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湘雨垂了眼,待婆子一走,又招手唤来一名丫鬟:“紫云,去书房外面等着,看王爷出来,就说我心口痛又犯了。”
丫鬟眼睛闪了闪,有些不情愿。
“还杵着作甚,还不快去?”秦湘雨斥道,丫鬟连忙应了,暗暗祈祷,希望王妃这个借口能行得通。
这毛病是当年生大女儿的时候落下的,当初她难产得了一个女儿,冷啸天却连只看了一眼就拂袖而走,她伤心不已,日日落泪,月子没有坐好,倒落下这个病根,后来几年都没能再有孕,太医说身体上的病不重,但心病不除,恐难再孕。
为了这事,太后和皇后斥责了一通,“成日里只知道跟些狐媚子厮混,庶出子女再多都比不上嫡子半根脚趾头,想想你的将来,快回去好生哄哄你媳妇!”
回去后他好生衡量了一番,冷啸天这才惊觉,这么多年父皇一直没立太子,未必不是想看谁的子嗣更强,毕竟,将来皇位还要往下传的,子孙强了他才能放心交权不是?
于是,有了这个倚仗,秦湘雨更加有底气,这会儿冷啸天在生她的气,若是她不把他诳来,将来不更生分了?
此时大皇子冷啸天正在书房发火,大手一挥,将桌案上的东西全数拂到地上,仍不解气,又将一方镇纸顺手一扔,正中长史杜鑫的额头,他微微缩了缩,不敢拿手去挡,硬生生挨了一下,险些打中眼睛。
底下立着的人悄然无声,冷啸天。怒斥道:“本殿下是如何吩咐你的,让你小心再小心,如果没有把握,缓一缓。结果你们呢,急功近利,就想着讨赏,这下如何?罗启天叱咤江湖几十年,岂是那么容易就能算计得了的?”
杜鑫身子摇了摇,垂着头道:“殿下息怒,属下已事先嘱咐过,那些人都是些亡命之徒,却也有行规,就算事情败了,可绝对会守口如瓶,想来也不会留下什么破绽。”
冷啸天皱着眉:“不行,我要的是万无一失,他们可有家室?”
杜鑫抬了头,不明白他的意思。
冷啸天面色阴鸷,怒斥道:“如果有拖累,难保别人不抓了把柄逼迫他们,决不能留下后患,懂了?”
殿下的意思是……杜鑫想明白了,后背生生沁出一身汗,他不常干这样的事,他们的妻儿都是无辜,用得着赶尽杀绝吗?
“这件事务必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再有差池,就拿你杜鑫的人头来见!”冷啸天冷冷丢下一句话,目光如矩地盯着杜鑫,他腿一颤,忙应了:“属下遵命!”
冷啸天这才稍微满意,背靠在太师椅上,眼睛微眯,想起前几日早朝结束,皇上单独留了他去偏殿说的话,他心里就如淌过一道寒流。
那日退朝后,他正准备离开,皇上的亲信严总管一脸笑意地挡住他:“殿下留步,皇上召您偏殿说话!”
冷啸天微微一愣,想问原因,严公公笑米米地道:“咱家不知,不过瞧着皇上心情不错。”
他稍微定了定神,狐疑着随他去了旁边的偏殿。
冷步云一脸的慈祥,让他坐了,吩咐宫人送了茶水进来,像有什么大事要跟他商量。
他受宠若惊,冷步云吃了口茶,状似无意地看向他,“听说你媳妇下帖子请了老九两个?你们兄弟最近走得近了?”
他心中突地一跳,猛地想起前段时间去九王府下帖子的事,那张帖子可不那么简单,里面还夹了东西的,莫非,父皇知道什么了?或者在试探他?
他心慌慌的,不敢贸然开口。皇帝面上表情未变,又道:“你们兄弟和睦,朕甚感欣慰,有空多走动走动挺好。你是嫡长子,理应带着弟弟,多串串门,切不可因生在皇室就出现那些兄弟逆墙的丑事,她们妯娌也是一样,相处好了,将来相互都是助力,朕希望看到,将来无论是你们哪个坐了这个位置,都兄友弟恭,互相扶持,你懂我的意思吗?”
冷啸天忙点头应是,皇帝欣慰一笑:“你这样想就对了,还是那句话,你是老大,自然要辛苦一点,将来……”他顿了顿,冷啸天心一喜,等着他的话,忽然冷步云岔开这个话题,眉头一皱,想起一件事来。
“对了,上次陆占庭查抄出来的那批银钱,是怎么安排的?”上次陆占庭的案子一出,他雷霆大怒,处置了一大批官员后,朝中元气大伤,他也没心思再过问此事。
冷啸天目前管着户部,那批钱一被捅出来,就被充入了国库,自然就入了户部的库房,可是不小的一笔银子。
心中浪潮震天,冷啸天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合手道:“儿臣一一清点造册,已经入了账,目前国库充盈,今年才不到半年,已经比去年多出三百万七千五百一十二两,相信到了年底会有更多。”
冷步云笑意更深,略一思忖道:“朕有意让陆通重回江南,他不是有心干些大事吗?就将那银子都给了他,如若不够,让他列了单子给你。”
“父皇,那批银子可不是小数!”冷啸天惊呼一声,若是路上不出差错,那些都该归入他私人囊中,此刻要全都拿出来,怎么不肉痛?
