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侍卫道:“其实……是我做错事,惹恼了大冢宰,理应受到训斥责罚!”
“行了,别装了,都知道我跟宇文护有仇!宇文护什么心性,大家也都知道。看你这般谦和有礼,能犯什么大错,肯定是他故意找碴。不过……看你这样,官职应该不低吧?”
“嗯?”侍卫不解望着我。
“我来了两天,所见皇宫侍卫全都黑甲或黑巾遮面。你虽着黑衣,但在宇文护面前却能露脸,想必等级肯定不低。”
侍卫有些尴尬,吞吞吐吐道:“算是个统领吧。”
“看看我就说吧!以后不必太过惧怕宇文护,他猖狂不了多久了!对了,侍卫为什么要遮面?万一混进生人、刺客,也不容易第一时间觉察啊!”
听到我的话,侍卫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由于光线太暗我没看到。对于后面的问题,他说:“我……我朝陛下明察秋毫,采纳贤能不计过往。这些大内高手或来自军中,或来自江湖,甚至来自豁免的释囚,只要忠心不二,皆一视同仁,不分厚薄。只是其中不乏形貌突兀奇异之辈,不少还留有黔面刺青,为免惊忧内眷,才让侍卫遮面的。”
“哦,原来是这样!……偷偷告诉你,我一度以为是宇文邕怕这些侍卫中不乏帅哥,就跟你一样英俊的,每天跟他的老婆们照面接触,日久生情……你也知道,皇帝就一个,但后宫佳丽三千,很多人一个月都见不到一面。所以自古深宫多怨妇,不一留神就跟侍卫好上了,皇帝戴了绿帽子都不知道,所以为了杜绝这种情况,索性让他们都把脸给挡起来……呵呵呵呵……”说着我自己都给逗笑了。
“你……”侍卫起初不可思议地怒瞪,随即“哧”一声,憋不住也笑起来,“呵呵呵呵哈哈……”
寂静的夜空中就听见我俩的笑声,自打长恭离开,还没这么肆意渲泄过……
最后,我说:“开心吧,肺有问题的人就是要开怀,不能郁结。不过这里笑笑也就算了,出去一个字不能说,这可要掉脑袋的!好了,不早了,我要回去了,我那还有病人呢!你也早点回去休息,明天找御医开个方子。”我起身掸掸衣服,往回走。
“如果御医治不好,神医还会为我看吗?”侍卫大声问道。
“当然。不过老实说,内科,又是在这里,我真的不如御医经验丰富。但不管怎么样,只要你找我、相信我,我一定会竭尽全力!”
侍卫点点头,我便不再停留向前走去。
第二天一早,我正琢磨该如何召见韦孝宽,需要什么流程,或者找什么人报批的时候,门外闪过一道身影,起初以为昨晚的侍卫果真来找我。到了门口,才发现是个华服小孩的背影,见我出来,又跑到外面去了。
我追上去将他拉住:“你是谁啊,来找我玩的吗?”
小孩一回头,我一惊,脱口喊道:“小雨?!”
☆、第 97 章
长恭已经长大,小雨怎么可能还是当年前的模样?但眼前的男孩,除了衣饰华丽,就是当年的面孔啊……
恍惚之际,男孩挣脱我的手,又撒腿跑开。
“等等,别跑,小心……别跑……等等……哎哟,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对不起!”追了一阵没了踪影,却不小心撞上一人。
“神医何需如此客气,在下不敢当!”声音谦和有礼很是熟悉,这才是昨晚偶遇的侍卫统领。
“刚刚有没有看到一个……一个这么高的小孩跑过去?”我比划道。
侍卫四处张望了下,摇头:“何人令神医如此挂怀?刚刚好像听见神医在唤小……”
“没什么……”我摆摆手,深觉不可能……人有相似罢了,“对了,你怎么这么早……没去御医那里看病吗?”
侍卫摇头:“现已辰时,在下一早便遵神医嘱咐,去了太医院。只是御医们好像都很忙,几乎都不在当职,四下不见……”
我忍不住笑了,看来这种情况还得持续一阵子。“估计这几天御医们都会被各宫娘娘轮番召唤,分身乏术!”
“为何……”侍卫有些不解。
其实细想想,这样嘲笑有些冷血,“深宫子女多寂寞,包括皇后在内,大部分时间都是独自渡过。差点的终其一生也不得皇帝宠爱。所以每个女人都希望能诞下个一男半女,毕竟自己的血脉,平时暖心作伴,等孩子大了老来也有个依靠。”
“听神医言语……好像对吾……皇陛下不甚满意?!”
