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场景,又望见谢平之和顾筱云也杵在场边,更有了一种竟然还有好学生围观的无力感。
齐修平身着明黄衣袍坐在上首,确实上了年纪,两鬓斑白,可是霸气外露。
他不说话,往那儿一坐,俨然就是皇帝样。
我的腿更软了。
小黑牌“啪”一声合上,我就听见了轴带转动的声音。
齐修平神色肃穆,怒斥一声:“大胆奴婢,欺君罔上,其罪当诛。”
我立马“噗嗵”跪地,两手交叠于地,额头抵在手背,“奴婢惶恐,奴婢所言非虚。”
声音却是细弱蚊蝇。
“沈将军为国之良将,何来通敌之举?”
他一说话,我就觉得压迫感一波又一波地铺面而来。
我的身体都开始身不受控地微颤了起来,“奴婢不敢欺瞒,沈将军确实与卫国武阳侯有书信往来,奴婢乃是亲眼所见。”
齐修平不再说话,抓过一旁侍从举着的鎏金杯盏朝我猛掷了过来。
力道位置奇准,险险擦过我的耳际,还带起一阵风,却没真的打到我。
“叮”一声落在地上,打了一个旋儿。
可是我还是吓得哆嗦了一下。
导演终于喊了一声“停”。
我如蒙大赦,才敢直起腰来,便见齐修平从龙椅上下来,朝我直直走了过来。
面目依旧严肃,“演得倒是像那么回事,就是声音小了点儿,有空好好练练嗓儿。”
这姑且算是在夸我吧……
我赶忙点头如捣蒜。
9第 9 章
米易过来扶我的时候,一脸的喜气,“芳芳,你演得好逼真哦,直打哆嗦,看着真的像是畏于皇帝的威严,比我想象得好太多了。”
我心想,能不逼真么,这是活生生的本色演出啊,我确实是被吓得哆嗦啊。
要是换个欢快点儿的场景,指不定我就歇菜了。
这一场试戏算是险险通过了。
第二场试的是谢平之和顾筱云的对手戏,我被米易拉着也去围观了。
谢平之的头发竖成了髻,扣上发冠,脸上也带着妆。
我本觉得谢平之一双狭长的桃花眼是不足以表现出沈傲的凛然正气的。
可是他一身甲胄,腰悬长剑,眼形稍加修饰,恍恍然就是剑眉星目的沈傲将军。
不得不承认,男猪脚就是男猪脚。
无论何时何地,都帅得人神共愤。
顾筱云作为女猪脚也不遑多让,一袭白衣落着点点桃花,长发上缀着璎珞,真是我见犹怜。
原本的蔡寻芳心仪谢平之,若真见到这两个人天天在眼前晃,发了疯也是情有可原的。
我是第一次见谢平之演戏,他的戏给人的整体感觉就是轻而易举。
轻而易举地对话,轻而易举地动作,却轻而易举地让人的目光在他的身上不移半分。
他的表情十分生动自然,从放大的监视器里看去,侧脸如雕刻一般毫无瑕疵。
不得不服。
顾筱云却因为是第一次演戏,稍显生涩,不过陈杞还是对她颇为满意。
由于摄影基地离大城市很远,剧组人员统一都住在摄影基地里的唯一一间的宾馆里。
晚上,米易自然要陪我对台词。
“芳芳,我好困哦,先去买杯咖啡好不好?”
陪我对台词对米易来说一直是一件苦差事,见他苦了一张脸,我就点头同意了。
可是米易去买咖啡竟然买了整整一个小时都还没有回来。
我温习好明天的台词以后,按捺不住,就去楼下咖啡厅找他了。
咖啡厅里光线不算好,可我还是一眼就看到了米易的卷毛,同坐的还有两三个长得很不错的男士。
此处是摄影基地,来拍戏的自然不只陈杞一个剧组。
那两三个长得不错的看着也像是演员,并且从和米易的亲昵度看来,只怕是性趣相投。
我只好识趣地退了出来。
孰料刚一退出来,就遇见了男猪脚。
谢平之手里端着咖啡纸杯从自动贩卖机那边转了过来。
避无可避,只好打了一个招呼。
他冲我点了点头,又见我两手空空出来,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往后虚指了一下,“我本来是下来找米易帮我对台词。”
谢平之顺势看过去,正巧看到卷毛花枝乱颤地笑倒在身旁人的肩头。
米易啊米易,竟然被你的男神看到,节操扑簌簌掉了一地啊。
谢平之了然地笑了一笑,却对我说道:“走吧,我和你对台词,正好明天我们有对戏。”
“呃……”自掘坟墓说得就是我。
一进门,谢平之的目光就落在屋角的大提琴上,露出了为人师表的满意表情,“很好,你把琴都带来了。”
我只好“嘿嘿”干笑了两声。
谢平之翻开我的剧本时,分明怔了片刻,不过他很快就掩饰过去了,开始和我对词。
不得不说,和谢平之对词很有效率,他很能带戏,他一念词,哪怕只有声音,也很有戏,我对得比平时顺溜多了。
果然得跟专业人士对词才有提升空间啊,不像米易,随便哪个角色,他一念全是清一色的娘泡花痴范儿。
时间不知不觉就临近十一点了。
我手里花花绿绿的台词条都已经对到了后天的戏上。
谢平之合上剧本,“今天就到这里吧。”
我真心实意地跟他道了一声谢,“今天谢谢你啊。”
他摇了摇头,起身就往外走,关门前却突然出声说:“后天就是周六了。”
我反映了整整三秒钟才反映过来。
老师,你也太敬业了,百忙之中还要为人师表啊。
睡觉前我又捧了剧本复习一遍,这会儿才注意到前面几页,除了我自己的台词,其他人的台词部分都被我配得插图挡住了,再往后几页,兴许是因为印刷问题,根本就没有别人的台词了。
如此说来,谢平之刚才是全凭记忆在跟我对台词啊。
这也特么太腻害了,戏霸啊!
