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鹂则是震惊地望着黄莺,心中咆哮,她到底在做什么!自己千方百计想要住祖母这,她可倒好,居然往外推。
不过,这样也好。
黄鹂眸中带笑,少了跟他接触的机会,看你还能不能入了他的眼。
因为沈璋,黄莺第一次搬出荣禧堂,回到自己的知秋院。
九月二十八,宜出行,禁分居。
沈璋就是这一天到的黄府。
黄莺站在人群外,靠在林氏怀中,看着正中央被众人围住的沈璋,只觉恍如隔世。他仍旧是前世的样子,礼貌却带着淡淡的疏离,精致而贵气的眉眼,更让他与欢笑的众人格格不入。
似乎是察觉到异样的视线,他突然转头朝黄莺看了一眼,眉目微蹙,微有不耐。
黄莺心中一紧,惊慌地低下头,只觉得身上如着了火般,慌乱而无处可逃。
耳边嗡嗡响成一片,只听得到他稚嫩却高华的声音,“这位是黄家大姐姐吧。”
老太太笑了,“莺儿,快过来,快见过你明睿表弟。”
黄莺紧张得身体僵硬,林氏看出她不对,轻问,“怎么了,莺儿,快过去啊。”
深吸一口气,黄莺鼓起勇气,早晚都得死,早死早超生。
她宛如烈士赴死般,挺直腰杆,牙齿紧咬,向沈璋走去。
黄莺摆足姿势,鼓起勇气,在心里打气半天,却发现这根本是个哑炮,没动静,她白费劲了。
沈璋早就忘记刚才说过的话,目光全被黄鹂的搞怪吸引过去了。
☆、第9章 板子
一波又一波的炸雷炸得黄莺有些回不过神。
她抬头愣愣地望着黄鹂,心中的惊异简直无法言说,她……她怎么会知道这个笑话?
那边众人都已经被黄鹂逗得哈哈大笑,连沈璋都眉眼含笑,嘴角轻勾。
黄莺眼前有些模糊,这个场景多么相似啊,不同的是她变成了黄鹂。
前世她太喜欢漂亮的小正太了,想方设法搞怪逗他笑,更是讲了自己压箱底的笑话,那是穿越前很流行的笑话,被她融合古言,改成适合这里听的笑话。
可黄鹂……
黄莺脑子很乱,情绪很不好,好像一切都清晰明了,又一切都模糊不清,只觉得头痛得厉害,眼前都有些重影。
沈璋远道而来,又是尊贵之人,老太太不敢多留,简单迎一下,就让他去休息了。
在回院子的路上,随侍祝融面色带笑,少爷自从到了祝家就从没笑过,都是冷冷的,神色也有些冷漠,感觉失了魂魄,万事不上心。难得这黄家的小娘子伶俐,竟然能让少爷微笑,真是了不得。
祝融是从小伺候沈璋的,深知他的性子,他若是不喜一人,是绝对不会委屈自己迁就的。刚刚在厅里笑得那般开怀,想来是真的喜欢黄家那位二娘子了。
祝融面带讨好,“少爷,听说集市上有不少笑话册子,等空了,奴才去街上给您寻寻,解个闷子。”
沈璋神色不变,只眼神微冷,似有不耐烦:“经史子集不通,祝总管倒是好闲情,成日淘些歪书。”这已经是很严重的警告了,沈璋虽然性子清冷,但却很好伺候,很少说重话。
“少爷。”祝融面色惨白,吓得噗通一声跪到地上。
他不敢求饶,只是埋头跪地。
“起来吧。”沈璋神色疏懒,眉头微蹙,眉宇间似乎有些忧色,“你去寻几本医书来,有名的郎中也寻几个。”
“是。”祝融从地上起来,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只觉得双腿发软。
娘娘去了之后,主子的性子就越发孤了,心思难测,深得堪比千年老狐狸。主子自来就是少年老成,心思机敏,原本他就猜不透,如今更是连猜都不敢了。
沈璋身边的人是分成两拨,先来一拨奴婢女眷,过来熟悉环境,做些准备,确保沈璋住得舒心。另一拨就是高手随侍,跟在沈璋身边,保障他的安全。
主子到来,院子里所有的下人奴婢都出来跪迎,沈璋连道眼风都没给她们,直接经过,进门。
祝融一路小跑跟上去,谁料却被别人抓住衣摆给扯了回去。
祝融气得吹胡子瞪眼的,不过回头时,却瞬间摆出一副笑脸。敢抓他祝大总管衣摆子的,想来就只有她。
“哎呦,我的姑奶奶呦,有什么事,咱一会说,行不?我这还得跟上去伺候主子爷呢。”
芝兰原是娘娘身边的宫女,后来就跟在沈璋身边服侍,她和祝融一个主内,一个主外,都是沈璋身边最亲近的人。不过芝兰情分要比祝融厚一些,她是在宫里就服侍沈璋的,而祝融则是在宫外服侍沈璋的,后来到了祝家,没有内侍,他才算拔了头筹。
芝兰瞪他一眼,眼神不屑,“别在我面前装腔,你那几分底细,我还不清楚吗?”说着,她摆了摆手,示意跪着的人都起来,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然后她将祝融叫到一边,小声询问,“主子是怎么了,在那边发生什么事了,感觉情绪不对?”