“哪敢啊?”!我急忙撇清:“其实谁都知道,后宫是前朝的缩影,每位女子都代表了娘家在朝中的势力。皇帝一人要平衡那么多人,有时的确难以兼顾。所以一登九五,六亲决绝,其中也包括了自己的爱情,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得到多少就得失去多少。自古哪位君主要是专情的话……肯定出大乱子,祸国殃民,杨贵……周幽王为搏美人褒姒一笑,锋火戏诸侯,遭至灭国,就是最好的例子。”
侍卫赞同地点点头:“但任凭陛下如何恩泽抚恤,后宫之地一向不乏争斗,利用子嗣大做文章、甚至谋害性命之事,屡有发生!”
我也点点头:“正常!一个男人,那么多女人……就像一个金锭子被数十人看到,都想要,能不打起来吗?但真正让他少娶一个,他又不乐意了!其实,说到底她们争来争去,争的不过就是丈夫的宠爱和关注!试问世间哪个女人真想和别人共享丈夫?……有,除非那个女人根本不喜欢丈夫,甚至到了厌恶的地步。否则什么宽容大度,都是给逼出来的,暗地得吞多少眼泪旁人不知?所谓娥皇女英,千古歌颂,传为佳话!我呸,谁歌颂啊?还不是你们男人?!世上没有女人不希望被丈夫独宠一生的。愿得一心人,白首不想离,才是我们内心的真实写照!”
望着侍卫一脸震惊的模样,我只觉得好笑。这些观点在这个时代的确很震撼,太前卫!
我继而转道:“你再看这些……但凡能进宫的女子,哪个不是非富则贵,家世非凡?从小娇生惯养,有几个会真正贪慕皇宫的锦衣玉食?都是背负家族兴衰荣辱入宫的,包括……皇后!起初能有几个是心甘情愿的?倘若宫外婚配,夫家岂敢怠慢?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她们一生都要困在这看似华丽的鸟笼中,永远飞不出去了!所以为了家族,为了孩子能有个好前途,甚至为自己还来不及自由绽放就被扼杀的青春美好和……不甘心,她们能不争吗?”
“倘若各宫嫔妃得悉神医这番话,定会心存感谢,不再对神医进宫心存敌意,有所为难……”
“原来你已听说那天的事!”我早就不在意了:“其实悍妒是女人表现在意最直接的方式,说白了……宇文邕还没糟糕到没人要的地步,值得庆幸,值得庆幸啊,呵呵……”
侍卫也笑了,“神医果然见解非凡。何不面呈陛下,改善后宫?”
“我才不要!”我直摇头:“都是千古流传下来的陋……习俗,岂是凭我一句话就能改变的?那些刺史言官还不跳出来,骂我妖言惑众,即刻处死?”
“陛下定会全力保全神医……”
“算了吧,光一个宇文护,他已自顾不暇,两位亲兄长的大仇未报,凭什么保全我?”
侍卫眼中闪过一丝痛恨,我急忙安慰:“知道你忠君爱国,想必也看不惯宇文护的飞扬跋扈。但现下连宇文邕都在隐忍,你又能如何?凡事以大局为重,我之所以对你说这些,只是希望你每日在宫内行走,面对各样女子时,心态能够平和些,不要觉得她们言语刻薄,攻于算计,说到底都是可怜人罢了!所以听听算了……也不能……由怜生爱啊!从来染指皇帝的女人都是要掉脑袋的!”
“这个……在下知道,绝不敢犯!”侍卫无奈笑着拱拱手。
“开玩笑的啦!不必如此拘紧!”
“想来在下与神医昨晚才刚结识,神医就如此开诚公布,令在下……感谢万分……”
“好像我也没说什么……惑乱朝政的吧?几句实话而已……初来乍到,宫里没有朋友,我那同乡也给宇文护害的神志不清,难得遇上你这个……同样被宇文护欺负的……我见你不似小人模样,而且我给你看病,你总不会陷我于危难吧!”我半开玩笑道,其实真的没太上心。
岂知侍卫听后,正色保证:“在下绝不会做出任何对神医不利之事!”
我急忙摆手,“说了是玩笑!……其实我根本没想过你会不会对我不利?因为……我只是来做客的,不是真要入宇文邕后宫,也不谋求什么大官,所以畅所欲言……他不高兴的话,大可谴我走。总不至于大老远把我召来,只是为了昭告天下……我只能死在他后宫?!一路上宇文宪有的是机会就把我解决,何必如此周折?”
“甚是,甚是,神医所言句句有理!”侍卫面露佩服,“传闻神医与齐国兰陵王……”
“不是传闻,是真的。”我向来最烦猜来猜去,传到最后,三人成虎,烁口成金,直接澄清:“高长恭是我夫君,六年前我们就拜过堂成亲了!”
“可……不少人都听神医亲口说尚未……尚未……”有些尴尬。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都怪自己口无遮拦,让无关人等听见,徒惹笑话:“那又如何,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这次回来,我不会再走了,所以……回去就把他煮了!”我下定决心道。
侍卫一副受惊的模样望着我,尽力平稳道:“神医不愿效仿娥皇女英,可……众所周知,兰陵王妃乃荥阳郑氏,神医如何自处?”
