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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邪左顾右盼,每片没能被火光照射到的黑暗里都仿佛蛰伏着怪兽,这种强大的心理暗示甚至让他在潜意识里勾画出恐怖的眼睛和牙齿,他被自己的臆想弄得心神不宁,没注意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身体无法控制地朝前倒去,他还来不及喊救命,就感觉自己摔在了一个人的背上,然后那个人——看样子他是特意蹲在那里的,把吴邪的腿一捞,站起来,背着他继续往下走。那道让他不舒服的视线,似乎也在这一瞬间消失了。
吴邪一下子觉得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了,他还觉得冷觉得饿觉得渴觉得山穷水尽天要亡我。于是他牢牢环住正在背负着他的这根浮木,闭上了眼睛。
他想,让我休息个五分钟就好,可是等他再醒过来,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的事了。他睁开眼发现他们仍在主墓里没有出去,只不过已经位于石阶下方,他们刚进来时点燃的青铜灯座还亮着,看样子灯油非常经烧。他们就在其中一个灯座附近,司徒侧着身背光睡着,闷油瓶坐在墙边守夜。
看见他坐起来,闷油瓶示意他噤声,又做了个跟我来的手势。吴邪看了还在熟睡的司徒一眼,尽量没发出任何声音地跟着闷油瓶出去。
“我们去哪?”出了墓室,吴邪才低声地问。
闷油瓶也没有点火把,带着他拐了一小段路,停下来,“吴邪,这里有水。”
他的口气很认真,认真到吴邪完全不会认为他带自己到这来是为了喝水。
吴邪探低身去,确实碰到了清冽的液体,是有水,很多大型的墓葬里面都会有地下水,这可能是当时就有的,也可能是日后形成的,在无琊墓里他们不就见识过?只不过那显然是人工修建了水渠,而眼前这一滩周围完全没有修葺的痕迹。
“怎么了?”吴邪闻了闻手上的水,也没有什么怪味。
“我在里面捡到的。”闷油瓶把手里的一个东西给他看。
吴邪看不清,只能凭触觉勉强推论出这是一个,“荷包?……”
确切的说,应该是一只比较老式的,女孩子用的绣花荷包。
这不会是两千年前留下的东西,那是不是说明,曾经也有人来过这里,也许还是个女人?
“你记不记得,王家除了打水的井以外,在靠近厨房的地方还有一口枯井,用木盖盖着的?”
吴邪一想,是有那么点印象,好像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了,他点点头,示意闷油瓶继续说。
“云朵告诉我,那口井的水很少,后来渐渐的不再用了,她小的时候,不小心把一个荷包掉进去过。”
“你们什么时候说的?我怎么不知道?”
“你还没醒。”
吴邪哦了一声,那是他们到王家的第一天,才第一天云朵就告诉闷油瓶她在井里掉过荷包,那个荷包是……
是他手上这个?!
这说明什么?说明那口井打得可正了,一打打这斗里来了,他们往这水里一跳,说不定就能从王家的井里爬出去了。
耶酥啊上帝,你给我们的出路要不在天上要不在水里,你玩儿我们呀?
吴邪一方面跃跃欲试,一方面又无法确定这下面有多深,他们没有潜水设备,虽然云朵说他们家的那口井水少,但地下水这个事情永远说不准,他连王家在哪个方向都弄不清,要是错进了哪个龙潭虎穴,都不知道浮不浮得上来。
只好听闷油瓶的,先回去休息,等天亮了再说。
第 152 章
回到他们驻扎的地方,司徒翻了个身,还是睡得挺沉。吴邪却被那水里的发现搅得一点睡意都没了,紧紧攥着那个不知道泡了多少年的荷包,好像那就是能让他们出去的保证。
倒是闷油瓶,脸上虽说一贯都是波澜不惊,那眼底下都隐隐能看出来两道青色,一看就是给累的,他这几天就没有好生睡过。吴邪说什么也不让他再守夜,好说歹说把他摁下去,没几分钟就睡着了。闭上的眼睛下面,倦意被一闪一闪的火光映照得更加明显,吴邪看着看着就笑了。等我们出去了,一定去买一张又大又舒服的床,想睡多久就睡多久。你可以抱着我睡,不用轮流,也不用随时准备爬起来打架或者逃命。
你知道的,我们如此拼命都是为了能有这样一天。
