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正华呆若木鸡,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是……景炀吗?”半晌之后开口说话,却轻轻地,担心这是孙景炀的灵魂回来报梦。
孙景炀微笑道:“是我,我醒过来了。是晓云找到的老中医,为我一连做了三天的针灸,然后,就像做完一场长长的梦,我就醒过来了!”
“那个女孩……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啊……”
和邱明芬有着显著不同的是,廖丽蓉尽管也嚣张跋扈,口无遮拦,但她却算得上是一个光明磊落,知恩图报的人。
随着孙景炀的醒来,做母亲的她,早就把之前对穆晓云的所有偏见和不顺眼,都抛在了脑后。现在倒是真心真意地,希望要报答穆晓云一翻。
孙正华问:“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
事情要回到三个小时前。
穆晓云并没有签字,她只是跟刘律师做了一个口头协定:再等三天。
三天之后,如果孙景炀不醒,那么她才在文件上签字,正式接管孙氏。
她相信以宸田的能力,完全可以维系孙氏一段时间,在群龙无首的情况下保持企业运转而不产生混乱。
孙氏,始终姓孙。那是孙景炀的产业。
这三天,邓老医师每天都来为孙景炀做针灸,帮他打通全身关窍,促进对大脑皮层的刺激。
奇迹终于发生了,在几个小时之前,一直处于昏迷状态,连德国专家都宣布束手无策只能听天由命的孙景炀,眼皮出现了跳动!
但是那只是一些反射反应而已,邓老医师收了针,说:“现在他还差一点主动醒来的自我意识。你们最好说句什么话,他最有兴趣的,来刺激一下他。”
穆晓云连忙开始对着孙景炀耳边开始说话。
结果,从林若彤回来了说到孙氏股价大跌,孙景炀还是毫无反应。秦卿在旁边看不下去了,来到孙景炀身边只说了一句话,孙景炀双眼就霍地睁了开来!
在场的人,则全部石化。
不是高兴的,是被秦卿那句话惊倒的。
秦卿的原话是:“孙景炀,我和晓云要结婚了!”
孙景炀一醒来,见秦卿在自己面前,两手一伸就要掐秦卿的脖子:“秦卿,你竟敢在我睡着的时候趁虚而入,我掐死你!”
而穆晓云则扑上前去,一把打开了孙景炀的手,趴在病床边又哭又笑:“孙景炀,你这个家伙。竟敢背着我留什么文书,要把孙氏交给我?我告诉你,你想都别想这种便宜事,我才不给你管你那个人多事杂的孙氏!你自己的事情要自己做!”
穆晓云说话的时候,秦卿则大喊:“孙景炀,这是你对救命恩人的态度吗?你要掐死我?嗯?”
……在相当长一段时间的混乱之后,医生进来全面检查,宣布除了皮肉外伤没有痊愈之外,孙景炀奇迹般地,没有任何后遗症。
把身上的管子都摘掉,孙景炀在秦卿和穆晓云的搀扶下,试探着走了几步,因为半个月的昏迷,他的肌肉略略萎缩了一些,不过只要走路速度不快,稍晚一点完全可以锻炼回来。孙景炀深切拜谢了邓老医师,穆晓云却收到一个电话。
“喂?”
穆晓云一接电话,就变了脸色。她走开来,问:“妈妈,你找我有什么事?我在医院呢……不是我病了,是我一个朋友病了。”
“晓云,你老实告诉爸妈,最近你在外面到底认识了些什么人?”穆妈妈在电话那头,略带紧张地小声说话,“怎么中央的警卫员会突然来到我们家?”
穆晓云吓了一跳,说:“妈,什么事?”
该不会这次秦卿偷偷跑出来的,袁美找到自己家来了吧?!
“晓云,是我。”
电话那头,忽然变成了袁美的声音,她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淡,“还记得我吗?”
“你是……袁……阿姨……”
“是的。”袁美说,“我来拜访你父母。你和秦卿在一起吗?方便的话,晚上回来吃晚饭吧。”
挂掉电话,穆晓云脸色苍白地对着又相互纠成一团的秦卿和孙景炀说:“秦卿,我们赶快送孙景炀回家。我家出大事了!”
两个男人同时一愕:“什么?”
孙景炀说:“你家有事,那就先回你家。不用管我。”
开什么玩笑,现在家里不定乱成什么样子呢,再加一个身份暧昧的孙景炀,她穆晓云能够处理好这一晚上的人物关系就够资格到大学里去开一门公共关系学了。
穆晓云斩钉截铁地说:“不行。你爸因为你那份该死的文书,现在恨不得吃了我呢。你得给我马上回家去,给我澄清误会!”
……
于是,就有了孙正华所目睹的一幕。
现在,穆晓云不顾廖丽蓉的坚决挽留,已经上了秦卿的车,狂奔往今天的主战场——她自己的家了。
袁美竟然知道自己的家庭住址?
