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家里最是得宠,而他们的玛嬷宜妃在宫中也是吃得开的,现在在众多兄弟姐妹面前被萨楚日勒罚,自是不服气。
“勒姑姑,你不公平,明明是弘鼎撕了我的手绢,你却连我都罚。”淑玉昂着头。
萨楚日勒道:“有理说理,为了一个手绢就要殴打兄弟吗?”
“不知者无罪,我根本不知道手绢对她很重要,她乱打一通,我当然还手,凭什么让我抄经?”弘鼎歪过头,不服气道。
几个月里,萨楚日勒早摸准了他们的脾气秉性,和他们两个讲理,多半行不通,有些人,打小就只能适应弱肉强食。
“你们认为不公平的话,直接去向你们皇玛法说去,或者我去说也行。”她扫了一眼他们,果然两人不出声了。
萨楚日勒再看其他人,道:“看见弘鼎和淑玉打架,你们应该第一时间劝架阻止,或者去找我,怎么?看热闹很好玩吗?”她清楚他们之中确实有人想看热闹。不过,如果萨楚日勒知道康熙闻孙子孙女打起来时第一个念头就是‘热闹’的话,定会把肺气炸。
“弘昼,你心疼弘晈我能理解,但心疼他的做法可不能是他被殃及了你就去报复,要知道弘鼎淑玉都是你的兄姐。”
弘昼低下头,显然有些悔悟,萨楚日勒稍感安慰,继续道:“除了弘晈外,其他人各抄一份《孝经》给我。”
见没人抱怨,外面说是太医已经到了,萨楚日勒便命人各自回去。皇宫中秘密很多,却又很少,所以宁寿宫发生的事不消一会儿就传开了。萨楚日勒猜想一会儿养心殿又该客满了,她没心思应付,拒之门外也不好,索性换身便装出宫玩儿去。
宫里消息传得快,宫外各个府上自然不会落于人后,萨楚日勒在街上逛了一会儿,到了胤祺府上,便见昙惠出来,后面还跟着环屏,真是冤家路窄。
“呦,苏勒格格刚在宫里罚了我们府上的小子,这会儿子出宫是向五哥五嫂兴师问罪来了?”环屏并不忌讳胤祺胤禟在场。
萨楚日勒更不客气:“要说话就好好说话,不想说话就闭嘴。”
环屏重重一哼,对胤禟道:“爷,您看看,苏勒格格罚了您捧在手心儿里的孩子,到王府还如此嚣张,这就是您说的善良?”
“环屏,我们不是说好了先听原因吗?”昙惠劝道。
胤禟心里确实憋着一股气,他最宠爱弘鼎,结果被萨楚日勒当着许多孩子的面儿罚,而且另一个被罚的还他疼爱的小侄女淑玉,这不是给他没脸吗?胤禟主要气的是萨楚日勒在胤禛胤祥的孩子面前不给自己的孩子留面子。胤祺倒是不太在意,虽然疼小女儿,但妹妹在他心里的地位根深蒂固,更何况姑姑教育侄子侄女并无不妥之处。
萨楚日勒看了看几人,有些郁闷。在她心里,康熙既然把他们这些孩子交给她,她即有责任将他们教好,功奖过罚是基本原则,她认为如此才是给康熙给他们父母的交待。
胤祺见萨楚日勒的样子,笑道:“苏勒,淑玉在你那儿我放心。”
仅仅一句话,萨楚日勒心中熨帖,她就知道,五表哥总是信任自己的。得意且生气地看看胤禟,以宣示他对自己起疑的不满情绪。
胤禟是让环屏激的,加上不明白具体情况,而今反显得自己小气,他不自在道:“爷对你自然放心。”
环屏在昙惠的拉扯和眼神示意下没再说话,只是面色不善发泄着不满。经此一闹,萨楚日勒没心情在宫外乱串了,还不如回去,她挺不放心几个小家伙身上的伤。
