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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斡里衍定定地望着完颜宗望，突然发现他的眼角中爬满了她之前从未发现过的疲惫与沧桑，不禁心中一动，脱口而出道：“难道二太子心中有人？……”
对她的问题，完颜宗望只是微微一笑，并未答言。耶律斡里衍自悔过于莽撞，一时尴尬，也不由地沉默了下去。
完颜宗望并没有放在心上。他是一个足够聪明的人，纵横疆场与朝廷那么多年，二太子的声望，不仅让敌人闻风丧胆，更是令手下衷心钦佩。他是金国传奇般的人物，是金太祖完颜阿骨打最出色的儿子，他没有一般王子的骄纵习气，能文能武，精通女真语契丹语汉语。在野蛮习俗尚未完全开化的金国，完颜宗望对待手下却是异常的宽容，他出征在外时，坚持与将士们同食同住，这也使得完颜宗望军中军心异常的团结。他还是金国贵族中第一个潜心向佛的人，因此又被人尊敬地称为“菩萨太子”。
对于耶律斡里衍的一番话，完颜宗望并没有去深入地追究她与东方瑾之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他相信东方瑾绝对有足够的判断力判断出耶律斡里衍的真实心意究竟值不值得令他驻足。完颜宗望伸手，身边立刻就有一个亲卫替他牵上马来。他轻轻地抚摸了一会马的鬃毛，一个利落的翻身就跃到了马背之上。
“公主，”完颜宗望的声音清晰而有力，他一手挽着缰绳，脊背挺直地坐在高大的战马之上，从耶律斡里衍的角度看去，就犹如一尊形态优雅的战神。她忽然开始懂得姐姐蜀国公主的心了，这样的男人，确实，值得依靠一生。
“放心吧，东方瑾他没有死。我让手下检查过所有的尸体，并没有发现一件东西，而那件东西，是东方瑾至死都不会离身的。”完颜宗望勒着有些烦躁的马匹，转头望了一眼黑漆漆的乌头山：“以他的能力，应该可以想到脱身的办法，就算是粘罕的黑豹，也并不是他真正的对手……”他的眼睛中，有的是对好友的激赏与信任。
耶律斡里衍愣住了，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完颜宗望对她轻松地笑了笑：“公主不必担心，现在我倒是想问问你，接下来你是决定如何做呢？若是要去找他……粘罕既已知道你的背叛，便绝不会轻易饶过你。他人虽然在军中，但他的黑豹，却是可以来去自如的，现在的你，绝对不是他们的对手。或者你可以跟我回军营，当然，你要是信得过我，我斡离不可以保证，只要你待在我的军中一天，我就一定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还是请公主自己作出决定。”
耶律斡里衍沉思了一会儿，抬起头，果断地对完颜宗望道：“好，我和你回去。”
完颜宗望原以为她会坚持一个人去找东方瑾，最起码也要犹豫很久，见到她如此果断地作出决定，不由稍稍诧异了一下。
“公主如此信任斡离不，不胜感激。”完颜宗望微笑道，“我以为公主会一个人去找东方瑾呢。”
耶律斡里衍潇洒地跃上军士牵来的马匹，束紧肩上的披风，对完颜宗望一笑道：“我知道，东方王爷的心在哪里，他迟早会回来的。与其这样一个人去冒险，倒不如留着命好好地等他回来。”
完颜宗望露出了赞赏的神色，他笑道：“公主果真不简单，能把利弊在短时间内权衡得如此清晰的人，若是在战场上，想必也是一个难得的人才吧！”
耶律斡里衍微微笑道：“我说过，我现在没有任何心思，也没有任何能力去管任何的事，我只是单纯地想，找到那个值得我托付一生的人，安安静静地度过余生。”她轻轻地挽了挽被风吹散的发丝，眸子中闪烁着坚定的光泽：“无论如何，我耶律斡里衍看中的人，绝对会把他争取到手，谁也阻止不了我。”说毕，她猛地扬鞭，清喝一声“驾！”，便纵马飞驰而去。风鼓起她那烈红色的披风，一路翩跹张扬犹如草原初升的太阳一般耀眼夺目。
望着她的背影，完颜宗望不由地扬了扬眉，做了一个招手的动作，身边就上来了一个手下。
“五十将士的尸骨已得到妥善的安葬，战马就掩埋在他们的身边。”
完颜宗望点点头，落后又补充道：“仔细打听这些人的家属，打听出来后，就说我的命令，每户五十两黄金，千万好生抚慰人家。这些将士都是为大金而牺牲的，他们都是大金的英雄。”
“是！”完颜宗望挥挥手，手下退下后，他略一沉吟，马鞭高扬，带领着他的亲卫队纵马而去。