“不可能!”我想都不想直接否认,“长恭守候我二十二年,从来就不曾有过什么郑妃!”
“二十二年?”侍卫幽幽道:“这么久,齐主岂容他如此随性?只怕……难免有所变故吧!”
我摇头,坚信不移:“高长恭说只有我一人,我信他!”
“倘若……假设齐主以某人或者某事逼迫兰陵王就范,神医可否体谅?”
我阴森森凑过去道:“如果他跟旁人一样欺骗我,那我绝不会原谅他,我会休了他!”
侍卫惊诧:“从来只有休妻,哪能休夫?何况兰陵王乃皇族!”
“那我就养一百个男宠让他没面子!”我恨恨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咳……很好!……”侍卫笑的有些惊悚,倒退两步,离我远一点,“我想兰陵王不敢……世上没有男子敢得罪神医。”
我这才恢复笑容轻松道:“我们夫妻间的事,你就甭操心了。有问题,我们自己会解决。你还是想想怎么好好当差,让主子满意!我告诉你,不要以为宇文护现在势大,迟早会被……”抹脖子状,“千万别站错边。”
“神医会帮陛下铲除宇文护?所以昨晚好像也有此一说?”侍卫低声问道。
“我?手无缚鸡之力!”我摇摇头:“不过你看你们陛下和宇文护两人,一个旭日东升,一个风烛残年,光是比命长,宇文护也输了啊!”有些事情真的不能明说。
“神医说笑了!自古英雄盖世岂是用年龄衡量的?”
别人我不敢说,但宇文护必定死在宇文邕手上,这是历史。
我笑笑,岔开话题:“对了,到现在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怎么称呼?”
“我叫……祢罗突!”侍卫如是答道。
典型的鲜卑名氏,难怪他的长相也颇俱少数民族的特点。
闲谈间,突然跑来一宫娥,很是慌张……好像是正阳宫当差的……人太多,妆容又差不多,我看着只觉面熟……
果然,那人跑到我面前一跪,刚要开口抬头看到侍卫,吓得张着嘴不知说什么。
“没事,没事!”我安慰:“他不是坏人,但说无妨。是来找我的吗?”
宫娥微微回神,有些语无伦次:“禀神医,大冢宰……大冢宰……”
“宇文护?”
宫娥直点头:“大冢宰……到宫中,捉拿沈娘!”
什么?!!我顿时急了。
“我有召见他吗?他凭什么私闯内宫,还跑到我那儿抓人?瞎了他的狗眼,谁给他的权利?你们有没有阻拦?”
宫娥慌里慌张点头又摇头:“大冢宰说沈娘是他的人,即便陛下亦无权阻拦,何况神医……奴婢们拦不住,所以翠姐姐特意派奴婢前来通报。”
“他带了多少人马?”
宫娥一愣,祢罗突解答:“一般外戚外臣奉诏入宫不得携带任何兵器,侍卫奴仆皆不得跟随入内。不过大冢宰功高,非寻常人可比。陛下特允他可带四人随身保护。”
“就五个?”我气结又问宫婢:“正阳宫多少人?你们所有等级的宫女、掌事、总管加上内侍不下三十人吧?个个年富力强,全都加起来还打不过一个老家伙吗?眼睁睁看着人被带走,现在跑来跟我禀报有个屁用?”
“咳……哧!”祢罗突又被惊住,第一反应竟然想笑?在我凌厉的目光下,硬是忍住。
“那是……那是大冢宰……奴婢们吃罪不起,不过……神医息怒,奴婢等亦不敢违抗圣命,吾等已竭力劝说大冢宰等待圣旨或者神医返回,再做定夺。所以现下……应当还在正阳宫,翠姐姐也派人禀报陛下了……神医快随奴婢回去吧。”
“好……好……”我低头在地上寻觅……终于发现一段粗壮的枝干,拿在手里垫垫,不错,很合适,“咱们走,我倒要看看谁敢动我的人,顺便替宇文邕好好教教臣下礼仪!”转头不忘对祢罗突说:“你还是找御医吧,今天我恐怕没空了!”
刚跨一步,便被拉住,祢罗突担忧道:“可要在下相助?”
我想了想,还是感谢道:“谢谢,不过我估计这事宇……你们陛下不会出面与宇文护交恶,所以你更没必要贸然前去,增添宇文护的怒恨。这事我来处理,要是方便的话,你帮我找几个交情过硬的御林军照应下!”
祢罗突一愣,我道:“反正都蒙着面,谁知道谁啊?就算事后宇文护追究,宇文邕都不知道,你更可以推说不知情,可能是巡查的侍卫,不明就里,冲撞了大冢宰,调查后再给他个答复。如果宇文护咬着不放,你就敷衍处罚过了。你也说你们这些禁宫护卫都是从五湖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