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完吃,吃完吐,吐完再吃,不然就是睡觉。如此这般过了两个月,孕吐终于缓了过去。撑过了那段时间,沐心冉暗想,以后再也不生孩子了,还有肚里这个折磨人的小东西,等以后出来后定要打他小屁屁。至于孩子他爹,沐心冉根本没想过,或许是刻意忽略。
刘圆和丫鬟婆子虽然觉得奇怪,但也不敢多嘴。沐心冉虽然不像在睿王府时那样板着脸冷着声,但是性格使然,平时清冷的样子,让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小市民看了还是有些胆怯的。
温和的阳光照进院子里,一面容清秀的女子半躺在一张摇椅上,旁边一张矮桌上放着各种零嘴,她半眯着眼,手不时从矮桌上拿着话梅之类的酸甜干果来吃,当酸酸甜甜的食物落入口中时,她便享受地吸了口气。
这人正是怀孕三月有余的沐心冉,度过了最初的艰难时期后,沐心冉的生活开始滋润起来。孩子不闹是让她最开心的事,这里阳光充裕,即使是冬天也不冷,躺在院子里晒太阳是享受。
在她旁边的地上,趴着一只银毛动物,正是她的“贴身护卫”小银。它懒洋洋地趴在椅边,时不时张开狼嘴打个哈欠,尾巴轻轻甩动,比它主人还自在。
“夫人,您还是在屋里躺着吧,这里风大。”丫鬟朱儿端着一碗热汤走来,关心地劝道。
小银警惕地睁开眼,漆黑的瞳孔闪过一道紫芒,见是熟人,紧绷的身子松软下来,恢复成闲适的样子。
相处两个月,朱儿不再像最初那样看到小银就吓傻,不过一想那是一匹狼,她心里不由得一悚,于是轻易不敢去看小银,更不敢去招惹它。
沐心冉不经意地扫了眼闭着双眼伏在地上晒太阳的小银,“今天没风,难得孩子不闹,我自然要多出来呼吸新鲜空气。”
朱儿将盘子放到桌上,掩唇轻笑:“过了头三个月,小少爷就不会闹了,夫人以后要出来还不容易,不过现在天气还冷,等春天来了,再出来走走不迟。”虽然她不知沐心冉口中的空气是什么,但大意是明白的。
沐心冉挑了挑眉:“你怎么知道是小少爷?说不定是小姐呢?我看你这个丫头也就十三四岁的年纪,怎么说起这些来头头是道的。”
朱儿小脸一红,辩解道:“奴婢有六个兄弟姐妹,加上奴婢,我娘生了七个孩子,小时候她常和奴婢说,奴婢当然就懂得一些。酸儿辣女,夫人爱吃酸,自然怀的是小少爷了。”
沐心冉接过朱儿递过来的小碗,上面还冒着热气。
里面是鸡汤,配上她自己添的药,都是有利于养胎的,虽然不喜欢喝鸡汤之类的东西,但是想到肚子里的孩子,她仍皱着眉喝了下去,那郁闷样子惹来朱儿一阵取笑。
沐心冉翻了个白眼,辛苦地将汤喝完,将碗交给朱儿后,她一只手抚着只是微微凸起的肚子,心里念道,为娘现在为了吃了那么多苦,以后出来可要孝敬我。
沐心冉在江城养胎,殊不知天下风云变化,乱世一触即发。
那颗搅乱平静湖水的石子来自一个女子——琴族圣女。
世上有一神秘隐族为琴族,凌驾于皇权之上,传闻有通天本领,以音驭兽,千军无可匹敌。
最近流传在世人之间的是琴族圣女入世,将会选定命定之人作为一统天下的王者。更有传得圣女得天下,圣女,即是传闻中的凤星转世,命定凤女。
于是乎,各国之前隐在暗处观察有可能成为凤女的人选的那些人转到明面上,四处找寻圣女的下落。
然而圣女是何长相,有何特点,却是无人知晓。于是,各种琴族圣女的版本流传于民间,最多的是圣女身穿雪白色长裙,容貌绝美,气质圣洁,法力无边,完全将之神化。而这样的描述最后也传入各国权贵耳中,包括处在最高位置的人。
