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还顾念着分府之后大姐儿到底该跟着谁的苏有容夫妇,此番倒是下定了决心,向老太君求了将应娴养在了东府。
大夫诊出了如婳不能再有子嗣,苏百川便心心念念地要休妻,廖氏顾念着亲眷关系和两府的脸面,强给压下了,却也张罗着开始给苏百川在京师小一些的官宦人家挑选贵妾的人选,可此时的苏府已经不同于往日,稍微好些的官宦人家宁可让自家女儿找个门当户对的当正妻,也不愿嫁入表面光鲜却早已失宠的国公府,平民家的廖氏又看不上,事情就这么慢慢耽搁了下去,苏百川还是专宠着月姨娘。
这一日,苏百川自翰林院回来,又一头扎进了蕉声阁,月姨娘见他神色阴郁,便抱了妍姐儿来给他看,苏百川抱起来看了一眼,便又挥手让奶娘抱了下去,示意月儿关了房门,冷声言到:
“抚琴给我听。”
他这一言出口,月儿却是一抖,咬唇福身下去,不多时换了一身宝蓝色锦缎的衣服出来,头发也梳成了如筝少女时常梳的双螺髻,苏百川指了指旁边温着的酒,月儿赶紧端了给他斟上,便走到屋角的水晶珠帘后,端坐开始抚筝。
三杯热酒入肠,苏百川看着水晶帘后若隐若现的月儿,心里才算舒服了些,月儿看着他阴晴不定的眉眼,心里却是越来越慌,略一分神,一曲山河庆便弹乱了,苏百川一把将酒杯掷到地上摔了个粉碎,上前拉着月儿便扔到床上,月儿心里一惊刚要求饶,却被他一把按住:
“你终究不是她……不是!”他酒意上头,也不只是喜还是悲,自吃吃笑着:“不是……”
苏百川几下撕了那宝蓝色的衣服,破碎的锦缎如死去的蝴蝶委顿于地,月儿流着泪求了一声饶,却换来了他更猛烈的劫掠。
“筝儿……”他喃喃自语,月儿心里却是一片悲凉:这,就是自己选的路……难耐的痛楚中,她眼前无端又闪过了浣纱出嫁那日的花轿,那样鲜亮的红色……
苏百川一阵风似的卷出了蕉声阁,月儿在床上喘息了好一阵子才勉强爬起身,看着身上的青紫凄楚地笑了笑,慢慢找了套中衣穿了,又叫丫鬟进来服侍梳头,坐在妆台前,她突然一阵头晕,心一慌便咳嗽了起来,旁边的丫鬟看着她雪白衣裙上斑斑的血迹,惊得唤了一声:“姨娘!”月儿却是勾了勾唇角笑了:“莫声张……出去请个大夫来。”
小丫鬟自慌慌张张下去了,月儿看着镜子里自己唇边的血迹,冷笑着:“夫人……好狠的手段!”
到了五个月上,叶济世来给如筝把了一次平安脉,说了一切正常之后,面色又略微沉了沉,旁边苏有容就是一阵心惊:“叶先生,可有不妥?”
叶济世摇了摇头:“也算不得不妥,说来却是喜事,前几个月便有征兆,只是下官不确定,便不敢说,此番倒是无误了,夫人这一胎,怀的是双胎,现下看来,两个孩子情形都不错,只是……”他未明说,苏有容却是懂了:经了当年差点滑胎那一桩事情,便是一个孩子都危险,更何况是双胞胎,当下心里就是一沉,旁边如筝倒是一阵欢欣:“怎的,是双胎么?是男还是女?”
叶济世见她倒是心宽,心里是又替她高兴,又是一阵酸楚,却还是笑到:“如今还不是很清楚,不过至少有一个是男胎。”如筝听了便笑的眯起了眼睛,抬眼看苏有容时,却见他眉头紧锁,像是没听见叶济世的话似的,叶济世抬头看了看苏有容,开口劝到:
“侯爷也不用太担心,下官也是因为与夫人相熟,才这样据实以告,下官刚刚说的不过是自己的担心,并不是一定会有危险,夫人吉人天相,自然有神明保佑,下官也会尽全力的!”
