而不见,我着实吁了一口气。也不多客套,不现在的情况说了一遍,又描述了一下中毒者的情况,,最后坦言想请韩泊下山。我边说边观察韩泊的表情,柯墨毕竟是他的大师兄,我希望看在柯墨的份上,韩泊会同意下山看诊。
韩泊果然面有忧色,但最终还是看了秦鸣一眼,然后一声不吭地转身离开了。
我心中暗叹,果然,最终还是得看秦鸣的。
随着韩泊的离开,屋内一片寂静,静得散出一股死气。
我这时才仔细打量秦鸣。香茗公子还是香茗公子,即使处在这样的屋内,身上穿的也非锦缎而是粗麻,手中捧的依旧是茶。只是,当日茶楼上那种睨视天下的气韵已无,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凝合着子夜的黑暗与无底的绝望的气幕从他身上有形无形地散发出来。而其中更让我心惊的,是他暗淡无绪的眼偶尔瞥到我时,瞬间露出的怨毒!
怨毒,他,仍然在怨恨我!从三年前那个深夜,我用计在他面前揭穿庞彬的身份开始!
果然,他说,“我一开始其实想杀了你,在你引我发现小彬的秘密时。或者该说,你让小彬意识到我知道他身份时。”
什么意思?我有些迷惑,感到眼前好像渐渐出现了一个黑洞。
“小彬一直在想尽办法不让我起疑,他是那么辛苦,辛苦得我根本不敢露出一丝已知情的马脚。”
什么意思?一个真实似乎要被宣布,一个令人感到可怖的真相。
“我秦鸣好歹也是龙潭的潭主,你以为我会迟钝到对自己的情人一无所知吗?”他显露出一种苍凉意味的嘲讽。“可我知道小彬一旦发现自己身份被揭穿,他就会决然地离开我。我怎么能让这样的事发生!”
“那当晚你为何要跟来?”只要秦鸣不来,一切就还可以继续隐瞒啊!
“我跟来,是为了杀你。”
他语气中的真实让我打了个寒战。“我跟来想看看是谁,可惜算错一步,让小彬发现了我。”
他惨然一笑,“我知道其实我也有错。明知道他的不安,却不去告诉:我不在乎他是否骗过我,不在乎他是否是‘无叶’的叶影使,不在乎龙潭或者我被他出卖。我唯一在乎的是他在不在我身边!”
“可惜,他没有坚持下来。我本已决心带他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俩的地方,平静地生活,与江湖纷争,过去的一切,彻底划清界限。”
我沉默,在三年前,他再痛苦于我也只是报复后的快感。可是现在,却只让我感到后悔当初这样对他,毕竟,那个重重伤害我的秦鸣不是现在这个。更重要的是,柯墨能不能恢复,取决与他!
“可当我发现是你向拟后,我改变主意了。杀了你,太便宜你了。我故意向柯墨隐瞒你的消息,故意让你继续误会他。我要你活着受苦!”他平静地道出自己的恶意。
我无话可说,今天,他不让韩泊走也是人之常情,但即使是用逼的,我也要擒下秦鸣逼韩泊救柯墨。
“韩泊,你带走吧……”
我正在计划如何一举拿住秦鸣,突然听到这句话,不由一愣。
“我要报复你,就只伤你一个人。柯墨是我的师弟,我会救他的。只是,如果有一天,我有机会,一定会伤你,狠狠地伤你的心。”他说这话时的决心让我一下子联想起前一世弃我时的样子,当时,他眼中闪过的,是快意吧!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一个激灵,我自言自语道,声音轻得自己都听不见。
秦鸣果然如他所说的,让韩泊跟我走了。但我的心中并没有因此而放松。毕竟,韩泊还只是一个希望,一个机会,而不是必然。
回到白庄,看过柯墨和其他中毒者的情况后,韩泊少有表情的脸上竟显出兴奋之色。只是这兴奋的神色让我瞧得有些胆战。
“韩师弟,有解吗?”屈映先耐不住了。
“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