皇帝眉头微微一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冷啸天忙敛了神色,讪讪道:“父皇,儿臣是想,海防固然重要,但百姓民生更是紧迫,眼看汛期将至,若是风调雨顺还好,但各地旱涝灾害每年都时有发生,若是动得太多,恐伤及国之根本啊!”
“你虑得也不错。”冷步云点点头,转而又道:“但朕想过了,我天元王朝历来对沿海一带都不够重视,每年虽有拨款治理,却都治标不治本,这次既然陆通想大干一番,朕就让他试试,若是干得好,不光盐关县,朕让他把江南沿海都交给他。”
冷啸天瞠目结舌地看着他,却不敢再提意见,皇上只是通知他这件事,并非问他的意见,此刻见他和煦的笑容,冷啸天心中又敲起鼓来,父皇向来不找他单独议事,有事都在朝堂上说,这还是第一次,而且问起的两件事均与他有关!
他越发心虚不已,头缓缓低垂下来,不敢再看冷步云一眼。
冷啸天豁然坐起身,眼睛倏地瞪大,或者,父皇他知道了?鹤顶红的事,元皇后定然没有真的吃下鹤顶红,不然就是神仙也救不了她,难道那件事被发现了?还有银子的事,父皇不会无缘无故说那些话,还说什么兄友弟恭,不过是敲打他,要他好自为之,不可轻举妄动!
如果真是这样,后果不堪设想!他颓然地靠回椅背上,可是他做了这么多,说放弃就能放弃吗?不可能!就算他收手,其他皇子绝对不会这么想,譬如老三老九,跟他的梁子早就结深了!
“叩叩叩!”敲门声响起,外面有人急急地唤:“殿下!”
冷啸天皱了眉,身边的常随去开了门,只见王妃身边的丫鬟,回道:“爷,是王妃身边的紫云姑娘,说王妃的心痛病又犯了!”
冷啸天烦躁不堪,一拳砸在桌案上,沉闷的声音让外面的紫云猛地一颤,抖着身子不知如何是好,就见眼前人影一闪,冷啸天已经走出老远。
秦湘雨没料到冷啸天来得这样快,刚想迎上去,又想起自己找的借口,忙回床上躺下。
冷啸天进来,看她半倚在床上,捧着心口一脸郁色,瞧见他眼睛一亮,娇媚地唤了声:“殿下!”
冷啸天看她一头珠翠,外裳都没来得及脱,冷冷一笑,拔开她身上的锦被就猛地压上去,秦湘雨忙大叫,“殿下,这还是白日……”
冷啸天完全不管她,三下五除二将她剥了个溜光,没有任何前戏地进入她,粗暴狂野,哪管身下的女人又羞又疼,哀哀求饶,草草完事后,一脸嫌恶地起身穿衣,轻蔑地睨着她:“不下蛋的母鸡,还敢在爷面前玩花样!”
秦湘柔的心如坠冰窟,冷啸天已大步走了出去。
☆、205 亲事
“殿下!”
外面伺候的丫鬟见冷啸天冷着一张脸走出来,快被吓破了胆。
“滚开!”冷啸天冷哼了声,一脚踹了过去。紫云被踢翻在地,一动也不敢动,直到看不到冷啸天的影子,其她丫鬟才将她扶起来。
“我没事,快去看看王妃!”
方才明明听见里面秦湘柔无助求救的哭声,几人却大气也不敢出一声。此时听到紫云提起,几人才急急地跑进房里,就见秦湘雨狼狈地躺在床上,眼睛呆呆的,半点反应皆无。
“王妃,您——没事吧?”紫云担忧地唤了声。
秦湘雨目光呆滞,几人唤了好几声,她才稍稍有了反应,见几人担忧地看着自己,下意识往下一瞄,自己身上寸缕皆无,立即忆起方才冷啸天粗暴的一幕幕,又羞又囧,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王妃,没事了!没事了!”紫云小声安慰着,一面拿被子将她裹住,安抚着。
秦湘雨哭了个天昏地暗,才忍着全身的痛楚起身,她从来不知道,床第之事竟然可以这样难受,像是在她身上狠狠剜了几刀,从内到外都鲜血淋漓。
“王妃,晚膳时间过了,您用点吧。”
紫云想服侍她起身,忽然秦湘雨抬手就是一巴掌,啪地一声,紫云左边脸颊上已经映了五根清晰的手指印。
“王妃?”紫云惊惧地捂着脸,不敢置信地望着一直信任看重自己的主子。
秦湘雨气得胸口一起一伏,指着紫云道:”亏我平日待你不薄,你竟然如此回报于我?我问你,你将药交给那丫头的时候,怎么会让人看见了?”
