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你挑的是供名门贵公子芳郊踏青用的马。”屈映不知死活地加了一句。
原来如此,我受教了。但不等于我可以容忍你们两个看我笑话。“那你来挑吧。”
柯墨在原地往四处瞧了瞧,指着左边马厩内几匹肥得发膘的马,道:“这种比较合适,养得肥壮,在长途旅行时,才有足够的体力。”(以上马经参见《寻秦记》,作者概不负责。)
挑了四匹马,闵棠也置办好了一路上的干粮等必需品。而离少林寺武林大会只有十天时间,需要日夜兼程才赶得及。
一路奔波,有时赶不上宿头,在荒郊野外露宿也是在所难免。入秋的天气,白天还好,到了夜晚寒气加重,露天席地的情况下,即使我把全部衣物穿上也无法抵挡寒冷的侵袭。也不知为何,我的内息就是无法产生热量以供自己保暖。真奇怪,难道是因为练功方法的缘故?瀑布冲击下练成的内功无法产生热能?在这种情况下,柯墨就成了我温暖的棉被。屈映妒忌的神情只会让我往柯墨身上多蹭蹭,让他更气,又无法说出口。嘿,憋死他,谁要他笑我!
也不知是否我多想了,总觉得有人在跟梢。可每次一晃眼的功夫,这种感觉又消失了。因为没确定的关系,我也没告诉别人。
大概真的是柯墨会挑马,我们从扬州到嵩山只用了九天时间。
到了地头也不用急,屈映先去投贴了,以白庄庄主的名义投贴,免得一上山就把人家吓一跳。而我则先拉着柯墨去镇上买了两顶大帽子。一顶挂白纱,给柯墨,一顶挂黑纱,我戴。
屈映回到约好的客栈时,身后已跟了两个态度十分敬畏的小沙弥。他见我和柯墨以帽纱蒙面,稍愣了一下,没说什么。倒是两个小沙弥,畏惧之色更重了,连着向我俩弯腰加念佛号,最后才道:“掌门方丈有请白庄庄主大驾。”
我有些奇怪,以白庄在江湖上的地位,少林方丈不出门亲自迎接已颇古怪,如今竟派了两个小和尚,而不是什么达摩院、罗汉堂首座之类的,实在有些出乎意料。
一路上暗中也问了屈映怎么一回事。他有挺意外地回答说,刚入山门就被知客僧拦下,连少林方丈的面都没见着。在向知客僧说明白庄庄主亲临后,知客僧显得十分平常,把晾在山门口,自个儿跑了进去,不多时就带了两个小沙弥出来,说是为白庄庄主引驾。他也有些起疑,下山时可以施展轻功,没想到这两和尚也有些本事,并未落后太多。
听完屈映的话,我暗自惊讶。白庄庄主身份何等神秘,江湖中也从未有过白庄庄主正式参加的聚会。这个知客僧不会不知,可他居然不惊慌,不奇怪,不胆战,还随便叫了两个小沙弥来接人,实在不合情理。还有,少林武功是出了名的慢热型,往往没有个二三十年,是休想有什么成绩的。这两和尚,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怎么可能会有如此高明的轻功。须知轻功一项也必须辅以一定程度的内力才能有所发挥,而且少林寺向来不重视轻功的修炼。能在屈映刻意施展轻功的时候仍不被甩脱,这两沙弥的确古怪。
入得山门更是让我暗中提防。一个形容鬼祟的知客僧!少林寺几百僧众难道挑不出个相貌端正的?再看他头顶,我不由轻笑,道:“大师,您的戒疤真新啊,新得好像还在爱冒烟呢。”
那知客僧条件反射性地按向头顶,让我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一路走进去,少林寺内居然没有多少和尚,佛殿里空荡荡的,有的佛像前居然烛火都熄了。
把我们四人引入一间僧房后,送上四杯茶,留下一句“请贵客梢待,方丈马上就到。”
见他退下,我伸指蘸水在桌上写道:恐有人在旁窃听,用水写字。
柯墨会意点头,也用水写道:这些和尚应是假冒的。少林寺只怕已被人占领了。恐怕先于我们的武林人士都已被他们用计抓住。看来这些人是借着武林大会之机,想把中原武林一网成擒了。
“哈哈,白庄庄主果然机智。居然看破玄机。可惜也只到这份上为止了。就请准备去与先前那些自投罗网之人作伴吧。“粗嘎难听的声音乍响。
我只猜窃听,却未料到这里还有人偷看!终是晚了一步,正欲夺门而出,当、当、当、当,四声连响,推门已是纹丝不动,一掌击去,亦是如此,显然门外有精钢之类的东西挡住了。又往上跃,一掌击在天花板上,立刻力量石沉大海,反被弹了回来。这僧房竟成了一间钢铁笼子。
这回真是大意了!