第二天,剧组就算正式开机了。
我才体会出陈杞的为人古怪,其他剧组开机的头一天都广迎媒体,造势。可是陈杞断然不许媒体采访,连定妆照都要保密得一丝不漏。
并且陈杞为人十分节约,具体节约到什么程度呢,道具不许有任何破坏,纸张不许有任何浪费这种小事就不谈了,最可怕的是我们每天中午吃的盒饭,特么只有一个菜……只有一个菜!!!
掀桌啊!还特么不是荤菜啊!
我捧着一盒白菜豆腐泪流满面。
米易劝我道:“兴许陈导今天是别有用意的,借这道素菜提醒大家做好艰苦拍戏的准备,万事开头难。”
我说米小哥,你这脑洞开得也太大了吧……
米易坚定地点头,“一定是这样的。”卷毛翻飞。
第二天,葱烧豆腐,第三天,没有肉渣的鱼香茄子,第四天,蒜蓉凤尾……
米易终于白了一张脸,不晓得从何处捣鼓来一个比茶杯大不了多少的电饭煲,躲在角落里煮方便面加餐。
我俩含泪分一碗面吃。
不过,米易,你好歹给我加个蛋啊……
转眼半个月就在我面黄肌瘦中过去了。
在电影里面,与我对戏最多的就是谢平之。
我扮演的婢女阿碧是爱慕沈傲的,可是碍于自己卑微的身份,起初只能苦苦地默默地守候。可是看到沈傲竟然倾心歌女涟漪的时候,阿碧顿悟了,既然一个比自己身份还要卑微的歌女可以得到将军的爱,自己为何不能?可是沈傲一心系在涟漪身上,没有多看阿碧一眼,她最终才走上了告发沈傲通敌的复仇之路上,因爱生恨。
今天拍的戏就是阿碧站在雨里,看室内涟漪给沈傲抚琴,唱了一支“越人歌”。
可惜今日天干物燥,要想下雨自然找来了洒水车。
水车一到位,庭院里就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
轩窗里传出涟漪的渺渺歌声,“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知得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沈傲立在她的身旁,柔情无限地注视着她。
阿碧一个人苦命地站在庭院里,远远地看着两人的柔情蜜意,神色黯然神伤。
洒水车里的水不知何故带了一股漂白水的味道,又冷又涩,我真的黯然神伤。
这支“越人歌”反复唱了很久,我被淋得发丝都黏在了脸上,眼一眨,眼皮都冰凉冰凉的。
陈杞素日的吝啬落到洒水的这件事情上,倒是没影儿了。
我站在庭院里,只觉周遭的水越浇越大,从脚底一直冷到头顶。
好不容易终于拍完了。我赶紧裹了厚毛巾,回酒店洗了个热水澡,又灌了一大杯热茶。
可是,每天吃素已然摧残了我的免疫力,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只觉头重脚轻,如坠云端。
光荣地发烧了。
米易扶着我还是去了场地,今天虽然没有我的戏,可是齐老的戏,我是每场必看的。
我本身的演技不算好,要想学戏,自然要看影帝如何演。
从监视器里望去,老皇帝勃然大怒时,怒目圆睁,额头上暴起的青筋都依稀可变,带动颧骨高耸,表情极富有戏剧张力。
导演一喊停,我立马狗腿地捧着齐老的参茶杯朝他跑去,一如既往地夸他,“齐老演得棒!”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齐老对我渐渐地和颜悦色了起来,见我一如既往狗腿地捧了茶杯去,还是要按例地指点我一两句:“小蔡啊……演员的表情很重要,入戏不入戏,全在脸上,可是这表情好不好要靠面部肌肉去控制,有的演员非要情绪到位才能做表情,可有的人学会脸上这四十多块控制肌肉,即使不带入感情,他也可以做出一个恰恰好的表情来,就是一门学问……”
我立马一如既往狗腿地点头如捣蒜,不忘摸出兜里私藏的山楂片,献给齐老。
他接过我敬献的山楂片,倒是笑了一声,“你爱吃甜食这点就不好,因为甜的吃多了,牙口会不好,一是上相不好看,二是唇齿无力,台词念不准。我看顾筱云这一点就很好,我就见她从不吃甜的,牙口很好。”
“是是是……”我再作受教状。
10第 10 章
顾筱云在剧组里的口碑的确很好,不仅是她牙口好这一类齐老颇为在意的小事,更重要的是她的态度。
虽然一开始她的表演有些生涩,但是顾筱云十分虚心,肯学,常常都要和陈杞说戏,并且她饰演的“涟漪”有一段至关重要的举剑跳舞的大戏,这也是为什么最初陈杞会选中于晴做女主角的原因,因为于晴舞蹈底子好。
