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想话没说完,季昀承忽然伸臂拽住她。
虽然几年下来慕阳的气力有所长进,可季昀承的力气更是大得可怕,一拽之下,慕阳倒退了三步,直直坐在季昀承身侧,刚坐稳不到一刻,就察觉一股强烈的侵占气息袭来,带着男子特有的麝香味,浓烈的让她连忽视都做不到,此时季昀承已经整个人贴了过来,双臂环过慕阳的手臂,将她完全锁在他的怀里。
大约因为做得多,这个动作熟练到流畅无比。
“侯爷这是什么意思?”
季昀承探头凑到慕阳肩窝,依稀可以嗅到熟悉的浅浅皂角香气,淡到若有似无,却莫名的让人心旷神怡,很想再深深闻下去。
刚刚下朝,慕阳的身上还穿着那一袭红色的孔雀官服,紧紧勾勒出挺拔的身形,实在很想让人……
修长的指节滑过慕阳最顶端的衣结
,另一手按住慕阳拔匕首的手腕,季昀承面色笑意愈深:“你觉得是什么意思?”一顿,“我帮你宽衣可好?”
长睫眨了一瞬,眼眸翕合间,慕阳淡淡道:“侯爷,你如果禁欲太久,我可以给你去找个妓子,没必要随便发情。”
季昀承的手指一僵。
慕阳抬手,把季昀承的手指掰开,面无表情理了理衣襟站直身:“侯爷,下官最近心情也不是很好,如果您下次还想戏弄我,下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来。”
她的语气冷凝,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背后莫名一寒,心情也跟着坏了起来,季昀承斜靠回榻上,语带讥诮道:“心情不好?是因为什么心情不好?”
“下官的私事侯爷也有兴趣关心么?”
虽是问句,慕阳却压根没等季昀承回答,甩袖便走。
私事……
季昀承咀嚼着这两个字,神色瞬间极冷。
萧腾的事情,算作你的私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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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昀承在封地上如何玩乐都与她无关,现下却是在她的府里,慕阳本就讨厌这种笙歌艳舞的靡靡之音,季昀承又在这种时候惹她,无疑火上浇油。
一连几日,慕阳都以工作为由,留在礼部。
好在礼部除了办公之地,也有可供休憩的场所,也方便了她继续查典籍,除此之外,她也让杜昱帮她留意,只是魂魄重生这种事到底太过诡异,更何况还是回到过去,慕阳说的含糊,只说让杜昱打听有没有什么秘术巫术,或者荒诞诡异的事情发生……说到底她还是不信任杜昱,毕竟能走到这一步,与那多出来的十年记忆委实关系不小,除非事情已经严重到超过她的预料,否则她不打算把这个秘密告诉任何人。
在此期间,慕阳受长公主之命,去看了两次萧腾,说是去看萧腾,不如说是去劝他乖乖就范。
萧腾终于开始喝药,可对长公主还是那副不假辞色的模样。
慕阳知道自己的耐心与底线有多深,虽然没有林叶笙的事情刺激,可她也等不了多久,皇家公主的处事风格向来如此……想要就去夺取。
这其实是件挺可悲的事情,她爱上了萧腾,却不懂得如何去爱。
从没有人教过她,深深宫阙,向来只有对父皇百依百顺祈求怜爱的妃嫔,没有人去质疑为什么她们会喜欢上父皇,
下位者对上位者的畏惧以及侍候,似乎是理所应当的。
可惜这不是萧腾所认同的观念。
慕阳不愿明说,只是点到为止的暗示,萧腾却在榻上轻咳笑道:“林师弟,你不用说了,你想说的我都知道,可是,向权势低头、奴颜婢膝、违心逢迎……我做不到。”
慕阳忽然想起阴冷牢狱中,李意的话。
——奸佞之臣,人尽诛之,我没觉得自己做错了!
所以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没有关系么……真是傻,明明只要稍稍变通就可以让一切安然过去,却非要选择更加艰难更加困苦的坚持,可……也有些叫人肃然起敬。
见此,慕阳不再劝萧腾,因为……显然那毫无意义。
自己从一开始就选择错了方式,于是,一错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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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日流水而过。
再次发生剧痛时慕阳已不再如前两次慌乱。
在刚察觉有些不对,她就丢下手中书册,拔腿朝着祭司殿跑去,只可惜还未跑到,那阵痛楚就已经霎时袭来,瞬间单膝跪倒在地,心口剧痛,身体跟着震颤,只是有了前两次的经验,慕阳咬牙挣扎着,往前挪了几步,手轻轻敲在殿门上,便再也支撑不住的倒下。
悠然转醒时,当先嗅到了几分淡淡竹香,味道极清冽。
“醒了?”