“哈——庄主不必白费力气,这间铁笼可是专为阁下这等高手准备的。早知白庄庄主狂少柯墨将大驾光临,我‘无叶’特别设计此室,与别的武林人士待遇不同哦。”
我心头剧寒,怎么会?“无叶”居然知道柯墨就是白庄庄主?
不容我多想,墙壁两处不引人注意的地方突然喷出滚滚紫烟,有毒!我立刻屏息,可这烟味仿佛会钻入脑子里似的,根本无法屏除。朦胧间,好象听见“无叶”的人在说,这烟不吸也会中毒之类的话。周围传来砰砰倒地的声音。我努力想撑住乏力的眼皮,可效果似乎也不大。感到身边人也软倒后,我再无力支撑……
过了半柱香。
“叶阳使大人,该差不多了吧。”假冒的知客僧向戴蜡面具的人点头哈腰地询问。
“是差不多了,待会儿开启时,叫人马上把柯墨捆起来,用精钢链子锁住送往主人吩咐的地方。这次主人交代不可有一点闪失,把握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让白庄势力尽归我们手中。”叶阳使粗嘎的声音得意地道。
铁笼渐渐开启了。
19
僧房的地板上静静地躺着四人,似乎正中毒不醒的样子。
也许白庄庄主的名头委实太大,几个假和尚也只敢小心翼翼地接近。待其中一人大着胆子揭开白纱帽也没有遭到任何反击时,才都放下心,得意地围着柯墨叫嚣起来。
“切,什么白庄庄主嘛,自以为了不起,还不是被咱们叶阳使大人手到擒来。”不忘捧上司两句。
“就是,不如先斩下他的手臂玩玩。”说着还拿起刀来,叶阳使在一旁看着,并没有阻止的打算。
刀光一挥,断的不是柯墨的手臂,而是“无叶”那名挥刀者的手臂,而原本躺在地上的柯墨却不见了!
