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嬷嬷只觉得身子轻飘飘的,被那些人扯来扯去也没有一点办法。
自己能够主子面前立足,能够想着和郑嬷嬷争上一争,不就是靠着这看似风光却很是需要小心地绝活儿吗?现在自己手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就算不是吃食出了问题,那么也是逃脱不了干系的。
一屋子的丫头婆子们鬼哭狼嚎,听得人心里烦躁得很。
桂嬷嬷揉了揉额头,吼道:“哭什么哭再哭也逃不掉夫人的板子”
众人被桂嬷嬷一吼,哭声都噎在了嗓子里,只能抽抽搭搭地流着眼泪。
桂嬷嬷指了指倚梅道:“你快去香芜院报告给夫人,让夫人快去请了大夫来说不定姨娘肚里的少爷还有救晚了,怕是连姨娘都要去了”
倚梅听得桂嬷嬷破了音的吼声,身子一抖,忘了这个时候桂嬷嬷指使不了自己,连滚带爬地往严夫人的院子里去了。
大家看着倚梅的身影消失在了院门口,又转过头来眼巴巴地看着桂嬷嬷,希望她也能派点活儿给自己,这个时候真的需要手里头有点事儿忙活,才稍稍心安,不显得那么心虚。
桂嬷嬷扫视了众人一番,把大家脸上的惊恐、期望、绝望、害怕等各种不同的情绪都看在眼里,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这个时候自己的确是最能挑大梁的,可是到了夫人面前,自己怕就成了罪魁祸首了。
桂嬷嬷疲惫道:“大家都散了,挤在这里做什么,等会儿夫人和大夫都要来的,别乱了规矩”
这个时候屋子里还有不少扫撒丫头婆子之类,这些人是进不得姨娘的正屋的。
众人被桂嬷嬷的话一提醒,才想起这个时候自己已经逾矩了,一下子都爬了起来,朝屋外退了去。
屋子里一下子空了起来。
桂嬷嬷转眼去看床上昏睡的四姨娘,四姨娘这个时候脸色苍白,发丝凌乱,却也是一个惹人怜爱的美人,只是美人身下绽放的血花触目惊心,桂嬷嬷忍住扑鼻的血腥味儿,上前将四姨娘的被子拉了拉,有吩咐身旁的小丫头道:“快去弄热水来,将姨娘干净的亵衣找来,不能让姨娘这个样子见大夫“
小丫头领着另外两个丫头匆匆地去了,这个时候大家心里都慌乱得很,急着找一个依靠,既然桂嬷嬷出来主持大局,大家除了按照桂嬷嬷的吩咐行事,别的办法一点都没有。
桂嬷嬷指挥着小丫头将姨娘床上的锦被都换了,然后又用水将姨娘身上的血擦干净,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大家忙活了以后,还没将气喘匀,就有人在外头喊道:“大夫来了闵大夫来了“
众人皆身子一抖,都把目光头像了窗外,外面院子里的人也躲在廊下柱子后面偷偷地期盼地看着闵大夫的身影,这个时候闵大夫的诊断能够决定大家的命运。
若是闵大夫说四姨娘肚里的孩子能保下来,大家可能就是受到罚月钱打板子关柴房一类的惩罚,若是姨娘肚子里的孩子保不下来,院子里的人怕是打的要被打杀掉,卖的不是卖到脏地方去,就是买的远远的,和自己家人分离。
第一种惩罚咬咬牙就坚持下来了,可是后一种,时候半生的去向问题。
想到这些,大家的心不由得揪紧了。
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闵大夫随着丫头的脚步急匆匆地往院子里来了,倚梅脚步一深一浅的跟在后头,钗环凌乱,脚上的绣鞋也丢了一只,能看见沾满泥的罗袜,哪里还有平时收拾得整整齐齐的模样?
不过这个时候大家都没有心思去注意倚梅的不雅的外形,在这命悬一线的时刻,哪个人还记得去瞧别人的样子。
闵大夫被引进了屋子里,一股血腥味就扑面而来。虽然已经收拾的齐整了不少,可是屋子里的味道是难以去掉的。闵大夫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
众人见闵大夫进了屋子,呼啦一下子全挤到了窗前,想要看看闵大夫到底作何诊断。
大家透过比较厚的窗纱,模模糊糊地看见屋子里的人影。
桂嬷嬷将闵大夫引到四姨娘床前,越靠近床血腥味就越重,闵大夫的眉头就皱得越深。这个时候,闵大夫已经隐隐约约地猜到了发生了什么事儿,虽然这样的事情在大户人家屡见不鲜,大户人家遮掩的方式和借口也是千奇百怪,可是闵大夫见多了,自然也能知道其中的猫腻,而且这个严同知的四姨娘在各位官宦人家的后院里还是很有名的,能够嚣张到那种境地的姨娘,实在不多见。
闵大夫在床边早已准备好的锦杌子上坐下,帐子里伸出的那只皓腕明显比以前胖了一些,而且指尖没有了粉色装点,素素净净的样子,倒比以前少了一分妩媚,多了一份清雅。
旁边灶上的小丫头机灵的将一方粉色的帕子覆盖在四姨娘的腕上。
闵大夫瞧着比上次干净许多的帕子,心里稍微舒坦了一点,伸出右手把上四姨娘的脉搏,闭着眼睛开始感受四姨娘的脉动。
而一旁的倚梅看着灶上的小丫头将自己的活儿揽了去,竟然没有任何反应,若是以前,她早就指着小丫头的鼻子骂个狗血喷头了,只是现在是生死存亡的关头了,在意这样的小事又有什么用呢?
