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慕天南难免会被她怨恨迁怒甚至责罚,然而木已成舟,所作之事又是夫妻之间最天经地义的事,古清华纵然有一千一万个不快,慕天南做低服软、软语温存、甜言蜜语求几句,又有议政王府的后台摆在那里,古清华除了认了还能怎样?
可惜,他们没有想到,此女帝非彼女帝,他们打错算盘了!
但正如慕天南所言,如果古清华还打算用他,首先就得保他,而为了不让议政王起疑,假装怀孕是最好的法子。
“从明日起,你禁足拢梅宫两个月,不得踏出半步!”古清华瞪着慕天南道。
“为什么!”慕天南失声,差点跳了起来。
古清华哼了一声,振振有词道:“为什么?依朕的性子,受了你这么欺负,纵你花言巧语朕不杀你,难道还能立刻回心转意便宠你了?老老实实禁足悔过去吧!这样,这台戏才更加逼真不是?”
慕天南顿时气结,想了想却不得不承认她所言有理,他憋屈一拱手,有几分咬牙切齿道:“臣夫,遵旨!”
“臣夫,这就回去领罚!”慕天南忿忿。
“站住!”古清华抬手理了理耳畔碎发,瞧着他道:“朕还有一事要问你,哥舒宇,是你帮他逃走的?”
慕天南身体微僵,眼珠子转了转瞧瞧睨了她一眼,心中飞快权衡,然后点点头道:“是。当初他刚刚被抓,臣夫便已替他安排好了,可是,为了不连累臣夫让陛下起疑,所以才等到陛下回宫他这才走。”
“他是怎么逃走的?”古清华一直好奇这个问题。
慕天南只得道:“他手上的戒指,乃精钢所铸,内有机关,甚是锋利,可削铁如泥。”
古清华不觉瞪了他一眼,慕天南等着她迁怒训骂自己,古清华却道:“这戒指是你给他的?”
“自然是。”慕天南点点头。
“给朕也弄一个!”古清华淡淡说道。
“呃?”慕天南有些瞠目结舌,然后只得勉强点头:“臣夫需要花费一点时间。”慕天南不禁苦笑,心想她真是从来不愿白费力气,她知道是他救走了哥舒宇,但眼下又不得不用他,索性连骂他的力气都省了!
古清华点点头,知道他没这个本事,八成是要跟议政王那边通气。
“好了!”古清华最终拍板:“回去禁足吧!在此期间,将从前议政王让你做的一件一件龌龊事、将他的家底以及心腹党羽都给朕一个字一个字的写出来,每隔三天朕会派人去取一次——不要自作聪明隐瞒真相,朕知道的虽然不多但也不少,如果让朕发现你耍花样,咱们可没有机会继续合作了!你放心,既然你已经拨乱反正,朕既往不咎,无论其中你扮演了什么角色,朕都不会怪罪于你。”
“是,陛下!”慕天南心头一沉,他就知道,这个女人没那么容易打发!
☆、第108章 议政王直降声望
第二日,议政王便知道了义子慕天南因触怒圣上而被关禁闭的消息,再察言观色发现上朝的古清华精神状态不怎么佳,议政王心里暗暗高兴,推断慕天南必定是得了手。
果然不出他所料,三月里某天,太医院院判急匆匆被宣入宫,后来方知,女帝陛下御花园散步突然不适几欲昏倒。
宫里自然忙成一片,太医诊断之后,立刻跪下俯首磕头,向女帝陛下称贺道喜,说是女帝陛下已有身孕了!
一殿的宫女太监齐齐跪下贺喜,只有古清华脸色微变,终于勉强笑着点头,大赏宫中上下和太医。
之后没过几日,慕天南便被赦免了禁足令。
于是大家都猜测,女帝陛下腹中孩子之父十有**是慕天南,议政王也是这么认为的。他高兴之余,不免又有些遗憾,如果孩子的父亲是他的亲生儿子,岂不是更加完美!
议政王及几位中枢要臣前后上奏,请女帝陛下好好休养调理,勿要操心以免有伤龙体龙嗣,遭女帝大斥,女帝宣称天下万民皆为天子子民,怎可以此为借口躲懒偷闲罔顾为君之责,议政王等好生无趣,只得罢了。
彼时,已陆陆续续有各地举子进都赶考,下榻城中各处客栈或是借住寺庙,闻听女帝陛下此爱民之言无不感赞,广为传诵。
议政王自然不快,但堵不住天下悠悠之口,读书人又向来一根筋清高的多,认定什么便说什么,才不会管那么多的顾忌。议政王暗暗咬牙走着瞧,等她怀着身孕七八个月之后,就算她想不放权,恐怕也有心无力了吧?她既然争强好胜,好么,那就再让她几个月、忍她几个月又何妨?
不料四月中,刚刚两个月身孕的古清华竟然流产了,胎儿没保住,所幸母体平安,宫里朝上惊慌失措乱成一团,太医说,陛下是太累了,操劳过甚!