清清冷冷的声音几乎不用分辨,慕阳稍微活动了手脚,从竹榻上下来,轻轻按着额:“多谢祭司大人相救。”
空旷的殿宇里,祭司大人仍然在削着竹节。
慕阳四下一看,几乎可以确定,这是她曾经来过的那个,竹殿。
“我没有救你。”放下一根已经削的已经浑然天成的竹节,祭司大人又补充道,“最多是缓解。”
“但还是多谢了。”
“以后……不要抵抗,会更严重。”
回想了一下,确实……这次她试图抵抗,却陷入了更加深的昏迷中,不像前两次,即便神志不清也多少有几分意识。
慕阳当即点头道:“我知道了。”
脑中还有些昏沉的余痛,慕阳坐回竹榻,闭了闭眼睛,等待疼痛缓解才又睁开眼睛。
祭司大人已经又削好了一根竹节。
眼前的人冰冷神秘,她根本对他一无所知,但无端让慕阳有种
可以放下心来的安全感。
只是没人说话,殿宇内一时又陷入了沉默,再追问未免显得功利,视线扫过竹节,慕阳想了想赞道:“祭司大人,这竹节削得浑如玉石,真是漂亮。”
本就是没话找话,人总是喜欢听好话的,不过这么无聊的对白慕阳也没想过祭司大人会回话,正想再找些别的话题,忽然听见祭司大人带着淡漠寒意的声音:“你喜欢么?”
慕阳一怔,才接道:“这么漂亮,我自然是喜欢的。”
祭司大人动了动手指,刚刚削好的那一筐竹节便被他推到了慕阳的面前。
望着眼前淡淡玉润光泽的竹节,她又是一怔,疑道:“祭司大人,这是……”
“给你。”
看着那一筐分量不轻的竹节,慕阳难得抽了抽嘴角,有些语塞:“这些都……给我?”
祭司大人长睫一闪,云雾缭绕的眸子倏忽抬起,虽然并无多少波动,但是慕阳却不知为何从中读出了一种类似于“你不是喜欢那我送给你有什么问题么”这样的疑惑。
这个场景,这个对象,实在……
“扑哧……”
慕阳抿着唇,不自觉笑了出声。
祭司大人本还有些不解,但见她笑开,也像是受了感染,微微扬起唇角。
慕阳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有这样笑过了,那一瞬间她忽然恍惚觉得祭司大人似曾相识,仔细却又想不清晰。
念头电转,到底她还是控制住了情绪,掩饰般的咳了两声,敛却笑容道:“祭司大人,我是真的没救了么?”
方才扬起的唇角缓缓降了下来,祭司大人沉吟了一刻,从另一侧堆放竹简的柜子上,取下一只竹简递给慕阳。
自从有了浆纸,竹简已经很少再使用,慕阳摊开入眼的便是繁复的古文字,读起来很是艰涩,但是意思倒不难理解:精魂为人之本源,一旦失却再难活命,有在母胎中精魂缺失,亦有出生后精魂被妖物摄取……
慕阳一目十行看到了精魂震荡的部分。
精魂震荡,是为精魂不稳,往往由于心神受重挫,或是被他人影响,久而久之,魂力削弱,会……
抬起头,慕阳神色端凝,淡淡问道:“祭司大人,如果这样一直下去我会变成一个白痴?”
顿了顿,祭司大人点头。
再往下看,提到了两种控制精魂震荡的方法,一种是摄取他人的魂力,另一种是稳住魂力。
前者每补充一分的魂力,需要一条人命,而且这种办法并不能遏制住魂力的削弱,反而极其容易在吞噬魂力时遭到反
噬。
后者就更加困难,因为精魂震荡是由自身引起,强力稳固魂力就相当于逆天而行,需要的手段复杂夸张不说,更重要的同样需要人命,而且一次施法就是十六条人命……
也就是等于……没救。
每看一点,慕阳的面色便难看一些。
待她将竹简放回原处,祭司大人突然道:“你不是第一个。”
“什么?”
“精魂震荡。”
蓦然回头,慕阳惊道:“还有别人?”
“十八年前,安将军与其独子战死,安夫人精魂震荡,魂力削弱,直至痴傻,但最后……清醒过来。”
“她是用的哪一种方法?”
祭司大人摇了摇头:“她怀了身孕。”
“也就是说,精魂震荡,可能因为自身意志坚韧而复原?”
祭司大人点头。
慕阳强笑:“那如果做不到,以我现在魂力缺失的速度,我还能保持神志清醒多久?”
