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记载。
“癫痫发作时,做不了什么救治,只能静待其发作结束。其间尽量保证病人没有其它意外导致丧生。这种病,其实是由于脑神经受损,导致脑功能失调。病人面色青紫就是因为脑中缺氧的缘故……”
安德王那副听天书的模样,让我觉得实在没必要解释太多,“四郎,之前我的头部也受过重创,虽然救治及时,但为防复发,术后一直在服用清脑、抗血栓……和一些修复的药物。我的行李在安坪村时交付给你们了,在不在这儿?”
“元夕!”四郎简短喝道,随即人影一闪而逝,我甚至都没看到元夕的衣服!
我小声问:“四郎,这位胡大人重面子吗?他……大小便失禁了!虽是病症所致,但若让人发觉,也是奇耻大辱。别咱们好心救了他,事后却招来怨怼。趁着还没什么人发觉,你赶紧让他们散了。再让人找床大被子,待胡大人发作结束,将他包裹直接入房再做处理吧!”
四郎点点头,跨步出房门,朗声道:“诸位莫慌,胡侍郎不是中毒,实乃旧疾发作。现已稳定,稍后便可清醒,此刻不宜打扰,还请诸位回房先行休息,晚膳后再行探访。”说罢,一旁早已准备多时的高管家一挥手,家仆小厮全部上前将各人领去各房。众人本想留下看热闹的,也无可奈何。
高孝瑜和安德王呆立房中,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我掐住病人的中人、合谷,希望藉此能稍微缓解些痛苦,同时不断鼓励病人:“轻松一点,没事的,一定能扛过去的。劳神的事暂时抛开,想些令你开心的人和事,比如你家里的……要不……我给你说个笑话吧……”我一点都不了解他的背景。
“从前有个贵妇,由于体态过于肥胖,影响健康。于是她听从医工的劝告,准备减肥。她的丈夫……夫君给她买来一匹上好的马,让她每天骑一个时辰,饭后消食。一个月过去了,贵妇骑马归来,正好遇见出门办事回来的夫君。她夫君朝她望了望说:‘至少降了20斤!’
‘哦,真的吗?’贵妇很高兴,叫了起来。
……
‘对,’她夫君点点头补充道,‘我指的是咱们的马!’”
噗哧一声,病人听了我的笑话并无反应,倒是一旁的安德王忍不住笑了出来,我又白他一眼,看见高孝瑜也有些忍俊不住,一副深沉快要崩塌的样子。
我急忙道:“都别愣着啊,赶紧来帮忙,按住病人的足三里和涌泉穴,就像我这样不停刺激点压,可以有效缓解病痛的!”
“涌泉?”安德王露出厌恶。怎么还不愿意?
倒是高孝瑜毫不犹豫,立即蹲下为病人脱靴。这就对了,这才是该有的正确态度,人命面前,什么身份地位都是浮云。总比让人死在这里强吧,还是高孝瑜头脑清晰。有大哥做榜样,安德王再不愿意,也只能跟着学做起来。
“沈医生,你要的东西拿来了。你的箱子坏得不能用,王才让咱们换了一个。”元夕将一个木箱轻轻放在我面前,这速度……堪称神速。
感谢的话暂没空说,我径直翻找……我记得应该有不少脑部用药适应癫痫症……找到了,丙戊酸钠……托吡酯,还有奥卡西平……这些都有抗癫痫的作用。
胡侍郎中的发作终于渐进尾声,身体开始舒展,神志开始恢复。
在我的同意下,高管家领着两个健硕的家仆上前将胡侍郎裹入棉被,抬进屋外已备多时的软辇,放下辇帘,挡的密不透风,外面什么也看不到。
入厢房后,我按剂量给病人服药,嘱咐其多休息,与四郎一并退至外屋。
我告诉四郎:“除了对症下药,我还给他服了些安神的药,等他睡着了,再让人给他擦身更衣。”四郎点点头,明白我的用意。
高孝瑜坚持留在此处监护,直到胡侍郎醒来,接受其他官员探望问候,生怕再出什么意外。他的担忧我们也明白。
我对四郎说:“癫痫是种会反复发作的慢性病,就是说胡侍郎肯定不是第一次发病。他家中必备有治疗这种病的药。我的药虽有效,但没多少,这种病需要长期不间断的调理!你留不了他几天的,还是得让他尽快回去才行!”
四郎沉思不语,我继续道:“我知道你在为我考虑,怕我有麻烦。但该来的始终要面对!有你在,我没什么可怕的。正如安德王所说,你总不能让我在这里一辈子装死,永远不能抬头做人啊?”
四郎眉头锁得更深,我安慰:“你放心,至少近三天,胡侍郎待在这里不会有性命之忧,也不会再发病。咱们赶紧回醉兰阁好好说说话,我有好多好多话要对你说。走吧!”