大陆西北高峰起伏,其中有一山,名约浩雪山,常年白雪皑皑,雪峰陡峭,无人能攀其峰。世人不知的是只要越过浩雪山,就可看到一处世外桃源,四季如春,奇花异草便地都是。
一白衣绝美女子坐在湖边,长发如瀑披散在身上,发尾沾着水珠,双脚赤、裸点在水面上,脚踝处系着两串缀着银色铃铛,时不时发出悦耳的震动声。
她膝上放着一把精致的古琴,十指在七弦上灵活舞动,清灵悦耳的琴声传散开来。湖里的锦鱼游摆着到她脚边,有些在水面上跳跃;山林里的鸟兽蹿了出来,围绕在她身边静静地听着。
一双双眼睛微翕着,仿佛沉醉在仙音中。
山谷各处,人们闭着眼摇头晃脑,脸上是平和幸福的笑容。
“圣女,都准备好了。”一个同样身穿白衣的貌美女子走到她身后,眼含痴迷,圣女的琴艺更加精深了。
“嗯。”坐在湖边的女子轻轻地应了一声,十指在琴弦上快速跳动,等琴声达到高潮时蓦然收回。
那些被琴声吸引来的鸟兽和鱼儿睁开眼,迷茫了片刻,然后陆续离开。
女子站起身来,脚踝处的铃铛响得更欢,一缕清风拂过,长及脚膝下的墨发飞扬而起,白色衣袂亦是随风舞动,远远望去,黑白交缠,仿佛欲随风离去的仙女。
她转过身来,精致完美的五官透着圣洁的光,让人心生爱慕和向往,但又不敢靠近,生怕亵渎了仙女。
叫她的貌美女子顿时黯然失色,两人站在一起比较,犹如云泥之别。
那女子看着湖边的少女,眼里有片刻的失神,待回神时,她双眼闪闪发亮,只有尊敬和崇拜,不见一丝嫉妒。
被称为圣女的正是琴族圣女琴颖柔。
她淡淡勾起粉色唇角,绝美的脸蛋露出倾国倾城的笑容,然而,她的神态自然却流露着一股高不可攀的神圣气息,让人望而生畏、顶礼膜拜。
“明早准时出发。”她的声音亦是动听如乐,闻者身心舒畅。
琴颖柔是琴族圣女,亦是琴族族长的女儿,伴随着清灵的叮当声,她优雅地走回琴族最神圣的地方——圣殿。一路上遇到的族人无不朝她问好,眼里噙着和善的浅笑,她亦温和地回礼。
等入了圣殿,也将族人抛在身后,她的气质浑然一变。
“娘……”她撒着娇朝后花园的琴素红跑去,铃铛响个不停。
“慢点,你看看你,哪里有一点圣女的样子,要是被你爹看到了,小心他教训你。”琴素红已有四十岁,然而保养得极好,肤如凝脂,精致的五官与琴颖柔有五分相似,两人站在一起不似母女,更似姐妹。
琴颖柔放慢了脚步,只是俏脸却板了起来:“爹哪里会管我。”她有些赌气地说到。
琴素红的眼神划过一抹黯然,随即掩盖过去,“前几天你爹才来过,哪里会不管你。你今日要出谷,他说过会来给你送行的。”
“真的?”琴颖柔兴奋地叫道,双眼亮如星辰,在族人面前的庄重典雅不翼而飞。
看到娘亲点头后,琴颖柔笑靥如花:“那天淼是不是也会来?”
“嗯。”
两人正说着,便见两道修身挺拔的身影优雅地走了过来。
左边的男子着一袭青衫,眸似星辰,肤如白玉,举手投足之间,带着一股儒雅的翩然气,然而细看他的眉眼,却透出丝锐利。
右边的男子较为年轻,身长如玉,一袭白衫更是将其衬得雅人深致,五官精致而柔和,让人如沐春风,唇边弯着一抹弧度,优雅得无可挑剔。
如果说左边的男人是一把未出鞘的宝剑,那么右边的男人则是一块温润的宝玉。
两人身上皆带着一股超凡脱俗的气质,这是常年住在圣谷孕育出来的。
琴颖柔美眸从两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左边的男子脸上,柔和地唤道:“爹。”此刻,她已恢复了人前的圣洁,也只有在她母亲的面前,她才会露出自己的真性子。
“柔儿明日要出谷了吧?”青衫男子,也就是琴族族长琴无双沉稳的声音传来。成熟的嗓音有着这个年纪特有的韵味,仿佛陈年佳酿,令人不由自主地沉醉。若是不认识的,谁能猜到琴族族长看起来如此年轻?
