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璞公子言下之意……”玉无殇沉吟了片刻,望着璞善尧低声问道。
“诸位如今也居无定所,不如省下银两,与我一同回府上暂住。然后,我们,从长计议。”璞善尧说着,抬眼扫视了一周。他的目光,最后定定地,落在了我的身上。
“可是,璞公子……”一直沉默地坐在一边的胡邵濡突然开口说道,“我们怎么能相信你不是在诱我们上钩呢?”
隔着厚厚的斗篷,璞善尧根本看不清胡邵濡的模样。只是,他隐隐觉得,有两道极毒辣的目光落在他脸上,仿佛要将他看穿一般。
“这位大人此言差矣,不妨说白了,诸位与璞某非亲非故,无冤无仇,璞某为什么要陷害诸位呢?”
“很简单。”放下手中的茶杯,却是坐在一边的凤旭扬微笑着接了话,“可能是,朝廷没有足够构陷祝然的罪证,而我们一行,又非曦朝人氏,身份嘛……”
凤旭扬说到这,注视着璞善尧,别有深意地笑了一下。
“或者,也可能是因為,朝延想要祝氐山莊認罪,但又不想祝氐山莊的制器之術跟著一起陪葬……而剛巧,我們中間,有一個人,她研究過幾乎大半祝氐山莊的秘書,甚至,還有幸被祝氐山莊的莊主親自指導。”
“你!”
鳳旭揚開口說第一句話時,璞善堯的臉色已經發白,待再聽下去,更是由綠轉紫,最后,定格在了黑色。
“我只是說假設,璞公子不用如此激動。”
鳳旭揚注視著璞善堯的憤怒,眼中卻是淡淡,甚至還帶著一絲幸災樂禍的笑意。
璞善堯這小嫩孩,怎麼可能是鳳旭揚這只妖狐的對手呢?
我除了在心里暗嘆之外,也別無他法。
“阿胡!”
只聽一聲呼喚,我不由渾身打了個激臁
“阿胡!你也不信我嗎?!”
問的話,是柔情哀怒的,只是那眼神,卻是掛滿了刀子,燃滿了火。若我真答‘不信’,璞善堯八成不會吝嗇他的怒氣。
我想著,又嘆了口氣,搖了搖頭道:
“雖然,現在不確定的因素有很多。但是,與璞公子合作,看來是我們最明智的選擇。”
我說著,看見璞善堯眼里的怒意緩和了些。
“祝氐山莊此事,定然不會是有誰參了一本這麼簡單的。這其中,大有文章。”我說著,眸色卻是不禁一沉。
祝氐山莊出事以后,我便一個人細細想過整件事。
這整件事情的來勢,太過洶洶,而步眨瑓s又如此精准。
一切進行得雷厲風行,甚至不讓人有任何喘息的機會。如此周密的布置,定不是一天就能完成的,這里面,另有乾坤。
一開始,我也曾懷疑過璞善堯。
在得知他的姓名后,我便通過影隊暗中眨檫^他的一些資料。
他的名字是真的。
璞善堯。曦朝尊貴的九皇子,知賢任賢,素有九賢王之稱。
他對于人才的包容,甚至到了令人瞠目結舌的地步。
只要是他認為有才能的,哪怕是死刑犯,他都可以動用私權將其保釋出來。
作為一名皇族,他這樣的做法,顯然會引起百姓的怨懟。
然而,事實上,並洠в小
洠в斜г梗挥匈澝馈
雖然不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但是,他就是做到了。
保釋了一個殺人無數的死刑犯,非但洠г獾街肛煟受到了贊揚。
璞善堯。
這個人,會簡單嗎?
顯然,答案是否定的。
然而,在祝氐山莊的這件事情上,璞善堯的地位和身份──皇子,卻又能為我們帶來很多的便利。
所以……
“璞公子的邀請,我接受了,以后多有叨擾,還請璞公子多多泡涵。”
我說,唇角漾開一抹微笑。清晰地,印在璞善堯的眸中。
第一百二十三章 犹步萦纡沼,还登寂历原(二)
“旭日。”我喚。素手拈香,燃開了一抹朦脆裊裊。
“小姐喚旭日,所謂何事?”旭日說著,習慣地勾唇一笑。那一襲黑衣,在黑衣中隨風飄舞,翻騰出別樣的色澤來。
“我要你混入軍中。”
我說著,盈盈一笑,抬頭對上了旭日望來的目光。
“為什麼是我,而不是明月?”旭日垂著眼,可憐巴巴地問道。
“你們二人雖都是軍人出生,然而,明月的勻子太過內斂,但你的性情活躍,開朗,要掩人耳目混入軍中,又要迅速引起上級注意,委派重要任務,你,自是最適合的人選。”
“可是軍旅生活很苦的。”旭日委屈地撇了撇嘴,和我討起了價。
苦?都說習慣成自然,這都苦了那麼多年,還能不習慣?我微不可查地翻了個白眼,心想,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一點虧也不肯吃……
“嗯,回來賞你。”我點點頭,淡笑著說道。
“旭日無欲無求,也不缺什麼……”
“我倒覺得……你,缺個媳婦管教。”一直沉默不語的鳳旭揚悠悠放下茶杯,似笑非笑地看著旭說道,“看你和小荷兩情相悅,要不,等事情完了,我和鳳兒做主,把小荷許給你?”
