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孩子没问题!”我知道她担心我嫁不出去:“我以医生的专业操守发誓,虽然我几乎全身都有伤,但唯独没伤及妇科。气血不足,可以养,难生大不了剖腹。现代医生很昌明的,放心吧。”
老妈被我逗乐了:“这么大还没正经,小声点,全是人!其实去年你叔叔那里有个不错的小伙子,比你大一岁,本来还想找机会问问你的意思,结果……”
我有些无奈,叔叔就是继父,当年他没有接受我,之后也没什么交集。但老妈的心意我懂,于是我说:“再等半年吧,让我调养调养身体,否则就现在这副病容,估计谁都看不上。还有你也知道我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疤和手术刀口印记,我可不想等到新婚之夜才被人嫌弃。我没钱出去植皮磨皮的,所以还是应该提前跟对方说清楚。能接受,再谈见面的事吧!”
老妈想想点头同意了。
我突然想起另外一件事,打开挎包里取出两个信封,递给她:“上次听你说……你那个……儿子,马上要高考了。过去一年,你为了我疏于关心他的学业。这里有5万元,就当我一点心意。”
老妈一愣,随即推辞:“我怎么能要你的钱。你自己这样还要养身子,又要供房子。赶紧拿回去。”
我塞到她手里:“这次所有治疗费用都是医院出的,我没花一分钱。我还有公积金,公寓又不大,供不了几年的,这一年半的工资院里还是照发给我的。所以我不缺钱。现在的孩子上大学不比我那会儿,尽是要花钱的地方。我不为他们担心,就希望你别捱的那么辛苦。收下吧,我还有别的事要拜托你帮忙呢。”
我从另外一个信封里取出一张卡,道:“这是我的房贷卡,不定期地我会把钱打进去,银行每个月自动划扣。但你也知道我最近什么情况,难保再失忆忘了还钱给银行,罚滞纳金就太冤枉了。我就是想让你帮我每月跟进下,提醒下我。万一我真的忘了存钱,您就先帮我垫上,回头找我补上。当然你也可以支配里面的钱,跟我说一声就行。那,这次生日宴就从里面拿。密码是……爸爸的生日。这卡是可是我的身家性命,只给你用哦。”
老妈明白我只是想找个借口贴补她。每个月还贷日前银行总会很周到的反复提醒,而且我向来也有忧患意识,总是一有钱就存进去,所以这卡里的钱至少够还半年的。
老妈眼眶微微发红,流露一丝歉意。我明白她的想法,当年的确生活拮据艰难。如今我已经三十岁了,还有什么可计较的?毕竟我们是世上最亲的人。而且我经此一劫,我也曾经担心过万一突然间又失忆,毕竟头脑受过重创。所以交给她,就当双重保险吧。
看着老妈默默收好后,我又对她说:“待会儿我自己去公安局,反正不是第一次了。只是问问了解下情况,没什么大不了的。但考大学是大事,你还是回去多陪陪他吧。免得有什么遗憾,将来埋怨你。”
老妈有些哽咽,反复叮嘱我要好好照顾自己,她会尽量每天抽时间去我的小窝帮着照看。
我打车来到市公安局。张局长照例带着下属忙碌着,不停布置任务。我等了近一个小时,才得他有空。
他笑着问我:“沈大夫,今天气色比上次好了不少!”
我笑道:“谢谢张局长关心,下周我就复职了。”
“是不是又想起什么有用的线索来找我?”
我摇摇头:“其实我是想来问问你,有没有什么进展?”
张局长叹了口气,示意我坐下,有人为我送来一杯热茶,我轻啜了一口。
“我办案这么多年,一直坚信再高明的罪犯也会留下追踪线索,这世上不存在毫无破绽的罪案。但你这案子真的让我一点头绪都没有,很棘手啊!从你和另外一名死者杜致远身上的伤口来看,凶徒作案手法很凶残,而且训练有素。据法医初步判断,杜致远因从高处摔落造成的颈骨断裂以及内脏上的致命伤痕几乎是同时造成的,相差无已。后经解剖配合最先进的仪器反复验证,最终判定他是先被利刃刺破脾脏、心房导致死亡,随后摔下山崖的。致命的凶器与你身上的伤口形状一致,所以你们肯定是被同一种或者同一类的武器所伤。但让人奇怪的是,从伤口的形状和力点来看,绝对不是普通甚至军用的匕首、砍刀和其它器械。法证反复对比,发现其形状倒有些像博物馆陈列的兵器,例如弓箭箭头和战刀。所以我们目前只能假设性的把罪犯目标锁定在一群有组织有规模的盗墓犯罪团伙上。他们长年走私古物明器,不管是真品还是赝品,手里都有可能持有造成这种伤口的武器。而且能把这些东西使用的这么熟练准确的,肯定是惯犯。杜致远的左脚脚裸处还有曾骨折被接合过的痕迹,手法很专业。看来这个团伙实力深不可测。加上你们出事的地方,的确是朝历朝代古都聚集的范围,盗墓、走私、造假相当猖獗。另外,还有一点杜致远与你最大的不同,就是穿着令人费解。你还穿着自己的衣服,而他几乎衣不敝体,大部分裸露在外,身上不知道裹着什么破烂,像棉又像纱,一碰全散了。后经法证收集反复对比验证,结果更令人匪夷所思,那些一碰就散的破烂居然的确是衣物,只不过至少有一千年的历史了!就像马王堆女尸身上的衣物一样,因为千年不见天日,一出土接触空气发生氧化瞬间就可以变成那样。这一点更加强了罪犯是盗墓贼的可能性。综合这些,我们只能推测你们可能是在途中遭遇车祸后,无意发现他们的窝点和犯罪行为,遭到囚禁、暴力对待甚至杀害!你跟杜致远在逃脱途中坠崖!除此之外,再无新线索!”