“嗯,柔儿以为爹忘了。”琴颖柔略显委屈地说道,虽然有些畏惧他,但是身为女儿向父亲撒娇的天性依然存在。
琴无双泰然自若地伸出手拍拍她的头:“为父怎会忘记。柔儿第一次出谷,万事皆需小心,莫要傲世轻物,得罪他人。”
琴族虽然隐于圣谷,但是却有着驭兽本领,除了少数天生身残外皆习琴氏心法,法力高深,所以自古有一种高人一等的感觉,看待谷外的人,更是站在顶峰藐视。
琴颖柔作为现任圣女,法力又比族人高,是除族长琴无双以外最高的,心高气傲,更加看不起外界的人,若非天命所定,她并不愿意出谷去当什么凤女,选一帝王成就伟业,统一天下。
虽然心中嗤之以鼻,她面上却不动声色,精致的小脸露出优雅的笑容,“柔儿谨记。”
琴无双的话不多,看似温和,实际上真正接触的人才了解他的冷淡。
“离开之前和你师兄聊聊吧。”说完,他走到桌边坐下。
琴颖柔连忙将斟好的茶递给他,她的眼里满是爱慕,一丝哀怨深藏在眸底。
“天淼,你真的不和我出谷?”琴颖柔仰头看着高自己一个头的琴天淼,眼里有一丝期待,总觉得自己一个人到外面很无趣,要是师兄能一起走,应该不会那么无聊吧。
“我最近天音诀刚突破,需要稳固几日,过后会去找你的。”琴天淼笑道。
两人亲如兄妹,平时话也不少,只是到了离别时,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相对无言,坐在两人不远处的琴无双率先起身。
听到声音的琴颖柔扭头看见,问道:“爹要走了?为何不多坐一会儿,陪陪娘亲?”她如今要出谷,娘亲自己一人留在圣殿,肯定会寂寞的。
琴无双微颔首:“嗯,柔儿出谷后小心些,过几天,我会让天淼去找你。”
“明天柔儿就要离开,你们父女要分别不短的时间,不如今晚留下,多陪陪柔儿吧。”琴素红也站了起来,眼里噙着一丝苦涩,更多的是期待。
望着面前这张酷似的脸,琴无双沉吟片刻,方点了头。
琴素红一喜,漂亮的脸蛋露出如同少女一般的春情:“我现在就去准备。”
琴颖柔见琴无双愿意留下来,自是高兴万分。
她一手拉住琴天淼的胳膊:“天淼,你也留下来吧。明天我就走了,到时你就算想见也见不到了。”
琴天淼菀尔点头。
翌日,一支队伍从圣谷出口走出,身后是数百个族人相送的画面。
……
近日,发生了一件大事,西楚与东宁两国的关系顿时紧张起来。
先是传出西楚静贵妃,也就是东宁的金玲公主下毒欲害楚皇,害人不成反被捉个现行,如今西楚正下了文书向东宁讨说法。而金玲公主被人害死在西楚皇宫,得到消息的东宁立即倒打一靶,要西楚还他们一个公主。
原本因为联姻的两个国家比其他国家都要来得紧密,如今出现这样的事,关系岌岌可危,两国之间的战争,一触即发。
皇宫里,楚璇瑾坐在玉案前,看着从东宁传来的密报,俊脸阴鹜,额角青筋爆跳:“可恶!又让他逃了!”
楚璇璐,篡位不成,竟然用出如此歹毒的计谋。
不知道楚璇璐是怎么诱哄金玲公主给自己下毒的,若非自己一直忌惮着逃亡的陵王,恐怕到死也不知道死在谁的手里。原本他可以借着静贵妃下毒一事从东宁国要得赔偿,结果软禁在玲珑宫中的静贵妃竟然无故身亡,还传到了宫外,有了之前的事情,他立刻想到了又是楚璇璐的手段。
现在从被害方变成了被告方,落了下风,如果不能给东宁一个解释,那么两国很可能在百年和平后的今朝开战,为帝多年,为此开战是他最不愿意看见的。
能够在皇宫来去无踪,在对楚璇璐警惕的同时,他也派了大量的人手查找,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那混蛋简直是疯了,为了私利不顾国家利益,难道对方连楚氏列祖列宗都忘了吗?
楚璇瑾站在下方,双眉微皱,脸色亦不好看。
静贵妃是在和他独处的时候暴毙的,显然是被人设计了。若非皇兄信任,他百口莫辩。只是小叔和嫂子在后宫“幽会”,风声不好,他知道这也是有人故意为之,对此他并不甚在意,但是却担心传到宫外,传至那人的耳里。
想到那女子,他双眸里含着淡淡的温柔。
“三弟!三弟?”
楚璇瑾连续叫了几声,楚璇钰终于回过神来,他抬起头看向玉阶上方的明黄身影。
“东宁有意举兵西伐,皇弟以为该当如何?”楚璇瑾双眸锐利地盯着他。
楚璇钰眼中的温柔隐藏起来,他沉吟片刻,道:“静贵妃下毒欲害圣上龙体,此是事实。至于静贵妃暴毙,是刺客所为,或许正是其他国家离间东宁与我西楚的计谋。东宁若是以此发兵,理字不靠边。即便是开战,我西楚亦无所惧。”
楚璇瑾点头:“你说的没错,静贵妃犯下的本就是杀头大罪,朕念在她是东宁的公主,才未将人关在天牢,她遇刺身亡,朕亦觉可惜。东宁若愿公开道歉,我西楚便不追究。众爱卿以为呢?”
和楚璇钰一样站在御书房共商大事的大臣皆是义愤填膺地指责东宁的不是,然后称赞圣上英明。
沐翰博遇害后,楚璇瑾便力排众议提拔了新科状元傅义为丞相。傅义站在楚璇钰对面,面色沉静。
楚璇瑾见状,问道:“傅丞相有何高见?”
“陵王不除,国之大患。”
楚璇瑾看着他,“继续说。”傅义说的话他明白,楚璇璐不死,他便如哽在喉,那种难受他体会最深。
“陛下何不据实告知东宁皇帝,是陵王的诡计?”
“可是……”楚璇瑾剑眉上扬,脸上尽是迟疑,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何况是这种国之内乱的大事。
“陵王与静贵妃合谋毒害皇上,难道陵王私下有来往?”
众人闻言大惊失色,楚璇瑾脸色同样一变,楚璇璐的势力几乎被—网打尽,但是却时时刻刻潜伏在身边,准备随时给予自己、给予西楚致命一击,若说没有同谋,他都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