好快,好快的刀,好快的轻功。叶阳使暗自惊叹。刚才那躺在地上戴黑纱帽的人在刀即将落下的电光火石间骤然跃起,拔刀、断手、背人、疾奔,一气呵成。先不说为何此人没有中毒昏迷,单是他这一手,便已成分显示出其武学造诣。这也让叶阳使下定决心,此人若与“无叶”为敌,今日必除之而后快,否则日后,定成大患。
脚好痛,头也好涨,身上也软绵绵的,连提在手上的“红姬”也觉得前所未有的沉重。我盲目地往前冲着,失血过多使我无法看清前面的道路。脚上的伤口仍在不停地流血,因为里面的东西还没有拔掉。可我担心一旦把东西拔出来,尚未散去的药力会让我瞬间陷入昏迷当中。
糟,背上的人没有知觉地又往下滑了,我没有时间停下把他安好,后面追兵的脚步已十分接近。
前面不远处是个悬崖(武侠小说中出镜率最高的场景,请原谅作者的贫乏想象力。)叶阳使料定对方已无路可逃,安下心指挥手下四面包抄,绝不可让两条大鱼漏网。必要时,杀无赦。
穿过小树林,眼前突然开阔,地面尽头一片深渊,是悬崖。我是知道悬崖定律的:跳下去就有绝世武功、神兵利器、帅哥美女,诸如此类。若是我一人,也不介意去以身实验,验证一下定律。可现在我身上还有一个柯墨,不是该做实验的时候。看来只有把眼前这批人打退一途了。
我用绳子缓缓地将柯墨与自己捆在一起,紧紧的,以确定我不会在打斗时把他甩出去。持刀摆了一个姿势,可恶,下盘有点不稳,眼也更花了,必须速战速决。
顺利砍倒几人,这次我没有手下留情,也无法手下留情。可总感到扑上来的人数有增无减,而且那个阴险狡诈的叶阳使还在边上虎视眈眈。虽然他没有参与进俩,可那股随时会扑上来咬我咽喉的逼迫感让我必须时时刻刻分神注意他。
可恶,有完没完啊,我狠狠地出刀划向一人的背,却给人以可趁之机绕到我身后,向昏迷的柯墨斩去。我狼狈地急转向后,把偷袭无力自保者的混蛋劈开,已无余力闪躲从旁砍来的一斧,勉强侧身的结果,肩膀火辣辣地疼,左手顿时废了似的完全无法使用。这次亏大了,柯墨,我非要你连本带利全还给我,所以,你一定得活着。
好机会!在旁寻隙的叶阳使出手了。一出手就冲柯墨而去。
卑鄙,我想骂却无力骂出口。只能强自躲过他的攻击,结果又被一旁的喽罗刺伤了腰。果然他此后每一招都表面攻击柯墨,在我躲闪时,趁机伤我。
在全身上下被刺伤、划伤、割伤、砍伤十余处后,我明白,今日想要全身而退是不可能了。再这样下去,柯墨迟早会被他们夺走,甚至杀死。
与其被“无叶”杀了,还不如与我一起赌一赌。
大概是看出我的心思,叶阳使大叫着“挡住他”,可我这是拼尽最后一丝力量的博命,又怎么会轻易被阻。
提着最后一口气,推开“无叶”的喽罗,借着这一推之力,我翻身跃下深渊。
耳边呼呼风声,全身轻飘飘又沉甸甸,这是蹦极的感觉吗?
以前曾不止一次拉秦鸣去玩双人蹦极,可总被他一句“没时间”打发了。
想不到现在尝到滋味,却是和柯墨一起,虽然绳子是捆在腰背上,而不是脚上。
不行了,我快看不见东西了。
希望,底下是个深水潭。
这算不算幸运呢?我先是感到腰带似乎被树枝之类挂住了,接着脆弱的树枝带着一起往下坠,叩在一块较外突起的岩石上,腹部的剧痛让我又暂时得以保持清醒,这次的蹦极可真不安全。
岩石太窄小,根本无法撑住我俩,背上的人体向外倾斜,又把我拉坠下去。我把“红姬”当钉子插进石壁,企图减缓下坠的速度。刀与石摩擦的火光几乎刺伤我已蒙蒙的双眼。因为有两个人的体重,加上我大腿的伤势无法用力,“红姬”也只能徒劳地割裂石壁。不行,依稀瞧见底下是一片尖刻的石砾,若这样摔下去,不死也废了。
生死悠关之际,我哇地吐出一口浊血,将四经八脉中全部能凝聚的真气都以一发掌力打出,借着真气击在石砾上的反弹力,施出纵跃术,将身体弹在石砾旁的一片树丛上。
绿叶和缓地包围着我,粗壮的树干托住我,我轻咳半声,便完全消散了最后的一点力量。
夜色暗沉,树木的手臂是如此茂密,连月光亦无法穿透这样的帘幕,唯有些稀稀落落的小萤火虫点缀着这片静谧之地。
柯墨睁开眼睛时,瞧见的就是这样一片昏暗。他有些困惑,药力的作用使他脑袋感觉空空的,搞不清楚天南海北。他动了动,感觉身体很沉重,仿佛有什么在桎梏着自己,无法任意动弹。很快,他发现了,是绳子。有什么捆着他吗?