议政王还来不及发表什么言论,古清华的圣意已经在坊间流传,传言女帝陛下痛失爱子,悲痛欲绝,但吏治不平、国库空虚、水道隐患仍在、百姓春耕农忙繁重,她不操心谁操心,但愿各位仕子好好考试,让国家从中挑选出更多的人才治理地方,那样她才可以放心调理,再怀龙嗣。
天下百姓莫不叹息,都说女帝爱民如子,同时,掌管中枢、吏部的议政王遭到了大家强烈的不满与口诛笔伐,就连茶楼酒肆闲谈之间都有人在指责他,说他枉为议政王、枉为国家首席辅政大臣,食君之禄不知为君分忧,居然让陛下操劳到此地步,实在不配再做议政王。
议政王气得忿忿,在书房里对着冯士夫大骂天下人记性差,当初小女帝刚刚怀孕时,他们都忘了他怎么说的吗?他上奏让她保护龙体好生休养,她斥他肤浅、浅薄,他们也跟着起哄;谁料如今她流产了,他们不说她活该,反过来又是他无能、是他的错!
同时,议政王一派中小官吏、王府门人家奴种种恶行也悄然在坊间被翻了出来,什么贪污受贿、强占良田、强抢民女、欺行霸市、恣意斗殴、说得有鼻子有眼,甚至有人告到衙门,证据确凿,又是敏感时期,刑部不得不下令处置了一些人。这些恶事虽然不是议政王做的,但是无奈做这些事的人身上脸上明明白白贴着他的标签,让他连带着没脸!议政王恼羞成怒,将手下人狠狠骂了一顿,骂他们不争气,贪小失大,完全没想到是自己好义子的杰作。
总之,一时之间议政王声望直降,大有断线风筝一降到底之势。
被古清华一道圣旨变为“失心疯”在府休养的慕臻什么时候都不忘记把火往慕天南身上烧,跟他父王埋怨道:“父王,依孩儿看这事都是天南不好,如果他多用点心,讨得陛下欢喜,或者,他多上点心,好好伺候陛下,多提点提点,怎么会发生流产这种事?我看啊,他是翅膀硬了,不听父王的话了!父王当初真不该把他送到宫里!”
慕臻的话无心,议政王听了心里却是“咯噔”一下,突然之间就想到,门人官吏家奴那些破事的败露,会不会跟慕天南有关?
议政王还在沉思,冯士夫却不以为然笑了笑,向慕臻道:“世子多虑了,二公子纵然不念王爷也不会不念他自个吧?他跟王爷是一体,没有王爷这棵参天大树遮风挡雨,他一个孤儿,能成什么?”
议政王听毕心中释然,忍不住皱眉瞪着儿子呵斥道:“你住嘴!还好意思说天南坏话?你连人家脚趾头也比不上!如果不是你不上进、不争气,为父哪需要操这么多心!还不回你院子去,好好给本王读书去!”
冯士夫说的没错,慕天南是他手里的棋子,他掌握着他一切的把柄,别的不说,单单这次给古清华下媚药一事倘若暴露就可以要他的命,他想要单飞,就算有心也还没有这个本事,绝对不敢在他背后乱来。何况,他倒台了便宜的是古清华,可轮不到他慕天南!
慕臻老大没趣,忍气吞声的哼一声走了。
“有子如此,唉!”议政王沉沉叹了口气,向冯士夫道:“冯先生,再这么下去,本王快要变成过街的老鼠了!”八月就是科考,照这样下去,还有谁情愿投入他议政王的门下?
冯士夫起身,缓缓踱至窗前,平平注视着院中春意浓浓的藤萝翠柳、姹紫嫣红,忽然扭头向议政王微笑道:“王爷,王爷何不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呢?”
议政王眼睛一亮,忍不住大步上前,热烈的摇了摇冯士夫的上臂,急切道:“先生可是有什么好主意了?求先生赐教!”
冯士夫胸有成竹,笑道:“这个么,办法倒是有,但事在人为——”
“本王懂得这个道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请先生教我!”议政王迫不及待道。
冯士夫呵呵一笑,便轻轻向他附耳说道……
☆、第109章 翻旧案出人意料
湘琳的病,一直到三月底才渐渐有了起色。
古清华免不了每日都去看她,陪她聊些闲话,天气好时总劝她出去走走,散散心。看着湘琳日渐憔悴苍白的容颜她心里也很不好受,可是情之伤不同别的,无药可医,也没有道理可讲。湘琳不是不敢面对现实的人,可是敢于面对不表示便不会为之所伤,古清华只能默默陪着她,让时间来慢慢抚慰、熨平她那入髓的伤痛。
三月底某次,古清华再去看望湘琳时,发现她正坐在妆台前仔仔细细的梳妆,古清华一怔大喜,忙止住了脚步倚在门边不忍惊动打扰了。
湘琳无疑转脸见了她,微笑着起身走过去道:“陛下,你来了!”
