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现在,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忆我的梦。它被一下子挤到我抓不到的地方了。
但是,看到妈妈爸爸真的很开心。
好象分别了几十年一样。
****************
一个星期之后,我出院了。爸爸妈妈也回去了。
生活又恢复了正常。我接着准备明年出国的事情。
偶尔会做一些奇怪的梦,又记得不太清楚。
有一天我又路过那个把我砸伤的地方。那个院子居然还没有拆。想到那时候我是看出来那地方似乎埋着什么的。好奇心害死人,但我还是想去看个究竟。
进去之后,看到那面墙整个已经塌了。
我找到了一把铁锹,把砖头泥土扒拉开。然后蹲下来,慢慢翻看。
终于被我找到了。我的心顿时被愉悦的感觉充盈着。
那是一块寿山石,是篆刻用的好材料。
我在摸到那块石头的一瞬间就知道了。
奇怪,我并没有学过篆刻。
不管那么多了,也许是以前听说过。
我迫不及待的掏出手纸擦干净那一方寿山石。看上面刻的是什么。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离”字。好象女人的手笔,很纤细的感觉。
为什么。。。。这么熟悉?
离?
我的小名啊。
我翻过那块石头,它的背面居然也很罕见的刻了字。和刚才显得柔弱的字体不同,这样有力的痕迹明显是一个男人的作品。
是两个字——勿忘。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已经是十一月份了。我忽然打了一个冷战。
一阵风在我耳边吹过,好象一个人的呓语。
阿离。
勿忘。
我握着那个寿山石。茫然得要哭下来。
晚上的时候做了一个梦。
梦里面我抱着一个人,靠在他的胸前,对他说:“对不起。我好象什么也不记得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眼睛里全是血丝。
抓起石头再看看,又没有了昨天的情绪。好象,只是巧合吧。
给那位学长看了,他也说是普通的印章,并不是出自名家。
于是就放在自己身边,有时候看着那两个字会失神。
我有时候是一个想象力丰富的人。正反两面的三个字,足够我幻想出许多故事,比如这是一个外表冷漠的男人,爱上一个叫“离”的女人,于是用这样含蓄的方式向她示爱。
有时候我甚至将自己代入到这个故事中,结果,我竟然泪流满面——这太奇怪了。单人恋爱游戏是我小时候爱玩的。现在居然也能玩得这样投入,似乎有些不可思议。
*****
圣诞节的时候,同学结婚。我去赴宴。买了一大捧百合。
走在路上的时候,身边的张小强学长说:“喂,后面有两个男人一直跟着我们。要不要紧?”
“劫财你比较危险,劫色还是你比较危险。所以我一点也不害怕。”我笑着说。看看身边比女人还秀气的张小强。
我忽然转过身。
果然有两个人跟在后面。一个带着金丝眼镜,外表斯文,一看到我转过身来,立马就装模做样的侧身对着路边的橱窗,我本来对带金丝眼镜的男人就没有什么好感,再加上他的那种油滑的神态,更让我觉得不舒服。
另一个人则更像一个学生。不是指他的外貌,而是他那种茫然单纯的神态。
我忽然转过身来,似乎让他吓了一跳。
他看着我。似乎眼睛里只有我一个人。
“他们盯上的好象是你哎,学妹~~~”张小强小声说。
那个人就那样站在喧嚣的大街上看着我,沉静的,喜悦的。
也许,还有那么一点点悲伤。
他向我走过来,一步一步,他的手微微颤抖,但又那么坚定的样子。我忽然害怕起来,拉起张小强,冲到路边,拦住一辆出租车跳了上去。
透过后视镜,我看到他站在原处,忧伤的感觉。金丝眼镜正带着一种幸灾乐祸的表情,手舞足蹈的对他说着什么。
“你认识他?被人追情债?”张小强学长很敏锐的用了“他”字,而不是“他们”。
我不说话。没有和他开玩笑的心情。
那个男孩子的刚才的眼神竟让我莫名心酸。
男孩子?
那个人和我差不多大吧。为什么会觉得他还是一个孩子?
******
渐渐的开始习惯晚上做同一个梦。
“我爱你。”
会爱上一个虚幻的影子吗?