可是顾筱云不比于晴自幼跳舞,为了追求想要达到的画面美感,她基本每天都要苦练舞蹈基本功,常常一个人在空地里跳到很晚。
连米易都曾正经地说过,顾筱云是个对自己狠得下心的演员。
我觉得女猪脚之所以是女猪脚的确不全然是玛丽苏的艺术效果。
傍晚收工以后我就回酒店睡觉了。
吃过药以后虽然不发烧了,可是仍旧浑身酸软。
迷迷糊糊地不知睡了多久,就有人来敲门了。
我以为是米易,可拉开门才看见,是谢平之。
他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里面的两个圆盒子冒着屡屡白烟,一股鲜香的肉味腾腾升了起来。
我的肚子极为不争气地“咕”了一声。
谢平之好笑地看了我一眼,进屋把盒子放到了桌上,“这是给你带的馄饨,趁热赶紧吃了吧,你要是不舒服,吃不下就少吃点。”
大哥,您是我亲妈啊!
我连忙关了门跑了过去,“吃得下,吃得下,谢了啊。”
打开袋子一看,果然是满满两大盒的皮薄馅儿足的鲜肉馄饨。
幸福来得太突然了……我都要哽咽了……
我赶紧在袋子里翻筷子,可惜翻了半天都没找到。
“没筷子?”我的语气一下子就不好了。
谢平之愣了一下,有点不好意思,“啊,忘了,我下去咖啡厅里借个勺儿,你再多等一分钟。”
说完就转身出门了,走得很急,门都没带上。
馄饨的肉味儿齐齐涌来,如果不是因为太烫,我都用手了,好么。
正在苦苦忍耐的时候,我却忽然灵机一动。
真是太特么机智了……
于是,不到一分钟之后,谢平之拿着勺儿上来的时候,我已经用牙签叉了五六个馄饨下肚了。
我觉得他的眉毛都抽了一下,才勉强开口道:“好办法……”
我接过他的勺儿,再不耽误,火速地开吃两大盒馄饨,连话都没顾上和他说。
谢平之却也没走,只坐在我旁边看剧本。
等到吃完了馄饨,我觉得浑身上下都热和了,腰不酸了,腿不疼了,连灵魂都得到了深刻的温暖的荡涤。
才想起来问一句:“这馄饨是哪儿买的?给送外卖吗?”
他一脸的哭笑不得,“今天其他剧组的人开车去邻近的城镇,顺带梢上了我和米易,在那边买的,很可惜,不送外卖。”
米小爷昨天笑得花枝乱颤敢情是遇上了这等好事。
我马上追问:“那他们时候再去?”
谢平之耸肩,“不知道。”
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谢平之却问:“你感冒好点儿了么?”
“吃过馄饨,好多了。”
他“嗯”了一声,合上了剧本,“那我先走了,你早点休息。”
走的时候,还把饭盒一并带出去了。
雷锋啊。
一早醒来,我就生机勃勃了。
遇见米易的时候,他也十分精神,“芳芳,你造吗,昨天我跟别的剧组的人去附近城镇了哟,平平也跟着我一起去了哟,有一家馄饨铺好好吃,平平还打包了两份哦,可惜我忘记给你打包了,对不起哦,芳芳,下次带上你一起去。”
诶,等等,难道他不知道谢平之把打包的两大盒都给我了么……
这事儿里外透着古怪,但是我当下还是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电影拍摄进展得很顺利,每一天都按照剧组里那一块醒目的日程黑板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陈杞不喜欢媒体开放日的主意,却意外地批准了一个粉丝开放日。
这一天,拍摄场地十米开外四面都拉上了黄色的警戒线,搞得煞有其事,仿佛我们身处案发现场一般。
警戒线外人山人海的粉丝群,其中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千里迢迢地来看她们的男神,谢平之的。
齐老捻着他的假胡须都叹了一句:“后生可畏。”
谢平之换完装,刚走进场中,四面齐齐涌来“平平,平平,平平”的尖叫声,震耳欲聋。
米易嘟囔了一句:“现在的小女生太不矜持了。”
我斜看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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