☆、交心
弘鼎和淑玉心里不服,于萨楚日勒的探看,一句软话也没说,萨楚日勒对此并未指望他们服软认错,毕竟性格非朝夕能变,好在他们还是孩子。去看弘晈时,他手肘有些肿,依然坚持抄写《孝经》,说是既然勒姑姑说他懂得友爱兄姐,他就更不能辜负勒姑姑,萨楚日勒很是安慰。
萨楚日勒看到弘昼的伤时,吃了一惊,没想到这孩子是受伤最重的,一双手腕都撞肿了,弘历在旁边看他抄经,两人眉头紧皱。
“别写了。”萨楚日勒把纸抢过去,小心地捧起他的手腕,气急败坏道:“你伤成这样怎么不说?还写什么字。”
弘昼低下头:“勒姑姑,是我的错,我应该认罚。”
“不是,勒姑姑,您要罚就全罚我吧,是我的错,我身为兄长没有以身作则,没有劝架,害的弘昼受伤。”弘历直接跪下。
萨楚日勒无奈地把他扶起来:“弘历弘昼,我知道在你们心里对方比其他人亲近,毕竟你们是一个阿玛,人之常情,姑姑不要求你们对他们和对彼此一样,不过好歹是兄弟,我不希望大人的事情这么早影响你们。”
“弘历知错。”
萨楚日勒一笑:“没什么对错可言,见仁见智吧,你们不小了,可以把我说的当作参考意见。”见弘历点点头,然后担心地频频看向弘昼的手腕,她接着道:“弘昼,可不许再写了,万一伤筋动骨,你阿玛额娘还不得找姑姑拼命啊。”
弘昼犹豫着:“他们会说不公平的。”
“我做事向来公平,现在你不许写,等手腕好了,一样要把《孝经》写一遍交给我。”说完,三人相视一笑。
胤禛初凝和沅溪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个情形。且不论胤禛和初凝怎么想,沅溪是高兴坏了,她本来还担心经此后,萨楚日勒和胤禛更不容易在一起,看来日后无需为他们担心了。
“苏勒,你胆子够大啊,直接就把孩子给罚了!”见礼后,沅溪开口。
萨楚日勒不禁摇头,就算你和孩子们没感情,也不必要当着人父母和孩子的面这样说吧,容易使人误会,她无奈地摇头:“沅溪啊沅溪,你能不瞎搅和一次吗?”
“嘿嘿。。。。。。不能。”沅溪笑得奸猾。
初凝看见弘昼手腕的伤,面有不忍,他们在府里何曾受过这等苦楚。萨楚日勒有些尴尬,她在胤祺府上理直气壮是因为他们对她的惩罚有意见,可说到伤势,到底是她没看好孩子。
“你们家里的两个额娘让我来看看,怎么样了,还疼吗?”初凝自从弘晖早殇后,对其他孩子很上心,是发自内心的关怀。
弘昼安慰道:“阿玛额娘我没事,您让家里的两个额娘安心。”
“弘历,照顾好弟弟。”胤禛嘱咐一声。
初凝对胤禛道:“爷,您去看看弘晈和岚惠吧。”
胤禛点头应是,胤祥和琼芳不方便随时进宫,他两个孩子胤禛肯定会照顾周详。沅溪见没她什么事儿,跟着出去了,其实进宫来还是有原因的。
在胤禛去看弘晈岚惠的空儿,沅溪状似无意地问:“苏勒,最近十四爷有没有什么消息?”
“他的消息咱们不都知道吗?你二哥更应该清楚。”萨楚日勒随意回道。
沅溪‘嘁’了一声:“我说的不是战场,是私底下。”
“哦,前两天来信了。”
沅溪待要继续问,萨楚日勒就看见胤禛从屋里出来,高兴地迎上去:“你怎么不多呆会儿?”