第四十八章 一程风雨一程霜
更新时间2011…7…12 20：19：04 字数：2868
淮南西路，光州重镇凤翔镇。云来饭庄。
此时正是中午时分，云来饭庄中人头攒动，来用饭的食客络绎不绝，一张张桌子被挤得满满的，小二满头大汗地穿梭其间，不住地把单个的客人安插在有空位的桌边。一眼瞥见大堂中央的一张方桌只坐了三个青衣人，小二赶紧不失时机地领着一名客人过去。
“客官，你瞧，这位客人只是打个尖，吃碗面，你们这儿还有一个位子，是不是……”小二陪着笑脸，话还没说完，就见其中的一个青衣壮汉把手中的筷子往桌上“啪”地一拍，倒没把他吓了一大跳。
“老子生平最讨厌面条，要吃这玩意，到别处去！别在这里恶心老子！”
“呃……”小二一时说不出话来，长这么大了，他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讨厌面条的。
“你这是强词夺理！你把这张桌子买下来了还是怎么着！”身后的客人忍不住了，看人家大鱼大肉吃的香，自己却连吃面条的地儿都没有。想到此，原本饥饿的肚子更加抗议起来。
青衣壮汉把牛眼一瞪，道：“怎么，老子就还把这张桌子买下来了！你能怎么样！”同桌的其他两个青衣人发出一阵“嘿嘿”冷笑声，其中一人掏出一块碎银子，往桌上一丢，对小二说道：“小二，爷把这张桌子买了，接下来你就记着别把什么阿狗阿猫的往这里带，影响爷吃饭的胃口。”
“你说我是什么！”要吃面的客人闻言，一股怒气直冲脑门，冲上前去就要把拳头往下砸。
小二见事不好，慌忙抱住他连声道：“客官息怒！客官息怒！小店另给客官安排座位，请随我来！”
一个瘦长的青衣人发出一阵嘶哑的冷笑，冷冷地道：“我还从来没见过敢在我们青衣门面前动手的人。”
“青衣门？”客人愣了愣，要砸下去的拳头也不由地软了下去，刚才自己饿晕了没发觉，现在他一说，才猛然注意到这些人的确是穿着同一款式的青色衣裳。
“这……这……”客人悻悻地收回手，口中有些紧张地讷讷着。小二见状，连忙向着三个青衣门人陪笑道：“三位爷请继续用饭，小的有眼无珠，冒犯三位爷了，还请三位爷大人有大量，不要计较才是。”
青衣壮汉哼了一声，道：“我们青衣门没那么小气。快滚吧，别扰了老子吃饭的心情！”
“是，是……三位爷慢用……”小二点头哈腰，心中暗暗长出一口气，赶紧拉着还在发愣的客人走了。
在青衣门那儿碰了个钉子，小二这下变得小心多了，他领着客人来到大堂右边的一个角落，那儿坐着三个衣着朴素，低头用餐的客人，看样子只是过路的旅人而已。于是小二引客人来到了他们的桌边。
“三位客官，您看……”才讲了没几个字，小二就打了个寒噤，心中暗暗叫苦，埋怨今天怎么净来些不好惹的人。
“有什么事？”阿齐张口间，露出舌上那金灿灿的环子，小二的头皮不禁一阵发麻。他偷眼看去，对面的那个男人虽然不说话，但是那双眼睛……那双眼睛……他不敢再看，忙忙地撇开视线，有些结巴地道：“不不不，没事，没，没事……三位客官请慢用……”他不敢多说，身后的客人还想说什么，他死命地扯着他的衣角把他拉开，哭丧着一张脸道：“这位爷，今儿个竟恕小店不能接待了……”
“什么！”吃面的客人勃然大怒，“鼎鼎有名的云来饭庄就是这么个态度对待客人的？你们还想不想做生意了！”
“不是啊客官……您也看见了，我们饭庄实在是没有空位了……再说你就吃碗面，哪里不能吃呢……”小二苦着脸摊摊手。
“你……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吃面的客人涨红了脸，气得手抖抖地指着小二。
“什么事什么事，在这嚷嚷什么！”云来饭庄的掌柜见这边要闹将起来，赶紧赶了过来。了解了情况之后，掌柜的先是训斥了小二几句，然后陪着笑脸对吃面的客人道：“这位客官，真是不好意思。您也见着了，我们饭庄每到吃饭的时辰，这客人几乎都是安排不过来的。这样吧，现在大堂呢是确实坐不下了，恰巧楼上雅间的客人刚走，如果您只是打个尖儿，我可以安排您到雅间去用饭，您说怎么样呢？”
开始听掌柜的说饭庄按每天都是安排不过来的，吃面的客人原以为又是要推脱让他到别处去吃饭，才要发作，忽地听说安排他到雅间去用饭，那要发作的心思一下就飞到九重天去了，不禁喜从中来。云来饭庄的雅间不是一般的雅间，享受得起的人非富即贵，现在他吃一碗小小的面条，却可以得觑这不是一般人去得起的雅间的真貌，说什么也是赚了。他不禁露出了得意的笑容，点头答应，掌柜便叫一旁气鼓鼓的小二带客人上去。