同樣是上揚的唇角,鳳旭揚的笑,就多了份邪氣和魅惑。看著好看,但只要是與他稍微熟悉點的人都知道,他露出這樣的笑,就是有陰帧
“不……不用……了,旭日,為主子做事,是應該的,不,不用賞的……”旭日被鳳旭揚這麼陰險一笑,三魂當下去了七魄,直結結巴巴地說了一大通后,便立馬沖出了房間,好似身后有狼追著他似的……
我想著,下意識地瞥了一眼身邊正安靜喝著茶的鳳旭揚。
“嗯?”注意到我目不轉睛看著他的視線,鳳旭揚疑惑地看了看我說道,“鳳兒何以如此望著我?”
他的眼底,一抹笑意油然而生。
“我只是在想,你到底對旭日做過什麼了?怎麼能讓這麼一個大好青年,連娶自己心上人都不敢了?”我盯著鳳旭揚左看看,右看看,愣是洠Э闯鰜硎颤N。
“呵呵……這是秘密。”
鳳旭揚彎眉一笑,神秘兮兮地說道。
“切。小器。”我一撇嘴,側過了注視他的目光。
卻也側過了,鳳旭揚眼底,那一閃而速的陰厲……
這邊,在安排好旭日混入軍中的具體事宜后,我也開始著手于眨榱恕
既然認定了祝氐山莊此事與朝延脫不了干系,那麼,眨殛爻瘞啄陙淼臓顩r,就成了首要之究。
“胡少主,這是您要的資料。”
只聽, 一道溫潤聲線淡淡響起。我抬起頭,便見身穿一身棕黑色勁裝的流華出現在了書房門口。
“流華哥哥,怎麼是你來送資料?”見著流華,我的臉上不住揚起了一抹微笑,“流華哥哥,屋外冷,進來坐吧。”
如今,正值冬末春初,天氣格外的冷。我見流華穿得極為單薄,便起身迎他進了屋。
“少主客氣了。”流華半垂著頭,恭順地回答道。
接過流華遞上來的資料,我略看了一遍里面的內容,卻是看得眉頭越皺越緊。
賦稅加成,官位買賣,重農抑商……
“……曦朝,最近的糧價可是有上漲的情況?”我缓缓合上了資料,抬頭看著流華問道。
流華垂首應道:“是。”
“鐘礦開采呢?”
“是。”
果真如此嗎?
我微嘆了口氣說道:“你回去之后,讓流鶯撤走所有在曦朝的影隊隊員吧。”
“是。少主。”
又與流華了解了一下影隊現在的狀況,談了約莫半個時辰后,我便讓流華離開了。
我坐在椅子上,緩緩椋狭搜邸Q矍暗暮诎等绯彼銣恚查g沉淀了我唇角的聲音。
曦朝啊曦朝……
“伊人?”
一道溫潤的聲線低低響起,我睜開眼睛,便見玉無殤不知何時站在了門口。
“無殤哥。”
“你今天一天也洠г觞N好好吃飯,我帶了些宵夜,你趁熱吃了吧。”玉無殤說著,一腳跨進了院子。
這時,我才注意到,他的手上,拎著一個食盒。
“無殤哥費心了。”經他一提,我也的確有些餓了,當即不客氣地接過了食盒。
玉無殤看著我,寵溺一笑。
在無塵谷多年,平日吃的,便是玉無殤燒的菜。的他手藝雖不是最好,但對做菜,卻是十分用心。又因學習醫理,便常做些簡單營養的藥膳。
出谷多時,也洠C會讓玉無殤下廚,隔了許久,又吃到這熟悉的味道,我不禁心田一暖。
“伊人,可是查出些什麼了?”玉無殤瞥了一眼桌上的資料,淡淡問道,“很棘手嗎?”
“嗯。”我點點頭,放下了手中的碗。
祝氐山莊的制器外賣固然樹敵不少,但真正導致這次風暴的,卻不是因為什麼愛國情操,而是源于那暴利收入。
曦朝連年征戰,國庫空虛,雖然曦朝的國君采取了賦稅加成,官位買賣,重農抑商等方法來填充國家收入,但收效甚微,甚至還引得民不卿生,怨聲載道。
“曦朝的皇帝畢竟老了……”
就算他曾經意氣風發,就算他不願意承認。但他心里終究也是明白的:這個皇朝,真正屬于他的時間不多了……
人老了,就會開始顧懀〇|西了。尤其是做皇帝的。
世人,會怎麼評價他?史書,會怎麼記載他?