祝融心中不屑,面上却越发恭敬,敷衍道:“哪有什么事,不就是黄家那些人,见了面,说说话,没大事。”
芝兰皱眉,心知这小子没说实话,不过她也不好再问。主子自娘娘走了之后,性子越发阴沉了,有些事,连她都不敢打听,怕惹怒了主子。
沈璋回来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里,芝兰和祝融站在门口,心里急得不行,可又不敢叫。
马上就午时了,主子爷年纪还小,可不能耽误用饭。
正当众人急切的时候,老天爷送来一个人。
黄鹂带着食盒过来了。
芝兰一见她过来,脸色瞬间就变了,转头狠狠地瞪了祝融一眼。
祝融叫屈,“姑奶奶啊,不是我,我哪有那胆子敢放她进来啊。”早上那顿训斥,他至今想起还胆颤心惊呢,哪还敢擅作主张。
闻言芝兰皱眉,“那肯定是刘寺了。”刘寺是沈璋身边的护卫总管,管着一众侍卫。
芝兰来的早,见过黄鹂,不过她不太喜欢这位黄二娘子,总觉得她心术不正。小小年纪就这么多心眼,功利心太强。但是,他们毕竟是客居黄家,总要给一二分薄面。
“二娘子。”芝兰笑着迎上去,“您怎么过来了?”
黄鹂知道,这位芝兰姑姑掌着随云轩,不,现在还不叫随云轩,过些日子,祝明睿才会起名。当年,黄莺就是入了芝兰姑姑的眼,才可以随意进入随云轩,今生,她握有先机,可要好好利用。
“芝兰姑姑。”黄鹂甜笑,小女孩濡濡地看着望着芝兰,童声甜腻,又带着点小女孩的羞涩,红着小脸道,“我给表哥送些吃的,表哥赶了远路,这些都是容易克化的东西。”
“二娘子有心了。”芝兰接过食盒递给一旁的小丫头。
黄鹂红着脸低头,表情好奇,“表哥呢,怎么没见他?”
芝兰笑道,“少爷他有些累了,正休息呢,二娘子多多包含。”
黄鹂懂事地点头,用小女孩特有的纯真良善道:“我知道,表哥走远路,要睡觉。”说完她自己先笑了,“那我明天再来看表哥。”最后她还加了一句,“也来看芝兰姑姑和祝总管。”
前世祝明睿那场病来得气势汹汹,黄鹂至今记忆犹新,当时,芝兰还祝融都吓坏了,差点丧了命。想了想,黄鹂决定还是提醒芝兰一下,卖她个好。
“姑姑。”她抓着芝兰的袖子,利用小孩子的懵懂和纯真做掩饰,“您要照顾好表哥啊,我小时出门就容易生病,大夫说是水土不服。表哥累了,是不是也这样啊?”
她又担忧,又懵懂。
“没事没事的。”芝兰摸摸黄鹂的头,心上有些暖,这孩子虽然心眼多了些,但却是个善良的姑娘,“姑姑会照顾好少爷的。”
黄鹂走了之后,小丫头拿着食盒不知所措,“姑姑,这、这个怎么办?”
芝兰也是皱眉,外人送来的东西,哪敢入主子的口。主子吃得东西都是从种到收,每个环节都有人严加看管的。芝兰皱了皱眉,不耐烦道,“赏你了,记住,管好你那张嘴。”
小丫头低头,“奴婢明白。”
小丫头走了之后,兰芝脸色越加难看,“这个刘寺也真是,这么喜欢擅作主张。”
祝融是个精明的,而且他没芝兰亲厚,这些事不敢说,只低声道:“一会报给主子。”
芝兰想了想,也点了头。
其实这些小事,她并不想麻烦主子。主子毕竟年纪小,太过忧心不好,但是刘寺是祝家花大价钱请的高手,她实在不好多事。
沈璋在屋内待到下午才出来吃东西。芝兰一边给他布菜,一边欣慰地想,少爷虽然心思重了些,但改了这挑食的毛病却是一喜。以前,少爷吃什么都挑剔,吃食上最是难伺候。没想到娘娘去了后,他突然间就懂事了,什么都吃,知道爱惜身体了。
用过饭,芝兰就把刘寺放黄鹂进来,还有黄鹂送食盒的事说了。
沈璋面色不变,芝兰不敢揣测他的心思,就在一旁静立,默默等着。
结果,从头到尾,沈璋一句话都没说。
芝兰正摸不着头脑的时候,就有小丫头偷偷过来报信,刘寺被赏了板子。
芝兰心中一惊,只觉冷汗簌簌,而后再三提醒自己,一定要引以为戒,不能再擅自做主。
☆、第10章 记忆
沈璋那场气势汹汹的病并没有来。
黄莺躺在床上只觉得头痛欲裂,黄鹂是怎么回事?沈璋又是怎么回事?难道他们跟自己一样都是重生的?