四郎任我将他拉出门。
“肃肃……我还是叫你四郎吧!”毕竟眼前人不再是当年的孩童。
“你为什么改名字了?高孝瓘可是你祖父起的。”如果一开始直接就是兰陵王高孝瓘,我何至于绕这么大的弯子!
“还有你的眼睛怎么不紫了?你之前半边脸应该是易容,不是毁容吧?给你下毒的凶手严惩了吧?这里为什么叫醉兰阁?就像绣云说的是为我建的吗?还有她们为什么都姓沈,也是因为我吗?对了,宝儿现在怎么样?……算了,算了,这些你先都别管,告诉我这十六年你是怎么过的,过的好不好?”
“长恭是先帝所赐的字号。”四郎缓缓道来:“兰陵不是说过眼睛的颜色不是一成不变的,会随着年纪的增长发生变化。自弱冠后,眸底的紫色便渐渐褪去。至于半边残容,确为在外行走方便易容所致,可后来中毒也引发溃烂。如今都已大好,不需要再在兰陵面前遮掩。至于凶手,已经拘押,兰陵不必担心。这醉兰阁确是为兰陵而存,兰陵不觉一丝熟悉吗?”
我点头,一直有这种感觉,只不过前段时间神志不清,我也分不清是怎么回事。
“这醉兰阁就是当年齐王府中我的院落啊!兰陵替我赶走那恶毒的尤氏后,我最开心最安稳的日子就是在这里跟兰陵渡过的。所以后来齐王府改建,我便请求先帝将这片土地划入我兰陵王府,保留了下来。”
“但我记得当年好像没有湖……还有很多树种不像北方的……”
四郎点头:“兰陵不止一次向我描绘过家乡的风景,颇具南朝特色。我便按南朝的园林风格加以改建,绿柳环湖,青石铺路。我在北徐州还找到兰陵所说的苍山县,但搜遍整个县城、州境都没发现兰陵镇。最后我在苍山县西南发现一镇,名曰东阳,那里的百姓世代以黍米酿酒,已有千余年。酒香浓郁,酒质甘冽醇厚,除了名字不同,色、香、味、形皆与兰陵所述无二,我便下令将东阳镇改为兰陵镇,东阳酒改名为兰陵美酒。这样就与兰陵所述完全契合,说不定哪天兰陵会出现在那里!”
真是个傻子,怎么会好成这样!难得他记性好,一条不落地回答我不经大脑一下轰出去的问题。
“十六年前兰陵坠崖,二叔跟韦孝宽都曾派兵下山搜索,只是生不见人,死不见……不见尸!师傅也曾带我下至崖底亲自搜寻,依旧无获。那时心里便有了兰陵未死的希望。后来学成满师后,想到兰陵的日常习性与南朝人颇像,便潜入南国四处打听沈姓人家。绣云她们就是被我从南朝危难中带回来的。我想就算暂时打听不到兰陵的下落,等我救遍沈姓女子,其中总会有兰陵的同族姐妹知道兰陵下落吧?于是我……兰陵你怎么了?”
我早已泪流满面,一把抱着他不知说什么好。我从来不知道自己有什么优点,可以让人守十六年念念不忘,是他太好了!他越是平静地叙说,我越觉心痛。
“没什么,让我感动下。傻肃肃,真傻!”我哽咽道:“绣云她们虽都姓沈,名字还是原来吗?”我岔开话题,省得把持不住又要大哭。
四郎摇头:“她们都不想提及过往,便求我重新取了。只是我要她们不能改姓……以免兰陵找不到……”
我心尖发颤,故作轻松:“看不出你这么有文采,绣云、碧云,真好听,还有两个叫什么?”
“落云、怜心。怜心最小,是去年捡回来的。再怎么样,都不如兰陵好听……”
“所以你就自己直接占了是吧?”我道:“你得给我冠名费!”
四郎笑了,顿时感觉屋里阳光灿烂,丝毫不受外面夜黑的影响。
“你刚刚说先帝赐字长恭,哪个先帝赐的啊?”按高湛所说,他是第三位皇帝,加上前面两个追封,短短十六年出了五个皇帝,这个朝代好像也……不太正常了。
“是文宣帝,就是我二叔!”四郎答道。
“高洋定是看出你的才能出众,怕你有朝一日篡了他儿子的江山。长恭,长恭,就是时刻提醒你要永远臣服、恭顺,不能僭越皇权。亏我当年以死拜托他好好对你!”我不忿道。
“兰陵不必气恼,你的苦心并未白费。其实二叔对我兄弟不薄,甚至可以说是照拂有加。他在位期间,建树颇多,威震四方,所以久了,大家便以长恭称我,不太提起孝瓘!”