“秦卿,你这次是不是偷偷跑出来的啊?国安局会不会抓起我父母什么的。”穆晓云坐在车上,郁闷地问道。
“不会啊。我平时去什么地方,家里也不管的。我都三十岁的人了,你以为还是小孩子吗?”秦卿赶紧为自己澄清,“而且,你以为我们家是蔡京啊高俅啊什么的扰民坏家伙吗,没事就冲到老百姓家里。依我看,我妈应该是有什么事,要见你们家二老才对。”
袁美有事要见自己父母?穆晓云微微一惊,这一层,她却没有想到……
但是,自己父母,不过是两个大学退休老教师而已。一方面是退休老师,一方面是国家副总理的夫人,风马牛不相及的两方,会有什么交集?
而另外一边,秦卿也沉默了。
穆晓云纳闷问道:“你在想什么呢?”
“晓云,这是我第一次见你的父母。”秦卿的目光,蓦然变得深沉。
穆晓云的心砰砰一跳。
“你要不要嫁给我呢?如果你现在答应了,我等会就趁着他们都在,给他们提亲。”
一点也不浪漫的求婚,就这样在这辆疾驰行驶的车上,提出来。穆晓云愣了一愣,忽然脸一红,说:“这算什么意思?求婚吗?求得这么没诚意?”
秦卿于是就把车子停在了马路边上,握起她的手,说:“嫁给我吧,好不好?”
依然是缺乏浪漫的语言。
唉,穆晓云叹气,秦卿的脑筋里,恐怕真是天生就缺哪根筋。
秦卿看她一副遗憾万分的表情,原本就惴惴不安的心,更加彷徨起来。他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说:“我知道应该要准备玫瑰花和戒指,可是……可是这不是事情太仓促嘛。我没想到我妈动作会这么快,其实,这个,那个。”
他开始在车上手忙脚乱的翻,翻了一会,连个螺丝帽都翻不出来,穆晓云睁大一双潋滟美目,呆呆地看着秦卿。秦卿急了,一抬眼,见到马路边有个打金银的小金铺子,就说:“你等我一下!”
秦卿急急忙忙地下了车,来到那个金铺子柜前,问:“有戒指卖吗?”
那看店的老头估计没有八十也有七十多了,戴着老花镜,慢悠悠地看着秦卿说:“啥?”
“有戒指卖吗?金戒指!”
不等老头回答,秦卿已经一眼看到了柜台上的几枚金戒指,连忙指着说:“这个多少钱?我要买?”
老头摇摇头:“这是人家送来炸的!”
这种金银铺子,如今在大型连锁店例如周大福周生生的挤压下,生存空间越来越小,城市里已经越来越少见了。现在它们的主要业务不是销售金银器,而是给一些老金老银,进行翻新加工等等。
“那有没有卖的?”
那边车厢里,穆晓云单手支着下巴,正若有所思地盯着这边。豆大的汗珠在秦卿额头上滑落下来。
老头慢悠悠地说:“倒是可以给你现打一个……是送给女孩子的吧?尺寸多大?”
穆晓云在车上等了半个小时,眼见秦卿还木棉树似的伫在金铺前,他身材高大伟岸,气质又出众,引得过路来来往往的大婶大妈不住地打量他。她心里惦记着家里的事,可是父母的手机再打已经关机了,等了又等,一分钟熬得一年一样长,她再也坐不住,下了车来到秦卿身边说道:“秦卿,你在干嘛呢?”
“弄金戒指啊。求婚没有戒指怎么行。”
这话倒也有道理,穆晓云问:“那戒指呢?”
秦卿朝打金师傅抬抬下巴:“在打呢。”
“什么?!正在做?!”
一颗一颗的成色极好的金粒,经过秦卿亲手挑选,选出来给老师傅。称过重量之后,就是用小炉子来融成金水,开始铸模。
在砂模子里冷却成型之后,并不是戒指的形状,而是一条窄窄的,两头尖利的金片儿。打金师傅灵巧地把金片儿弯曲成圆形,戒指的雏形,就出现了。
“要不要刻字?”
秦卿眼睛一霎不霎地盯着那个戒指,答道:“刻一个秦字。”
穆晓云干脆在旁边出谋划策起来:“为什么不刻云字?”