胤禛看了看沅溪,略微不自在道:“我不擅长和孩子在一块儿。”
沅溪则是没形象无顾忌的大笑,当然同样笑开了的还有萨楚日勒。沅溪觉得吧,应该给他们单独相处的机会,故而从萨楚日勒嘴上套出一些关于胤祯来信内容的话,就欢快地离开了。
萨楚日勒见沅溪离开,周边无人,鼓起勇气,终于将今天这些事给她带来的压力倾诉出来,声音很小很小:“四表哥,你说我是不是个罪人?抢别人的丈夫,罚别人的孩子。”
“我仍是她们的丈夫之前,我们没有在一起,你没有抢过,我心里的人始终是你,从她们没出现时,你已经许诺陪我走下半辈子,奈何命不由人,只能尽量把最好的补偿给他们了。至于罚孩子们,我问你,你在罚他们时,想的是什么?”
“作为姑姑,纳克出让我养育他们,我自然要负责任,一视同仁奖罚分明,以为他们好为中心。”萨楚日勒说着,笑了:“我懂了,不求人人夸赞,但求问心无愧。”儿时就明白的浅显道理涌现出来。
胤禛笑笑:“问心无愧便好,哪天得了空去十三弟府里走走,他想你想得紧。”
“嗯,最近被小孩子们给弄的晕头转向了,别说胤祥,咸安宫那么近我都没去看二表哥。”话题一转:“四表哥,胤祯和沅溪之间不对劲,儿时他们两个虽然斗嘴,却不是近年来的针对,尤其是胤祯,他走后来的信中尽是叮嘱我防范沅溪,可是沅溪在他走后似乎很想他。”
胤禛微怔,他自是知道缘由的,胤祯近年来岂止针对沅溪,对他不也一样吗?只是平时胤祯就常针对自己,所以现在有了沅溪的比对,才不明显。原因嘛,他或许应该感谢他真心为萨楚日勒好,而沅溪,应该是对胤祯日久生情了。
他并不打算挑明真相,萨楚日勒太在意别人的事,尤其胤祯和沅溪,若是挑明,她又该自责不已,甚至一个心软保不准就和胤祯说出真相。
胤禛道:“你歇歇吧,自己的事儿乱成一滩,他们两个成年人不用你管。”
萨楚日勒点点头,他说的在理儿,何必总是自寻烦恼呢。
☆、小聚
年复一年,几个孩子长得很快,慢慢适应了养心殿的生活,适应了萨楚日勒的教育方法。所谓人性本善,并非虚言,纵然淑玉仍有些娇气蛮横,亦懂事不少,其他孩子更不用说。有一点值得特别提起,康熙似乎很喜欢弘历,待他比待胤禧等人还亲。
上了岁数,康熙的身体已经不如以前健朗,大大小小的毛病缠身令萨楚日勒心疼,有时看他在书房忙得不可开交,因为朝廷上的事生气,她会看准时机讲个笑话,或者递上一杯热茶。老人家总是喜欢儿女承欢膝下,即使身为帝王也不例外。只有康熙眉头渐松时,她方能舒心一笑。
胤祥因为在蒙古那段时间,心境开阔不少,渐渐的愿意出府,愿意进宫请安,可是他坚决不上朝,不参与政事,用他的话来说:以安皇阿玛之心。
萨楚日勒闻得胤祯快回来了,会在南苑觐见,当即坐不住:“纳克出,我带着孩子们陪您一同去南苑好么?”