阿齐远远地把经过看得一清二楚，见到那客人脸上像是拣到一锭金子般的兴奋，口中不由地嗤笑一声，不屑地道：“鄙陋的中原人！”
“阿齐！”无命沉声道。他没有抬头，依旧静静地在吃饭，阿齐望了望坐在对面的东方瑾，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自己便有些讪讪地，咕哝一声：“死丫头怎么还不回来，憋死老子了！”甩开筷子继续吃饭。
“主子，”吃了一会，无命停下筷子，望向东方瑾，“我一直有一个疑问。那日，你是如何知道我们脚下就有地下暗河的？”
听到无命如此问，阿齐也不由地停下了筷子，抬起头来望着东方瑾。的确，他们从地下暗河死里逃生，说起来太令人不可置信了，如果说是东方瑾的神机妙算，在当时的情况下，又有谁有足够的把握，找到这挖开暗河的最佳地点呢？
对于他们的疑问，东方瑾只是微微一笑。他知道，无命与阿齐一直的不问，并不代表他们不信任他，而这次问出口，也不代表着他们不再信任他。恰恰相反，他们的询问，是对自己的最大信赖，相信他拥有能处理一切危机的卓越能力。
“我曾派人去调查过粘罕乌头山的据点，发现一个奇怪的地方。”东方瑾淡淡地道，“他们曾找过几名匠人去，但没过多久，却又把他们全部都放回来了。”
“匠人？”无命皱起了眉头，疑惑道，“他们找匠人干什么？按理来说，他们要别人做什么事都不应该留下活口才是，竟然能把他们活着放回来……”
“没错。”东方瑾顿了顿，微笑道：“除非那件事根本就没有做成。”
无命与阿齐面面相觑，半晌，无命脸上露出了了然的神色。
“我知道了。”无命望着东方瑾，眼神中有掩饰不住的钦佩，“主子早就知道，粘罕之所以没有在乌头山的据点挖地下密道，并不是因为他的疏忽，而是因为他们早就试过，但是要挖的时候，却发现了地下暗流的存在而不得不中止吧！”
“原来是这样！”被无命点破，阿齐才反应过来，不由地一拍脑袋：“我说粘罕那狐狸怎么不给自己留一手，原来是老天不给他好过呢！”
东方瑾喝了一口茶，缓缓道：“其实，粘罕看中乌头山，很大原因是因为方圆数十里，唯有乌头山一处草木繁密，适合隐蔽。但他却不曾想过，这周围一处水源也无，为何单单乌头山盛长草木，且如此茂盛呢？”
“那只有一种答案，就是这水源在地下。”无命露出笑容，道，“都道粘罕工于算计，这样看来，他到底还是目光浅显了点。”
东方瑾摇摇头，道：“其实，那天我也只是放手一搏，并无十足的把握。要知道，这地下暗流河的情况最为复杂，没有人知道它流向哪里，何时流出地面。所以，这或许真的是老天眷顾吧，就算我找到了地下暗流河，要是这河再窄一些，或是再长一些，我们照样还是无法逃出生天。”
“哈哈，这就证明了老天还是站在我们这边的！”阿齐大笑着一拍桌子，引得周围的人纷纷侧目，他只得压低了嗓音道：“主子放心，这次能脱大难，则预示着大业必成！”他稍稍倾身，以更低的声音道：“我才听说，二太子的东路军在白河和古北口大破宋军，按这个形式发展，破汴京指日可待啊……”
第四十九章 轩辕台下衣青衣
更新时间2011…7…14 20：31：19 字数：3214
“你的酒！”忽地，一个牛皮酒囊重重地落在桌面上，阿齐一惊，转头看时，楚翎正在桌边坐下，给自己倒茶喝。
东方瑾不再言语，无命又低下头开始吃饭，阿齐只得掩住了口，他瞪着眼睛向楚翎道：“让你去买酒怎么买到现在才回来！你是想渴死老子啊！”
楚翎白了他一眼，道：“不是有茶么？你想渴死，恐怕很难吧！”
“我就算渴死也不喝那玩意！”阿齐冷哼一声，打开牛皮囊往嘴里猛灌了几口，皱着眉头道：“奶奶的，这是什么玩意？又淡又薄，号称光州第一佳酿的东西，竟连烧刀子都不如了！”
“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楚翎不以为然，“受战争的影响，大量难民南迁。这凤翔镇乃光州第一重镇，人数的剧增势必影响当地的水源。而这酿酒，重要环节之一就是要水好，水一旦产生变化，酒的质量下降也难免了。”楚翎说出自己的想法，并没有注意到除了阿齐，连无命与东方瑾都抬头来看着她。她从身边掏出一个纸包，放在桌上打开，里面是热腾腾的几块糕。
“尝尝吧，我买的，听说是凤翔镇的特产甘草糖糕呢！”楚翎笑眯眯地，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