屋子里闵大夫正闭目给四姨娘看诊,屋子里和屋子外的人都屏住呼吸,瞧见闵大夫的的眉头越皱越紧,心也一点一点往下沉。
就在众人都全神贯注地看着闵大夫的时候,背后突然传来一阵咳嗽,众人回头,突然发现夫人正带着人来了,站在院子里,发出咳嗽的正是夫人身边的沈嬷嬷,而没有一个人接待。
众人慌慌张张地和夫人见礼:“夫人安“
严夫人不见一丝异样,道:“闵大夫可来了?有没有给四姨娘看诊?”
大家互相看来看去,一个大胆的声音道:“闵大夫正在屋里给姨娘诊脉呢夫人要不要进去瞧瞧?”
这个时候听到外面的声音的桂嬷嬷带着里面的丫头出来了,见了严夫人,急忙上前给严夫人请安道:“夫人安”
严夫人道:“都起来四姨娘怎么样了?可还好?”
桂嬷嬷迟疑了一下,道:“闵大夫还在为四姨娘诊脉,具体情况,奴婢们也不清楚。”
严夫人眼睛一转,早就听说闵大夫进了府来,怎么现在还在诊脉?难道真的有了问题?这么想着,严夫人心里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悲,点点头道:“咱们先进去外头的人也先散了,干自己的活儿去不要都挤在这里。”
夫人发了话,即便是再不乐意,也要从命,大家便陆陆续续地散了。
桂嬷嬷将严夫人引进屋子。
一进屋子,严夫人也众人皆闻到了屋子里冲鼻子的血腥味,一时间是脸色各异,沈嬷嬷面微微露出喜色,这么重的血腥味儿,怕是真的有大问题了,恐怕连神仙都救不了了宛珠和彩珠几个跟在后头,虽然同样有欣喜,夫人再也不用为四姨娘肚子里的那块肉愁眉苦脸了,只是怕是府里府外的嘴巴都不好堵,毕竟若是四姨娘的孩子没了,得好处最多还是自家的夫人啊,想到这里不由得交换了一个担忧的眼神。
严夫人也闻到了那浓重的血腥味儿,不由得掩了掩鼻子,想到这里还有那么多双眼睛瞧着,又只好放了下来。
上前看了看闭着眼的闵大夫,将询问的眼神投向一旁的小丫头,小丫头摇了摇头,转眼又看见了一旁浑身都乱七八糟、正在呆立的倚梅,皱了皱眉,道:“你这个丫头还是下去收拾一下”
倚梅受到惊吓一般的抬起头来看了严夫人一眼,慌慌张张地给严夫人行了礼,也不回答,直直的退了下去。背影显得很是慌乱。
严夫人微眯着眼瞧着慌乱退去的倚梅,心里哂道:果然是个上不了台面的
回头去看闵大夫,闵大夫已经睁开了眼睛,撤下了搭在四姨娘手腕上的手,小丫头正在将四姨娘的手放进帐子里,严夫人透过掀起的缝隙飞快地瞟了一眼脸色苍白的四姨娘,又装过头来问闵大夫道:“如何?四姨娘肚里的孩子怎么样?”
闵大夫拱了拱手,道:“夫人,恕我直言,姨娘肚里的孩子情况不妙啊”
严夫人瞪大眼睛道:“怎么会?不是说只是出了一点血吗?应该没问题的?”
闵大夫摇摇头道:“鄙人受贵府之邀前来给姨娘诊脉,一直觉得姨娘的脉象有些迟滞,并不流畅,还有些滑胎之兆,鄙人已经多次叮嘱过姨娘要千万小心,没想到还是没有避免得了。”闵大夫一脸惋惜的表情,果然是悲天悯人的样子。
严夫人有些不可置信道:“我从来都不知道这些,四姨娘定然是怕我为她操心才不告诉我的,她真是傻啊”说着眼泪就要出来了。
闵大夫看着严夫人擦着眼泪,也不知道这里面到底有几分真心,不耐烦继续看这些后宅女人的争斗,拱了拱手道:“姨娘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是死胎,还请让鄙人开上几副药方,将死胎从姨娘的肚子催发下来,不然死胎在姨娘肚里留久了,对姨娘的身子很是不利。”
严夫人道:“您去开药方就是,不要害怕药材金贵,我们严府这些还是承受得起的”。
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
闵大夫点点头,跟着小丫头去了隔壁开药方。
严夫人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指了丫头将窗子打开,才问桂嬷嬷道:“你好生说说,这是怎么回事?中午时分不还是好好地么?”