我问:“肇事车的车主找到了吗?那拖拉机司机当时也跟我们一起,为什么没有……”我脑中闪过那辆眩目的跑车,当时就曾经疑惑过。要不是突如其来的车祸,估计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还有拖拉机司机也跟我们在一起,为什么我们失踪,他却没有?
张局长仍然摇头:“当地警方已经彻底调查过那个拖拉机司机的供词,没问题!他的确是当地居民,碰巧遇见你们。车祸也让他昏迷了数小时,醒后不见你们,他负伤步行了近3个小时,才找到电话报了警。根据你和他的描述,那种车的确全球限量,只可惜没有一位车主是中国籍,至少国内没有购车记录,甚至查不到入境记录。我们已经向国际刑警寻求帮助了,还没得到回复。这些车主都是有社会地位的人,只凭你们俩的指证要查他们不容易啊!”
我叹了一口气,果然还是毫无进展。
“沈大夫,你的情况我们也清楚。”张局长反过来安慰我:“能捡回性命,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能配合的你已经尽力了,安心休养吧。放松后,也许反而能想起什么。你放心,这种跨省大案子,已经引起高度重视,我们两省警方已经联合全力追查,不会放松的。一定要将这帮穷凶极恶的罪犯抓捕,告慰亡灵,以正视听。还社会一个法纪公道!”
其实我心中一直有个很奇怪的感觉,他们说我失踪了三个月,可我总有一种阔别数年的睽违感。摸着曾经很熟悉的办公桌、医案册,桌上的一切,曾经我是那样的不喜欢,满怀委屈、不甘心,因为我一直觉得自己的岗位应该在手术台边。而现在面对这一切时竟是说不出的久违的亲切感。我唏嘘不已,到底发生什么,一再让我改变这么大?
“潘大夫在吗?我听说沈大夫回来了,怎么就你一个人?”门没关,但礼貌的敲门声仍然轻轻响了两下,同时伴着一道故作天真神秘的女声从门外传来,一张娟美秀丽的脸庞向内探头探脑。
我故作严肃道:“潘大夫休息,今天是沈大夫主场。我的地盘我做主。”
肖莉崩不住笑了出来,拎着原本藏在身后的果蓝,放在我桌前。
“大伙儿知道你今天复职,但周一特别忙走不开,就合伙出钱买了这个大果蓝,派我亲自送来,让你慢慢享用。怎么样,不错吧?”
“你们太客气了,住院的时候不是来探望过了吗?还破费什么?八成又是你的主意!”我拿出她最爱吃的火龙果丢过去。
她毫不客气地剥皮往嘴里送,一边还不停对我说:“话不能这么说,毕竟你大劫归来,值得庆贺。”
我真诚地对她说:“莉莉,还没恭喜你新婚之喜。我祝你跟吕医生举案齐眉、白头偕老!抱歉没能参加你们的婚礼,要想什么礼物,我补送给你。”
肖莉一边摆手,一边将火龙果并作几口全部送进嘴里,鼓着腮帮子嘟嘟囔囔道:“不用,老同学了,还讲这个就见外了。”
我不这么认为:“就是老同学,结婚这么大的事,我都没去,才不好意思。这礼不能免!”
肖莉擦擦嘴,又取水把手洗干净。她无比郑重对我说:“要说是我不好意思才对。你差点连命都没了,我一点忙没帮上,还顾着自己结婚。是我对不住你。”
“打住,”我失笑:“你结婚怎么会对不住我?可别告诉我,你一直都在暗恋我。否则我出我的差,途中遇到意外,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去你的,”肖莉夸张道:“老娘的粉丝向来不比何安妮的少。这次一结婚不知道粉碎了多少心。你这个没良心的,就是担心你,我连蜜月都没去,你还打趣我。”
“那还不赶紧去?我都没事了。”我道:“吕医生也在咱们院,别让他整天提心吊胆的以为你还有什么想法。也别让我再为莫须有的事情背黑锅了!”我指的是以前跟宋文扬的流言,她也知道。
谁知她不但不理会,反而突然脸色一转,又摆出一副神秘兮兮的鬼祟模样,凑了过来。我没好气地望着她,不知道她又要干什么。
她说:“你放心,从现在开始,绝对不会再有人传你的作风流言了!兰陵,我真没想到你这么保守啊!啧,啧,啧,都什么时代了,你都快三十了,居然还是……还是……”
顿时我明白她要说什么了,脸腾地一下发烫;“你怎么知道的?”