捆?他突然想了起来,少林寺僧房的机关,假冒的和尚,毒烟……
被擒了吗?
不对,虽然光线不明,可这里应该是片树林,有树叶和土壤的气息,不可能有人把囚犯丢在无人看管的树林里。紧接着,他闻到一股浓烈的气味,是血腥味。手还可以摸到粘稠的液体。谁流血了?自己身上并无痛楚,内息运行也畅通啊。
柯墨挣开绳子,他立刻发现自己是被人背在背上的,这个将他从少林寺背到这里的人,全身衣物都被血染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了。看装束——他抽了一口气,将这个人的脸转了过来。
是向拟!
柯墨的心从没有这么慌过,他当然不是没见过血,更不是没见过重伤的人。但他从来不知道当自己最珍视的人浑身浴血重伤昏迷,会令自己如此惊恐不安,可偏偏现在他最需要冷静。
把向拟小心轻柔地抱到一处干树叶堆积处,已适应黑暗的眼睛发现大大小小的伤口怎么数也有二十处左右,左腿上甚至还插着一根木鱼棒,整根柄都插在腿肉里,只留出一个圆头。伤口已有发炎迹象,撕开后露出的红肿流脓伤口让柯墨全身打颤。如果不拔,这条腿非废了不可,如果拔,光是想象这疼痛就足以让柯墨下不了手。不过,权衡再三,他还是一狠心,抠住这小圆头,用力一抽,把木鱼捶抽了出来。痛楚让向拟抽搐了四肢,却仍是没有苏醒。
柯墨满头大汗地将向拟身上凡是看得见的伤口全用金创药上好、包好。每包一处他就狠不能将那些伤到向拟的混蛋抓到面前,抽筋剥皮。
待全部包完,他又发现向拟的衣服已零零落落,根本不能达到衣服的原始功能——蔽体、保暖。于是,他点起火后,小心地避开伤口,把情人整个儿包进自己的怀里。
直到现在,他才有时间好好观察一下,向拟究竟把他带到了哪里。
潮湿茂盛的树林,山上是不可能生长得出来的,这里已是山下。可少林寺周围具是兴旺的集镇,即便有小树林也不可能会生长得如此天然,未曾遭人砍伐。刚才去收集枯树枝生火时顺道将周遭略为了解,这里二面环山,不远处更有一片尖刻石砾,正在悬崖壁的正下方。
思虑至此,柯墨已隐隐猜到向拟是如何到了此处。再加上那些假和尚断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向拟把自己带走,沿途的追杀拦截……
而向拟本身也中了烟毒,全凭腿上插着的木鱼捶才能勉强保持清醒,既中毒又负伤,还背着自己……
柯墨心痛难耐地轻吻着怀中人因伤痛而无法舒展的睡颜,“小傻瓜,你真是我从没见过的小傻瓜。”
伤口虽敷了药,可大腿发炎的伤口还是让向拟开始持续高烧。便是在昏迷当中,仍一会儿热的脸色发红嘴唇滚烫,一会儿冷得直打摆子。柯墨只能给他输真气,维持他体内经脉的畅通,并以水滋润他干裂的唇瓣。他也很想带向拟出去找个大夫看病,可这谷底也颇有些门道,竟似一个天然迷宫。短时间寻了多处,却找不着出路,又挂心向拟的伤势,让柯大公子憔悴了不少。
侥幸的是,到了第二日上,向拟的烧终于退了,一些小伤口也开始愈合。傍晚的时候,火光映照在他的脸上,他抖了抖眼皮,睁开了眼睛。
20
一睁眼,我便瞧见柯墨的脸映着橘色的火光正在翻动一只架着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