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咱去郭罗妈妈那儿聊,我更想同你们好好唠会儿嗑。”萨楚日勒甩开纠结思绪。
到太后的地方,他们没机会单独相处,胤禩此刻顾不得胤祯在场,郑重问萨楚日勒:“苏勒,你当真不气我做的事了?”
萨楚日勒微怔,她本以为废太子之事信上已经说通,未料他依然耿怀于心,安抚地微笑:“事情揭过去休要再提,我说不气便是不气了。”
“但你始终没问过妙颜的事。”胤祯插嘴。
原来他们都在揣测她的心思,萨楚日勒无奈道:“妙颜和你们不同,她,与我相识,即是骗局。”
见两人陷入沉思,萨楚日勒故作轻松道:“好啦,别小家子气,顺便告诉胤禟和胤礻我,以后不准提此事。”
胤禩胤祯对视一眼,心中的石块算是真正重起轻落,舒畅不少。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来了
☆、三人
直到比赛结束,萨楚日勒都没再去看,结果自有沅溪四处讲说。应该算是平局吧,先是两队比赛,蒙古人以五比三形式胜出;后是个人比赛,满族内苏肯获得满蒙摔跤比赛第一名。本来就是友谊赛,特意设为两种比法,不禁令人怀疑其中蹊跷,可能根本就是内定的平局收场,目的在于促进满蒙友好交流。
沅溪将画面手脚并用描绘出来,据说那个蒙古小格格欧格登极不服气,当宣布内苏肯夺第一时,她跳出来硬要和人家摔跤,弄个贻笑大方。沅溪学她最是到位,语态中含着为萨楚日勒出气的痛快。
胤礽和胤禛很晚才抽出时间去拜见端敏,两兄弟和二十年前一样与端敏亲近,可是随着时间推移,他们之间渐渐失去了以往的情分,剩下的,是同桌吃饭各自修行。
“我还以为你们俩没空看我老太婆呢?”端敏对他们一如既往。
胤礽笑道:“姑爸爸还年轻,怎能贬低自己?”
端敏亲切地拉着他们坐下:“就你嘴甜,你看胤禛从来不说虚的。”
“太子二哥此言有理,姑爸爸确实不老。”胤禛道。
“唉,我今儿清早应该看看太阳打哪边出来的。”端敏看着侄子,心底高兴。
胤礽胤禛陪她说了会儿话,没见着萨楚日勒,两人想问端敏,又因对方还在,难以开口。其实是他们心虚而致,若是他们如胤祺胤祥等人对萨楚日勒感情纯粹,与情爱无关,定会像闲话家常般询问。
端敏见他们开始和她聊得很好,后来便左顾右盼,心下暗笑,继而隐生担忧,萨楚日勒被这样两人爱着、记挂着,究竟是祸是福?
“额娘,您回来了么?”萨楚日勒进来没看情况就开始叫人,声音中不无疲倦。
“你郭罗妈妈躺下后我就回来了。”端敏笑着将婢女倒的茶递给她。
萨楚日勒接过茶杯,感觉有人盯着自己,转头之下,惊的差点摔了杯子,杯里的茶水溅到手上,好在是温水。
端敏看着女儿的冒失样,拿帕子给她擦手道:“你是大姑娘了,怎么还一惊一乍,没的让哥哥们笑话。”
“大晚上的,人家都睡了,我哪料到两个表哥会过来。”连胤祯都被她赶去睡觉了,谁知道最忙的两个人现在居然悠哉的在这儿喝茶。
胤礽宠溺道:“不欢迎吗?我可是难得抽出时间。”
“欢迎欢迎,二表哥能来,我和额娘热烈欢迎。”萨楚日勒赔笑,看到被自己忽视的胤禛冷着脸,急忙道:“四表哥能来,我和额娘热烈欢迎。”
胤禛莞尔:“一句话反复说,没个新鲜的,成天扎书堆里瞌睡去了?”
