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反。。。。。。造反。。。。。。我的老天爷啊,造反可是要诛九族的。”
“爹!”
“当家的!”
看丈夫那又急又慌的样子,徐母和徐发连忙走过去扶住他。
“当家的,你先别急,喝口水缓缓。”
徐发看阿娘倒了一杯水递给爹,而爹的表情也不如刚才那般惨然害怕,他想了想,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爹,这事迟早的,今天不是陈家的人,明日还会有别人。朝廷苛捐杂税如此繁重,我们老百姓都快活不下去了。要是再不好遇上天灾,几年前的干旱和瘟疫时十户九不留的情形只怕还会上演。我们的日子过得如此艰难,朝廷还要每年征壮丁去治理黄河。家里的劳动力都被抓走了,只留下妇孺孩子能够做什么?连自己都养不活,如何侍弄田地?”
几年前乡里几乎处处挂白幡的景象,他至今想来都忍不住心下凄然。
好不容易,这几年永丰乡的元气满满恢复过来,他们的情况也好了点,朝廷的压榨却更重了。
听大郎突然提到黄河二字,徐母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她脸色变了变,一把抓住丈夫的手臂,语气有些急:“当家的,我们就跟着佩瑶去滁州。”
“胡闹!这要是去了滁州,岂不是也成了乱党,有嘴都说不清了。”
“还说请什么啊,我们女儿跟那陈家的三公子订了亲,早就说不清了。那些个当官的,谁会在乎百姓的死活?难道,你想等着朝廷把大郎也抓去当了壮丁,在黄河口奴役,一辈子也回不来?”
这几年,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天眷顾,他们永丰乡比其他地方可好太多了。至少,抓壮丁的时候每年他们都提心吊胆好些日子,最后总归是有惊无险,他们乡的人都没有被抓走。可这并不保证给他们乡永远都这么好运气。
真等轮到他们乡的时候,那就太迟了。
“每年抓壮丁,哪次不是妻离子散,骨肉分离。当家的,我们家可有三个儿子呢!”
徐父沉着脸,一言不发,心里却是天人交战着。
他知道妻子的意思。他家三个儿子,名额怎么都跑不掉的。无论哪一个被抓走,都是在他们老两口心头割肉一般。
“当家的?”
“容我想想,容我想想。。。。。。”
妻子语气悲戚,他心里又如何好受?只是这件事太大了,他要好好想想。
※※※※※
徐母心事重重,放儿子离开后,她出了门想要出去走走,吹吹风醒醒脑子,却发现女儿佩瑶的房间里灯还亮着。
她看了看时辰,向着女儿的房间走去。
“佩瑶,这么晚了,你还没睡吗?”徐母站在窗前,对着里面问了一声。
不一会儿,她便听见衣服的摩擦声,房间的门然后被打开了。
“娘,我有些睡不着。你跟爹说得怎么样,爹答应离开了吗?”夜色中,一身白衣的少女走了出来,淡雅的美誉略带几分忧色的问道。
帮着大嫂在厨房忙完,回到房间后她便一直注意着爹娘的房间。直到过了近一个时辰,才看见大哥从里面出来。期间,大嫂翠娘不明所以,又不敢直接去问。
吃饭的时候娘那严肃凝重的神情让她一直很不安,回房间后又一直不见相公回来。在轻轻哄睡小女儿后,翠娘终于忍耐不住,起身起了小姑子佩瑶哪里。她想着,或许佩瑶知道什么,娘便是在跟佩瑶说过话之后才如此深思不宁的。
面对大嫂的来意,徐佩瑶很为难。有些话,实在不好现在就说出来的。
大嫂性子比较柔弱,她怕吓着她。而且,侄子侄女也还小,大嫂要操心的事实在够多了。
所以,她只捡了一些比较平常的话说,把要去滁州的事也说了。
翠娘明显松了一口气,想到还小的小女儿,翠娘有些担心她会醒来哭着找自己,坐了一会儿,便起身离开了。
大嫂离开后没有多久,爹娘的房间终于有了动静。
当她听到窗外娘的声音时,老实说,徐佩瑶的心情并不怎么平静。
她并不如表面看起来的那样冷静和自信。
因为太在意,所以格外注重爹娘的想法,希望得到家人的支持和信任。
徐母皱着眉,握着女儿的手试了试体温。
“手怎么这么凉?外面有夜风,出来也不多穿一点,冷不冷?我们先进去,里面暖和一些。”一边说,她一边心疼的拉着佩瑶的手走进少女的房间。
“娘!”
“你啊,别急。你说的事,你爹说他要多想想。现在心里乱的很,一时也拿不定主意。你爹心里不踏实,准备明天去城里打探打探消息,看有没有滁州那边的消息传过来。便是真要离开,也还有好多事需要做的呢。正好,明天进城顺便也可以买些东西回来。”
“爹明天要进城?”