秦卿用一种“这不是明摆着吗”的眼神看她:“你戴的戒指,当然要刻我的名字了。”
这打金师傅看起来虽然一副老糊涂的模样,手中的活计却相当不赖。秦卿和穆晓云短短讨论几句话的功夫,他已经拿了一张砂纸来给那金戒指抛光磨砂,现在听他们计较已定,又拿起一支细细的笔来,先在戒指内圈写上一个工整的楷书“秦”字,然后开始那工具进行雕琢。
终于,一只款式简单甚至略带粗糙的金戒指,在打金师傅手下诞生了。
“原本我还可以做镂空或者累花的式样,不过看你们好像很赶时间,就做最简单的款式了。”
老师傅看着自己的工作成品,似乎非常满意,把戒指递给了秦卿。
只是普通的一个圈儿,有些地方厚薄甚至有着不容易为肉眼觉察的不均匀。平滑的戒面上,雕刻着缠枝莲的式样,让这枚戒指有一种古朴的美感。
虽然比不上专卖店里规模化生产出来的戒指那样款式别致新颖,甚至什么花样都没有,但是出自人类肉手底下的那种灵性,却令这枚戒指显得如此独一无二。
秦卿微笑道:“现在,戒指有了。”
他低下头,拿起穆晓云的右手,把那个戒指套进她的无名指上。
“那么,嫁给我吧。”
在金店里,看着黄金从颗粒变成手中的这枚戒指。黄澄澄的指环套进无名指中,和一般的连锁店成品冷冰冰的触感不一样,这只新鲜出炉打就的戒指,暖暖地。也不知道是戒指本身淬火的余温未尽,还是带了秦卿手心的温度。
触电的感觉,从指尖迅速传到穆晓云心里,她感到全身酸软,巨大的幸福感包围上来,大脑麻痹。
她只能含羞带笑地,点头。
过了一会,老师傅把另外一个戒指也打好了。跟穆晓云手上一模一样的款式,也是同样的缠枝莲花样,不同的是秦卿的戒指内圈上,刻着的是“穆”字。
立秋凉爽的风,在街头穿过,带起两片滑落的黄叶,打着圈儿在这个金铺前飘落。白皙娇嫩的小手,和修长有力的大手十指交缠,一大一小两枚金戒指在风中熠熠发光,映出永恒的光芒。
第一百一十章【P】
因为打戒指耽误了不少时间,等到穆晓云和秦卿匆匆忙忙地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了。
穆晓云家住在老城区的宿舍楼,她的父母在一个中专当老师,近几年随着大学扩招潮的开始,这个中专也升格成了大专。于是原本的中专老师,现在也成了“大学老师”——这个水平,实在比较水。不过鉴于穆晓云父母都是上个世纪60年代的知识分子,也就马马虎虎过得去。
这里多年以来都没怎么变化过,左邻右里都很熟悉。穆晓云平生第一次领着一个男人回来,而且这个男人还长得高大帅气,气质非凡,顿时就引起周围无数八卦的目光。
“晓云,回家了啊。好久不见,去哪里忙了呢?”
“李婶,你好。我出差了啊。”
树下一堆大妈听到穆晓云回来了,顿时聚过来。
“晓云,听说你出差去帝都了?怎么样?带男朋友回家吗?你也有24岁了吧,是时候恋爱了。”
“张大妈,你身体还好吧?”
抱着个小婴儿晒太阳的张大妈呵呵一笑:“挺好的,挺好的。这是我孙子,你看像不像我……”
穆晓云正在逗着那个粉团子宝宝,冷不防一个鼻涕孩跌跌撞撞地冲过来,一头撞在秦卿腿上——那鼻涕孩才到秦卿的膝盖。鼻涕孩抬眼一看秦卿,忽然哇的一声哭了。
一个大妈连忙过来扶起鼻涕孩,伸手就要打屁股:“走路看人嘛!整天乱跑!”
穆晓云连忙制止:“兰姨,不要乱打小孩子!没关系的!”
秦卿无辜地说:“我长得有那么可怕吗……”
好不容易突破重围,穆晓云来到自家楼下,一抬眼,却没有看到灯光。她心里一沉,还没说什么,兰姨抱着哭得打挺的孙子在旁边说:“你没有带钥匙吗?你爸妈刚才跟一堆人走掉了呢!”
一堆人……走掉?
穆晓云还没来得及想什么,她的手机恰到好处地响起来。
一接电话,是妈妈。她那边人声吵杂,只好张大嗓门说话:“晓云,你现在回到家了吗?我们现在在流浮阁吃饭,你直接过来吧。如果你身边有什么人,也一块过来。”
“流浮阁?”
穆晓云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
事情……好像不是她所想象的坏事?
秦卿见她神情变幻,似乎已经猜到了电话内容,他微微一笑道:“所以啊,不要把我们想成洪水猛兽嘛。说不定我妈只是来请大家吃个饭呢。”
吃个饭……也未必是好事啊。鸿门宴没听过吗。
穆晓云默默吐槽,却浑然不觉自己此时的心情已经放松下来。
秦卿拉着已经彻底懵了的穆晓云,重新穿过那堆带着孙子叨家常的大妈,回到自己的车上。
流浮阁就在旧城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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