如筝知道苏有容在自己的事情上一贯是小题大做,当下也笑到:“就是呀夫君,你就别担心了,小兮嫂子不是也答应了来看着我么?你还怕什么?”说完这句,她又想到了叶济世的毛病,当下便微微颔首言到:“叶先生,您知道我一向是最信您的医术的,只是我夫君这位义嫂,也是个医术高超的女大夫,我只是想着,多个女子方便些,到时候肯定还是要听您的……”
她话未说完,叶济世却是频频摇头摆手:“夫人此言羞煞下官了,记得当年下官年轻气盛,负气从崔侯爷家跑了出来,夫人那一番敲打,现在想来方知是金玉良言,这些年我在太医院见多了各式各样的病情和方子,方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哪里还有当年的猖狂脾气,生产这种事情,自然是人越多越稳妥,夫人不必介怀,到时候下官和那位女大夫商量着,必保夫人母子平安就是了。”
如筝又笑着谢了他,苏有容便亲自送了他出去,一路上又问了许多,叶济世知道他这颗心不等如筝安然生产是放不下了,心里也是一阵叹息。
如筝养胎的日子似乎过得很快,成日里盼着盼着,眼见肚子就高高地隆了起来,因为是双胎,比别人都大了许多,到了入冬的时候,便已经很笨拙了,可苏有容担心她生产的时候有危险,还是天天扶着她溜达,冬至节,因着明德帝周年未到,宫里也没有大办,吃过了冬至的饺子,新年便一天天近了,腊月里上官铎陪着田小兮如约到了京师,田小兮给如筝把了脉说是无碍,又将一切准备停当了,苏有容才算是略放下了点儿心,不知是不是怀胎易感,到了正月里,如筝便可怜兮兮地求苏有容带自己回林府,苏有容问了田小兮,又心疼她怀胎不易,到底是铺厚了帷车带她回了一趟林府,在林府高高兴兴地过了一日,如筝像是终于放下了心事,开始安安静静地养胎。
正月里,霜璟发动一举得男,浣纱也给李钱根添了个女儿,两个人都生的顺顺当当的,如筝心情就又好了几分,入了二月,老太君和卫氏便提早请了京师最好的稳婆在家里备着,二月初四这一天,如筝和卫夫人给苏有容高高兴兴过了个生日,到了晚间,如筝睡下以后,苏有容却是钻到了小书房,给崔氏上了一炷香,求她保佑自己的女儿和外孙。
到了二月中,如筝的产期也快到了,苏有容将田小兮接入了府里,对外便说是仁信堂的妇科圣手,和叶济世也打好了招呼,却没想到如筝这一胎倒是沉稳的,直到二月十八,她还歪在床上给大姐儿应娴缝着荷包。
旁边的夏鱼见她如此,恨不得劈手夺了,福身叹道:“小姐,您心疼仙儿小姐也得有时有晌的,这样会伤眼睛的!”
如筝笑着摇摇头,满脸都是温柔:“哪儿就那么邪乎,我都好几个月没做活儿了,一年就一个女儿节……”说着咬断了线头,看了看手里的蝶恋花荷包,笑着递给夏鱼:“一会儿给仙儿送过去。”
说曹操,曹操就到,大姐儿应娴蹦蹦跳跳地进了里间,一头扑在了如筝身边,侥是夏鱼知道她一向细致,也是吓了一跳。
如筝将荷包地给她,爱怜地抚着她的头,刚问了几句女先生教的四书学的如何了,突然面色就是一沉,看着自己的肚子咬牙说到:“夏鱼,去叫人,我这里不对劲儿……”
夏鱼惊得连滚带爬地冲出堂屋,差点让门槛拌了,被刚进院子的苏有容一把揪了起来,看着她慌张的样子,苏有容心里也是一跳:“怎么了?!”
夏鱼抬头看是苏有容,仿佛总算是找到了主心骨:“侯……侯爷,我家小姐发动了!”l3l4
☆、第264章 后嗣(下)
苏有容听了她这句,心里也是一阵扑腾;又强压下去;此时院子里的人听到动静都已经出来了;苏有容看了看;沉声言到:“都别慌;雪缨跑着去前面将田大夫请过来;顺便让墨香骑了我的马去仁信堂找叶太医;环绣和秋雁烧热水去;夏鱼去西院娘亲那里将稳婆带来;将娘亲也请过来。”他这样一边说着,一边大步流星地就往屋里走;周妈妈赶紧上来拦:
“哎呦;三少爷,夫人生产您可不能进去,不吉利!”
苏有容却是一闪身就从她身边钻了过去:“这不还没生呢么,我得看看她!”
如筝在床上正难受着,旁边大姐儿也不知该怎么安抚她,拽着条小帕子慌慌张张地给她擦着汗,看着苏有容进来了,赶紧叫了声“三叔……”苏有容低声告诉她出去等着,大姐儿点点头跑了下去,苏有容就上前坐在床边脚踏上,伸手拉起如筝的手:
“筝儿,我来了,你别怕……”
如筝看着他早春时分就满头大汗的样子,脸色也白了三分,心里先是一阵好笑,又浮起一丝暖:“我不怕,夫君你手也不要抖……”
苏有容见她还能说笑话儿,才略放下心,又赶紧带着她学了生产的呼吸方式,如筝心里虽然奇怪他怎么知道这个,却也来不及问了,外面院子里纷杂的脚步想起,门帘一挑却是田小兮笑着走了进来:
“行了,小渊子赶紧出去,交给我吧!”
说着一把拽开苏有容,从随身的药囊里掏出两粒丹药塞进如筝嘴里:“含着,先别喊,时候长着呢,姐陪着你,没事儿啊。”
苏有容还想往前凑,被田小兮一个眼刀飞过去:“出去,你能帮什么忙?”