“是啊,和大郎一起。明天正好赶集!”徐母拉着佩瑶在床边坐下,忍了忍,最终没有忍住,语气透着不确定的开口,想要从女儿的口中得到一丝安心。
“佩瑶啊,陈家公子那事,有把握吗,娘的心总觉得很不安啊。”
“娘,便是陈友谅没有那个命,我就带着你和爹二老,还有大哥大嫂小侄子他们去天山。”轻轻拍了拍母亲紧紧抓住自己的手,徐佩瑶轻声安抚。
她也的确做了这样的打算!
“天山?这天山是什么山啊,在哪儿啊,我怎么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远不远?”
“是远了一点。不过,天山那地方却是连朝廷都管不了。娘,等过了这段时间,一切都安定下来了,我就带着你和爹去天山住一段时间如何?那边的景致很别致,你和爹一定会喜欢的。”
“好,好,那感情好。”徐母笑了起来。尽管她对那什么天山一无所知,但女儿一片孝心,她很欣慰。
徐佩瑶松了一口气,也笑了。
她就怕娘舍不得这里,不愿安土重迁。
“佩瑶啊,娘。。。。。。娘有些事,不知道该不该说,娘这心里,就跟压了块石头似的,很不好受。”
看母亲突然怅然起来,重重的叹气,徐佩瑶不由担忧:“娘,有什么事你就说出来,别闷在心里。”
“佩瑶,你的身世,是不是皇觉寺的主持。。。。。。”说到这里,徐母紧张的盯着面前的少女。
今天白天佩瑶突然的问话,狠狠吓了她一跳。她当时虽然极力否认,但之后想想,佩瑶当时的语气如此肯定,不是怀疑。她又是才刚刚从滁州回来,自然是见过那位皇觉寺的主持了。
这事,十有八九是那位主持告诉佩瑶的。不然,都过了这么多年了,乡里的人也根本就不知道,佩瑶才回来又没有几天,她怎么会知道?
既然主持都已经说了,她再瞒着,也瞒不住。
徐佩瑶看着母亲的眼睛,点了点头。
“是的。娘,干爹都已经跟我说了。”
“佩瑶啊,你别怨恨娘瞒着你,娘不告诉你你的身世,是怕你难过。当年,主持抱着还是襁褓中的你敲开我们家的门的时候,主持还没有出家。他当时的样子极为狼狈,好像被什么人追杀。可怜你那个时候,不过几个月大,瘦的惊心,娘当时都怕你养不活。”
想到当年的情形,徐母至今依然忍不住叹气。
孩子那么小,就一路颠沛流离,连吃的也是有一顿没一顿的,饿得跟什么似的。
徐母怅然间,突然感觉到腰身一紧。她低头,就见佩瑶突然附过身,紧紧抱住了她。
“娘,谢谢你,谢谢你这些年来对女儿的爱护。不管女儿的身世如何,你永远都是女儿心目中最爱最敬的娘亲。”
“好,好,好,佩瑶,娘一直都当你是娘最乖巧最懂事的女儿。”徐母忍不住热泪盈眶,紧紧的回抱怀里的少女。
“娘。。。。。。”
许久,待两人稍微冷静下来,徐母鬼使神差的突然问了一句:“佩瑶,你的亲生父母呢?他们。。。。。。”
徐佩瑶坐直身,拿手绢擦了擦眼,摇了摇头。
“他们已经不在了。。。。。。”
“别难过,你还有娘,还有你爹,你大哥二哥他们。以后谁要是敢欺负你,都回来告诉娘,娘让你大哥二哥他们去为你撑腰。便是那陈家,你将来嫁过去,也不要怕。我徐家的女儿,可不是好欺负的。”
听着母亲的谆谆教诲,入目便是母亲那慈爱的脸,徐佩瑶的心流过一道暖流。
“娘,你真好。放心吧,女儿什么时候吃过亏。便是陈家,也欺负不到你女儿头上。”
“现在就知道说大话,那陈家的后院可复杂着呢。你一个才刚刚入府的新嫁娘,哪里斗得过?别到时候吃了亏还不知道。”徐母捏了捏女儿小巧白皙的鼻子,面上笑道,心里的担忧随着陈三公子弄出来的事而愈发焦躁。
“娘,你女儿懂医术的。”
此刻,月下谈心的两母女都没有意识到,他们口中的陈家会那么快的出现。
翌日,陈家突然来了人,说是想接徐家姑娘去陈家,夫人想看看陈家的姑娘。
第一百二十六章 入府
陈家来的是一个看起来不过二十五六岁的姑姑,梳着妇人头,穿戴都很讲究,倒是完全不同一般的丫头。
她端坐在徐家的正屋,面对徐母温和的笑容,态度倒也不高傲。只是,徐佩瑶注意到,她虽然正跟自己的母亲说着话,那眼神却是是不是的瞥向自己,眼神中充满了打量。尤其,当她的视线瞟过少女的脸时,表情更见复杂。
惊叹,皱眉,恍然,明悟,还有一丝莫名的惋惜。
徐佩瑶不明所以,不知这人是什么意思?