“是吗?”我有点不信,怕他又是报喜不报忧。
四郎道:“长恭也好,孝瓘也罢,兰陵不是说过名字不过一代号而已,不必太在意。皇权与我并无太大关联,所以长恭二字有何深意,我亦不想追究。思念兰陵的时候,便到这醉兰阁坐坐,自斟两杯兰陵美酒,足已解忧,一天便打发过去了。”
“原来我当年救的娃娃是个傻子!每个人的幸福不该建立在对别人的期望上,如果我不回来你怎么办?难道不过了?你应该积极努力去找寻属于自己的幸福!”
四郎又笑了,那恬淡的笑容却更让我心痛。他摇摇头:“我记得兰陵说过,会在当初相遇的地方等我。所以每年到了我们相遇的时节,我都会提前告假入山,一住便是一、两个月。冥冥之中真有天意,诚感恸天,老天在我苦苦守候了十六年后,终于让我和兰陵重逢,所以一切都是值得的。”
……
“如果兰陵没回来,我想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幸福!”他淡然地陈述一个他早已认定的事实。
☆、第 62 章
夜深了,风吹树叶沙沙响。我来到古代已有数月,再过二天就是冬至。漆黑深阔的庭院中,只有一间屋子在寒风中亮着温暖明亮的光茫。
那就是我跟肃肃,不,现在是兰陵王高长恭,促膝长谈。
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我恨不得一下就全部知晓这十六年他是怎么过的?
绣云几次请求传膳,都被一再拖延。直到我受不住夜寒狠狠打了两喷嚏,才惊觉人家大姑娘守在外面也不容易。
又是晶莹饱满的米粒,自从到了兰陵王府,餐餐可见。我再次感叹,在这陌生时代的北方,除了肃肃,谁会对我如此周到体贴!
如今的菜色远比当年我跟肃肃窝在院落里吃的丰富许多。不知不觉又是两大碗,古代突发状况太多,耗体力!绣云领着一干丫环清理干净,最后在火盆中新添数块无烟炭,便带上房门退出去不再打扰。
我拉着四郎靠坐床边,然后盘腿而上,扯开棉被,一并盖在我俩身上。就像从前,我会抱着肃肃给他讲故事伴他入眠。如今却是我靠在他身上,感觉无比的温暖和安心。
我微微调整一个更舒服的姿势,叹喟道:“原来以为自己吃了不少苦,跟你一比,才发现自己多么幸福。于我而言,只是离开你十六个月,所以我的相貌没有多大改变。而且这十六个月,我基本处于失忆的状态……那天我从万丈悬崖摔下去,也以为必死无疑,没想到,阴差阳错回到自己的家乡,因此得救。但仍因伤重,足足昏迷了半年才苏醒,之后又接受了大半年的康复治疗,才痊愈出院。那段时间我竟然……竟然把你给忘了,直到被你的琴声牵引回来,我才恢复记忆。你不会怪我吧?”
四郎摇摇头:“那么高掉下去,就算如今的我,也无把握毫发无损,何况当时兰陵还身负重伤。你能回到我身边,我已经很感激上苍。何况山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
“不不不,”这个故事我听过,虽然很符合我的情况,但我最不希望误会的人就是他:“我只是普通人,跟你一样!之所以产生这么大的时差,我觉得……可能是所处空间的差异。四郎,你相不相信时空有平行性?就是不同时代并存,就像你们跟秦始皇的年代同时存在,只是相互独立互不打挠,而且未必能百分百同步。其实我是从很久以后的……总之,我真的只是普通人……”未来的事还是少说吧。穿越本身就已经超出我的认知范围,我不知道如何解释这种超乎现有科学的现象。但如果历史出现偏差,那我的存在甚至未来也将随之大变,乃至消失。我深深觉得除了脑部受创,这才是我失忆的真正原因。
“不必费神,”正不知如何开口时,四郎体贴道:“兰陵说是便是。我知道兰陵不会骗我。我也曾一度认为你食言丢下我,如今我已明白兰陵的苦心和身不由己。兰陵必是跟我一样放不下才会回来的。
我不断点点头。哎!
“世上本就有很多事物非我等凡夫所能参悟,重要的是兰陵回来了,这就够了!就像当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兰陵会从天而降,出现在我身后?其实……那天我是想趁黑逃跑的,他们把我关在山上,就是想我死。如果没有遇上兰陵,我早就迷失在山里,不是饿死,就是葬身狼腹,再不然……病重失救而亡。我知道自己身上的……疮,世人无不厌恶驱赶,甚至要我死,好一些的也是冷眼躲避。只有兰陵非但不在意,还不断亲近我,无微不至照顾我。从没人告诉过我神仙该是什么样的,初见你时,只觉奇装异服,头发散乱,裹着杂草,脸上和手背都有血痕,一片狼藉,还拖了一大堆奇怪的东西。你却对着我不停地笑,说一些我根本听不懂的话,最后还拉我的手,给我穿衣服,给我喝水,温温的,一点都不冷。那一切我从来没见过,心里很害怕,但我最终选择相信。因为我看到你眼中的友善和温暖,没有一丝恶意、算计……”
“肃肃……”我有些动容唤道,将他抱的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