黄鹂已经能确定了,必是重生无疑,而且她确实对自己怀有敌意,之前种种并不是黄莺的错觉,黄鹂她恨自己。
想到这,黄莺顿时头痛,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黄鹂的痛苦虽然不是自己造成,但却因她而起。
其实仔细想想,她恨自己也没错。
黄莺翻了个身,像烙饼一样,这时外间榻上传来碧柔担忧地问询,“娘子口渴了吗?”
黄莺揉了揉太阳穴,自己这几日睡不好,可真是连累了碧柔,“没事。”她道,“白日里睡多了,有些睡不着。你睡吧,不用管我。”
碧柔担心,这几日娘子夜夜这般,估计是换了地方的缘故。碧柔叹了口气,希望娘子早日适应。
和碧柔说话的时候,黄莺脑子渐渐清醒。她仰躺着,脑海里一点一点回忆沈璋的动作神态,一一与前世做对比。
前世的沈璋是什么样子?第一次见面时,端着张小脸,礼数周全,却又无比疏离。连她讲的笑话,将所有人都逗得哈哈大笑,他也只是轻弯嘴角,只有眼中泻出一抹亮晶晶的光芒。
然后就是他生病,自己心疼,日日去探望。也许是病里虚弱,防备心减弱,自己才有机可趁,渐渐攻入他心房。
但是今生呢,他仿佛更加冷淡疏离了,也没有生病,整个人绷得很紧,防备心很重。
假如他也是重生,黄莺咬了咬唇角,那他不可能对自己这么冷淡啊,眼角余波全是陌生和疏离,甚至都不会在她身上多停留一秒。
要知道,前世,哪怕是人群之中,千千万万人,他也能一眼找到自己。
而现在……
黄莺心里说不出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怅然若失,总之是怪怪的。她觉得自己简直太坏了,太自私了,既不想他如前世那般,死缠着自己,又不想他的目光在别人身上多停留一秒。
她一定是被他惯坏了!
呜呜呜,黄莺心中哀嚎,怎么办呀怎么办?
虽然心中柔肠百结,无比纠结,但是到底敌不过睡意,转眼间就呼呼睡着了。
早上起来,配合着呼吸之法,黄莺练了两遍养身功夫,心情终于好了起来。
碧柔端过燕窝,黄莺吃了一口,唔……好好吃,差点没把舌头给吞下去,“今天的燕窝怎么这么好吃?”
见黄莺喜欢,碧柔笑道:“就知道娘子会喜欢,这可是极品官燕,是表少爷孝敬老太太的。老太太听说娘子夜里睡不好,就送来给娘子了。”
黄莺一顿,咽下口中的燕窝,“这怎么好,这是表弟孝敬祖母的。”
“没事。”碧柔笑了,“老太太就知道您会说这话,表少爷知道燕窝都送到了您这,就又给老太太送了些。您放心,老太太那里多着呢,老太太还说了,吃完就去她那里取。”
既然如此,那她就不客气了,黄莺□□地吃完了燕窝。
放下碗,黄莺开心地舒了口气,转头问碧柔,“早上吃什么啊?”
“正要跟您说呢。”碧柔道,“老太太说表少爷初来乍到,和少爷和姑娘们不熟悉,就让大家一块去她那用饭。”
“什么?”黄莺瞠目结舌。这种事,以沈璋那个孤僻的变态性格,怎么可能会同意?他可是连同别人用一张桌子吃饭都嫌弃的。
碧柔还以为娘子开心呢,忙道:“有大少爷,还有两位娘子,几位小少爷太小,就不过去了。这下有人一块用饭,娘子胃口也能好些。”
怎么可能会好?黄莺无语,跟小变态一块用饭,她还不如自己一个人啃馒头呢。
——
园子中,沈璋站在书桌前,看着白纸上因为身量小,不好控制,而略嫌稚嫩的字体。
真是难看啊!
胸中郁气冲出,他控制不住的身体发抖,猛地抓过纸张就要撕碎。
这时,脑海中突然响起悦耳舒心的女声:“睿睿,你情绪太暴躁了,要克制,一定要克制!”
克制!
沈璋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在掌心之中,直至剧痛袭来,神智才稍微清醒。
心绪平静,沈璋也不管掌心的伤口,而是慢慢的,一点一点的,仔细地将抓皱的白纸铺平。
她喜欢冷静自持的沈璋,那他就一定要做到!
但是到底谁才是她!
为什么所有的记忆都在,偏偏在她身上出现了错乱。沈璋眉头紧锁,并不能确定谁是她。
根据他前世的记忆,黄鹂的一言一行都基本符合,唯一的差别就是他厌烦她,很厌烦。黄莺呢?沈璋心上一酸,仿佛只要念着这个名字,他内心就涌出一种幸福感,他想要触碰她,想要抱着她,想将她狠狠地揉在怀里,想把她压在身下蹂lin!
沈璋低头,看着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心上又涌上一阵烦躁。
自己现在这副模样,干点什么都不行,有心无力!
“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