桂嬷嬷听了严夫人的话冷汗便下来了,急忙在严夫人面前跪下来道:“奴婢对这事儿也不十分清楚,当初倚梅在廊下坐着绣花,奴婢们在厨房忙活着,倚梅还跟奴婢说那花生鱼头汤做得极好,姨娘极喜欢,让奴婢隔几天再做一回。奴婢答应了。不一会儿,就看见倚梅进屋子,没多久,就听到倚梅喊姨娘出血了,把奴婢们唬了一跳,急忙进来查看,果然见姨娘昏倒在床上,那床上满是血,奴婢也慌了神,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只好让倚梅去报给夫人您,让您做主。”
严夫人没听她罗里罗嗦一堆,直接问道:“四姨娘中午喝了花生鱼头汤?”
桂嬷嬷抖抖索索地点点头道:“是的,姨娘近些日子有些乏,中午倒没吃什么,恐怕是早上吃多了一些积食了。”
严夫人点点头,心里想着四姨娘出这事儿怕是和那花生鱼头汤很有关系,可是见桂嬷嬷提到花生鱼头汤没有一丝躲闪的模样,定然不知道这汤里有鬼。
“你先起来锦葵院现在乱的很,你又是个有资格的,先将锦葵院管了起来,四姨娘你也要好生照看着,可不能再出什么意外了”
桂嬷嬷听严夫人没说怎么罚自己,还将这管着这院子的权力交给自己,觉得有些不可置信,吃惊的看着严夫人,见严夫人笑意盈盈的样子,没有一丝不妥,才回过神来磕头道:“多谢夫人多谢夫人奴婢一定好好办差事”
严夫人看着桂嬷嬷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勾起嘴角冷冷一笑,为了这个妖精得罪府里的老人实在不值当,要是要惩罚,自然有人来,到时候自己只是个传令的罢了,谁还会怨到自己头上来?
严夫人又吩咐了一些琐事,就让桂嬷嬷带人忙去了,自己来到外屋,闵大夫已经将药方写好,交给了那个小丫头。
严夫人挥挥手,就云珠带那小丫头去库房和药店取药材买药材,又示意玉珠取了荷包装着的银锞子,道:“今儿真是辛苦闵大夫了,多谢闵大夫的救命之恩。”
闵大夫急忙回道:“为人医者的本分罢了,夫人不必挂怀”接了诊金放进了袖袋里。
严夫人示意闵大夫坐下,自己也在对面坐下来,道:“大夫,我家姨娘虽然有滑胎之兆,可是一直都是小心养护的,不知今日为何突然出现如此情况?还请大夫指点一二。”
闵大夫道:“鄙人也奇怪得很,姨娘虽然胎不是很稳,可是若是小心一些,将少爷健健康康地生下来也不是不可能,若是能有人将姨娘今天所做的事情和所用过的吃食给鄙人描绘一遍,或许鄙人还能寻得一些蛛丝马迹。”
严夫人急忙示意桂嬷嬷上前,桂嬷嬷诚惶诚恐地停下了手里的活儿,上前来和闵大夫将姨娘今日所用的吃食讲了一遍,只是姨娘今日所做的事儿就不太清楚了,可是桂嬷嬷保证自己没见姨娘出过院门,只有上午的时候在院子里走了一会儿,后来起风了,就回了屋子。
闵大夫皱着眉听完了桂嬷嬷的话,思索良久后才道:“夫人,鄙人僭越了,不知可否请这位嬷嬷将姨娘今日用过的花生鱼头汤端来瞧瞧?最好是姨娘用过的那个碗。”
严夫人见闵大夫的猜测与自己如出一辙,又见桂嬷嬷虽然忐忑,却没有一丝惊慌心虚的模样,知道自己所想不错了。
桂嬷嬷领命亲自去将拿东西拿来,她怕别人弄错了,影响了大夫和夫人的判断。
闵大夫接过桂嬷嬷奉上来的碗,仔细地看了看碗里仅剩的汤汁,又拿过桂嬷嬷准备的筷子搅了搅已经冷却的汤,眉头越皱越深,不是隐秘地瞟一下一旁的严夫人,可是看到严夫人脸上毫不心虚的笑容,闵大夫又有些迷惑了,难道真的不是严夫人做的?
“怎么样?闵大夫,您可有什么发现?”
闵大夫犹豫了一下,道:“这汤有些问题”
桂嬷嬷听了吓得一下子跪在地上,急忙喊道:“夫人不关奴婢的事啊您可一定要为奴婢做主啊奴婢真的冤枉啊……”
说着就要上前抱住严夫人的腿,严夫人皱着眉看着桂嬷嬷,心里有些不耐,这个老刁奴怎么为了自保什么都干得出来?人家闵大夫可没说是她做的。
宛珠上前一步挡住桂嬷嬷道:“桂嬷嬷,夫人还什么都没说呢你等会儿喊冤也不迟啊”
桂嬷嬷听了脸上一热,是自己太心急了些,可是一听到是这汤里有问题,自己当然急着要撇清关系,一下子没有注意到这些,竟然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了老脸,顿时觉得实在没脸的很,讪讪的退到一边。
严夫人看着闵大夫道:“实在不好意思,闵大夫,让您见笑了,您说这汤有问题,不知有什么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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