古清华紧紧握着她的手,上看下看,忍不住眉开眼笑:“湘琳,你今日气色好多了?”
湘琳目露感激,又有些不太好意思,低头笑笑,亦回握着她的手用力一捏,道:“这些日子,让你操心了!”
古清华摇摇头,道:“你没事了就好,看着你那样,我心里也很难过的。”
“以后都不会了。”湘琳淡淡道:“我只允许自己伤心难过到今天,我和太子哥哥的感情永远留在我的心中,但是剩下的生命里,我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
“湘琳,你想通了就好,我真高兴你这么说!”古清华大为高兴。一直以来,她和湘琳的关系都很微妙,坐在皇位上的那个是她,可是古清华其实又是湘琳,她不开心,她总觉得是自己欠了她的!
“别光说我,”湘琳抿着嘴微笑,虽然脸色有些苍白,笑容依然甜美,她的目光顺着她的身子往下移,停在她的小腹上,狡黠的眨眨眼,打趣道:“我觉得,这种假怀孕的把戏不玩也罢了,跟苏公子计划计划,什么时候真正要个孩子吧!”
古清华的脸腾的红了,有些扭捏别开脸,吭吭哧哧道:“湘琳你,你不讨厌苏浚了吗?”
古清华明白湘琳的意思,她不是真建议他们现在生孩子,而是表达了自己不反对他们在一起的意思。古清华一直不肯跟苏浚走到最后一步,潜意识里其实也有对湘琳的顾忌,毕竟古清华这副身体可是人家的,而且,还是人家心心念念的太子哥哥所钟情的呢!如果真正的古清华远在千里之外她完全不需考虑,可是她天天就在她的身边,那种被人不满盯着的目光追随的滋味一定不会好受!
“你喜欢不就行了?”湘琳心中感动,忍不住也好笑起来,沉默片刻,认真道:“其实我看得出来他是个好人,你喜欢他,他也钟情你,我希望你幸福,古清华幸福了,太子哥哥才可能会幸福。呵呵,这副皮囊从今天开始完完全全是你的了,古清华至始至终也只有你一个,往后做事,你不要再顾忌我了!至于我和太子哥哥,”
湘琳的眼中水亮亮的带着几分迷蒙,她下颔微扬,凝着前方幽幽说道:“我们约好了生生世世都在一起,错过了这一世,我们还有下一世、下下一世、下下下一世……真的,不要紧的!”
古清华听得鼻腔有些发酸,她一直担心湘琳会承受不了这个打击而一蹶不振一病不起,其实,是她小看了她了!她这段时间卧病在床一事不问,不是软弱,而是在对过去做一个神圣痛快的埋葬与晚悼,她没有她想的那么脆弱!
“湘琳,你也一定会幸福的!”古清华看湘琳微微向她点头,她一急忙又加重了语气道:“真的!世事难料,峰回路转柳暗花明未必不会转入又一村,湘琳,古氏列祖列宗,还有大公主,他们都会保佑你的!”
“谢谢你!”湘琳展颜向她一笑。
那一日起,湘琳便走出了房间,从新侍奉在她的身边,携手共同进退,暗地里一道一道的摆着议政王。
一切都在掌握之中,议政王的声望一时之间几乎跌落谷底,湘琳甚是高兴,向古清华笑着说今年的科举,必定可以从中好好挑选一批得用的人才。
朝中旧吏大多是议政王的党羽,即使像清流那样的也基本是保持中立,古清华自己可用的除了一个暗中收服了的刘嘉,剩下的包括当年古清奇安排的人,都没有什么高职位。因此,她们对这次科举选拔人才抱有很大的希望。
而且,从目前形势看起来,她们确实很有希望选到一批可用的人。一来,议政王声誉大损,古清华名气大盛,只要是有点气节名望的都不会投入他的阵营;二来,这次天寿城古氏一族也获得了直接参考的特赦令,这些人理所当然是站在古清华一边的,而且因为他们的身份,古清华纵然破格录用提拔,只要不占了正规军的名额,大家不但不会有意见,相反恐怕还会赞她宅心仁厚;三来,通过苏浚的周旋安排,亦有不少他昔日结交的有识之士将会参考,这些人中,大多数将会参加武举考试,这也正是古清华目前所欠缺的。
不料,五月初,发生了一件事将朝堂诸臣轰炸得晕头转向,在民间掀起了狂风大浪,一时间将女帝古清华推向了风口浪尖。
这一天是昭宁五年五月初三,古清华正在上朝,突然间,一阵沉闷的鼓声从远处嗡嗡传来,渐渐的越来越大声仿佛雷霆,朝堂上众臣一怔,无不睁大了眼,先是错愕,继而凝神侧耳,听闻鼓声响彻天地,洪若雷鸣,无不脸色大变!
古清华亦不觉敛了敛神坐直了身子,黑漆漆的眸子一眨不眨往前望去,越过宽阔的殿前广场,目光投在左边的鼓楼之上。
“是登闻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