紫云忙摇头辩道:“王妃明鉴,当时奴婢找到那个双溪的丫鬟,一个人都没有的,不可能给人看到啊!”
“没有?那人为何会没死?”秦湘雨想起刚才受到的屈辱,都是因为那件事没办好,冷啸天才对她冷了脸,这一回,连子嗣都不顾了,这样羞辱于她,她还有何面目出去见人?更重要的是,这几日王爷都不进她的屋,今天又这样对她,她要如何收场?
紫云脑子转得飞快,那天她是去送帖子,又早探到双溪有些小心思,早已让人游说好了。为免万无一失,她还是亲手将药交给了双溪,让她见机下在萧婉的茶里,只说是普通的迷。药,想要吓吓沈倾城的。
双溪当时分明很兴奋,满口答应,当听到萧婉中毒的消息,她和王妃高兴不已,却没想到次日竟然又好了,还风风光光地回了宫,王爷自宫中回来就对王妃没了好脸色。
仔细回想了当时的情景,她又肯定地道,“奴婢敢肯定,那个双溪也对九王妃不满,奴婢是瞧得真真的,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再说,还有小丫鬟守着,就是有人她们一定会通知奴婢的!”
秦湘雨跌坐在床上,喃喃道:“难道是天意如此,元皇后势必要重掌后宫?”
如果连鹤顶红都毒不死她,不是天意的话,还能有其他的解释吗?
紫云见秦湘雨失魂落魄的样子,一时心痛难忍,毕竟事情是她办砸的,她心里也不好受。
”奴婢该死……”紫云扑通一声跪下。
秦湘雨甩甩头情绪已恢复了正常,烦躁地睨了她一眼,挥手道:”你死了又如何?可是不该啊,元后中了毒,竟然会没事!”
“这件事太过蹊跷,那可是……。”那可是鹤顶红啊!紫云脑子一动,忽然道:”王妃,奴婢听说,如今琼华宫的管事嬷嬷是李嬷嬷的表亲。”李嬷嬷是崔皇后的心腹。
”我怎么忘了这一茬?”秦湘雨眼睛一亮,瞬间来了精神。”收拾一下,我立刻进宫。”
沈倾国的婚事没有着落,倒是沈家小姐们很快找到了人家,这都要归功于二房夫人,八面玲珑,长袖善舞,不过出去几回,就带回了好几家公子的生辰八字性格爱好脾气什么的打听得清清楚楚,用红纸一一写了,专等沈倾城回来合计合计。
沈家没有主母,三姨娘特意派人来通知沈倾城,这天冷啸风出门,先将她送到了沈府,扶她下了马车,深深地看她好一会儿,才轻柔地道:“你就安心待着,下衙了我再来接你!”
沈倾城含笑点头:“好!”
冷啸风欲翻身上马,见她还立着不动,索性将马鞭甩给牵马的小厮,走过来:“要不我见过岳父再走?”
沈倾城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如今你可是有差事在身,别想着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好,我走!”冷啸风被她一激,不情不愿地道,这会儿见二夫人和三姨娘已经迎了来,不好说什么,朝二人行了晚辈礼,才返身上马离开。
“九王爷真是个贴心的!”沈二夫人笑得一脸的和蔼,眼睛亮亮的。
“二婶!”沈倾城红了脸,向二人分别见了礼,一起往里面走去。
一坐定,沈二夫人就将一沓红纸摆在桌上摆了两叠,从其中一叠拿出一张来,对沈倾城道:“三姑娘是嫡出,家世差了我怕她瞧不上,我看着王太傅家的庶孙不错,今年刚好十八,三姑娘也十七了,年纪相当,明年就能成亲,可不正好?”
沈倾城心中一动,王太傅家?不正是苏婵娟的外祖父吗?他家的庶孙就是苏婵娟的表哥了。沈倾城没有她那么乐观,王太傅是当朝一品,这门婚事还是高攀了,并不很般配,而且,沈落雁未必看得上那个庶子。
不过她没有提出来,倒是对沈如霜她上了点心,问道:“这边几个可是给四姐姐准备的?四姐姐有心疾,倒不好挑太高的门第,不然白受气。”
沈二夫人笑了:“我明白,必不会委屈了四姑娘。”她拿起最上面的一张红纸,“这是衢州知府家的次子,没有功名,身子也有些瘦弱,不过没有大碍,跟四姑娘正好相配。”
“山东衢州,是不是有点远?”沈倾城有些诧异,沈伯陶会同意将女儿嫁那么远么?
沈二夫人就笑了:“那可不正好?他老子娘在衢州任上,儿子可在京里,嫁过去后连公婆都不用伺候,把门一关,小两口过的可不是神仙日子?”
原来是这样?沈倾城有些意外,想来那位知府公子的病不轻,才会留在京中,毕竟,无论是各方面,京城比衢州条件都要好上许多。
“二婶想得真周到!”沈倾城不由抿嘴笑了,她还以为二夫人是那老古板,讲究孝顺爹娘侍奉公婆,那以沈如霜的身子,可不是找罪受吗?没想到她竟然寻了这样一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