苏有容刚想说“我学过”又暗自叹了一声:谁信啊!无奈只得伸了头过去,对着如筝笑到:“筝儿,你别怕,叶先生一会儿也来了,我就在外间陪着你,想我你就叫我,啊!”如筝笑着点了点头:“你去歇着吧,师嫂说了,时候长着呢,我也不怎么疼的。”
苏有容最后看了看她的笑颜,咬牙点了点头,撩了帘子出去了,迎面正碰上卫氏匆匆而来,他垂眸叫了声“娘亲”,卫氏心里就是一颤:自己的孩子自己最清楚,他这一声听着沉稳,其实是带着他自己特有的六神无主的调调,自打他十三岁身子好起来,却是没听过了……
卫氏忍不住将手放在他头上摸了摸:“容儿不慌,没事,娘亲去陪着筝儿,你好好坐着等着。”苏有容点了点头,卫氏便抬脚进了里间,他晃荡到堂屋椅子边上,却是忘了坐下,看着门口想心事,就这么瞪着,瞪来了带着药箱的叶济世,瞪来了自家祖母老太君,瞪来了定远侯夫人徐氏,瞪来了三房的程氏夫人和武国侯府谢氏夫人,看着众人都到产房去守着,最起码还能进去看看如筝,他心里是说不出的别扭,忍不住怀念起上辈子自己任职的那个医院,要是这儿也有准爸爸陪产制度多好!
实在忍不住了他就去门口喊,刚开始如筝还笑着应他几声,再后来就是里面的人笑斥他招人烦,苏有容自己也讪讪笑了,想着既然叶济世和田小夕都在,自然是没事,自己也是太紧张了,这才搓了搓脸坐下,凝神听着里间的动静。
不多时,门外又走入一人,苏有容抬头看时,却是愣住了:“大哥,你来做什么?”
凌逸云慢慢踱进来,好整以暇地坐在他旁边椅子上:“我来陪着你,省的你一会儿闯了产房,惊了弟妹。”
“你怎么知道的?没给你家去信儿啊!”
“我不知道啊,我是来找你议事的,看前面一团乱,才知道你小子居然快当爹了。”
“议什么事?”
“不重要,我陪你等着。”凌逸云笑着看看他,苏有容慌乱的心就又定了定:
“也好,有你这个当契父的镇着,想来小东西也不敢翻天。”
一下午,里间除了低声说话和忙碌的声音,倒是没什么动静传出来,到了上灯时分,才慢慢传出了如筝的j□j声,一声一声便如敲在了苏有容心上:“她怎么这么疼!”他回头看着凌逸云,看的凌逸云一阵尴尬:“我哪知道,我又没生过!”
苏有容隐隐觉得他似乎是说了句笑话,却没时间笑:“怎么还没生呢,这都大半天了真是!”
过了申时,卫氏力劝着老太君回了西院等消息,老太君犹豫了一阵又叮嘱了几句,程氏才扶着她离开,徐氏和崔氏却是不肯走,各自给府里送了信儿,同卫氏一起陪着如筝,如筝勉强喝了点鸡汤熬的粥,就在田小兮的指挥下开始用力,叶济世也便背着药箱出来避嫌了,苏有容一把跳起来拉着他的手,却是一时说不出话来,叶济世笑了笑,轻轻拍拍他手:“侯爷莫慌,夫人没事,这才刚发动呢,妇人生孩子便是如此,折腾个一天一夜才母子平安的多的是,稍安勿躁。”
苏有容上辈子虽然不是妇产科的,但是也学过,此时倒是还算淡定,却是怎么也坐不下了,在堂屋里一边踱步一边看叶济世开方子,叶济世开了一张药方,却是扬声换了个小丫鬟过来,让她拿进去给田小兮看,不多时里面传来田小兮一声句“高明!”叶济世才放心拿了送出来的单子,便有老太君带来的药食库上的妈妈要来接,叶济世却是摆摆手,让她带路,却是亲去配药了。
到了上更时分,里面如筝的j□j声终于慢慢变成了嘶喊,端进去的清水也变作血水端了出来,苏有容上辈子小十来年都是跟手术台打交道,这辈子上了两次战场,却不知为何,看到这些鲜红的血,他却无端的一阵阵发晕,背过身去不敢看,凌逸云看他神色不对,上来拍了拍他肩膀:“没事,我看里面还是按部就班的,你别自己先慌了。”
苏有容点了点头,还是叹了口气:“她那么点儿个小人儿,哪儿来的这么多血……”
凌逸云刚要出言安慰,却不想里面突然传来田小兮的声音:“筝儿,你撑着点!”随之而来的就是如筝剧烈地一声喊,直刺得苏有容晃了三晃,抬腿就要往里闯,凌逸云眼疾手快把他一拉,赶紧示意旁边的小丫鬟进去看情形。
不多时小丫鬟出来,却是福身说到:“田大夫说还好,让侯爷安心等着。”苏有容哪里能信,扬声喊了句:“师嫂你别骗我,到底如何?!”却只换来田小兮一句:“闭嘴!”
苏有容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堂屋转来转去,叶济世却是端了药进来,丫鬟赶紧将药端进去,田小兮一边喂如筝喝药,一边对外间的叶济世喊到:“叶先生,下一副再加一钱半木通吧。”她语气平和,叶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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