“……最多三年。”
谢过祭司大人,慕阳走出了祭司殿……她自己很清楚,那种靠自身意志而复原的事情根本不可能发生在她的身上,因为……她的精魂震荡并不是由于受到打击造成,而是因为另外一个慕阳的存在。
三年,那就是说,最多到这具身体二十岁的时候,她的意志就会消失。
慕阳,也会再不存在。
祭司殿,竹殿。
祭司大人轻轻握住竹节,在他的手中,这些竹子宛如有了生命一般,无声的诉说,每一分多余的线条都再清晰不过的展现在眼前。
是因为已经削过太多太多的竹子了。
那漫长的时光成长里,除了他就只剩下这些竹子,一年两年,寂静中竹子被削的越发光洁细腻。
将竹孔凑到唇边,幽幽然的笛声如泣如诉,却又空灵华美,所有的竹节都在空中舞动起来,相击发出泠泠清响。
片刻,又颓然的放下。
十八年前,在族叔的记载中,安夫人的精魂震荡并不会痛,只是人渐憔悴、病弱,深绿色的精魂霎时间褪去成了淡不可见的浅绿,可是,再淡也能看得出颜色。
而刚才那个人的精魂却是一点点的褪色,那样的褪去方式,很快,就会连浅绿都消失不见。
那种方式,是无法转圜的。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想看见那个人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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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不守舍的走回礼部,刚坐下没多久,就有官员见她问:“林大人,方才怎么都没瞧见你……你这脸色未免难看了些,是不是病了?”
慕阳摆摆手,挤出一个淡笑:“我没事。”
只是她的脸色实在不好看,又过一会,接连有人问讯,就连礼部另外一位侍郎周乾都摇摇晃晃走到她面前道:“林大人,年轻人身板好也不能硬熬嘛,既然身体不适你还是先回府歇息吧,这几日你都留在礼部工作,也不差这一时半刻。”
慕阳刚想拒绝,就听见眼前这位四十来岁的老侍郎微微凑近,压低声音,露出了几分狐狸似的神色,笑眯眯的小声道:
“林大人,你还是回去罢……侯爷让我转告你‘他很生气’。
作者有话要说:嗷嗷嗷嗷,上章留言好多,俺鸡血了一把,这章好长的呦!!相当于平时的一章半哦!!!
握拳!!我要努力明天也更新!!压倒卡文君!!!
PS:本章简介来自于某制服控→_→
☆、三五章
三五章
刚推开宅门;就见书童满脸凄怆的迎了上来。
“怎么了?”
“那个人……”书童指着身后,哽咽着不知道说什么。
身后的屋门被霍然打开,一袭深紫近黑华贵长袍的男子斜立在门框边,双手抱臂;眉宇间几抹慵懒的邪气:“没什么;逗逗他玩而已。”有人递上茶盏;季昀承轻轻酌了两口润喉;这才将视线放在慕阳身上;目光不自觉变得锐利:“舍得回来了?”
慕阳把手里拿着的东西丢给书童;迎上季昀承的目光:“有事么?”
“你真是越来越不可爱了。”
嘴上说着这样的话;季昀承的神色却渐渐冷了下来。
深谙自家侯爷性子的侍从这时都退到屋内。
慕阳懒得理会他;只说了一句“我有点累;侯爷若是没事,我就先去休息了”径直从季昀承身侧走过。
却在擦肩而过的前一刻被季昀承攥住手腕。
季昀承的脸色已经彻底沉下来:“我是不是太宠你了,慕阳?”
甩开季昀承的手,慕阳没精力和他再吵,低下头静静道:“侯爷,我是真的有点累,有什么明天再说罢。”
“就在我面前觉得累,嗯?”季昀承当先一步,挡在慕阳面前,“在礼部这几天你除了翻翻书还干了什么?这样就觉得累了?还是说,你只有在那个萧腾面前才不会觉得累?”
前面觉得季昀承问得实在没意义,听到最后一句,慕阳却忍不住道:“这又关萧腾什么事?”
“躲着不见我,反而去见了两次他……”季昀承顿了顿,厉声道,“慕阳,你不要忘了谁才是你的主上?”
慕阳本就压抑着情绪,此时再压抑不住,深黑眼眸倏然挑起,冷冷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侯爷这么不放心我,那何必再惺惺作态?只是……既然侯爷想撕毁约定,我是否也可以不遵守呢?”
墨染的瞳仁里不再是漫不经心的淡然,冷锐而犀利,毫不掩饰锋芒尽显。
但配上那副熟悉却又陌生的俊俏容貌,实在是漂亮。
季昀承竟一刻也忘了反驳。
见好就收,她毕竟还不想在这个时候和季昀承翻脸,慕阳敛了敛锋芒道:“如果并无此意,那还请侯爷不要再派人监视我,我没有背叛你的意思,还有……帝都毕竟不安全,侯爷有事请速解决,而后早日回南安城。”
说罢,转身便走。
季昀承没有再拽住她,而是道:“慕阳,我不喜欢看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