怎么没新鲜的?她是不用!萨楚日勒横他一眼。胤禛对她的横眉竖目很受用,心情愈发好了。
萨楚日勒见端敏打呵欠,道:“额娘,您去休息吧。”
端敏想着没外人,便点点头:“你们聊,我先去睡了。”
胤礽胤禛目送端敏进营帐寝间后,坐下继续和萨楚日勒叙话。气氛变得有些诡异,早已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们三人相处的心态变了。
二十几年的时间,胤礽的太子之位经过废而复立,胤禛从阿哥到贝勒再到雍亲王,萨楚日勒完成答应太皇太后的使命,摆脱了皇宫的约束。期间,他们生命中来来往往过许多人,历经太多事,永远回不到从前。
胤礽干咳两声,道:“怎么就没话说了?”无论沧海桑田,他始终是她的二表哥,他足矣。
“呃。。。。。。我正奇怪呢,咱们。。。。。。咱们怎么就没话说了。”萨楚日勒尴尬地笑着。
胤禛回了句:“怎么就没话说了?”与其说问别人,不如说在扪心自问。
萨楚日勒抿嘴,片刻后,她试着开口:“二表哥,四表哥,你们要珍惜身边人。”
珍惜身边人!胤礽胤禛俱是心中一震,萨楚日勒说得认真,定是因为一连串的死亡让她有此感慨。可她殊不知,身边人,他们最重要的身边人便是她,她珍惜自己,便是他们珍惜身边人。
“放心,苏勒,你在孝顺姑爸爸的同时,莫要委屈了自己。”孝顺端敏可能委屈自己,胤礽的话或许令人费解。
但是萨楚日勒和胤禛明白他的意思,萨楚日勒今年已经二十八岁,在整个大清,她都属于大龄老姑娘,可以说像她这个年岁还不嫁人的少之又少,一般只有身有残缺的人才会如此。端敏最大的心愿就是萨楚日勒早日觅得良人,胤礽更怕她为了让额娘安心,随便找人嫁了,毁掉一生幸福。胤礽不奢求能够和萨楚日勒共度今生,却日日期盼萨楚日勒寻得有缘人,幸福一辈子。
萨楚日勒笑道:“我是会委屈自己的人吗?其实我可佩服玛嬷了。”她说的是苏麻喇姑。
胤禛皱眉道:“你甭想些有的没的,不切实际。”他羡慕胤礽的放手,却做不到那般潇洒的放手。
萨楚日勒笑道:“谁说不切实际,玛嬷是成功的典范。”她忽然心思百转,暗暗下决心,道:“不过,我怎么可能不嫁人做老姑婆?草原上有个年轻人对我很好,不出意外的话,我会嫁给他。”
确实有那么一个人,只是萨楚日勒绝不会嫁他,不喜欢人家何苦祸害人家。然而萨楚日勒却在考虑是否真要找个和她一样为了成亲而成亲的人嫁出去,她必须要让胤禛放弃自己。他们对彼此有着非同寻常的感情,但是不适合在一起,因为他们都有自己的追求,自己放不下的东西,自己必须坚持的底线,这些,足以阻挠他们。
也曾想过委婉地拒绝,终究她没那个勇气说出口。淡淡的爱,二十几年来一点点渗入生命中,淡得刻骨,要如何去残酷对待?如今,趁着有胤礽在,倒可以先给胤禛提个醒。
胤禛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仅仅听她说,他已经受不了那种即将失去的痛苦:“苏勒。”他的声音很低沉,似乎在极力压抑自己的感情。
萨楚日勒立即将话收回来:“咳!额祈葛的丧期未过,先不谈这些。”她害怕明确拒绝伤害胤禛,现在把话一说,再借助班第的事收回来,让他心里有个底,或许会降低伤害。
这般明显了,胤礽当然看得透,故而心中惆怅不已。胤禛,并非萨楚日勒的好选择,且,以萨楚日勒的人生信念,是不会和胤禛产生情爱交集的,除非,胤禛能有超出人理解能力的付出,除非,萨楚日勒能够走出自己的执念。
当然此时不适合谈情,他解围道:“行了,你是作比,成真与否是个未知数。”他解围的同时给萨楚日勒的话留悬念,以便让胤禛仔细斟酌,做好日后打算。
胤禛面色凝重,陷入沉思,胤礽和萨楚日勒两人继续叙话,谈的内容无不可对人言。少顷,胤禛从深虑中醒转,天色很晚,见胤礽和萨楚日勒的谈话内容索然无味,却完全没有回去的意思,知他有事要单独和萨楚日勒讲,他识趣地先行离去。
☆、探望
待胤禛走后,萨楚日勒也不耽搁,为了避嫌,她留下两个口风严密不懂汉语且信得过的人,然后命令其他奴才退下。
胤礽直入主题道:“这是我最后一次被冠太子名号与你交谈。”以后我会将自己禁锢。
闻言,萨楚日勒一愣,转瞬平静,在一次次伤痛中,她的接受能力已然提高,她知道,胤礽是要主动放弃太子之位,退出夺嫡大战。她竟有些庆幸,有些如释重负。
胤礽此话之于别人,定会心中横生无数枝节。
可是,萨楚日勒笑了:“若你决心如此,我选择支持并祝福。”
“日后得闲你要来看看我。”他怕的是见不到她。
萨楚日勒点头应允:“咱俩去京郊策马。”
胤礽涩然道:“没机会了,我的下半生只能在咸安宫度过。”
萨楚日勒笑容不在,她怎么天真地忘了这茬,废太子,多大的文章可做!有些事,身不由己,非他想结束便能轻易了结,还在乎他人信否。莫说是否相信,想利用此事借题发挥的人就不在少数。
“太子之位经过两立两废,咸安宫未必安稳。”想到胤礽接下来的处境,萨楚日勒脸色苍白几分。
胤礽自是明白此理,好在他和康熙的父子之情难以磨灭,如果在天下面前,君父对他彻底失望、愤怒、绝情,那么,事情的影响力会相对减小。
未等他作出解释,萨楚日勒又道:“你想同纳克出商议?”可能吗?
胤礽笑道:“出宫前我同皇阿玛深谈过一年有余,几个月前,他老人家终于答应了。”
萨楚日勒万分诧异:“答应?纳克出竟会答应!”二表哥是纳克出几十年的心血与付出,他老人家居然舍得放弃!
