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挺过去了。她不能发出声音。不能被人知道,只能默默的忍受着痛苦,等待着死亡的到来。眼看着生命一点一点的在自己的指尖流逝。那种感觉是奇妙的,每一天,她都可以感觉到那条小蛇在生长。每天她都可以感受到自己身上的力气在流失。
可是,她却没有办法,这是不是老天在惩罚她这个擅闯者,惩罚她这个扰乱世间平静的罪魁祸首的办法?
明月的眼中瞬间失去了光芒,除了空洞。什么都不剩,她的眼睛就那样死死地盯着房间的一点,可是究竟在看着什么,谁都不知道。就好像那不是一个人的眼睛,而是两颗黑洞,毫无生命迹象的黑洞一样。
昨天夜里,明月的身体在床上已经变得扭曲,疼痛让她没有办法思考,没有办法做任何的事情,除了用嘴死死的咬着被角,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房间的门突然响了一声。她的身体瞬间僵住,尽量的克制自己,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但是,她实在没有办法忍受那样巨大的痛苦,没有办法克制,只能仍然像一条蛇一样,让自己的身体在床上扭动着。
透过幔帐,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黑影缓缓地朝着床边走过来,明月咬着被角的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身上已经满是汗水,额发已经完全的润湿了。但是那双眼睛却还是清明的。
那个黑影走到床边,掀开了幔帐,武功高强的人,视力要好过普通人,所以宇文熙焕很轻易的就看见了床上的人,此时正以一个扭曲的形状躺在床上,嘴中塞着被角,额头上全是汗水。
那紧握着幔帐的手,指节有些泛白,眼中是深深的痛苦。
明月的眼睛虽然没有夜视的能力,但是她已经在黑暗中呆了很久,很久,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所以她也看清了眼前人脸上的表情。是痛苦的,是疼惜的,是悔恨的…。还有,一丝她不愿意面对的感情。
“对不起。”宇文熙焕声音有些沙哑,带着隐隐的痛。看到床上的人像一条蛇一样,扭动着自己的身子,嘴中发出呜呜的痛楚声音,他的心仿佛要被撕裂了一般。
明月会变成这样,都是他的错。如果不是因为他,阿拓也不会对明月下手。如果不是因为他,明月又怎么会承受这么大的痛苦?
明月的嘴缓缓地张开,将嘴里的被角放开,伸手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双手支撑着床板,才勉强的从床上坐了起来。此时,那痛苦又再一次的退去,她又慢慢的活了过来。
她看着宇文熙焕,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他也看着她,没有说话,两个人就那样静静的看着对方。
不知道过了多久,明月才压着嗓子张口说:“我不怪你。”
她诸葛明月现在是真的不怪他了。若说最开始知道事情真相时,不生气,那是假的。毕竟他们要利用她诸葛明月和龙凤店来害慕容宸。但是后来,明月仔细的想过,他们宇文山庄本来就是锦辰国的人,而且据说还是和皇族有着深厚渊源的人,他们和天麓本就是不同立场的,所以,他们要害慕容宸,这无可厚非。
她诸葛明月不是真的诸葛明月,也就不是什么天麓的人,那么对于哪国会胜利,哪国会覆灭,这本和她没有什么关系。因为在她的心里,本没有什么国家观念。
但是,也许是因为雏鸟情节,当她在蓝月睁开眼睛之后,她就是天麓的人,而她的家就在天麓,她的第一次婚姻就是在天麓,所以,她的心里是不希望天麓出事,不希望慕容宸出事的。
“真的没有怪你。”明月见宇文熙焕没有什么表情,于是又低声的补了一句。
“可是,你身上的蛊毒…。”宇文熙焕表情痛苦,他指着她的脖子,“是因为我,所以阿拓才会给你下了蛊,而且…。”
“而且我没有多久的时间了是吗?”明月脸上挂着淡淡的笑,一脸的平静,并没有什么伤心和绝望。
听到明月的话,宇文熙焕脸上带着震惊,他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女子。她竟然知道了,可是,为什么她会是这样的表情?好像是已经将生死看的淡然,这死亡和她没有任何关系了一般。
明月见宇文熙焕没有说话,于是就当做他默认了,于是又淡淡的笑笑。她的手已经渐渐地恢复了力气,只是此时指甲已经扣进了肉里,一股热流顺着指缝流到了床上。
“你怎么来了?”明月问,“是来为我送行的吗?”明月笑着说。她看着宇文熙焕那张温润的脸,因为是黑暗的房间,所以,她看不清他脸色的白与黑,只能看到他仅仅凝在一起的眉毛。