不知道。不过我喜欢那个影子对我说爱。
我也爱你。不知名先生。
尽管你只出现在我的梦中。就请今夜再入我梦,陪我一夜好眠。
'全文完'
*****
这个尾声大约是另一个故事的开头。否则就太烂了,对不对?
呵呵。
对了,在街上遇见的确实是弘时而不是四四哦。呵呵。
番外之弘历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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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岁那年,我被送进宫中,陪伴这个天下最尊贵的人。
其实早在这之前,我就知道我被给予了很大的期望。
“你阿玛子嗣单薄,你就要多担待些,不要让他失望。”我的额娘是这样对我说的。她微笑着说这些话,我忽然就洞悉她那真实的愉快的想法——我的兄弟少,也就意味着我的对手少。
那么,我又是什么时候开始就把我的兄弟们就当作我的对手了呢?
“三哥哥今天射了一只小鹿送给我!”欢天喜地的告诉额娘。
是三岁,还是四岁时候的事情?
“弘历,”额娘冷冷的说,“他是你的敌人。永远。所有人都是你的敌人,除了我。”
“只有额娘不会骗你,不会伤害你。”她的声音软和下来,带着些许伤感。
我的额娘并不是一个有野心的人。她只是想保护我,所以必须及早把真相告诉我——我不是说我的三哥哥真的是对我具有威胁的人,后来的事实证明了这一点——我只是说,她把那些事情的实质揭露给我。
尽管我当时只是一个孩子。
当我的阿玛告诉我我将被送进宫陪伴那个我没有见过几次的爷爷的时候,我脑海中电光火石的想到的是——或许我的命运已经开始改变了。
三哥也坐在一边,对我微笑。我敏锐的感觉到似乎这个决定也有他的一部分功劳。
我并不感激他。
从阿玛书房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站在檐下,下人为我披好外衣。转身看到三哥也出来,就与我一同走。
默默走了几步。三哥忽然低声说:“弘历?”
我对他微笑:“三哥有什么事么?”
他停下了脚步,认真的看着我,说:“宫中不比家中。弘历要诸事小心。”
“。。。。。不过也不要太拘谨了。”他又赶紧补充说。
神色中全然是关心。
我垂下头去,差点笑出来——我不适应他这样的温情脉脉,好象太假了。
他忽然伸手拖住我的手。手心很温暖,指尖很凉。他就那样用掌心裹住我的手,将指尖微微向外张开。
我忽然笑不出来。抬起头看他的脸。
我不得不说,他是我一生之中,见到过最漂亮的男人。虽然我一向觉得漂亮对一个男人来说不算一个褒义词。
他死得很早。
死的时候据说还是和平时一样的神色。
但我始终记得那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他停在庭院中,握住我的手,小心的让我只感觉到掌心中的那一点温暖。
怎么办?额娘说他是我的敌人。
仰起面,对他微笑。
“对不起。应该说,是我选择成为了你的敌人。”我在心里对他说。
接到他的死讯的时候,我正在修剪一棵盆栽。
“真的。。。。死了么?”我问手下。
“是。宫中还没有放出消息。但是皇上现在已经知道了。”
我放下剪刀——真是完美的作品。洗了手,整理好衣服。我要进宫去给亲爱的三哥哥求情。
“儿臣自幼受三哥扶助。。。。。知道三哥只是一时糊涂。。。。。”我开始落泪。
做戏应该做得差不多。
可是,很奇怪。
为什么泪水停不下来了呢。
他死的那天,也没有月亮。我站在院子里,影子比当年长了许多。
我伸开双手。
这双手,终有一天,会握住万里江山。
可是,那样的怜惜,那样的珍重,似乎是不会再有了。
“弘历。”声音温暖。我蓦然回首,却什么也没有见到。
他已经死了。
我叹了一口气。
他很聪明,只是不适合做我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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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八岁的时候,三哥准备娶福晋了。栋鄂氏的女儿,据说既美且贤。当然,只是据说。