吴邪在闷油瓶原本坐着的地方坐下来,那里一抬头就能望到停放着棺椁的台阶顶端,再上面很高的地方,还有一个在考古史上堪称旷古绝今的露天穹顶。不知道天亮的时候会不会有阳光照射进来,他好像已经有很久没见到阳光了,从踏进那个不见天日的林子开始。
于是他的远大理想又有了变化,还买什么床,找片能晒太阳的草地,摊上去,把这些天身上长的霉都晒晒干净……
这么东想想西想想,似乎也有了些困意,他也说不清为什么,明明上一刻还很清醒,一下就这么想睡呢?伴随着困意而来的似乎还有一些若有若无的香气,他眉头一拧,死死盯住灯座里不时跳跃的火光,暗自摒住了呼吸。然后他作势想要站起来清醒一下,或许还想动动脖子,抻一抻腿,最后还是抵不过铺天盖地的睡意,侧身面向闷油瓶他们,用力眨了眨眼睛,睡了过去。
吴邪并没有真正的睡着,虽然四肢无力几乎无法抬起,但意识毕竟还算清醒的,在闻到香气的那一刹那他几乎同时感觉到那股锐利的视线就出现在他身后。他知道闷油瓶一向都是浅眠,出现任何异状都能很快的应对,但此时他依然睡得很沉,没有半点动静,这让吴邪不安起来。他不知道要不要叫醒他,会不会打草惊蛇让潜藏的敌人更快的下杀手,他甚至无法肯定能不能够叫醒他。这一切来得太过凑巧,他无法不怀疑更多。
而闷油瓶,是自己执意让他去睡的,自己不能这么没用,偶尔守个夜还能守出那么多事端来。
他微眯着眼留意对面的情况,闷油瓶静静地睡着,很放松的表情,这和他在斗里一贯的风格不像,没有了那种箭在弦上的紧绷感,让人分不清这是一只熟睡的豹子,还是猫咪。
吴邪很想做出点什么动作,能避过敌人的窥视,又能引起闷油瓶的注意,但他很快发现自己连一根手指头都弯曲不了。冷汗像细细的蛇一样爬过背脊,留下一片麻麻痒痒的湿冷。闷油瓶,他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呢?
就在他无计可施的时候,杂乱的思绪被一声闷哼打乱,他转开视线,却看见令他手脚发冷的一幕。
每一个人长到二十六岁的过程中,或多或少都看过鬼片的,吴邪当然也一样,人永远都有面对某些神秘恐怖的事物的好奇,就算不是为了可以让娇弱女生投怀送抱的无聊理由,鬼片也没有少看。而鬼片看多了的人对于某些经常出现的桥段往往都会麻木,甚至还会边嚼薯片边吐槽哎呀这梗都用滥了怎么还在用,例如,附身。
无责任的吐槽永远只限于隔着安全的荧屏,那么如果这样的桥段在眼前活生生的上演了,会怎样?
吴邪完全可以这样说,如果你也眼睁睁的看着司徒紧闭着眼睛表情痛苦的攥着胸口,而在他的上方,有一个黑色的影子,手的部位探进了司徒的胸腔,像在拉扯着什么。然后司徒像被电击一样重重弹了一下就瘫软下去再也不动,你甚至看到一团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白色光晕被抽离了那个躯体,最后黑影慢慢的,附了上去。
如果你也有幸看到这样一幕,鬼才相信你会尖叫——你根本什么声音都发不出。
他只觉得是不是一层又一层的汗把眼睛都糊了,以至于产生了重影,看见了不存在的幻觉?
很可惜不是,原本已经没有了动静的司徒睁开眼睛,很慢却一点也不凝滞地站起来,步履可以称得上优雅地,走出了吴邪的视线。
吴邪下意识的去找那个他所认为的,被拉离躯体的司徒的灵魂,也只见到薄雾一样融融的一团停在墙角,比那黑影要黯淡得多。
现在的这个司徒,究竟是谁?……他去哪里,还会回来吗?
第 153 章
作者有话要说:
61快乐~~ 虽然这更的和61没半毛钱关系 = =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一大堆作业考试和其他7788的东西一下子压了过来。。。 动物一时半会反压不能 。。
万分抱歉的决定暂时停更。。。期限未定;7月5日之前是不能够了= =。。同时也是想好好整理一下准备本子;修改一下前面的章节。。。 此处离结局不远; 本子通贩以后会把结局贴上来。。。OTZ
吴邪无法有任何的动作,几乎与地面持平的狭窄视线里只能看到同样也是一动不动的闷油瓶。必须弄醒他,这是唯一的想法。
可是还没等吴邪想到怎么把想法付诸行动,低缓的脚步声带着空旷的回音就传了过来——是那个人。
厚底的登山靴踏过吴邪身边的时候停了停,吴邪紧闭着眼睛装尸体,所幸那人并没有在他身前停留多久,又踱开去。那一瞬间吴邪几乎是松了一口气的,那人的目标不是他……但很快他心就蹦到了嗓子眼,目标不是他,那还能是谁?