“不是这样的…。”听到明月的话,宇文熙焕大声地说:“不是你说的那样。”他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倒是把明月弄得有些不知所谓。
“不是这样的,那是哪样?”明月以为他回答的是自己的那句“送行”,所以脸上带上了笑。
开玩笑的说:“真是不够意思,我都要死了,你这大半夜的来了,就安慰我一下,说是来给我送行的,见我最后一面,让我高兴一下,不好吗?”干嘛还这样严肃,真是的。
明月在心里老大不愿意了,遇到这样的木疙瘩。以前就是这样,总会因为她去青楼的事情,和自己吵嘴,从来都不会变通,现在还是这样,开个玩笑,竟然也这样认真。
“算了算了…。”明月以为宇文熙焕的老毛病又犯了,以为他生气了,所以也就悻悻的,收了取笑他的心,毕竟她刚刚是才从死亡线上走了一遭,现在身上还是没有什么力气的。
“你可以不死的。”宇文熙焕声音低哑,从嗓子里挤出了几个字。但是,就是这几个字,却让明月的身体猛地一震。
他刚刚说的什么?他要救她吗?那会不会有什么代价?要她杀了慕容宸来换取解药吗?她不会做的。
“是吗?”明月强制自己有些颤抖的身体镇静下来,她笑着说:“那好啊。”声音里带着的是一丝戏谑,一丝不当真。
明月这样的语气彻底刺激到了宇文熙焕,他双手握拳,狠狠地凿在了床板上,手上的青筋暴起,声音狠狠地说:“我没有开玩笑,诸葛明月,我说我要救你。”
明月也看着他,脸上仍然是淡淡的笑意,她说:“我听到了,宇文熙焕。”只是如果要她用慕容宸的生命,去换她诸葛明月一条命,她是绝对不会做的。
不是她诸葛明月有多爱慕容宸,有多么的在乎他。不,应该说,她是在乎他的生命的,也是爱他的,但是爱他却绝不到可以随便为了慕容宸放弃自己生命的地步。
但是,如今她不答应那样的条件,是有原因的。
慕容宸是天麓的顶梁柱,无论是在宫廷中,还是在战场上,他都是一个神话。只要有他,其他几国都会忌惮天麓几分,即使有一天,锦辰国和邴胜国真的联合打下了南亚国,转而过来攻打天麓,那么,只要有他,天麓还是安全的,有希望胜利的。
那样,天麓的百姓也是可以安全的。但是,如果,她今天为了自己而害了慕容宸,那么她害的就是整个天麓国,就将天麓的百姓置身于水火之中,那么她诸葛明月,哦,确切的来说,应该是将真正的诸葛明月变成了天麓的千古罪人。
这样的代价,她蓝笑笑承受不起。
☆、第一百五十三章 给我三天时间
黑暗中看见明月那一脸淡然的表情,宇文熙焕的心被狠狠地刺痛了,他双手紧紧的抓住明月的肩膀,“你想死吗?”他问她,看着她的眼睛。
“我不想。”明月声音在静寂的黑暗中,显得格外的悠远,她说:“我生来是最怕死的,我想,这个世上,没有谁不怕死,没有谁可以真的视死如归。但是…。”
她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的,她说:“在我的家乡流传着一句话,叫做‘死,有轻于鸿毛,也有重于泰山’,我诸葛明月虽然不是什么大人物,可是也绝对不能为了一己之私,而做出对不起天下百姓,对不起他人的事情。”
她的眼中闪烁着光芒,她转过头,不再看宇文熙焕。“我诸葛明月虽然不是什么决定聪明之人,可是也知道你今日答应救我,必会有所要求。”
她诸葛明月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是如今身处这样的境地,容不得她不多想一点。宇文拓那么公然的对她下毒,种蛊,想必是有什么原因的,而如今宇文熙焕答应救自己,她不相信他是因为对她有情所以才救。
即使是因为那一点情分,宇文熙焕可以救了自己,可是宇文拓呢?他会平白无故就答应了将解药交给自己吗?
“轻于鸿毛,重于泰山吗?”宇文熙焕嘴里喃喃的重复着,声音里有着淡淡的感伤。是真的因为这句话,这个信仰,还是因为他?恐怕连你诸葛明月自己都不知道吧。
“你不想救他了吗?”他说,“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慕容宸的毒不但没有完全的解掉,而且此时还被种上了另一种蛊毒。”
“你说什么?”明月的脸上原本是没有什么表情的,因为她已经打定主意。不为了自己的生命,而放弃慕容宸,可是在听到宇文熙焕的话之后,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怎么可能?”黑暗中,明月的脸色白的接近透明,比听见自己的生命即将要结束的时候,还要震惊。
“他已经喝过我的血了,怎么还会被中了蛊?难道…”明月的手摸上了自己的脖子。那条小蛇此时已经消失了。又回到她的身体里,悠闲的生活去了。
“没错。”宇文熙焕转过身,不再看明月那双在黑暗中闪闪发光的眼睛,那双眼睛会刺痛他的心。
为什么慕容宸可以得到她,为什么他宇文熙焕要在慕容宸之后遇到诸葛明月,为什么她的心里只有慕容宸。却没有他宇文熙焕?