那时候,我还经常和弘昼,初夏一起去善姨那里。
有一天我们又过去。弘昼陪了初夏在院子里荡秋千。我走到窗下,往屋子里张望了一眼。
午后的阳光正好斜斜的落在窗前的书桌上。三哥正拿着一幅帖子,给善姨看。两个人微笑着,轻声说话。
忽然看到我站在窗下,就一起转过脸来,对我微笑。三哥招手说:“弘历进来,看我仿的王献之的《中秋帖》。”
我顿时生出一种强烈的感觉。觉得那两个人坐在那里已经完满,我的忽然出现是一种多余。
从那时候开始,我忽然意识到,三哥虽然疼我这个弟弟,但是远没有他看到善姨时候那么喜悦。
善姨虽然也教了我很多。但是她对三哥的温柔疼爱,却从来没有拿出来对过我。
弘昼只听初夏的话,初夏呢,虽然总是对我说“四哥哥最聪明”之类的话,但她永远也会跟着弘昼疯。
果然,只有额娘,是我一个人的额娘。
冬天的时候,我听到一些不好的传闻,说我的三哥喜好男色,以至于不碰自己新进门的福晋。
额娘就微笑着告诉我,谣言要积极的听,小心的传。不要太冷淡,以至于流言在自己面前断掉,也不能太热情,让自己的头脑完全被谣言蒙蔽。
是的,我一直记着这条“喜好男色”的谣言,很久之后,我又适当的翻出来,请人散播散播,不要散播得太厉害,只要有那么有一点点——不能多,只能一点点,传到我严厉的阿玛耳朵里——这种程度的谣言才是最蛊惑人心的。
不过那个冬天,我的三哥确实过得很惨淡的样子。他生了病,却还是和每日一样的行动。
有一天,我见到他一个人走在雪中,只穿着平常衣服。就追上他,脱下斗篷给他。
他惊讶的看着我,又将斗篷给我系好,手指擦过我的脖子的时候冻得我打了个寒战。他抱歉的笑了笑,说:“弘历年纪还小,不能受冻。”
低头之间,声音微微沙哑,十分温柔。
我不觉也放低了声音:“三哥入冬之后身体就不好,怎么不爱惜自己?”
转身对跟着他的丫头说:“你们是越来越不会做了!下雪天的,让主子这样冻着!”
他拦了我说:“不关他们事情。是我出来的时候走得急,自己忘了,已经让人回去取了。”
我与他并排走。其时,我已经到他的肩膀那么高了,不必很费劲就可以看清楚他的眉目。
那时候,他的脸色和雪色相比,真不知道是哪一样更白。居然让我的心有些痛。
却说不出口,一句关怀的话。
我讨厌这种让我变得迟钝和软弱的感觉。
我应该天生是高贵的,典雅的,无懈可击的。任何时候都应该是。
后来我也确实成为了这样的人。
我成为皇帝的第一个冬天,下了很大的雪。听说南国也被雪覆盖。
没有人告诉过我原来做皇帝是那样的感觉。
我只能看到所有的背和后脑勺——他们甚至不敢抬起头来,与我直视。
我到雪后的花园里散步。
宫女为我准备了又轻便又暖和的装束。
我走在花园里,欣赏着雪景。
没有人走在我的前面,没有人站在我的身边。
更没有人,让我抬起头来,就恰好看到他唇边温暖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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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唯一一次和三哥哥去江南是在雍正二年。那时候,我的额娘也开始为我物色福晋。
江南的人物风土果然和北边不同。如果不是急于回去,我真愿意在这里多停留一些时间。
回去的时候,我们遇到了一些不太愉快的事情——我们遇到了水鬼凿船——我之所以感到不愉快是因为那些人并没有像计划那样在白天动手,而是选在了凌晨最黑的时候。
我和三哥都落了水。
我很快被救了上来,三哥慢一点。
当我在岸边等着的时候,冷风忽然将我吹醒了——如果他死了怎么办?
幸好他没有死。
在驿站里请了医生来为他诊断,医生说他受了惊,又灌了不少凉水,所以患了痉挛症。
看他躺在床上,面色蜡黄,按着腹部,痛得冷汗直流的样子,我居然非常开心。
非常温柔的喂他喝药。他怔怔的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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