千古一帝,做皇帝的,哪個不想?可惜,十幾年前,朝曦朝的結盟遠征,並洠в凶岅爻@得多大的利益,反而,給了曦朝一個殘破的內部。
引起戰爭,導致國家衰亡;加重賦稅,導致叱不卿生……這一切,都不是一個做皇帝的,願意背負的。
而要解決這些問睿羁欤彩亲钣行У霓k法,就只有──侵略。
開疆僻壤,擴大版圖。這樣的功績,足夠抹殺一切不好的影響。
然而,要再次興起戰爭。財力,變成了一個炙手可熱的問睿
此時,制器行業發達的祝氐山莊,固然成了一塊肥肉。
軍隊打仗,需要先進的武器。
而販賣軍火,一定是普天之下,最為賺錢的事業。
加上朝延對祝氐山莊的怨聲,也不是一天兩天。一個簡單的順水推舟,不但能讓它的文化財產歸為國有,連同它近幾年來的財富收益,也可一井洠雵鴰臁
這麼一舉三得的事,如何不做?
也就是說,這次要祝氐山莊死的,不是別人,正是曦朝的皇帝陛下。
“無殤哥,你說,璞善堯會幫著我們打他老子嗎?”我微微一笑,隨意拿起了桌上的清茶……
翌日。曦朝朝中發生了一件事,一件,不大不小,卻在我意料之中的事──朝中的那位,動手了……
“祝氐山莊通敵賣國,天理不容!”一名大臣站出列隊,義穎填膺地說道。
“臣,也這麼認為。”
“末將,也贊同。”
看了對方不順眼幾十年的文武兩方,在此事上,表現出了出奇的一致。
一個,是認為祝氐山莊自由販賣兵器,是對皇權的褻瀆。
另一個,則是認為,自國生產的兵器用到自己人的身上,簡直是侮辱。
因此,在這件事上,洠в腥祟娨鉃樽X瞪角f說一句話。
而曦朝的皇帝大人,也樂見此事,當即一紙拢迹鴮嵙俗X瞪角f賣國之事。
第一百二十四章 犹步萦纡沼,还登寂历原(三)
“真是快狠准稳啊……”
我掂了掂手中的急报,唇角扬起一个漫不经心的笑容。
“你怎么说得这般轻巧?你可知,那是卖国的死罪啊!”璞善尧见我这般不放在心上,当下眸色一沉,气愤地说道。
“璞公子稍安勿躁。我们与您一样,都很担心他们的安危。”玉无殇温润一笑,缓缓递过一杯清茶说道。
在我们之中,玉无殇的年纪,算得是最长的。
年岁的磨砺,使他在举手投足间,自成一派成熟内敛的气质。加上他行医多年,扶贫救弱,便自有了一份属于自己的‘仙气’。
因此,在很多时候,他的一个微笑,一句低语,都能轻而易举地抚慰人心。
一如现在的璞善尧。
他看了看玉无殇,又看了看我,最终还是接过茶,安静地坐了下来。
“胡儿,如今,我们应该怎么做?”秦凡见玉无殇安抚了璞善尧,便砖头看着我问道。
“……这件事嘛……恐怕还需要璞公子的帮助。”
我微微一笑,迎上璞善尧疑惑的目光。
祝氏山庄此前既然能存在,就一定有着其必然需要存在的理由,只有找到这个理由,重新加以制衡,才能保住祝氏山庄。
“璞公子,我想深入了解曦朝,甚至,连皇室秘闻……”
皇家,自然不少那些不足为外人道,见不得光的事。而要挖掘一个皇室的秘密,如此之事,自然是可大可小。
“……只要能救出祝兄。”璞善尧想了想,便垂下眸说道。
而在璞善尧收集资料的这一段时间,我还去拜访了一个人——曾经游说过曦朝的魏夫子。
“胡叔,真巧,你也在这啊。”
刚一进门,便见魏夫子与胡邵濡相对而坐,正在对弈。
“老夫闲来无事,便想与魏夫子切磋切磋棋艺罢了。”胡邵濡淡笑说着,放下了手中的棋子道,“小姐来,可是有事?”
我点了点头对魏夫子说道:“夫子,弟子有些事想请教夫子。”
“小姐何必这般客气,坐吧。”魏夫子说罢,抿唇微笑,起身为我斟了杯茶说道,“小姐想知道什么,老夫定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夫子,你以前游说过曦朝,对吗?”我问。
“是啊。那时老夫年轻气盛,就一心想着要在这天下闯出一番名堂来……”魏夫子微笑着,不好意思地抚了抚胡子。
“那,夫子,你是何时来曦朝的呢?”
魏夫子垂眸想了想说道:“应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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