“这怎么可能?”明月的眼睛变得有些空洞,不是说,只要喝了她的血就可以解毒的吗。怎么会变成这样?怎么反倒将自己身体的蛊毒种到了他的身上?
“这就是阿拓的毒,他的毒不是用一般的方法就可以解掉的。”通常他的毒都会出其不意,也许你是解了这种毒。但是却又中了另一种毒,就像慕容宸一样,虽然喝了明月的血,他的锁心散看似解掉了,但是事实上。却是中毒更深。
“真是太卑鄙了。”明月眼中满是愤怒,此时他恨不得将宇文拓大卸八块,吞其肉,喝其血,将他的骨头喂给狗。
“明月。”宇文熙焕的声音很温柔,他说:“我可以让阿拓解掉你身上的蛊毒。让你摆脱痛苦,也不用面临死亡。”
“代价呢?”明月看着他,声音冷冷的。如果说,刚刚她还不恨他,不埋怨他,那么此时,她决定收回那句话,因为他们锦辰国的人,真是太狡猾,太卑鄙了,尤其是他们宇文山庄的人。
“说吧,代价是什么,不要装糊涂了。”明月看见宇文熙焕的身体动了一下,似乎很是吃惊,她的脸上也带上了讽刺的笑。
还在那里装什么,不就是为了她要付出的那个代价,才决定救自己的吗?现在还装出一副很吃惊的样子,真是可笑。
“代价…”宇文熙焕眯着眼睛,看着黑暗中那个他心心念念的女子,那个可以让他与自己的亲弟弟反目的女子,此时她的脸上那讽刺的笑,已经彻底的刺痛了他的眼睛。他从没有想过让她付出什么代价,为什么她会这样看待自己,难道他们之间再也回不去以前了吗?
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我会让阿拓救了你和慕容宸,代价…就是你必须离开他,跟着我走。”宇文熙焕眼睛死死地盯着明月,本以为他会看到伤心,纠结,难过的表情,但是在明月的脸上,他却只看到了—平静。
除了平静,什么都没有。
“你…答应吗?”他问她,很不确定的问。心里有着期待,但是也有着难受。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好卑鄙,好卑微,心里好难过。他宇文熙焕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如今竟然要用这样的卑鄙的手段,趁火打劫一样的做法,才可以将她留在自己的身边。
“可以也救了他是吗?你会让宇文拓救他的,对吗?”明月挑眉看着眼前的黑影。
“是。”宇文熙焕很肯定的回答。
其实,慕容宸和明月中的蛊毒中,都有一种和锁心散有关的毒,因为明月早就已经中了两种蛊毒,就在那一杯茶中,阿拓下了两种蛊毒,而蛇蛊只是其中的一种,另一种则是锁心蛊。
中了锁心散毒的人,必须喝掉心爱之人的鲜血才可以解毒。但是如果不小心喝了中了锁心蛊毒人的鲜血,那么他的生命,也会和那个人联系在一起。然而,唯一的解毒方法,就是杀了中了锁心蛊毒的人,或者,就是他自己死去,否则,他们之间的联系永远不会解除。
但是还有一种可以减缓蛊毒发作的方法,就是将这两个人分开,离得越远越好,只有这样,他们之间的牵绊才会暂时得到克制,否则,他们的心意相通,会彼此受伤。
而这蛊毒最最让人没有办法接受的就是,假如喝血之人死去,那么中蛊毒之人也会就此随着他离去。
而现在,假如他们真的杀了慕容宸,那么诸葛明月也就会随着他死去,这是他宇文熙焕绝对不允许的,所以,他不但不会杀了慕容宸,还会救了慕容宸,好好地保护他。
“好,我答应你。”明月脸色很平静,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她说:“但是,我希望你可以给我三天时间。”
“三天…。”宇文熙焕想了想说:“好,就三天,三天后的傍晚,我会来接你,你的蛊毒已经耽误不得了。”
“莲花庵”
明月缓缓地站起身,脑中只有这三个字,她伸手掸掉了身上的尘土,慢慢的走到了房间的书桌前,展开纸。
她的时间真的已经不多了。原本以为可以和兰儿生活在一起,然后看着她和刘强结婚生子,以为可以看着自己的龙凤店变得更加着名,红遍天赐大陆,可是,这些梦想,都不会实现了。
一个时辰的时间,明月写好了四封信,分别是交给慕容宸、兰儿、展萌和闫亮的,然后用信封装好。她在楚园没有自己的行李衣物,所以如今也不用收拾什么,只等着明天和慕容宸去玩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