“太子无心天下而登基,治不好国家;儿子无心一件事而去做,得不到快乐。皇阿玛亦君亦父,怎样抉择他心中明确。”胤礽神色暗下几分,接着道:“可是,辜负皇阿玛的精心栽培万分疼爱,我实在不忠不孝。”
萨楚日勒搭上他凉凉的手背,安慰道:“我记得给你讲过半杯水的故事。”望见胤礽低迷的凝视,她继续说:“你的确可能让纳克出失望为难,可提早清楚你的本意,亡羊补牢为时未晚。身为君者,可以不再浪费心力,赶快挑选其他接班人;身为父者,则能得到一个比从前开朗的儿子,何乐不为?”
明白她的善意开解,然而在胤礽看来,自己有违忠孝却是事实,如何能高兴?康熙对他几十年来苦心培育,对他的好超过任何一个阿哥,可谓是恩深似海,岂是几句安慰能够让他放下心结的?或许他真的做错了。
萨楚日勒见他眼中迷茫,用力拍他手背使其惊醒不解,她道:“你怎么如此优柔寡断了?已经做出的选择,再没有后悔的必要,与其内疚,不如面对。”
胤礽微顿,旋即笑道:“是啊,倒是我多虑了。”
“你说,这是最后一次单独谈话,那么,你们很快就要实行计划了?”萨楚日勒想到胤礽将终生困在咸安宫,心下凄然。
胤礽道:“本来废太子计划在巡幸塞外前,可是你额祈葛孝期未过,你不能来京,我想早日见你一面。”
萨楚日勒鼻头一酸,眼眶蓄泪,居然难忍地扎在胤礽怀里哭了。低泣声充斥着静谧的营帐,诉说着不舍、心疼、释怀、担忧、矛盾等种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胤礽轻抚她的背脊,痛惜着她的泪水,却露出今晚最幸福柔和的笑容,她能为自己这般,还有什么可求的呢?
康熙的圣旨不日即下,圣旨中将胤礽贬得一文不值。萨楚日勒知道他必须做绝,否则会有更多人把胤礽看作眼中钉,欲彻底拔之而后快,胤禔就是最好的例子。
不日后萨楚日勒又回到了单调的守孝日子,她不觉乏味。现在的萨楚日勒已不同往日,经历了姐姐妹妹,祖母父亲的生生死死后,她更加意识到平淡是福,然而,她也明白自己的一生注定不会平淡了。
同年,萨楚日勒接到胤禩生母良妃去世的消息,胤禟的来信中说希望她回京看看,胤禩自良妃去后非常颓废,生了场大病,对任何事都不在意,康熙的态度也是令人寒心,大有任他自生自灭的倾向。萨楚日勒急在心里,想着他们上次见面的情景,心痛难忍,她知道胤禩是至孝之人,说他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良妃为了得康熙认可也不为过,如今良妃去世康熙冷漠,对他都可谓是致命打击。
萨楚日勒当即整理行装想要上京,但是当一切准备好后,她迟疑了。她去做什么,自己是戴孝之身,何况胤禩身边有明茜胤禟等人,轮不到她,而且自从胤禩被指婚后,来找萨楚日勒提出拒婚的事,她当时就感觉出他对自己的感情有一丝不同,只不过她念头仅仅一闪而过,如今想想幼时明茜对自己的敌意,以明茜的性格,不会因为御花园的争吵记仇那么久,定然是醋意了。忆起雅霜环屏的话,她和明茜好不容易建立的友情,若是去探望胤禩,无疑是在伤害明茜。
她犹豫许久,终究只是写了封信,信的内容很长,足足用了一摞纸,千言万语都是挂念,千言万语都是开解,千言万语都是真诚。
五十二年康熙巡幸塞外,端敏和萨楚日勒十月份去给康熙请安,端敏知道女儿想去京城,她又何尝不想?不过罗卜藏滚布要在十月份和裕亲王家的郡主成亲,她走不开。
弟弟成亲按理说当姐姐的也应该参加,但她放不下京里的许多人,好想去看看胤禔,看看胤礽,看看胤祥,于罗卜藏滚布成亲来说,她更在乎京里的人和事。并非弟弟不重要,只是在她心里孰轻孰重的衡量标准不同,就像四十年她回蒙古一般,那时她太想额祈葛,太想额娘和弟弟,宁愿错过胤禟胤祯等人的大婚。
见到胤禩,萨楚日勒有种眼中酸涩难耐,她的八表哥,瘦了,憔悴了,她在此刻才真真发觉胤禩的痛苦,听说他生了很久的病,看在看起来比原来瘦了一圈有余,令人心疼。
“总盯着我瞧干嘛?我脸上能生花儿吗?”胤禩玩笑道。
胤禟在旁起哄:“苏勒,你莫不是兜了一圈终于看上八哥了吧?”
萨楚日勒吸了吸鼻子,一句‘对不起’卡在喉咙中久久发不出声音。她真的很矛盾,对胤禩好,怕他报什么不该有的希望,怕明茜心里不舒服,最莫名其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