“拜托!虽然我们不是法医,但说到底法医也是医生,大家都是师姐师妹,见面三分亲!出了这么大的事,法医法证肯定要详细检查,还要活体取证。人家师姐说了,再三证实你不但没有受到侵犯,而且……而且是纯天然……嘿嘿……没有一丝人工假造的成分,嘿嘿……现在全院都知道了,咱们沈兰陵大夫好纯情哦!嘿……嘿……”
肖莉邪恶地傻笑着,在这种时代,这种事情只会被她这种人取笑。我忍不住随手拿起一本资料,向碍眼的大笑容拍去:“看你那三八样,我真不知道外面那些人怎么会瞎了眼把你当女神!”
肖莉跳开,还是止不住地笑。
我又拿一本书向她丢去,被她接住:“大学期间,我就发现你每天不是教学室就是图书馆,顾不上恋爱。没想到这都工作几年了,你还早我一年毕业到这里,居然还保持着以前的尼姑生活啊?要知道现在的女孩子中学可就开苞了!难道你真的……对宋文扬一条心,即便他选择了何安妮,你仍然痴心不改?看不上别的男人?”
“瞧瞧你说的什么混话?还有一点淑女该有的矜持?小心我缝了你的嘴。”我哭笑不得,跳起来追打她:“看来有机会我得找吕医生好好聊聊你的辉煌战绩了!我是资质愚鲁,天天看书查资料都来不及,哪像你?男朋友换个不停还能顺利毕业。直到现在还能随时招惹一票少男芳心。我就不信吕医生还敢放任你这么自由!最好拿绳子把你天天索在身边。”
“他不敢,”肖莉笑着绕着桌子不停躲闪,“能娶到我,他走大运了。答应我的事要敢有一件违背,我随时休了他!不得有异议。”
打闹了一会儿,我明显感觉气促胸闷,果然大不如从前。微微粗喘着坐下,调整气息。肖莉没发现我的不妥,坐回对面,收起玩笑,道:“其实这也是好事,说明还有一线希望。就因为这项检查结果,连何院长都抱着一线希望,说不定何安妮没有受到伤害!否则人早崩溃了。”
提到何安妮,没来由的一沉,我幽幽道:“这能说明什么?别忘了,我没何安妮漂亮,也许正是因为这样,才让我逃过一劫呢?不过……有希望总比没希望好。”
“谁说的?何安妮是不丑,但传言夸大了,多靠打扮,身价抬出来的。卸了装,不一定有你耐看!有空跟我一起多逛逛街,别整天不是埋头在这里,就是藏在窝里不见人。”
“谢谢你这么看得起我啊。”我叹道:“只可惜,愧无倾城色,再怎么打扮也就这样了。”
肖莉迟疑道:“兰陵,我不止一次发现你这次回来后,说话跟以前不同了。好像……好像文雅了,有的时候还有点……有点……之乎者也的味道,这也是创伤后遗症吗?很奇怪啊。”
我微微一惊,有吗?那又能说明什么呢?
“我一向都这么知性,比你有内涵,今天才发现吗?”我故作轻松调侃道。
“得了吧,别吹!咱俩的大学语文都是同一个老头教出来的,别五十步笑一百步了。不过看你还能说笑,我就放心了!你们六个人出去,就两个回来,还一死一伤。你转回来那天,我也去接机的。你躺在单架上,一点血色都没有,毫无生机,整个人瘦到脱形,可把我吓坏了。”
虽然肖莉平时总爱说说笑笑,没个正劲,但我知道她是真心拿我当朋友。她是我大学的校友,比我低一届,我平时忙于学业,没什么朋友,与她相识后特别投缘。
我问:“有没有参加杜老的追悼会?”
肖莉点头:“就在我结婚后第二个月,公安局才让家属领回遗体。院里出面办了葬事,杜老走得还算风光体面。”
“把他的墓址告诉我,毕竟一同患难过。应该去看看他!”
肖莉起身:“好,我也该回去了。一会儿查到发你手机上!对了,你这儿真的就你一个人啊?老潘不在,连个护士都没有?”
我失笑:“这儿需要什么护士,纯操作机械,一个人就能搞定。为了轮班方便休息,院里安排了两位医生在这里,很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