说是上门来接自己去陈家,陈大夫人想见见自己,可是前不久陈大夫人不是才来过?
还是,陈友谅那边有了什么状况,需要陈家借着陈大夫人的名头找自己过去?
不管是哪一个,少女都没有开腔,端坐在母亲身后,看母亲跟陈家的姑姑彼此隐晦的聊着话。
“徐夫人,你看这时辰也不早了,外面马车正候着,你看是不是让我接了徐姑娘?徐夫人你放心,夫人只是想看看徐姑娘而已。等过了晌午,就送徐姑娘回来。”
徐母沉吟了一会儿。想着陈家三公子不在家,佩瑶去陈家也无不可。
“也好,那姑姑,我家佩瑶就劳你费心了。”说完,她看向下首的女儿,“佩瑶,你去陈家万不要失礼,有不懂的,多问问这位姑姑。等见到了大夫人替娘向她问好。改日,娘再登门拜访,跟大夫人联络联络感情。”
“娘,我知道了。”徐佩瑶站起来,点了点头。
“那徐小姐,我们这就走吧。”
“嗯。”看了已然准备离开的妇人一眼,徐佩瑶对着眼神中有几分担忧的娘安抚的笑了笑,然后跟在妇人的身后,出了门。
徐母忍不住追上去两步,对一直跟着佩瑶的袖衣罗衣眼神示意,压低了声音嘱咐她们等到了陈府后,务必牢牢跟在佩瑶身边,免得出什么不必要的意外。
袖衣罗衣心领神会,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然后加快脚步走到小姐的身后。
徐家门前的马车不见多少奢华,甚至还不如她们当初从滁州回来时坐的马车宽敞舒坦。马车周围等着的也不过寥寥几个人。除去车夫,便是年纪不大的小丫头两三个。
徐佩瑶眼神暗了暗,脸色阴沉了一下。
这可不像特意来接自己去陈家做客的样子啊。再怎么说,她都是陈家未过门的媳妇儿,是贵客。陈家就这么随便的打发几个粗使丫头过来就打发她了?难道,在陈家人眼里,自己甚至还比不上陈家的大丫头有地位?
这马车,分明就是那姑姑坐的,自己的位置又在哪儿?
不止徐佩瑶神情冷了下来,便是袖衣罗衣也忍不住露出难看的神情。罗衣想开口质问,徐佩瑶却突然看了她一眼,然后表情恢复正常,似乎一点也没有注意到陈家派这马车来接自己有什么不对。
陈家如此动静,徐家大门口早已经围了许多喜欢看热闹的乡邻。
看到那马车和马车周围的小丫头,不少人尤其是女孩子忍不住露出羡慕的神情。
徐家的佩瑶姐姐真是太幸运了,能够嫁进陈家。陈家财大气粗的,还有丫鬟伺候着,农活家务什么的都不用自己亲自做,自有许多丫鬟环绕。
可惜,她们就没有这个好命!
大门外,看到姑姑出来,一个小丫头连忙打起帘子。
妇人微微侧了侧身,让开位置:“徐小姐,上车吧。”
“多谢姑姑。”徐佩瑶淡然的点了点头,面上丝毫不见胆怯和畏缩,也不见她怎么动作,便姿态优雅的坐进了马车。随后便是不在那位姑姑意料之中的袖衣罗衣两人,也很是自热的上了马车,然后放下帘子,根本不看还没上车的妇人。
妇人多少有几分目瞪口呆。
她以为,这位徐家的姑娘虽说祖坟冒了青烟居然能够嫁进陈家,但一个没什么见识的村姑,又有什么值得忌惮的?夫人就是多虑了,也太谨慎了些。
现在看来,倒是夫人有先见之明,却是她太大意了。
“姑姑?”旁边打帘子的小丫头有些不安的偷偷看了一眼姑姑的表情,声音透着小心翼翼。
“看什么?没眼色的小蹄子,还不快走。”
妇人口中虽骂了小丫头,但她心里难免气闷不已。
今日上门来接着徐家的丫头片子,她本身便没有多么注重这位未来的三少奶奶。自然,也就别想她多重视。现在想来,或许自己这一步倒是走错了。
马车的空间不大,里面已经坐了三个人。她便是想上去,也坐不下啊。
叫那两个丫头下来,让自己上去?当着那位徐姑娘的免,多少脸上不好看。
无奈,妇人咬了咬牙,只好跟在马车旁边走路。
乡野的路并不怎么好走,车上的少女没有发话,袖衣罗衣自然乐得悠闲。至于马车外的那位姑姑……
她又不是七老八十令人同情心顿起的可怜老婆子,如此年轻,多锻炼锻炼对身体好。
车上,徐佩瑶闭目养神,对外界发生的事似乎一无所知。
等他们终于到了陈家,罗衣掀开帘子当先跳下来扶自家小姐的时候,徐佩瑶淡淡瞥了一眼身后撑着腿有两分气喘吁吁的妇人一眼,轻轻下了马车。
妇人心下一凝,连忙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