小哥!吴邪咬牙,他不断在脑海里模拟闷油瓶打怪时那套经典的直拳爆击剪刀脚,或者干脆黑刀秒杀。可他等了半天,周围的气流还是近乎凝滞的平和。然后他听见低沉的男声,在持续念诵着他完全无法听懂的字句,语速略快却不显得急躁,像和尚念经。
他小心地睁开眼,那个有着司徒躯壳的人侧对着他,正半蹲在闷油瓶身前,手里拿着一面青铜古镜,形状与他们在王家灵堂看见的那面有些类似。那人把铜镜照向闷油瓶,嘴里念念有词,神色竟是十二分的专注,像在进行某种古老仪式。
他在干什么?!吴邪死死盯住那面铜镜,这一路和镜子有关的回忆全都变得异常清晰。在无琊墓里有着与墓墙相锲的巨大铜镜,那个时候王盟说,很久以前有一个觋,他通晓一种很诡异的巫术,被他施过咒的镜子会拥有奇怪的力量——只要照到任何东西,都能实体化出一个一模一样的。——最后证明那个王盟有可能是故布疑阵迷惑他们的。
后来在已经成为鬼村的王家灵堂里,遇见了一块无端把他手指烫伤的方型铜镜,而王家的爷爷说那是招魂的古镜。
他不知道那个人把镜子对着闷油瓶究竟有何用意,但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一时情急,竟感觉身上被魇住一样的束缚感减轻了不少。
那‘司徒’还犹自在喃喃低念,根本没想到吴邪会中途醒过来。所以也一直没有往那边看上一眼,直到被突如其来的一声怒喝打断,“你在干什么!”
吴邪挡在闷油瓶前面,顺着俯冲过来的蛮劲把那‘司徒’手里的古镜撞飞出去,落地的时候咚咚梆梆好大一阵响动,听得他跟着一阵心慌。这也是古董贩子的职业毛病作祟——搁平常,谁舍得这么使劲把一国宝掼出去?
‘司徒’抬起头来见是他,脸上露出一个奇异的表情,也不能说是惊讶还是愤怒,就是直勾勾地看着,慢慢扯了扯嘴角。吴邪总是看见司徒笑,可这样阴森的笑容却还是第一次见,他原本就是绷着一股劲冲上来,对于怎么应付这个不知是人是鬼的‘司徒’却完全没有把握,这下正面对峙难免色厉内荏。他无意识地往后退了一小步,却被什么东西抵住了脚后跟,小哥……小哥还在后面。
退后的那条腿硬生生地顿住,又干脆向前迈了一大步,好像被什么力量支撑着变得无所畏惧。
“小看你了,居然能醒过来。不过,我刚好把事情办完。”笑声低低的,不像司徒,倒能和记忆中的另一个人重合。
吴邪猛地回过头去,听那人这么说他本以为闷油瓶凶多吉少了,却看见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也醒了过来,屈腿坐着,视线却越过吴邪的肩膀,“是你。”
那人偏头,“很不巧,是我。”
语焉不详的两句话让吴邪心里的那团线逐渐有了明晰的轮廓,从无琊墓到乌杉村到将军坟一环扣一环的死结也有了松脱的迹象。
他反倒不急着解谜了,他知道所有疑问都会在今天有个答案。可当答案近在咫尺的时候,吴邪才发觉一个答案根本满足不了他。何况这个人跟了他们一路,最后选择把他们引到这个地方,他想知道为什么。
那人仿佛能读到他内心的想法,面对他们坐了下来,好整以暇地开口道,“你有很多问题,可以慢慢问。”
吴邪看着一前一后两个坐定了似的不打算挪窝,顿时觉得自己炸毛得有够突兀,这要是个谈判桌,很明显自己已经输了一城,不过不怕,比沉得住气没人比得过闷油瓶,他能让人憋气死。他摸摸鼻子挨着闷油瓶坐下,稍微瞄了几眼没发现他家张小哥身上缺了哪块,才稍稍放下心来。
其实冷静下来不难明白,那人不伤害他们,费劲心思让他们来到这里,目的不外乎两个,一是有求于人,二是需要交易某些东西。所以能够面对面坐着也表示他们并不是任何筹码都没有的。
“为什么我们会突然无法动弹?”不要告诉他真的有什么十香软筋散。
“是灯。”那人随手指了指附近一盏青铜灯座,还是燃着的。
“不可能,我们刚进来的时候就把灯点上了。”吴邪不是没怀疑过灯油的问题,毕竟这周围能够直接影响到他们的似乎也只有这个了,可为什么他们没有在点灯的时候就瘫掉呢?
那人轻轻笑了一下,让吴邪有一种被看轻的愤怒感。
“味道挺好闻的对吧?那叫枕梦香,只对睡着的人有用,如果没有外界的触碰,很难真正醒过来。你没有真正睡熟——这是我疏忽了,又看见我不知道在对他做什么……”那人意有所指地看了看闷油瓶,“这香本是散人神智的,你一股急火上来摆脱控制,又不小心踢了他一下,才让他也醒了。”
说到底不过也是一种高级的安眠药,自己不会醒,得让人弄醒。
“那你拿着面镜子又在对他做什么?”吴邪看闷油瓶一直不发一语,只好接着问。
“呵呵呵……”这回笑出声来了,“招魂啊,难不成让他现原形?”
“什么招魂,他一直好端端的!”吴邪嘴上反驳,眼睛却盯着那始终不说话也没有变换过动作的闷油瓶不放,怎么现在才注意到,他从醒过来开始就一点都不对劲……
“好啊,不如你现在和他说说话,看看他究竟是谁。”薄薄的镜片后面似有微光闪烁。
“你说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