康熙自是看穿她的小心思,道:“行了,我若不答应,指不定被你磨成什么样儿呢。”
萨楚日勒嘻嘻一笑,甚是兴奋,她和胤祯有几年没见了,虽然联系不断,可是未能亲眼看见他安好,萨楚日勒总是放心不下。比她小的孩子们她都真心疼着,但对胤祥胤祯的感情太过独特,他们之于她,亦兄亦弟,亦父亦子,复杂之极。
在南苑自己的住处等胤祯的消息,听说他正去见康熙,那么,觐见完了,会来她这儿吧。
正当萨楚日勒左右徘徊时,外面来人通报,说是抚远大将军来了,不等萨楚日勒出门去迎,身材高挺的胤祯带着一阵冷风从门外走来。萨楚日勒笑着迎上去,帮他将披袍解下,拉着他到暖炉旁坐下。
“勒表姐,想我了没?”胤祯笑着,已过而立之龄的他依旧意气风发。
萨楚日勒看着成为大将军的胤祯,在她面前数十年来不曾一变的爽朗真挚,笑道:“不想你我会带着各府的孩子来南苑?”
提到孩子,胤祯瞅她一眼,不愿意道:“那么多孩子你忙得过来吗?”
“我不介意你去你皇阿玛跟前替我抱怨。”萨楚日勒依然是顽皮的。
胤祯在她眼前固然一如以往,但他早就不是说‘勒表姐说的对’那个小孩子了,听得萨楚日勒的话,胤祯狡黠一笑,接着双手其上,奋起攻击。萨楚日勒反应灵敏,东躲西躲,开始了满屋子的追逐游戏。
“十四叔。”
“十四叔。”
两个齐齐的声音打断二人,正容一看却是弘晌和弘鼎,他二人见胤祯和萨楚日勒停止笑闹。便走进来乖巧地见礼。胤祺和胤禟的孩子,尤其他出征时他们才几岁,却仍然记得他,胤祯自是十分待见,便叙起话来。萨楚日勒被胤祯无视,笑看他们,轻叹口气,果然还是小孩子有吸引力啊。
眼前一方帕子呈现在自己面前,上面是萨楚日勒最为熟悉的字体,暗红的‘安’字,触目,暖心。
“十四叔,这是什么?”弘鼎好奇道。
胤祯得意一笑:“是我出征前你们姑爸爸给我的礼物。”
萨楚日勒见胤祯在自己侄子面前炫耀,不禁乐了,孩子气的他,何时才能长大呢?殊不曾想,在萨楚日勒心里未成长的胤祯,如今已经征战沙场独当一面,是京城内人尽皆知的大将军王。
扬桑阿等人正好进来,见完礼后,弘昼摇着萨楚日勒撒娇:“勒姑姑偏心,我要礼物。”
胤祯见十一岁的弘昼和萨楚日勒那般亲近,心里发堵。
萨楚日勒岂笑了笑:“呦,看来大清要多位将军。”
正在众人不明其意的时候,胤祯酸酸地来了句:“小子去向你皇玛法请兵,到时你勒姑姑指不定把自己当礼物送出去呢。”
萨楚日勒白他一眼,后者扮无辜状。
想起胤祯还没回宫看德妃,也没回府见妻儿,萨楚日勒忙把人往外赶,忽然反省自己是否做错了。胤祯见完君父,然后最应该看的是母亲和妻儿,结果她来搅局,为求早些见他直接到南苑,这不是让人说道嘛。
胤祯不了解萨楚日勒的心思,但他想念萨楚日勒这点毋庸置疑,即使萨楚日勒没来南苑,胤祯同样会先回宫,至于会先去看望德妃还是萨楚日勒,他就没想过了。
又是一年上元节,年近四十的萨楚日勒装扮喜庆去给康熙请安,看着打小在他身边长大的孩子,康熙不禁感叹造化弄人。回想当年,康熙和太后班第端敏等人经常琢磨给萨楚日勒找门好亲事,更因此,不管多喜欢她都为了她的自由不封她为公主。而今,再没人提过她的亲事,康熙端敏也看开了,即使萨楚日勒到老不嫁,宫里蒙古都会心甘情愿养她一辈子。
萨楚日勒何尝没有感慨,在这个封建王朝过了多少个上元节?每年的节日都会拉近一些人的距离,亦会拉开一些人的距离,渐渐变得亲密或敌对。没有了十多个兄弟姐妹一同玩笑捉弄,再不会有。
和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